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命令七 奇蹟
『五個人一起玩搶一百，數到一百的那個人接受懲罰。』
看似只是場遊戲，但加上懲罰就變了調。
任何遊戲都是如此，無一例外。而遊戲的懲罰也會讓遊戲變質。
如果懲罰是死亡，就算只是普通的猜拳，也會大不相同。
今天可憐的老師又被趕回辦公室，一整天的自修時間無非就是要解決今天的命令。
昨日的投票失敗，班上同學又少了一人，在場的同學壟罩在一股微妙的氣氛當中。
原來團結的班級也動搖了，從國王遊戲開始到現在班上人數已經少了六分之一，但仍然不曉得國王是誰。
不少人把奈信列為嫌疑犯之一，但現在看著被點到站在講台上的五個人，各個都傻了。
奈信與其他四位同學一同站在上頭。
這就不對了，如果奈信是國王，在規則之下她根本不需要也沒辦法被命令點到，加上昨天的投票，如果她真的是國王不應該能左右投票才對。
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當然很混亂，而這股混亂也讓班上同學的矛頭各自指向不同人。
各懷鬼胎，奈信掃過班上同學後得出這個答案。據秀美的可靠消息以及簡單的邏輯問題，班上同學應該大多數都是曾經拿到國王勝利的人。
而面對國王，面對曾經排除萬難設下圈套贏得遊戲的對象，若不把場面搞得混亂可是沒辦法取勝。
現在的局面被懷疑的對象只剩下三個，而在場的只有狀況外的公主殿下。
秀美將芊抱在懷裡，很愉快置身事外的給後者唸起繪本。
奈信看得有些無言，雖然很可愛但這種事情不要在教室做啊，反正老師都不在直接翹課算了。
內心的糾結誰也不懂，雖然人站在講台上但因為被歸類在非國王那邊而失去興趣，可沒有多少視線停在她身上。說到底現存的人幾乎都是認真玩遊戲的人，自然不會花多於心思在不對的目標上。
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天外飛來一筆造成的影響，在接近一半死亡人數的當下竟然才說國王人選並非原本鎖定的人。不得不說當初認定時放太多先入為主的觀念，反而讓事態演變到慌亂的局面，弄巧成拙。
自以為聰明的下場就是失控，若國王更有經驗肯定會把握機會多減少人數。
不過畢竟是險招，保守點也並非壞事。
奈信觀察下與自己被她點到的另外四個人，清一色都是男性。透過剛剛才惡補的連絡資訊大概知道是誰。
明奕、陽泰跟俊明……沒記錯的話。
惡補的只有班上同學的長相與名字，國王不知道號碼的情況下點人只能閃過特定的幾號，隨機抽出的人選都可能改變計畫。
最糟糕也只是暴露身分。只會可惜一個優勢，如此算下來這場賭局還是值得賭的。
班上已經沒有正副班長了，但世界上最不缺乏的就是發號施令的人，即使只是隨機點出來的五個人當中，還是有人掌握了主導權。
「我們先討論下戲不規則吧，像是每一次能喊幾個數、能不能跳過之類的。」
奈信與其他三人的目光停在說話的人身上，畢竟這局只有他們參加，下頭的人有沒有關信這邊並重點。
說話的人是俊明，從外表上看不出強勢，但包含奈信在內的四人卻不自覺的被他領著走。
幾乎由他領導，規則很快定下。畢竟牽扯到生死，很多部分可不敢馬虎。
像是不能跳過或是最多只能喊五個數字的規定，就連誰先開始也透過猜拳決定好。
明奕很幸運地拿下第一位，其次是俊明、奈信、陽泰最後是熙野。
奈信對自己的排位處於中間沒特別的意見，五個人的情況下變數太多先後順序就不是決定的勝因。
「一、二、三、四、五。」
「六、七、八。」
「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十四、十五、十六、十七。」
「十八、十九、二十。」
就像抽鬼牌一樣一開局遊戲進展會非常快，但當數字逐漸接近一百時便會變得小心翼翼了。
當數字到達八十時，便是轉換風格的時候。
明奕想著數字已經到八十，如果像之前一樣喊五個數字出去太過大膽，或許該想著要減緩速度。
現在是八十，距離目標還有二十個數字。
「八十一、八十二、八十三。」
既然還差二十，說三個數字應該差不多。而他略顯保守的作法讓下一位的俊明顯得更加保守。
「八十四、八十五。」
只有兩個數字，畢竟已經到中後期了到能夠理解，不過奈信卻直覺性的覺得有那裡有問題。
「八十六。」
「八十七、八十八、八十九。」
「九十。」
毫無猶豫的便把數字喊出，第一位的明奕又陷入沉思。
原以為一百很多但其實不然，因為有五個人而且能喊五個數字，其實最快不過四輪便能結束。
「九……九十一。」
沒預料到這麼快就步入終局，或許等到了八十才降低速度是錯誤的。喊出的數字已經是最低限度，然而這並不代表能化解劣勢。
