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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之子們的輓歌》三、北極星,東與西

媻極亞的芽豆靈 | 2016-07-08 06:45:39 | 巴幣 1012 | 人氣 346






  旅行的日子總是很難定義時間。

  途中風景一幅幅地換,腳印一步步地留,無數思緒與回憶淹沒在日出月落的景象中。現在到了哪裡呢?不知道,地點就跟時間一樣地不重要。

  旅行的景緻從秋天溪谷變成灰暗的黑石山峰。

  奇賽爾離開熱風谷後在黑炎峰停留了幾個小時。

  他發現一處人煙稀少的營地,裡頭只有寥寥幾名沒精神的士兵和平民。一名中年女人坐在營帳門口啜泣著,手上拿著一隻沾血的兒童舊鞋。

  奇賽爾找到雜貨商人的營帳,偷了一些雜貨。

  他換上黑色套頭毛料斗篷,將解下的披風與毛毯捲在一起與其他行李綁在腰後,新旅行布包中多了一些乾麵包與硬乳酪,沒有武器,雜貨商人的回收貨品中沒有趁手的法器,反正他也不在乎。

  奇賽爾消去身形前去了疆域之斧要塞。

  站在黑土上,他想起了梵努。

  當年殘虐得似乎永遠不會被打敗的人,如今被廢墟埋藏在黑暗的要塞深處。奇賽爾醒來後得知這消息還以為這不是真的,他不悲傷,只感到悲哀。

  疆域之斧要塞冷風陣陣,奇賽爾看完最後一眼就離開了,沒有驚動守軍,只有一些類似小生物翻動石塊的聲音出現在四周。

  也許有一天他會回來把對方挖出來好好埋葬。這是他的一點同病相憐。

  毀滅之子離開後,疆域之斧旁的石塊後頭探出了一大一小兩個腦袋。

  兩隻生命之葉精靈瑟瑟發抖,它們感受到可怕的氣息,可是眼前空無一物,現在氣息遠去了,生命精靈依然不敢妄動。一大一小的身軀圓滾滾,散發著屬於靈魂的光芒。

  夜晚的時候天空中看得見北極星。

  奇賽爾想起很久以前曾經有人指引他往北極星的方向走,最後他們在終點之處分別。他知道那個方向有什麼如今還留在那裡,藏在深深的雪中。

  北極星下方有他不會流血的傷口,永遠地結凍,不痛也忘不了。

  他往北極星的東方走。

  斗篷的帽緣與邊角結出冰花紋路,他拍掉幾次,最後放棄了。

  聖徽城還遠著,奇賽爾進入德菲爾森林後發現沒有路了。

  他能聽見森林殘留著斷斷續續的哀號,但他知道這座森林會好起來,只是需要一點時間用新芽蓋過被砍伐的痕跡。永恆之子一定來過這裡。

  回頭望向南方,毀滅之境的黑雲幾天前便看不見了。

  奇賽爾循著微弱的魔力波動找到一座遺址。

  這座遺址曾經被挖掘過,四周有一些廢棄的器材以及戰鬥痕跡。

  他找了些古文物,尋到一處偏僻的角落,用路邊撿來的器具設置簡單的小祭壇,放置好蘊含微量魔力的神殿古文物,從懷中取出一顆紅色碎片——來自紅水晶的一部份。

  他看著碎片好一會兒,腦海中想起許久以前的往事。

  「好久沒自己動手了,我果然習慣有怪物服侍,可惜不知道哪時候能再看見它們。」

  奇賽爾將碎片拋進祭壇,接著拿出地圖,手指循著山脈,選定地點。

  他收起地圖,調整好祭壇指向的方位,確定方向正確後,釋放出毀滅之力,轉眼整座祭壇消失不見,留下一地毀滅波動還有冰痕。

  他依舊搞不懂這些低溫究竟怎麼出現的。

  完成這件事情後,奇賽爾從布包裡取出傳送水晶。

  「儘管我討厭永恆之子,但是這些傢伙的東西真是讓人無法拒絕的好用。」

  連閃光都沒有,奇賽爾隨著傳送水晶的啟動消失在原地。

  奇賽爾離開不久,一個少年跌跌撞撞地從空間裂縫中跑出來,手上捧著一個羅盤。

  少年跑了幾步,東張西望,他感受到熟悉的魔力波動——是紅水晶!

