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之樹》第七章,雪花(下)。
接下來每一站的旅程,都被風之列車長管控的十分短暫。
掠過了暖和與寒冷,草地與荒野、泥地、河岸邊、顛簸的高山……
一路上經過不同地區生長出的繽紛彩葉。
每座森林代表的管理者不盡相同,昆蟲、動物,甚至是某種植物,沿路上偶爾會看見,他們親自迎接風相互打了招呼。
除了和平目送絨球花,當然也有驅趕誤入的訪客。
或是不明狀況而定居的各種居民,方法與在島嶼上時相同。
風之列車長總會用──簡單又有力的規則,告知了誤入地區的訪客與居民。
落地的絨球花顯出了裏頭的種子,當有飛鳥想啃食種子,風會快速橫過將牠拍飛。
「……現在是什麼情況?」阿諾渾身僵硬地面對眼前的狀況,在對我提問的同時,他一邊在周圍凝聚出透明的冰柱。
「大概是……那些鳥找夥伴來復仇了吧?」我的目光與阿諾望向的一致,被列車長轟走的鳥群又氣憤地飛了回來。
一眼望去,數量明顯比先前增了一倍左右。
「──啾!」紅棕的頭頂、烏黑的眼鏡,同樣是紅棕圓滾的身軀、參雜白色的羽絨。
當牠們各個展翅拍打著黑色的羽翼,原先輕快的鳥鳴憤怒地高聲一喊,尖銳傳入我和阿諾的雙耳。
乘載我們的絨球花,驚慌地與其他雪白在天上四處亂竄。
面對氣憤的鳥群,風之列車長響徹著聳動的風聲,次次阻擋了惡意撞向絨球花的攻擊,同時奮力趕走撲向地面的飛鳥,避免絨球花變成牠們的食物。
──呼嗚嗚嗚!
四周紛紛響出風的淒厲嘶吼,隨時間推進顯得更加濃厚。
風之列車長似乎失去耐心,空中強勁的流動不僅是那群撲來的鳥、就連飄浮的絨球花也難以維持重心。我和阿諾拼死抓著雪白的絨毛,就怕下一秒被風跩走。
「……你不能控制一下風嗎?」阿諾抵著強風、好不容易順利地開口。
「──怎麼可能!」面對發火的列車長能不被拍飛就要偷笑了。從趕鳥開始,列車長沒再和我說過話,估計也沒有心思。
上空忽然烏雲密布,霎時閃過刺眼的亮光,另一陣巨響從天上無預警地劈了下來。
一群紅棕的鳥見雷聲驟下,不知是被嚇到還是找回了理智,終止了先前的攻擊,牠們烏黑的雙眼發直地盯向大地。
眾多飛鳥聚焦在絨球花棲息地的邊上,直到翠綠的某一塊地面,破土而出一隻渾身沾滿土灰的生物。
「──吱、吱!」一隻土撥鼠從地底下跳出了洞口,並發出短促高亢的叫聲,牠一腳用力踩下地面,那隻腳下亮起褐色的光、形成了一圓覆蓋著土壤,土堆像是被賦予了生機,忽然直線攀升為細長的岩峰。
「──吱!」在那座高聳岩峰上的土撥鼠氣得跳腳,用不悅的目光掃過眼前不安分的鳥群,飛鳥們被瞪的瑟瑟發抖。
牠高舉著兩支前足、控制褐色的光環繞住飛鳥的身軀,有的正想掙扎時,那些光轉而形成了堅固的岩石,將紅棕的鳥群們全數牢牢地牽制在半空中。
鳥兒們意識到了沒有逃跑的餘地,無奈地接受事實放棄了掙扎。
擺平混亂的土撥鼠連忙轉過身面向我和阿諾,表示歉意地彎腰鞠躬。
周圍的風聲漸漸消去了刺耳,而天上的烏雲仍持續釋放著雷聲。
「要下雨了,我們先去避雨吧。」總算開口說話的風之列車長,使土撥鼠抬起了頭,土撥鼠響起了著急的話語。
「那隻土撥鼠是這座森林的管理者,牠要帶我們前往躲雨的地方。」
風之列車長翻譯著鼠語,我連帶告訴了無法聽見風話的阿諾。
冰雪製造者表情有些恍惚,那雙碧藍色的雙眸將視線停頓在草地上:「可以等我一下嗎?我想記錄這裡目前呈現的水氣。」
