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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鷹之道:世界》--第八章-01-貧脊又豐饒的土地

K.I | 2019-06-08 18:06:27 | 巴幣 12 | 人氣 726

完結.《世界》(2018)
資料夾簡介
他,亟欲彌補過去;她,竭力挽救未來。


  前往涼州的路上,氣溫從川蜀盆地的悶熱變得逐漸寒冷。

  夜間,師徒倆停下馬車露宿於河谷旁,燃著篝火,烤著現場狩獵來的野豬招待一路辛苦駕車的馬夫。師徒倆於篝火前邊煮著骨頭湯邊談著白帝城皇宮發生的事。

  「……所以我斷定,阿骨天不是南中或西南方的人!」

  「妳是說,他說他和蜀帝有數十多年的恩怨?」

  「對。接著他就使出在夷陵時打你的那一掌,只不過這次看起來比之前強力很多,相較之下,打你那次好像還省了不少力呢。」

  「你親眼聽到的?」

  「我親耳看到的!」

  「所以妳判斷他們倆大概二十年前就認識,不會是被奪走成都的原主劉璋,或其他被他搞過的人?」

  「師父你傻了嗎?成都易主才十年前的事,那時我們全武陵甚至整個荊州都在傳那事啊。」

  「那說不定他私底下就在這和他結過怨呀。我說妳,妳就像那些迂腐的書呆子一樣,始終只堅信那些有被記下來的事情,妳們就沒考慮過編寫史冊的史官也會有失誤的時候嗎?例如某個人他的確在史冊上死了,事實上並沒有。又或者某件事發生是因為某個人私下做過什麼不為人知的的事情,結果史官聽信傳聞就忽略真正的原因,而把自己以為的那一面當作真相了。」

  「我是有想過,但就算真的那樣,我們又要怎麼去判斷每一段歷史是真的是假的?」

  「那就是別把歷史當聖書看,妳可曾聽過『鳥翼之效』嗎?」

  「鳥……」

  「『鳥翼之效』,這是小時候爹告訴我的:設想,一隻鳥他多拍動了一下翅膀,牠所引起微微的氣流會助長匯集成一陣風,這陣風會激起沙塵,沙塵會飄進站在高處的建築工打噴嚏而站不穩摔落,進而使他受傷無法工作,而他沒飯吃的家人便會出去打獵代替工作果腹,恰好就去森林打死了那隻鳥!」


  「這……有點道理又很難反駁……我下輩子當鳥不亂拍翅膀就是了。」

  「『鳥翼之效』就是要告訴我們,有很多事情看上去是連個毛皮都扯不上關係,但只要真的靜下來一絲接著一絲的撥開,妳會發現從古至今全天下所有事根本都是連在一起的。但歷史只會以為是單純的家人肚子餓導致那隻鳥死亡,殊不知源頭和結尾都來自於他。但問題又來了,牠為什麼要多拍下那一翅膀呢?因為牠想逃離某個打獵者的追殺嗎?或者牠是想飛去掠食的上的蟲子?由此可見,這世上的故事是追朔不盡,而且互相牽連的。」

  「所以……我在作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想我會不會害死自己嗎?」

  「不,這只是要告訴妳,『一件事』的發生來自於『千萬件』事情的綜合,而每一件都環環相扣。」

  「那我想個例子……我從娘的肚子裡出生後,好不容易哭喊出的第一聲,可能導致了你和子龍哥哥當年的認識?」

  「不,妳出生一個月前,博望坡之戰就發生了,壞例子。」

  「好吧……我待會再想想。不過話先說回來,你好像沒那麼在意阿骨天了?應該說……我覺得你現在好像不怕他了,反而只是很想再和他交手?」

  「不知道,從闖入成都國庫那一瞬間我覺得我好像變回十年前的自己,衝動又有活力了。只是我還是不會讓阿骨天碰到玲綺和小芢,在那之前我絕對會想辦法把他的身分弄清並打倒他。」



  載著師徒倆的馬車啟程後已經了不知道幾天幾夜,天氣從成都那原本的溫暖燥熱變得逐漸陰涼,有時候甚至感覺空氣甚為稀薄,彷彿穿梭寒帶高原之間。

  上午,金梨在車廂內看著地圖,給身旁正在打瞌睡的夏侯雲看並道:「西平、酒泉、武威、金城、敦煌、西海、張掖、隴西──這是兩年前魏帝曹丕為涼州所設下的郡分。不過說來好笑,他個皇帝在那麼遠的地方給這些郡縣搞分劃,結果這涼州有一半根本不是歸他管的,很好笑對吧?哈哈哈哈……哈呵噢……」
然而她很快就發現夏侯雲才剛醒,完全沒聽到她的特製笑話。

