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開信封，封口上的黏膠早由時間稀釋剝落。
裏頭的信紙早沒有全新時那般的平直，而那張紙上只有簡短的一行字。
你曾說要幫我完成願望的對吧？
和一張親手繪製的簡易地圖，地標上標示各個不同的地址。
我來到了地圖上的第一站。
看著手中的地圖，歪七扭八的線條繪製出一條河畔，現實中我就在那河畔的圍欄邊，忽然聞到一陣茶香、偶爾飄來的是咖啡的氣味。
那香氣的源頭，是對街有一排露天座位的飲品館。
「客人，這邊是你的位置、你的飲料等等就來了。」
才正走近飲品館的門面，店裡的一名員工反應極快地走了出來，並安排好我的座位，連飲料都替我決定好了。
他們似乎早就知道我來。
「這是什麼飲料？」還是同一名員工，他將飲料放在桌上，人沒卻沒走，不自在地喝下第一口後，我轉頭問他。
「這飲料沒有名字，你可以自行命名，或是不命名。」
──奇怪的店。飲料卻蠻好喝的。
「好吧，我再想想。」當我說完之後，員工隨意地寒暄就回到了店裡。
一人在飲品館的露天座位上，聞著杯中的香氣，喝下難以清楚辨別成分的飲品，可從那清淡的芳香之中回甘出久違的放鬆。
我想好了名字。
昏暗的天色，夕陽鮮明地灑在隔一條街的河畔上，混合出冷色調的粉紫色。
當杯中見底，付好了錢，我走至河畔圍欄旁。
一邊流連、一邊回家、一邊想著地圖的下個行程。
地圖上的第二站，紙上繪製出，像是奇異的兩顆鋸齒狀、藍灰色的甜甜圈，另外旁邊還有一顆顆有灰有白看似……一邊都有尖角的石頭？
到了實際上的地址，結果是……
滿是鴿子群飛的，圓形噴水池及廣場。
一邊扛著今日的伙食，麵包多到尖出紙袋口。
另一手抓著麵包店老闆塞給我的一袋麵包屑，送我來餵鴿子。
麵包屑撒在地上，鴿子群蜂擁而至地在我的腳邊覓食。
一陣風，麵包屑掀起。
有些沾到了我的──外套，幾隻鴿子尋著食物也飛了上來，一雙雙數目越來越多的爪子降臨至我的手臂上。
狼狽地揮開，卻意外地將紙袋的麵包屑全灑了出來。
就連另一邊尖起的麵包小山瞬間崩塌、一兩個崩落至地面。
鴿子飛快地轉移陣地，四周隱隱約約傳出了笑聲，人們笑著剛面臨突發危機還有些滑稽的我。
本該覺得有幾絲丟臉，我卻只有一絲恍惚。
已經有多久沒聽到──像這樣的笑聲了呢？
直到某隻鴿子停在我的頭上，爪子刺痛地刮著頭皮我才清醒。
前往噴水池廣場的第二天。
偶然經過了花店，我聽見了店門掀起清脆地風鈴聲響，捧著一大束花的人走了出來、毫不猶豫地朝向我走。
那一大束花就忽然塞給了我。
「我沒有要買花──」捧著花的人開口中斷了我提出的拒絕。
「在我們國家，不收下別人的花是件很失禮的事。」
於是收下了免費的一大束花，每走一步就頻頻擋住我的視線，走路有時歪斜，人們看見突兀的我，不知是看見花而笑、還是因為我才笑。
應該有很大成分是後者吧，應該吧。
不收下別人的花是件很失禮的事。在頭痛之中忽然閃過那一句話，一叢花束中我拿出了一朵分給路人。
將第一支花遞在路人的手上時我才發現，花束上都綁著祝福的籤文──祝微笑常在。
「這朵花多少錢？」路人問起遞出花束的我。
有些猶豫，最終我還是說出酬勞：「一份微笑。」
路人爽快地交出了「酬勞」並收下了花，一路上一大束花漸漸減少，我的視線終於沒有東西擋住。
在路上，我紛紛回過頭，正打算將剩下少數的花朵分完、尋找其餘的路人時，發現手拿花束的人們格外顯眼。
他們一邊悠閒漫步聞起花香。
在這金黃色陽光下的午後有綻放的花朵，或許街道上也綻放出不少的喜悅。
花與香氣似乎有魔法一般許多人都笑著。
分送完成時，我仍不忘走向噴泉池廣場餵鴿子。
前往噴水池廣場的第三天。
我特意換條路走，一名路人卻忽然衝至我面前，拿著一大串在空中飄浮的氣球，我還沒開口，就聽見昨日類似的話語。
「在我們國家，不收下別人給的氣球是一件很失禮的事。」
你們國家真的有這種不成文的習俗嗎？
那串氣球最後還是莫名其妙塞給了我。
「這位先生，今天天氣不錯，我建議你可以去附近的海邊晃一下。」
送氣球的路人還跟我推薦了景點，不、與其事說推薦，還不如說是一定要去，在沒說好之前，那位路人就一直在我旁邊轉。
直到我決定要去，那位路人才默默地走遠消失。
白細沙平鋪的海岸，岸邊刷起一層層的浪潮。
藍天徜空無雲，陽光的溫度暖和，今天天氣的確不錯，除了我以外卻沒有其他人，為什麼我要來這裡呢？
──你曾說要幫我完成願望的對吧？
我馬上又想起了原因。
但那張手繪的地圖沒有畫上海灘啊。
眼下最該解決的是手中的這些氣球，再次望向空蕩蕩的海邊，及瞥到一眼各個不同角落的岩石堆。
我放了幾顆石頭在零散的地方壓住了氣球的線，岩石堆就放上三到五個氣球當作裝飾，平坦的沙灘多了一顆顆零星成群、鮮豔繽紛在天空中漂浮的裝飾品。
我留給自己一個，順道找了長條的木頭，在空地的沙灘刻著字跡：「氣球免費自由拿取。」
擺放的工作完畢，坐在某個角落的岩石堆，三到五顆的氣球輕巧地在旁漂浮，將單調的座位增添不同的熱鬧。
「──你們看！」
沙灘上開始有人們出沒，喜歡氣球的拿了自己喜歡的顏色，其餘的人們在沙岸上曬起日光浴偶爾欣賞。
漸漸的人潮越來越多，嬉戲的聲音轉眼掃去了先前的空蕩。
當看見帶著氣球回家人們。
沿著手中的線，我抬頭望向留給自己的那顆氣球。
忽然好像明白了沿路上的那些遭遇。
輕手一放，那顆氣球無聲地飄至上空的遠方，沒入了更深遠的藍天直到我看不見為止。
那一天細想許多事物，我忘了去餵鴿子。
前往噴水池廣場的第四天。
這次路上沒有人衝出來送我東西了。
響著優柔旋律的冰淇淋車從我眼前經過，當車子緩慢向前行駛，越漂越遠的音樂嘎然停止，駕駛座的門也隨後打開。
冰淇淋車攤的老闆懊惱地看著無法發動的車，毫無辦法的他只能一人吃力地推著車。
凝望這景象，腦海裡混亂的思考不斷湧出，儘管腦海裡一直告訴著自己，今日地圖上的行程還沒走完。
我仍不自覺地踏出步伐。
「你有需要幫忙的嗎？在我們國家──」不對，我的國家大概沒有這種習俗，我趕緊改口。「我是想問需不需要幫忙。」
被我詢問的人停頓了短暫的遲疑，明白我搭話的用意後，他臉上的懊惱也消失了一大半。
「那當然，那再好不過了。」
我們一同推著冰淇淋車，推往最近的加油站。
----------待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