「兩分鐘。就快要下雨了,只能等兩分鐘。」風之列車長用不容許他人反駁的語氣迴盪在我的耳裡。我只能硬著頭皮如實轉告。
「兩分鐘也足夠了。」冰雪製造者的周圍隱隱亮起藍光,憑空衍生出的細芒隨風飄竄。
當散出去的細芒停滯,它們像是在空中捕捉到了什麼,忽然變得比原先還要顯眼,阿諾見狀、抬起手,將那些爍光一一凝聚使它漂浮在手心上。
我湊向已形成足球大小的光球,好奇著阿諾如何將水氣紀錄起來。
「──走了!」
「──吱!」有了土撥鼠附和著風,阿諾的目光隨之轉移。
在這座森林的管理者、土撥鼠的面前多出了褐色光芒的閘門。
絨球花們在閘門前聚集著隊伍,準備離開快要下雨的現場。
乘載我們的絨球花特意停留原地,似乎在等著阿諾完成手邊的事。
「我們該走了。」以防被風強行帶走,我再次提醒著阿諾。
在收起光球前,阿諾又凝視了幾秒。我也無意中瞥見,在碧藍色眸子裡除了倒映著光,還隱約飄盪著發光的雪花。
「正好,我差不多紀錄好了。」當冰雪製造者造回應我時,光球已經在他的手中消失。
乘載我們的絨球花不再停留,加快著漂浮的速度、通往閘門,跟上了絨球花群的隊伍。
*
此時的我,站在了如同陽光覆蓋的草地上。
而遠處的天聚集著烏雲,金黃覆蓋鮮綠的草地與周圍的樹木,從天降下的雨水被光隔絕、吸收,使周邊沒有殘留半分泥濘感。
──沙!
一道道風聲從身披暖色葉片的樹林傳出,隱隱夾雜清脆的鈴鐺聲響,不知是林中鮮黃的葉片還是輕風,又或者是降下的雨珠,它們群體瀰漫著金黃的點點爍光。
佈滿空中的光點擴散飄翔,比輕快的風聲慢了幾拍,剛入眼的第一時間,身旁的時光像是被放慢幾秒。
上次見到大量的光點,是青讚美森林的時候。
我望向旁邊的冰雪製造者,他也毫無頭緒地搖頭。
「異界人,你們很幸運。」
風之列車長在光點之中飛竄,綠痕碰到的光點,一一閃出了燦爛的光芒,風憑空划出的軌跡從綠漸變到金黃,蜿蜒出極光一般的色彩。
「就連這世界的人也不見得有──機會。」風之列車長的話語,途中出現了一段雜音。
造成雜音的源頭──周圍的金黃掠過了我的耳邊,模糊掉了列車長的聲音,當一股暖流越發鮮明地簇擁而來時,光點聚集在我和阿諾的身旁。
絨球花隨著漫天飄揚的金黃飛舞,有幾顆重回了地面,與地上的草株一同擠在地床上。
「你不過去嗎?」我詢問著先前乘載我和阿諾的一球雪白。
此時它漂浮在我和阿諾的身旁,仍毫無動作。
在海洋上的島嶼,這顆絨球花跑回風之列車長的行列裡。
途中經過了不少地方,它依然興致缺缺的樣子。
「絨球花只要選好了棲息地就不會再移動了,那孩子謹慎地選也是正常。」風之列車長代替著絨球花發聲。
列車長來到這之前,都是快速奔往不同的地方,如今有了空閒的時間,我仔細望向地面,躺在草地上的雪白確實不再飄浮,像是進入了睡眠模式。
「你剛剛紀錄水氣,是為了雪花嗎?」那時瞥見阿諾眼中顯出的雪花,想起了這唯一的線索我試探地問道。
「為了雪花,我也會四處旅行。」
為了雪花四處旅行的探險者,我在腦中更新對冰雪製造者的印象。
「……包括潛入有岩漿的地底層?」
「那是很好的雪花製造場地。」
二次消化冰雪製造者的回話。
為了雪花不惜潛下地底,製造雪花、又製造實驗場所的冰雪冒險者……
「欸不是、我們最後還被岩漿追著跑不是嗎?那地方很危險吧?」
「照理來說,岩漿不會追著我們跑,是我一時大意忘了岩漿原本的動向……」
所以這傢伙、原本是有將動向記下來的?