  「我們到哪了?」迷糊的夏侯雲問道。

  「按照李超哥哥給的地圖看,我們從成都北上西來的,目的地是天水郡隴城,再過不久就到了。」金梨一提到這地名,雲的眉毛似乎抖了一下。「不過這只是王異姊姊她們在的地方而已,據李超哥哥的書卷情報所寫,自從當年定軍山與天蕩山爭霸後,整個涼州和西域的分布都變得曖昧難分。」

  「我有點忘了政治情況,說來聽聽。」


  「比如天水,當前魏文帝曹丕仍認定多年前漢獻帝委派的『嚴幹』為太守;但蜀漢自立一國後又把涼州包含天水納入版圖,自行任命文官『法邈』為太守。擴大說到整片涼州,魏文帝派的涼州牧,是涼州還不叫做涼州時就在這當官的『張既』;而蜀漢認定的涼州牧,正是我們要找的『馬超』,『馬孟起』。」

  「如果他不在天水他又能在哪?」

  「書卷上寫,最靠蜀漢的武都郡大部分兵權歸曹魏所有,所以他不會待在那,目前馬超本人有可能潛伏在三大相連之郡,天水郡、隴西郡、和金城郡此三者彼此緊密相連的三座城縣:分別為『隴城』、『西城』、以及『金城』!」

  「西城不是天水郡的麼?什麼時候變成隴西郡的了?」對於早有在西城鬧過大事的夏侯雲來說這可是記憶猶新。

  「你也知道改朝換代一定有很多事情會改變的,皇帝都從劉改姓曹了,隸屬郡縣改了也不稀奇。」

  「改這麼多作什麼!也罷。但金城郡的那座城就直接叫做金城?」

  「對呀,不過李超哥哥有告知,涼州近年來民族鬥爭甚為混亂,除了曹魏和蜀漢的爭奪,還有塞外的羌族、胡族等勢力,據說甚至有比益州紫華更強大的傭兵團存在。換言之雖然涼州土壤並不肥沃,氣候也時好時壞,農作礦物也不發達,但就以各式各樣的民族看來,還能說是一片特別豐富的土地。」

  「除了蜀、魏、胡、羌、還有我們兩個住荊州的以外,我看可能隨時會多一種新的人種──阿骨天。」

  「啊、前面就是隴城門口了,快看!」金梨高興地指著前方呼道。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來的時候狀況沒那麼和諧……」



  涼州,處中國之西北,一片民族性複雜的土地。

  「西涼」一詞當時有兩種意思,一種是只位於中原西方的涼州本身、另一種是指涼州的西方靠近塞外的部分。

  這裡曾經是董卓的天下,當時他闖蕩於此,住在這的百姓幾乎全是西域血統的民族,羌、胡等塞外之族無不懼他,文錦、蔣文、呂石等人便是在此時加入他集結的軍閥。後來董卓離開西涼而入京稱霸,西涼變成了馬超之父馬騰與韓遂等人的發揚地。

  多年過去時過境遷,由於黃巾之亂後的群雄割據與長達三十年餘不停的戰爭,許多流離的漢族百姓也遷入了這片西域之地,但又因多次的軍事變化與政治動搖,經過這幾年羌、胡民族也跟著遷入,涼州成了一片人人爭之而難以休止紛亂的奇異之地。



  很快的,馬車便過了大門進到了城中,金梨正想問夏侯雲有沒有哪裡有吃的時,忽然見他臉色大變、面容驚慌。

  「怎麼,天氣驟變太冷不舒服嗎?還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她立馬關心道。

  「我……我們……」支支吾吾,說不出個完整句子,隨後他突然高高站起頭突破馬車車頂,高聲歡呼:「我們竟然安全的進入一座城啦!」

  金梨見周圍居民投以異樣的眼光來,馬上把夏侯雲拉回車內並小聲說:「你在胡喊些什麼啊?」

  「妳沒發現嗎?去建業時我們被打暈綁進去的、去夷陵時我們被阿骨天打得半死、去南中時我是中毒後被抓走的、去成都時我們是被村民逮捕的,每一次我們都這麼淒慘的進一個新的地方啊!」

  「你也用不著這麼浮誇……」



  經過一條街口,忽聞一陣喧嘩從街上傳來,師徒倆探頭一看去,見竟是有數名官兵在持武器威脅家家戶戶的貧窮百姓──不論在哪裡,又會再次看到的同樣景象。

  見那老婆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官兵大老爺您們已經來拿三次了!家中已經快沒東西了,求求您饒了我們吧……」