是的，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落入陷阱已經來不及了。
「九十二。」
俊明也喊出最低限度的數字，看似合理卻讓下一位的奈信不是很明白。看起來很合理但卻不大對，如果說是要讓自己不輸應該可以喊五個數字。
如果第二順位喊到了九十六，那麼接下來就算都只喊一個數字也不會輪到自己，可說是最安全的牌，莫非是沒想到？從回答的速度來看也很合理，看起來根本沒在思考。
可是，若是平時打鬧間在亂玩就算了，懲罰是死亡的死亡遊戲會如此粗心？
這個推論立即被推翻，好歹是曾經當過國王的人，怎麼可能會犯這類低級的錯誤，肯定有特別的陰謀在裏頭。
等等，遊戲輸的人要接受懲罰，從五個人中選最輸的這點沒有問題，可是萬一這場遊戲是刻意讓一個人輸呢？
照這個思維走，位居中間的自己反而成了劣勢。因為無法預判前後喊的數字而陷入被動。但已經是最後一輪，這點也無法改變。
只要喊四個數字就沒事，目的只是不要自己輸的奈信只剩下這個選擇，但是仍然好奇著俊明的用意。
「轉學生，怎麼了？」
思考太久罪魁禍首都來關心，奈信只能微微搖搖頭，總不能說因為對方才陷入長考。
感覺她喊的數字便是關鍵，單純的遊戲沒想到也必須思考這麼多，而且還是在思考究竟要讓誰輸這點勝利者的餘裕也是始料未及。
以一個國王的立場而言，最先鎖定的目標自然是帶風向的人。而整場遊戲下來帶著節奏的人，似乎是第一順位的明奕。
她決定著遊戲節奏，要快還是慢都由他決定……嗎？
若正常邏輯的確如此，不過還是有一點很奇特。為什麼他都會從零開始接？
從這思路去思考便有了答案，回想起第一局的情況，那時只有兩個人喊了五個數字。
正常來說要喊多少個數字隨個人自由，但這跟撲克牌遊戲「九九」的概念類似，前期會因為數字還沒爆會不斷出數字大的加牌，把加的較少的與功能牌留在手上。對於沒有功能牌的搶數來說，一開始以最大值往上加才是正常的吧。
一開始不喊五個數、以及一定是以零作為一個循環。這太明顯不發現都難。
雖然只是猜測，不過接下來明奕輸的機率最高，還不清楚是不是針對他但不用說就是如此。
奈信迷惘了，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哪個環節，究竟是甚麼時候三個人說好要聯手呢？
因為沒參與所以不知道，不過可想而知的是被排擠的人是她與明奕二人，只是她運氣好一點處在中間位置才不容易被針對……這點也不大正確，應該說針對起來比較困難才比較準確。
相比她，處於第一位的明奕還要好設計多了。
即使是賭氣，光憑這點她也要讓明奕相安無事。
可是，該怎麼做？
這遊戲太能隨機應變了導致除非把人逼入死角，否則根本無計可施。
沒辦法設局，因為接下來的兩位肯定不會又過了一輪，若真過了一輪那也只會讓她陷入危險。如果可以她不希望在必勝無疑的情況下去做不必要的賭博。
從剛剛開始就很安靜，除了喊出數字外沒有其餘對話，剛剛的催促算是額外提的一句話。五位玩家都知道這不是平時打鬧間的遊戲，不過毫無對話還是令人察覺不對勁。
靜下心來思考才感覺到隱藏的威脅，這是平時不會感覺到的危險，就好像看見路邊被蜘蛛網纏住的蝴蝶，因為不會落入陷阱所以無法察覺，必須等發現了才會感到訝異。
並不是場遊戲，而是狩獵。奈信一直把國王遊戲想的太簡單了，以為只是場懲罰是死亡的遊戲，但卻沒意識到所謂的狩獵對現今某些動物來說也僅僅是娛樂。
餘裕……應該能這麼說吧。因為能確保自己置身於事外所以能稍微思考別人的想法。這有點像是畫蛇添足，因為完成自己手裡的工作才能去觀察其他人的行為。
人類的自私自然而然的讓奈信這麼做，那麼是不是能用人類的自私賭一把呢？
暗自覺得好笑，賭博賭的本來就是人類的自私。
「……這局應該是最後一局吧。」
「妳想說甚麼？」
「只是在想……真有人會想把別人淘汰嗎？」
明知故問的問題讓現場氣氛緩和不少，不少在討論的同學也因為講台上的動靜抬起頭去看發生什麼事。
奈信看似廢話的問題，俊明緩緩一笑。
「應該不會有這種事情吧。」
奈信淺淺回以一笑，聳了聳肩。明明已經看穿卻仍然找不出破綻的眼是如此好，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
「這樣的話，如果刻意留九十九給下一位，感覺未免也太糟糕了。」
奈信自認說的並無沒有道理，親眼看見同學把自己送上斷頭台觀感未免太糟糕了，這跟親眼看到殺掉自己的兇手沒什麼兩樣。
本人都沒有察覺這是個很卑鄙的說法，完全只有否認這條路可走。而一否認，無非就只能被帶走節奏。