──獨自闖蕩岩漿層,又破壞了地底原先運作方式的冰雪勇者……
「你是不是在思考什麼特別的事情?」
「沒有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更新對他人的印象應該不是太過特殊的事。
「從你問話的開始,你周圍的風流動突然變得很奇怪……可以換我問你了吧?」
「請說。」
「除了你和我在地底談判時颳起的風,其他的風都不是你操控的吧?」
才沒那回事,我根本就沒操控過風。
而風之列車長卻冷不防地開口:「──那小子觀察還挺敏銳的啊。」
「什麼?」
「我說對了吧?」
在我驚訝於風之列車長無預警的贊同,而冰雪製造者誤以為我的反應是被他說中了。
「你和風是朋友嗎?」
許多意義上都是奇幻的問題,在我的認知裡,風之列車長和我對朋友的定義難以對上。
說是合作關係還稱不上,風之列車長單憑一己之力,就能獨自將絨球花們安全地傳播到各地。
要說上下關係的話還不到那種程度。除了沒把我送回去以外,或是在冰雪製造者處於BOSS狀態時,差點把我推向誤會引起的戰局裡,其餘的也沒什麼壓力。
「我行我素的導遊與旅行團其一的參與者。」
「……誰和誰?」
「當然是我和──」
──呼呼呼!
一道驟然而起的風聲讓我立刻閉上了嘴。
「風果然會回應你。」
不知道冰雪製造者又發覺了什麼。
「這不是很正常嗎?就像你製造雪花一樣。」
「不,並不一樣。」阿諾皺下了眉頭,他的表情在回應前的那一刻才稍微平緩:「不然我們來實驗看看?」
也好,說再多我也聽不太懂,還不如現場實驗看看。
我接受了阿諾的建議。
抬起手掌、手心泛起了琥珀色的光,同時,冰雪製造者凝視被金光覆蓋的草地。
在他注視的方向,草地上降下了一片片淺藍色的光點,而我的手中又顯出了兩杯紅茶,它們一同散發著大量的熱氣,我將其中一杯遞給了阿諾。
當他接過茶杯時,原本亮起琥珀色光芒的杯子突然轉為淺藍,而紅茶的熱煙仍然在空中瀰漫。
四周盪漾的淺藍光點,帶來些許的寒意,與紅茶的熱氣相互交織一一冷卻,不時參雜著一陣又一陣的微風,空中開始凝結著雪晶。
「你看,這方向的紅茶霧氣,沒有凝結出狗腳印的雪花。」
阿諾指著一旁的煙氣,已經飄落出成形的紅茶雪花,光澤閃爍著淺藍,雪片上的圖案卻毫無狗腳印的蹤跡。而在我面前飄落的雪片,偶爾參雜著其他圖案,大多數都帶有與狗相關的元素。
這答案對我來說再明顯不過了。
「大概是我有養狗的關係吧。」每天吸汪和常喝紅茶,居然反應在了雪花上。
「原、原來是這樣啊──」阿諾差點鬆開手中的茶杯,看來對他來說也是預料之外的答案,當他抓回了紅茶杯臉上的神情卻輕鬆了不少。
「那關於風的事情呢?」揭開了汪腳印的謎底,還剩下有關風的謎底。
「只是交流的方式不同罷了。」阿諾的雙手端起了茶杯,閃爍著淺藍色的雪花忽然在空中擱置。
「這是在春季時紀錄各地的溼度、水氣的多寡、溫度的變化、風的方向、在不同大氣中流動的軌跡──」
一群雪花,伴隨著阿諾的話語及操控緩飄而來。
「而這些是紀錄夏季形成的樣貌──」
春季、夏季、接著是阿諾在地底時所記下的,還有剛才在下雨的前一刻,阿諾藉由爍光紀錄的水氣,在此時也化為了完整的雪花。
「大地無聲運轉著生機,在季節的變化,在被白銀覆蓋之前,我都會努力將那些痕跡記住,將它們化成圖案一一記錄在雪花上。」
每一批雪片都沒有重複的樣貌,儘管有的雪花相似,細微之處仍有相異的地方。
「你真的記了很多啊。」
「在冬季正式到來時,我會將這些記錄著不同時刻的雪花,全部送給邁入歇息時期的大地。」
──嗡──嗡。
在阿諾講完的下一刻,大地上的金黃遽然增強了光芒,金色的光點包圍著全部的雪片,將它們一一引入草地之中,一同沒入了大地了懷抱。
我望著還未飄降至草地的紅茶雪花,原本只有珀色及淺藍的單一色澤,紛紛染上了金光、色澤轉成了五色的光彩。
此時的風又混入其中,列車長控制著數量、將雪花規律地飄向溫暖的地床。
而與綠葉同席的絨球,在微風一波波地輕拂漸漸褪去了絨毛,當絨球裡的種子顯露在外時,種子開始向土地扎根。
新的生命,在這片綠地中悄然埋下了開端。
「我和雪花將生機記錄下來,歸還給大地;而你和風,則是將絨球花或是植物送往各處,讓生機延續在各地對吧?」
我……只是來到異世界,想延續時間,讓一天擁有四十八小時的異界人而已。這種話在此時,我實在是說不出口。
「異界人,最後一陣風交給你了。」
當列車長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我抬頭一看,最後一批的閃著五彩光版本的紅茶雪花,停滯在空中絲毫未動。
「……要怎麼做?」
「你說服冰雪小子的時候,不就發揮的很好嗎?」
在列車長的提醒下,我回想著自己一邊瞎掰、一邊試圖說服冰雪製造者時颳起的風。
「那不是你颳的風嗎?」
趁阿諾注意力都在凝望雪花時,我小聲的嘀咕回應著列車長。
「我才沒有閒情逸致配合你嚇唬人,那是你自己颳出的風。」
當時風之列車長分給我力量時說過的。
──獲得我一部份的力量,遇見敵方要開戰還是逃跑都十分方便。
起碼我現在可以確定,列車長那時說的話不是在唬爛我。
「只要你與風的想法一致,它自然會颳起。」
列車長又給了一句提示,而沒有直接告訴我方法,彷彿又在觀察著我接下來的選擇。
風為何四處流動?還帶著不時會唱反調的絨球花四處奔波?