  但那群蜀漢官兵卻無情的將她扳倒在地上,還惡劣的笑道:「為了作戰而蒐集物資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吧?咱們可是為了讓馬超大人和我大蜀漢能更有效的抵禦外族啊!莫非妳個老不死的敢不服從?」

  鋒利的刀都已經逼在自己腦袋旁,老婆婆只得無助地哭道:「沒、沒有……您都拿走吧……」
  隨後那群蜀漢官兵笑呵呵的踢開家門闖入,搬走許多已經稱不上值錢的飾品、美酒等物,出來後還嫌棄著品質不夠好,摔在地上後便揚長而去,簡直橫行霸道到不知廉恥的程度。


  已經看過數次一樣情景,夏侯雲知道金梨會忍不住,立馬拉住了她的手,搖了搖頭。金梨雖明白他的意思,但一腔不平之氣無法宣洩不免仍感到煩悶。

  「用這個吧。」沒想到雲是想自己來,他抄出不知哪來的長弩就朝那群官兵的帶頭發射,剛好一箭插進他的臀部。

  「啊!我的屁股──」他直接是跪在地上,身邊的官兵被這不知哪裡射來的箭嚇得左顧右盼但都看不出來。「是誰!誰竟然敢這麼大膽──是誰!」任那屁股中矢的傢伙怎樣吼叫,他們也聽不到夏侯雲和金梨在車內笑成了什麼德性。


  又前進了一段路,夏侯雲便指著一條街道說:「幾年前我在這當護城軍的時候為了和一群地痞作戰,導致失火差點把整條街燒了,沒想到蓋得比以前漂亮多了啊。」

  「師父以前在這當過官?」

  「一開始我是來流浪的,結果半路被文錦派的追兵追殺,一路闖進當時有爭戰的這裡,結果剛進來就摔了個失憶,醒來經過一時說不清的事後就突然變成官了。」夏侯雲說著說著,看到一店家又指著道:「啊,這間酥店是我帶工兵蓋的,現在還這麼堅固的佇立在這,看來我的建築工夫不錯呀……」


  這時,馬車被停了下來。夏侯雲正想問車伕,車門就先被敲了敲。一個陌生面孔主動探頭進來,「唷。兩位閒情逸致的旅客,涼州現在這麼亂竟然還敢來這旅行呀?從你們的車看來挺有錢的嘛,要不要乾脆給咱們些給點打賞呀?」

  「哦,好的。」隨後雲便掏出兩個小銖錢放在他面前。「這樣會不會太多,你會不好意思收下嗎?」

  「你這……混帳!這是打劫!把你們身上全部的財物都交出……嗚!」暴怒的他還沒吼完,一拳直接灌他臉上暈了過去。

  夏侯雲深知不會只有一人,用力推開車廂門將那人撞開後親自走出來,果然,外頭已經被像那人一樣的幾名流氓圍了起來。

  夏侯雲一點都不害怕,比流氓更流氓的站姿說著:「有本事去和那邊搶百姓的官兵爭,少在這丟人現眼。」

  「混帳!竟然敢傷害我們弟兄,我要了你命──」,「站住!」忽然有另一群人喝止了這群流氓。

  他們快步趕來此處,又是一群穿著西川鎧甲的蜀漢官兵,對流氓們呼喊:「你們這些胡人,自你們進涼州以來就沒好事,天天打劫鬧事害得我們官兵想歇息的時間都沒有!」

  「那就別歇息了,一邊玩沙去!」這是另一群遠處趕來的官兵,但他們的身穿乃是東北方的輕冑甲,明顯是曹魏方的人:「你們蜀漢小賊自行稱帝立國,殊不知我魏文帝乃受漢獻帝之禪讓,繼承大統也,成日只知道搜刮百姓家財,有什麼資格談論大仁大義?」

  「繼續吵、繼續吵、繼續給我爭執──」這又是另一群人,他們從一旁屋頂上一躍而下,身穿的也是浪人裝扮,且面容和胡人也有些不同。「我爾瑪大羌族就等著你們中原狗賊殘生自滅,最後再出手一網打盡,收復涼州一帶!」