  「有感覺哦!人呢人呢人呢?」

  然而除了一地遺留的熟悉力量以外,沒有他要找的人。

  他差點想把羅盤往地上摔。

  「跑了!而且還是用傳送……不管啦,反正都跑掉了,讓我來看看這附近有什麼有趣的……」少年興奮地跑向挖掘遺址,正是殘破的德菲爾神殿。

  「哎呀,好像有新奇的東西在這裡的樣子,挖了這麼大一個坑……」

  突然,另一個少年從空間裂縫蹦出來,揪住歐若菲的耳朵。

  「我就知道你貪玩!這下他跑掉了,你要負責!」

  「告辛霸喔!」毆若菲罵道:「我來之前他就跑了,放開喔!」

  「親愛的紅水晶,為什麼我要和這個不負責任的傢伙搭檔。」少年放開歐若菲,自顧自地抱頭哀號道:「佩特菈一定氣死了。」

  「我才不怕佩特菈呢!你們這些人全都笨死了,英雄跑掉了兩天才有人注意到,而且給的不是交通工具而是這個破羅盤,怪我囉……」

  「這個羅盤就是交通工具!可以偵測毀滅力量的方向然後把你這個笨蛋傳送過來,難道你期望佩特菈給我們羊駝騎嗎?你在斷頭台搗蛋的事情我們都還沒找你算帳……唉唷!」話沒說完,少年被歐若菲踢了一腳。

  「羊駝不好嗎!等你弄出來的怪物可以把永恆之子打得亂噴髒話你再來說我啦!」

  「他們噴髒話了?好想看!」少年滿臉都是想看現場的憧憬表情,隨即他甩甩頭,擺起正臉,「你害我分心了!還不趕快查看看毀滅力量通往哪裡,把他找回來。」

  歐若菲噘起嘴,轉頭啟動羅盤,一會兒後他瞪大了眼睛,又認真地再轉了一次。

  少年看見歐若菲把羅盤甩阿甩的,嚇得趕緊制止。

  「公物弄壞要賠喔!」

  「報公帳啊,反正這羅盤好像壞掉了。」

  「你敢報帳,辛霸一定弄死你——給我看看,哪有可能壞掉。」

  一會兒後,少年也晃起了羅盤。

  歐若菲嘻笑道:「給你報公帳,也許辛霸不會弄死你。」

  少年擺弄著羅盤,嘟噥道:「他不弄死我特洛法拉慕也會弄死我,玫瑰莊園的金庫聽說快被掏空了——紅水晶在上,是不是真的壞了啊?英雄傳送走的目的地好像有點怪怪的。」

  「這不是我專長,反正找不回來了,自動放假吧!」歐若菲一點責任感也沒有地說道,惹得同伴一陣白眼。「——幹麻那樣看我,難道我們也要傳送去『火山口底下』,然後碰看看運氣『其實羅盤沒壞』嗎?」

  「搞不好是死火山……」少年嘟噥著。

  「如果不是呢?」歐若菲雙手環胸,眼中都是期待與興奮,恨不得同伴趕緊傳過去,讓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

  「公物故障是常識,毀滅次元沒有人身保險喔。」

  「好啦!回去了啦!佩特菈一定會把我們耳朵吼聾……」

  少年幾乎氣歪了臉,仰天張嘴發出無意義的哀號。

  歐若菲做了個鬼臉,趁機搶走少年手上的羅盤,一溜煙跑開。

  少年從自己空蕩的手掌反應過來時,同伴正對著他嘻笑。

  「我才不要回去咧,我可不想倒楣,再見啦!」

  在少年的咒罵聲中,歐若菲跳進新的空間裂縫中,瞬間消失。

  「草泥馬歐若菲!你他菇——你把羅盤拿走了我怎麼回去啊?你不搶我也懶得追你啊!親愛的紅水晶我到底得罪了誰,人人都要跟我作對。毀滅在上,這裡是哪裡……」

  少年茫然佇立,好一會兒後才判斷出南邊的方向。

  可惜德菲爾森林的邊緣被山谷封閉,少年的打算注定要落空,而德菲爾村的熱氣球也不會為了毀滅之子而開放,如果要再重新見到這位不知名的毀滅之子,可能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了。

  風蕭蕭兮,毀滅次元失蹤人員名單上再添一倒楣鬼……不,兩個。

  其中一個實際上「失蹤」得逍遙自在。

  歐若菲歡呼一聲丟開羅盤,大笑著在鋪滿橢圓碎石的海灘上奔跑,邊跑還邊踢掉鞋子,就好像一個剛脫離考試地獄的孩子,徹底無所顧忌(儘管很多人認為歐若菲從來就沒有顧忌這種東西)。