為了絨球花,在各處不惜排除突發狀況,甚至是引發雷雨、潛入岩漿地底層。在我又望了一眼停滯的雪花時,腦中迴盪起綠源曾在我腦海中響起的話語。
在這世界中,能讓事物跨越言語回應的。
大概還是源自於那份喜愛的心吧。
當我想明白時,最後一陣風在空中響起。
紅茶雪花全數融入了大地與金光之中。
沒錯……
不僅是我,在旁流動著綠痕的列車長,與我一同震驚了幾秒。
從雷射鳥事件過後,腦海中就不再傳來的聲音又頓時出現。
還有勇於接受他人真誠的祝福,
才能真正從中獲得其中的養分逐一地成長。
「異界人,恭喜你過關,這下你可以和那隻狗團聚了。」
「……啊、是嗎?」
與列車長同行的期間,在四處停留時確實都像趕火車一樣,一站又一站的飛快接續,就連終點站到來的時刻也令人措手不及。
與途中的旅客萍水相逢不久,現在卻到了告別的時刻。
「阿諾。」我將兩杯見底的紅茶又藉由珀色的光瞬間滿上。
「──敬那些美好的雪花!」在我喊下了這一句話,阿諾才從疑惑中反應過來。
杯子之間響起了一聲清脆,阿諾觀望著杯中的紅茶,那雙碧藍色的雙眸忽然一亮。
「紅茶雪花可以變得出來──那鮮奶雪花也變得出來嗎?」
才剛吞下一口紅茶的我,將思緒重回了思考。
除了充滿紅茶香的雪花,現在又要多了鮮奶口味的嗎?
直接加進紅茶變鮮奶茶好像也不錯。
「──我們可以再實驗看看。」
這次的兩杯茶快速見底,在我和阿諾實驗精神爆發的同時,一旁的列車長與綠源在我未發覺的狀況下更新了站點。
再多帶他們去下一個地方吧?
「好的,綠源大人。」
至於前往下一站啟程的時間點,是在一陣驚喜的歡呼聲之中,鮮奶茶淡淡的香氣從兩人手中的杯子飄散而出。
這次列車長破例等著那兩人飲用完畢後,才帶著絨球花大隊再次返往蔚藍的天際上。
----------待
阿萊隨談:
寫這章時充滿了愉悅的心情ww
這次想稍微紀錄對曲子的想法
第一首想到了許多特殊的事件組成的旅程,有危機但卻有更多的轉機
這次想稍微紀錄對曲子的想法
第一首想到了許多特殊的事件組成的旅程,有危機但卻有更多的轉機
第二首想著為大地獻上繽紛雪花的現場
第三首,不知道為啥,就是想到了文中的列車長(?)希望各處生機能無限延續
第三首,不知道為啥,
阿諾這一階段的主線大概呈現到這裡,
還會有一位巴友,在接下來的進度會出現www
不過對本人已經不算預告了(ノ∀`*)wwww
比起純奇幻,要將巴友融入其中,這部分我煎熬了很久(各種意義上)
人物相似度的部分或是其餘的,但最後想了想,把喜悅的心情都寫在裡面,把這份心情送給巴友好了
總之,在這一階段的收尾,請收下我的感謝大洗禮(欸)
感謝所有巴友,以及阿諾,感謝巴友們和阿諾的交流,
每每看見巴友及你的留言或是來訪,現實中的疲勞debuff都會大量銳減wwww
最後,祝大家周日晚間休閒愉快,
也希望這章能讓人閱讀得開心,感謝各位閱讀☆゚°˖* ᕕ( ᐛ )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