  胡族流氓立馬轉向對他們罵道:「休要胡扯什麼收復涼州,不只是你們羌族人和蜀人,還有你們曹魏,成日殘害我們胡族子民想嚇走我們,下賤無比!」

  蜀漢官兵忽然嘲笑他們,「你們才是『胡』扯!哈哈哈哈──」

  曹魏官兵卻直接進入備戰,「看來今日我們不大展身手,你們就不知道我們當年怎樣大敗你們關西聯軍的!」

  羌人立馬對胡人喊道:「喂,他挑釁我們先主耶?我們先聯手搞定他們吧!」

  胡人卻喊:「誰他娘要和你們再聯手!我們先主就是被你們先主背叛殺害的!」


  這時成了五方局勢,前有胡人、右有魏人、後有羌人、左有蜀人、中央師徒倆,也不知道該開戰還是先勸和再說。


  「管他的!全都殺光、上啊!」、「殺!」
  誰知道根本還沒判斷出個結果,魏方就先起步衝過來,而羌、蜀兩方欲返先發制人又衝得更快,胡方又覺士氣不能輸而跟上前扭打成一片,整個市集頓時都剩他們四方激烈的鬥爭。

  而夏侯雲則機智多了,他根本無意參與戰鬥,把金梨揹起就在開戰後往一邊跳開,隨後奔回馬車內繼續前行。


  又過一小段路,又見另一群情況類似的魏兵和蜀兵在爭執功勞,往一旁的岔路看去,是胡人和羌人聯合起來欺負中原平民,再往另一條路看,那四方人又混在一起打了。

  金梨感嘆:「城裡混亂成這樣,還找得到馬超本人嗎……」

  夏侯雲思索了一會,「沒辦法了,這樣應該來不及趕去找到王異,我們得走別條路。」

  「可是前面的路都被他們堵住了,硬闖一定會捲入麻煩的。」

  「所以我才說走別條,走,我們要用步行的。」
  夏侯雲便讓馬車先回去,自己帶著金梨走到了另一個街區去。



  「師父,我們現在和王異姊姊的藏身處是相反方向,這是要先去哪嗎?」

  「這街區以前很荒廢,幾乎沒人住在這,剛好是我離開這裡後才聽說有人建設起來的,希望『那東西』沒有被撤掉就好。」

  不久後,他停在一間民家住宅前,若有所思地盯著門前看了許久,隨後露出了一絲懷疑的表情。

  「是這間吧?應該沒錯……」夏侯雲自言自語著便擅自推開未上鎖的宅門,並且示意金梨跟隨。

  「師父你在做什麼?那是別人的家耶。」金梨壓低音量的呼喊著,但也老實地跟著進去了。


  私闖民宅的師徒倆帶頭的甚為冷靜,而後面跟著的則很是驚慌,深怕弄出了個什麼聲響引來這戶人家的注意,結果緊張的頻頻喘息反而比腳步聲更大。

  夏侯雲行至廳堂正桌前,桌上擺各式各樣的茶具以及圖畫,桌下則是有個櫃子。

  他觀察的不是那些裝飾,而是一尊在桌子後方,已經染上重重灰塵的「劍型木雕」。他將手伸出,把劍雕往下一壓,握劍柄持續轉圈,突然札札機關聲響起,桌下的櫃門開始隨著轉圈越開越大,到最後已經是兩、三個人可以同時進入的大小才停下。

  「這……你是怎麼……」

  「戴上面罩,進來再說──」

  即使訝異,金梨還是照著夏侯雲所說,綁上面罩後便也學他流利的姿勢跳了進去。

  「誰呀?」這時屋主才走出來,見似乎沒有人在,而櫃門也已經關閉,她便以為是錯覺就回到房裡。



  「哇噢──!」
  一路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昏暗坡上摔下來的金梨驚恐的叫著,剛開始滑行沒過一秒就失足的她以為要在這無止盡的陡坡中摔死了,沒想到著地的瞬間意外的舒服,不過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哀號,「嗯?這是什麼?」

  「這是我……」那並不是什麼舒適的坐墊,是她也摔了個跟頭的師父夏侯雲。「給我起來……」


  這裡昏暗濕冷,陰氣重重,多年來沒有什麼改變。感到一陣莫名不安的金梨趕緊將登再次提起照了照周圍,發現牆壁上是有掛著一些燭檯燈的,而且都有點著。

  而她稍稍低頭往地上看是什麼絆住了自己,用燈火一照頭一低,看到的竟是一顆駭人的骷髏頭。

  「呀──!」看到了那被汙水腐蝕的人頭骨,金梨立刻又特大聲的叫了出來:「不、不要來找我啊……我只是被前面的大叔帶來這的……請你千萬不要在晚上來找我啊……對不起啊……」