  沙石海灘兩側可以望見高聳峭壁的陰影,海灣只有兩段百米長跑的距離,長著稀疏地棕櫚樹以及陸地珊瑚。天空低垂的厚重雲朵與波濤洶湧的海浪絞在一起,凶狠地撞上礁岩後發出震耳欲聾的風浪聲,潑上沙灘。

  撞散的浪花在陽光中閃閃發光,美麗下頭隱藏著隨時將人捲入海中的凶險。

  落跑的毀滅之子快樂地在海灘上滾來滾去。

  「啊哈哈哈……」

  歐洛菲喘著氣停下動作,冒著細汗的臉龐上有燦爛無敵的笑容。

  如果不是眼中有火焰在燃燒,身上也帶著邪惡力量的波動,也許很多人會把他誤認成永恆之子,而不是形象黑暗陰沉的毀滅之子。

  歐若菲躺在海灘上支起身體,一手擋在額前。

  「海邊的太陽怎麼特別刺眼?啊,一定是因為毀滅次元老是太陰暗的關係吧,害得我的眼睛都快壞掉啦!」

  白白的浪花嘩啦嘩啦的衝上海灘,拍濕了歐若菲赤裸的雙腳。

  歐若菲看著自己的褲管隨著海砂被浸溼,頑皮地踢了踢腳,濺起更多浪花,把褲子弄得濕透,樂此不疲。

  浪花不甘示弱,猛烈的一輪衝撞後,淋濕了少年半邊衣服。

  「找人這種事情才不適合我歐若菲,要是製造怪物的工作可以交給我就好了,佩特菈那傢伙,以為有大嗓門就是老大呀?我就偏不聽話,哼!」

  「歐若菲!毀滅在上,你又把魔物搞這副模樣!」

  「啊?不就是簡單弄一弄,居然就變得這麼厲害,嘿嘿。」

  「你總是把魔物搞到喪失理智,瘋狂得根本無法指揮,這裡不需要你了,我要把你調到別組去!」

  「哇!凶巴巴老妖婆長皺紋嚕嚕嚕啦啦啦咧!」

  「呀——我要撕爛你的臉、詛咒你的靈魂!」

  「哪有毀滅之子詛咒毀滅之子的啦?」

  「給我回來,你敢不尊敬我!」

  刷啦一聲!

  撞上礁岩的海浪沖上半空落下來,把毀滅之子淋得渾身溼答答。歐若菲吐起口水來,「呸呸!好鹹好鹹!」還眨了眨睫毛,抖落上頭反射著晶光的水珠。

  海逐漸退潮了,許多貝殼從圓石中顯露出來,沙灘上一片色彩斑斕。

  歐若菲好奇地撿起一個,突然「哦」了一聲。

  少年的背影開始在海灘上忙碌起來,一下子從這裡飛奔到那裡,又從那裡衝刺到這裡,很快就收集了一堆不同形狀的貝類。

  在歐若菲忙碌的時候,正有兩位麻黃毛色的倉鼠騎士往海灘靠近。

  兩人身上都穿著相同的鎧甲,上頭光澤黯淡。一位腰帶上繫著嶄新的制式西洋劍,另一位則是一雙匕首。

  雖然看似來自相同的嚴謹組織,但兩人身上卻沒什麼銳氣,取而代之的是灰敗的神情。

  他們沒有注意到在怒浪滾滾的海邊遊玩的少年,海風吹起他們兩人的毛髮,卻似乎揚不起他們的心情。

  「這樣的日子要到什麼時候?」

  阿爾奇灰綠色的眼珠看著地面,腳底踩碎一個微小的螺旋貝殼,「我們難道就這樣乾等下去,耗空我們的信念與耐心,守在沒有主人的玫瑰殿堂嗎?」

  阿爾奇的同伴艾波沒有反駁。

  他的毛皮修剪得很整齊,依然遮掩不住底下的傷疤,灰藍色眼珠透著老成。

  「玫瑰殿堂的主人就是我們,但我認同你說的,空位總懸在那裡,沉寂許久的謠言又要四起了。」

  「或許阿莫斯需要有人提醒他,教廷騎士團不是只有聖徽城的那些人。」

  「好傢伙,小阿爾奇。」艾波一手按上同伴的肩膀,「同樣的,阿莫斯的騎士團不只有聖徽城的那些我們看得見的神殿騎士。他也是大騎士長,他把手伸來薔薇騎士團會被人說閒話。」