奈信很順利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然後提出了把要喊幾個數字各自寫下的提案。
把要喊幾個數字分別寫下，然後由奈信從九十二開始喊出相同數量的數字，以此類推直到數到一百為止。這個方式無疑少了針對，因為誰也不曉得除了自己本人外會喊幾個數字。
這時拒絕等同前後矛盾，只能接受，俊明只能咬牙切齒地接下白紙與筆。
他只能寫下一這個數字，但這不代表他只能被動地等待結局，還能思考。
奈信能寫的數字為四或者是五，不得不說有點小心機在裏頭，因為她明顯有能避免懲罰才提及這個方法，若非一開始套話讓人措手不及否則才沒有如此好康的事情。
不得不說對於得知轉學生不是國王後有些鬆懈，卻忽略了她以前也是勝利者之一，不動腦玩遊戲基本是不可能的。
四或者五都有可能，就機率上雖然兩個都安全但這又不是只有兩個人的遊戲，其餘四個人都會受到影響。而這導致她後兩位都不敢寫二以上的數字。
若寫四會接到九十六；寫五會接到九十七。兩個都是很危險的數字。
只能賭一把？但即使他想賭其他人可不會照他的意思去做，就算是先協商好但那也是建立在自己會平安無事的份上，若扯到生命安全那可不一定。
第四位的楊泰被迫只能寫一，否則會害到第五位的熙野，而他也只能寫一。
說的冠冕堂皇，但其實只是把生殺大權全攬在手中。如此心機的女人俊明算是見識到了，果然不該對轉學生鬆懈。
不管這關的結果如何，勢必得讓她好看。俊明已經默默下定決心。
「都寫好了嗎？」
緊張的時刻，牽扯到自己可能會死的關頭上，俊明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殘酷，並非可能會死，而是絕對會死。
奈信亮出的紙條，上頭寫了數字四。
俊明是這輪命令的輸家。
奈信從講台上走了下來，一步又一步有說不出口的沉重。
親自選擇人死亡的是她，還是不習慣殺人的她無非是種折磨。當下感情沒那麼強烈，應該說等事情過了之後才有心思去深思反省。
秀美與芊笑容滿面地迎接了她，但她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好像曾經有個哲學問題：一個朋友跟十個不認識的陌生人被綁在鐵軌上，剛好有輛列車駛來，而能改變列車行徑的操縱桿卻只能救下一方。
而這時候，該如何選擇？
奈信不自覺地想到這個哲學問題，可是自己卻沒有意願思考。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從她決定成為國王時就已經決定好了。
「……秀美。」
「是？」
「我出去一下。」
「慢走喔。」
芊用力揮舞著手臂，奈信覺得被治癒的勾起嘴角的弧度，然後朝教室外頭走去。
她知道的，有個人會跟上來。
明奕的心臟還撲通撲通地狂跳，從狩獵者的嘴中脫逃帶來的安心感不足以撫平內心的緊繃。原以為必死無疑的局面沒想到奇蹟似的被扭轉。
而造成這個局面的，是奈信，那個剛轉學過來的轉學生。
等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跟著奈信走上頂樓。
踩在地上的聲音刻意抹去了聲響，不起眼的外表與個性讓他踏上看似廢棄的頂樓特別合拍。
第一次認真注意著轉學生的樣子，外貌在班上能排上前三，不過因為過去的點滴讓她姣好的面容有些陰暗，導致原本的光芒野黯然失色。
不過，此時此刻觀察外觀這種膚淺的特徵，似乎不大對。
明奕最想問的還是那點，為甚麼要救他？
他承認，自己說到底只是個普通人罷了，就這樣子的普通路人應該跑跑龍套早早下去領便當才對，這種被勇者路過拯救幸運值都不知道要點多少才夠的情節根本不該奢求。
若說國王遊戲每個人都扮演一個角色、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其特殊的用意。那麼，奈信是為了甚麼？
不管是提出最後更改規則或是讓他逃避死亡。若沒有個目的讓他非常困惑。
喜歡他？這個自我感覺良好的言論才剛冒出頭就被揉擰扔進垃圾桶，一見鍾情什麼的現實生活發生的機率已經比眼前出現奇蹟更不可能。
默默走到對方身旁，雙手靠上已經生鏽的鐵欄杆，遙望著一摔下去就天人永隔的景色。
兩人久久沒有言語，迎面吹拂的風帶來沉靜，心情在沉澱的同時也編織好該如何開口。
打破沉默的話語輕柔的隨風消逝，差一點明奕就沒聽清楚。
「這次放過你，不代表以後也會。」
一陣風吹過，奈信的長髮隨著風搖曳著。她靈巧的轉個身在對方看見她的表情前緩步離開。
明奕明白了，並非奇蹟發生。
而是一個難以償還的人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