  「難道現在就沒有人說閒話了嗎?」艾波把臉按進手掌心。

  神殿騎士團與薔薇騎士團很難說清到底是不是同一個體系。

  薔薇騎士團外駐在離聖徽城超級遠的怒浪角,阿莫斯的手有沒有伸過來所有人在心中都有不同看法,可惜自己最清楚的阿莫斯本人從來沒解釋過這些,也沒有人敢問。或許只有薔薇大騎士長艾瑞波知道一二,但他早已在上一場怒浪角大戰中英勇犧牲。

  他們到達海邊時,正看到一位渾身溼透的少年剛戴上……一坨貝殼?

  少年戴上面具後似乎非常滿意自己的創作,儘管這個面具看起來不倫不類。

  他抬頭直視著太陽,用力的點點頭——原來用途是拿來遮陽嗎?

  兩位薔薇騎士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但他們說不上來眼前的人究竟有那裡不對勁。少年轉頭,注意到兩位薔薇騎士,他一楞,隨即露出極度燦爛的笑容……

  怒浪角海邊的新事件暫且還沒發生,天上北極星的相反方向正醞釀著風雨。

  冷風海灣的住民也迎來了一位毀滅之子。

  相比迷失在德菲爾森林的毀滅之子(怒浪角那位暫且不提),奇賽爾的處境顯得很良好。將誘餌扔去阿維拉火山後,傳送水晶將他送到離海最近的地區:冷風海灣。

  海邊濕冷的空氣讓奇賽爾的斗篷結霜更嚴重。

  除去他落在一堆部落小鬼中央以外,聖島離他更近了,這是好事,只要他能找到渡海的方法。

  奇賽爾很慶幸自己夠理智,沒有直接傳送到聖島中,如果直接傳進一堆神殿騎士中央,那麻煩可就大了。 

  比起狂風怒浪的冷風海灣,星辰海岸或許是更好的選擇,但星辰海岸所在的寧靜之丘並不是奇賽爾想踏入的地方。

  寧靜之丘有道與東南大陸相連的傳送通道,奇賽爾曾經從那個方向來到中央大陸。在很久以前,他做了一件自己至今不曾後悔的決定。

  通道的另一端有他不想掀開的過去。

  他現在很自私,一旦踏進去了,會忍不住回到東南大陸,回去自己的舊地。

  他會去看看那座破敗的古城,躺在冰涼的石板上,數著青苔與雲朵,然後莫名其妙地等待起來,即使知道什麼也不會出現。

  ——所以他不會前往寧靜之丘。

  遠方有一座城鎮,有高大的船帆在海鷗盤旋的下方。

  奇賽爾一手無意識地撫著胸口,開始思考除了血祭整個城鎮以外,有沒有其他方式可以走進港口,而不會讓人注意到他身上根本無法掩飾的邪惡波動。

  自從他醒來後,力量便不可思議地強大。他不知道這些人喚他回來時做了什麼手腳,以往他也許會感到很滿意,但對目前的狀況來說卻是個麻煩。

  熊人戰士或許很遲鈍,長期聽命於人的傢伙判斷能力都不高,但奇賽爾不期望那種幸運可以再來一次。城鎮裡的眼睛太多,他不想冒險。

  血祭沒有不好,非常節省麻煩,還會多一堆可以使喚的部下,可這不是他離開夢境的原因。

  奇賽爾拿著樹叉打飛一隻部落小鬼,對方摔在草叢裡掙扎哀號,半身結滿了冰霜。奇賽爾甩甩手臂,覺得自己的體力進步了。

  也許失去侍奉他的怪物並不是壞事。

  如果他血祭了城鎮,那又會跟永恆之子打得不死不休了,他就不相信離聖徽城這麼近的地方永恆之子會沒來過,鎮民去叫支援完全不需要一天。這群正義之師就像禿鷹一樣,哪裡有血就往哪裡去,而且還沒有禿鷹可愛,簡直煞風景。

  奇賽爾過去犯過類似的錯,這次他絕不會再犯了。

  他堤防著幕後那位會預言的魔術師。

  當一個毀滅之子有不能進去、卻想進去的地方時,就表示他們該去找敵人的敵人了,反方向的海盜城寨也許會是他的暫時性盟友。

  「再來煩我,就把你們通通變成魔物的養分。」

  部落小鬼們對危險的感覺很靈敏,他們停下攻擊,畏懼地退下。

  喝退部落小鬼後,奇賽爾仗著自己的邪惡氣息驅散包圍圈,徑直離開骷髏叢林。


  巴賽洛繆很鬱悶。

  這位魁梧的海賊首領躺在躺椅上,一腿放在一箱裝滿金幣珠寶的箱子上。

  他有一臉修剪整齊的絡腮鬍,亞麻白的頭髮被華麗髮帶綁成馬尾,短短一撮,髮型梳得一絲不苟,讓他顯得特別貴氣。

  儘管歲月在巴賽洛繆的頭髮上留下痕跡,仍然掩蓋不住他刀削般的臉龐,像是大海中最堅硬的岩石,上頭鑲嵌著兩顆寶石般的眼珠,只是有一邊永遠地被掩蓋在眼罩底下。

  巴賽洛繆的左眼透著凜冽的氣勢,也有無盡的滄桑。

  蓋不起來的箱子下是來自遠方異國的編織地毯,散發著特殊的香料味,掩蓋過了海邊的腥味。比珠寶更珍貴的海圖被隨意地扔在桌上,上頭無數的記號代表著那些已經被巴賽洛繆劫掠過的地點,變相顯示這位大海賊的功績與財寶數量。

  巴賽洛繆如今佔據著惡鯊海盜留下的外圍營寨,浪濤洶湧的峭壁下邊,停泊著好幾艘屬於他的大海賊船。

  但他坐擁著這威風的一切,卻開心不起來。

  那些困擾他的原因不只是他如今依然攻不下的最大目標——聖徽城,也有困擾他很長一段時間的心事。

  一個海賊首領能擁有多少祕密沒有人知道,更沒有人會知道一位與聖徽城長期交惡的海賊首領的人生中到底有沒有那麼百分之一是為人所知的。

  至少在他那不到百分之一的百分比中,人人都知道他長年攻打聖徽城,沒有攻打就派間諜,好像那些戒律嚴謹的神殿騎士人人都有滿出來的私房錢,白花花的空曠神殿其實是藏寶窟,專門等著他來搶。

  有人說去搶戈德山域那片荒谷沙漠中的小村子搞不好都比光臨神殿騎士堂財庫要來得有意義。聖島上除了神殿騎士以外最有錢的要數九大商會了,不過商會來往的船隻從來沒見巴賽洛繆有想搶的意思,這件事成了一個公開的謎團。

  一手撐著下巴,巴賽洛繆斜眼望去帳篷窗外遠方的城鎮炊煙——白鯨港灣。

  那裡是永恆之子曾經待過的地方,根本碰不得,尤其當他落腳在離聖徽城一段海面的距離上,招惹鄰居引起聖島注意不會是個好方法。

  這裡當然不是他的大本營,只是個人煙荒蕪的舊址。

  巴賽洛繆與惡鯊海盜們從來就沒關係,他藏在這裡的原因很簡單:惡鯊城寨距離聖島很近,方便就近發起進攻與快速休息補給,而且也不會有人懷疑被剿滅的海盜城寨裡面又藏了海盜。

  看看四處那些誇張的戰鬥痕跡,用橘子想也知道永恆之子來砸過場了。

  巴賽洛繆有些同情這些沒見過面的同行。即使曾經被偉大的海盜給帶領過,最終卻淪落成被討伐的烏合之眾而已。

  巴賽洛繆嘆氣,想起自己的處境,忽然覺得人生更灰暗了。

  「首領,有人要見你。」營帳外傳來匯報。

  「誰啊?看起來幾歲?拿著的武器有沒有發光?身邊有沒有跟著詭異的生物?」

  巴賽洛繆攤在躺椅上,一點大海賊的形象也沒有,語氣非常慵懶。

  「想也知道沒有,如果是永恆之子,你就該屁滾尿流地衝進來喊救命了。所以,來的是誰?」

  「我覺得首領您也許出來看看比較好……喂!不准進去!」

  營帳的門簾被掀開,穿著黑色旅行斗篷的人走進來,一股陰冷的氣息隨他的走動吹入營帳。巴賽洛繆照樣攤著,動也不動,海賊們則緊張地圍在陌生人後方。

  來人看起來是位少年,有些纖瘦,黑色的兜帽下是一雙火焰之眼,這讓人看不清他隱藏在黑暗中的真實面容。

  厚重的斗篷下可以看見略顯貴氣的貼身長袍(詭異的是竟然有霜花現象),上頭精緻的暗色刺繡有強烈的魔力能量,身邊沒有武器。

  他眨動雙眼,邪火奔騰。

  「我聽見你的手下們談話,你經常前往聖徽城。我是永恆之子的敵人,有件事情請你幫忙。」少年平靜淡漠的聲音還帶著稚嫩,語氣中好像只是在說一件平常的事情,沒有任何情緒。

  「我如果拒絕呢?」巴賽洛繆攤開雙臂,滿臉不在乎。

  陌生少年也沒有懇求的意思,就像在商量一件他也不在乎的事情。

  「你會答應的,而且我不會給你拒絕的理由。你如果不合作,我會把你們『變成』很好合作的對象。這不會是太難的事情。我要去找永恆之子們的麻煩,這與你進攻聖徽城的目的不衝突。」

  巴賽洛繆抓了抓腦袋,幾度嘆氣,滿臉無奈。

  「你說得沒錯,我是不會想拒絕你這樣的人。」

  巴賽洛繆吐出一口氣,攤開的雙臂在軟墊上動了動,繼續說道:「但是你怎麼不先問問我:『你為什麼渾身裹著石膏像條爛蟲一樣躺在這裡』?」

  大海賊攤在躺椅上,仔細一看,他那狂野不羈地風格似乎不是來自他華麗的穿著,而是那堆繃帶與紗布……少年沉默了。

  巴賽洛繆的聲音忽而高昂,忽而無力。

  「過去我是經常進攻聖徽城沒錯啦——他們那種無謂的和平真是令人惱怒,海港的守備就像三年沒吃肉的小貓咪!我估計就算是一隻黃斑菇入侵都可以打贏他們。但是時代不同啦……過去也許我能頂得住二十名、三十名、甚至五十名或者多到我根本懶得數的永恆之子——」

  少年看向巴賽洛繆的眼神有佩服也有懷疑,眼中的火焰搖曳不止。

  「能邊打邊被圍毆到我幾乎打瞌睡的日子早就過去了。你知道現在聖島上最多的是什麼嗎?——是一群暴力狂!」

  巴賽洛繆狠狠踢了一下他包裹石膏的腿,在木箱上發出可怕的撞擊聲。

  「見鬼的正義之師!發光的武器越來越多,騎的東西越來越詭異,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把那群可憐的草原羊駝都宰來吃了才變得那麼可怕!你想上聖島?我告訴你——」

  巴賽洛繆從躺椅上站起來,一拐一拐地逼近少年。

  「——打趴過無數永恆之子,讓他們屁滾尿流逃開喊救命的我,現在已經變成那個才剛踏上港口就要屁滾尿流搭船逃逸的人了!」

  巴賽洛繆豎起食指,語氣輕柔得可怕。

  「一個,現在只要一個永恆之子,我就會變成路邊雜耍的猴子,任人觀看還收不到半枚銀幣。」

  營帳外傳來船員啜泣的聲音:「現在聖徽城敲警鐘就好像報時,根本沒有人會在意,連放飯鐘聲都比這個有震撼力,嗚嗚嗚……」

  巴賽洛繆暴怒道:「哭個屁!有那個力氣哭不如趕快去把甲板擦乾淨!」

  「加上我呢?」少年眼中的火靜謐奔騰。「永恆之子是一群學習力很強的傢伙,日復一日對付你早就習慣了,但他們卻不習慣『驚喜』。永恆之子或許很暴力,但用對了方法,他們也只是一群白目的青少年而已,或者說——」

  巴賽洛繆聽得吹鬍子瞪眼睛。

  「——偉大的海賊首領已經徹底放棄征服聖徽城的霸業了?」

  「……。」

  「反正不管有沒有我,你都會再次進攻聖徽城不是嗎?」少年直視著巴賽洛繆說:「對付永恆之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持之以恆直到他們不再警覺你。」

  「或許你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有用。等上了聖島,我不會顧及你,最好別讓我失望,海賊的怨恨可是很可怕的。順帶一提,我是巴賽洛繆,身帶不詳氣息的陌生人,記好我的名字。」

  巴賽洛繆不在乎少年的名字,就一如他不在乎搶劫聖徽城是個不切實際的目標。

  海賊首領一陣風似地出了帳篷,陌生少年追在巴賽洛繆身後,在太陽下,他的面容更加令人看不清了。

  他追問道:「等等,你的條件呢?」

  「不算太笨嘛。」巴賽洛繆回頭,忍住扯下對方套頭斗篷的慾望。海賊船長說道:「你的魔力這麼強大,我怎麼能不好好利用,魔術師?」

  「不能是超出我能力範圍的事情。」關於職業,少年沒有辯駁什麼,他從來就沒有一個正規的職業,只有一份使命而已。

  「你的強大已經可以讓你辦到這世界上大多數的事情了。」巴賽洛繆朝著船帆的方向偏頭,示意少年跟上。「島上的釘子又快被拔光了,正好你來了,替我種下一根更大的釘子,剩下的隨便你——小的們,準備出海!」

  「是的!首領!」

  聖徽城沒什麼明面上的敵人,他們將中立勢力扮演得很好,永恆之子進駐以後幾乎成了善良陣營的大本營,願意去找麻煩的人手巴賽洛繆都很歡迎。

  少年加緊腳步,跟上巴賽洛繆寬大的步伐,在高大的海賊們之間頂著海風亦步亦趨。

  猙獰的海賊圖騰船帆一朵接一朵的綻放在海風中,從桅杆上落下,拍出響亮的布帛爆裂聲。

  船帆獵獵,海風怒吼著掀起驚滔駭浪,冷風海灣灰冷的天空淤積著許多低沉厚重的雲,太陽像顆灰白的珍珠。海潮衝撞著船身,將之推離了海灣。

  上船的正是奇賽爾,巴賽洛繆不盡然相信他,他也不覺得自己需要再解釋什麼,目的相同就足夠了。

  劇烈搖晃的船上,巴賽洛繆一手掌舵,海賊船員在船桅爬上爬下整理船帆,他們首領響亮的聲音灌在狂風中。

  「第一次坐船嗎?小鬼!」

  「要你管……」

  奇賽爾抓著欄杆,同時不忘抓緊自己的兜帽,陰影中的臉色各種差。

  狂風吹起他的披風,吹不走毀滅之子想吐的感覺。一旁轉舵的巴賽洛繆情緒高昂,儘管裹著石膏出征,依然不能阻擋他滔滔不絕的話語。

  巴賽洛繆興起問道:「知道為什麼冷風海灣這麼多懸崖峭壁,完全不適合做為停泊船隻的港口,卻依然可以成為與寧靜之丘海鷗鎮並列南北海的知名港口嗎?」

  奇賽爾暈得講話羊頭不對駝嘴:「我討厭……寧靜之丘……」

  「我喜歡怒浪角!」海賊首領好像根本沒發現兩人的話頭接不上,一甩舵,來了個超級大轉彎,差點把毀滅之子甩進海裡。

  船隻高高衝到海浪頂端,巴賽洛繆跟船員們發出歡呼。

  「因為地利,還有這迷人的大波濤!如果海洋是個女人,她一定是我的真愛!」

  海盜船從巨浪上衝下來,狂風中都是海賊們興奮的尖叫聲,他們舉高雙手享受刺激,只有穿戴斗篷的少年死抓著欄杆,眼中的火焰都要暈熄了。

  隨著時間過去,太陽漸漸爬升,海面越來越平靜,再也沒有驚滔駭浪與狂風。

  船頭遠方逐漸出現一個黑點。船帆頂端的船員瞇眼看了看,打出信號,所有船員開始行動起來,推大砲的推大砲,拿武器的拿武器。

  「小鬼,那裡就是聖島了。」

  巴賽洛繆拆下繃帶,活動起身體來。

  「對外的介紹老是寫著湖中聖島,他們從來沒搞清楚有一種地形叫做內海——你似乎也不意外,果然來過吧?前陣子神殿騎士團忽然重點加強了內城的防禦,而後聖徽城上的魔法陣又被換了一輪,倒是不方便傳送法術的使用了,不過這都不包括某些對象。」

  「跟我說這些做什麼……難道你突破不了防線嗎?」

  奇賽爾只是盯著灰色的小島輪廓,心不在焉地回話。

  「我很好奇原因,但你好像根本不驚訝,是嗎?」

  巴賽洛繆臉上只有奸計得逞的笑容,他與對方並不打算深入交流,只是宏亮地大喊道:「我欣賞你。好了小的們,準備好你們的惡意與武器,讓我們攻下這座食古不化的城!」

  看見奇賽爾眼中對島景的期盼,巴賽洛繆露出哀涼的笑容,將舵交接。







試閱完畢w
要說為什麼寫完《阿茲那之念》後又寫了這個
真他羊駝的一言難盡。
我想我只是不甘心聖境被擺爛
與其就這樣看著聖境慢慢變成我根本不認識的東西
還不如我自己給它一個痛快(?)

《輓歌》的性質跟《阿茲那之念》有很大落差
希望在這部份上大家讓我任性一下


《水晶之子們的輓歌》試閱章節


補充資料:

  一名中年女人坐在營帳門口啜泣著,手上拿著一隻沾血的兒童舊鞋。——來自邪教祭壇任務支線的母親,她兒子死在副本裡屍骨無存只剩一隻鞋子。

  艾波與阿爾奇為副本NPC。艾波是殘酷冰原的風吼獸穴的故事NPC,阿爾奇是怒浪角疆域之斧深處的傳送NPC。

  巴賽洛繆躲藏的地方是副本惡鯊大本營以及遊戲地圖的海盜城寨,遊戲地圖是冷風海灣。這個資料片時期他已經可以被玩家單刷了,所以包著繃帶。他對聖徽城的執著遊戲裡沒有詳述,所以後面看到什麼通通都是作者編的。

創作回應

絲莉雅
真的是很快就放生,我在星界還在祈禱別這麼快就來(日版好像很紅,所以還可以撐一下吧)
然而還是找不回聖境的感覺,現在已經開始對傳奇絕望了...尤其是看到某神子的處境...ˊ_>ˋ
2016-07-12 01:03:19
媻極亞的芽豆靈
我自從發現傳奇丟下聖境去搞幻想沒多久之後又放生幻想我就了解它的尿性了...
之後不管它出什麼我都在心裡笑笑:呵呵,你們的下場都會跟聖境一樣(超黑暗
2016-07-12 01:12:51
絲莉雅
我只能說:真的是被這爛公司傷透了心
現在只能靠看同人小說來回味了(つД`)ノ
大大寫作也辛苦了,如果是我絕對沒辦法抱著傷心的感情繼續寫作,就我而言那肯定是像一種自我懲罰...
大大真的辛苦了(鞠躬)
2016-07-12 01:33:29
媻極亞的芽豆靈
我其實有時候也覺得我為啥要這樣自虐,可是就是太放不下了,所以選擇自己填補傷口
不過我也不是一直都這樣堅強,我斷更過很長一段時間,連兩年前答應印的書到現在都沒印
不過這傷口不填也不會結痂,最後還是會回頭自己做一個結束QQ
2016-07-12 01:43:29
克羅爾o
請問...輓歌還有後續嗎?QQ好想看
(啊然後我也是當年忘記到聖徽城按傳送點的傻子之一...還好任務還是活動有送了傳送水晶才得救QQ
2023-02-27 06:22:12
媻極亞的芽豆靈
我是有在寫,而且下次如果連載
前半段你看到的這些試閱都會有通通更動掉(裂開
輓歌連載估計不會很快,我現在生活情況比較艱難QQ
所以我的時間優先分配在接委託還有能收費的東西上
但我還是一定會寫完這個的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要這麼大聲

真的連傳送水晶都沒有只能叫人帶你一程了哈哈
路邊找個魔術師集體傳送噴回去!
2023-02-27 06:25:07
克羅爾o
真的辛苦了QQ我會慢慢等的! 每次想念往日聖境的時候,都會回來看你的阿茲那之念。大家一起騎羊駝真的好開心,只有那個魔性的脖子跟扭屁屁沒變過(嗯???
2023-02-27 06:30:42
媻極亞的芽豆靈
基本上阿茲那之念好像變成了某種安慰劑啊........
羊駝真的魔性,明明模組很正常每次被官方畫成插圖就很怪...
2023-02-27 06:31:44
克羅爾o
從那次差點再也去不了聖徽城之後,就養成了先把能找的熱氣球都先開完的習慣,但偏偏後面幾章的熱氣球都要先穿過一堆怪,常常探路一下就掰了(邊緣人啊…
2023-02-27 06:34:38
媻極亞的芽豆靈
是個野怪還很強的版本時間嗎XD
到了版本後面基本上很難被圍毆死了
自殺維持等級超不方便(?
2023-02-27 06:35:40
媻極亞的芽豆靈
克羅爾要不要領個紅心腸粉,這樣就可以看到後面了~
2023-02-27 06:4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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