  見到此景,夏侯雲拉起兜帽並搖了搖頭:「哼,大驚小怪。」


  隨著夏侯雲的步伐前進了一段路,發現這裡是條經過精密設計的地下通道,此道並非單行,中途遇上許多不同的分岔路,夏侯雲都能準確的判斷行徑方向。不久金梨又好奇的問:「師父,你怎麼曉得要走這?」

  「妳要是在這和一群奇怪的人混久了妳也會知道。」雲走著走著,腳步突然慢了下來,隨即也伸出手讓金梨停下腳步。「且慢、妳聽……有別人也在這。」

  那是另一陣腳步聲,相當密集卻不急促,感覺得出是一群人正不疾不徐的朝反方向走來。

  「普通人怎麼可能知道有這裡走……」


  正當夏侯雲還沒理出頭緒時,他們便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帶頭之人一身闇青羽袍,面戴西域石鬼面具,身材高而精壯,渾身上下散發危險氣質,連身後部下看起來也皆非泛泛之輩。

  「竟能進入隴城此地下通道。」那人低而不沉的聲音,聽起來卻竟然有幾絲的耳熟。「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師父,你認得他們麼?」金梨站道他身邊並問道。

  「不認識……不,應該說我不知道。」

  「不想說麼?哼,反正不可能是同伴,既然天庭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卻闖進來,不論你們是邊塞外族還是魏蜀兩國的走狗,都準備受死吧。」令人叱吒的狀況立即發生──只見那人手向上一揮,師徒倆所站立的土砂地面竟動搖起來,隨後從中爆出了好幾把劍,宛如鯉魚躍龍門般直襲兩人。

  「什麼!」雲與梨同時拔刀劍擊開飛劍,不料這才是陷阱。下一刻,那人便已經親自拔劍殺到來不及反應的夏侯雲面前。「糟糕──」

  「為了『寒冰軍』──!」

  砰──!

  銀色的蝴蝶劍與鑲紅石的寶劍敲在一起,雙方互不退讓,進入僵持的格劍──是金梨,她即時衝向前替夏侯雲舉劍擋下這一斬,才免得他被劈開頭顱的悲劇。

  「不僅能闖入地下通道,還躲開我的『激震劍陣』,有意思。」他逼近金梨的臉,金梨彷彿能看見他面具下純黑的瞳孔。

  將劍撇開,石鬼面者展開一連串猛烈連斬,打得金梨頻頻就要被殺。但始終是「就要」,她仍抓到機會橫劍反擊,一次便劃破對方衣袍領口,斬斷了幾根服飾上的羽毛。

  「呵呵,馬超好久沒派出過這麼強的走狗了……誰都不准插手!他是我的人,那邊那傢伙你也不許干擾。」他指著夏侯雲喊完後便又面對回向金梨。


  夏侯雲一開始有些擔心,暗藏的飛刀都已掏出來準備擲出了,但當他看到金梨臉上那不帶有半點畏懼,挺身而出想保護自己的表情,便認定那是「成長,且不再懦弱」的精神,這才打消了替她暗算對手的念頭。


  「來吧,再接我一招!」石面具者激動再次發動強攻,橫斬、直劈倆式交錯,速度快到彷彿形成一股十字的劍影。

  「嘁……」心想要是在這敗陣下來便是同時辜負師父和自己,金梨不甘示弱,硬是用上自己全心的注意來格擋下每一擊,「喝啊!」抓住空檔,朝對方的縫隙接連反擊刺去。

「沒用!」誰知他早有防備,輕輕一側便躲過。「這種通俗的戰法怎可能成功!」

  隨後又是一陣猛劍激打把金梨打的節節後退,氣勢上漸漸地顯露出兩者的戰技差距。不斷處於格擋與閃避的金梨腳步不斷往後,意識到背後將碰觸到牆,若是再不有所其他做為,儼然是死路一條。

  「就這種程度?」石面具者見大局已定,便橫斬向金梨的脖子,面對已無退路的情況下她必然只能蹲下躲過。「被劈成兩半吧!」此舉卻正中下懷,他馬上將劍鋒一轉,奮力的朝金梨眉心中央劈下去。「怎麼可能!唔……」

  但金梨並不是為了躲避而蹲下,而是壓低身體蓄集氣力,隨後一步往前猛踏,直接挺身一頭撞上石面具者的太陽穴上。

  「嗚喔……」這一下雖然成功把他撞開來,但也把金梨自己的頭皮都撞破了。她額角流血,石面具者也退後了好幾步,晃了晃腦袋又道:「居然不怕被砍,反而魯莽的捨身撞上來,果然是條好漢……」

  「少廢話、我要砍斷你的劍啦!」金梨大吼並來勢洶洶的要往他寶劍的脆弱處直接斬斷,那人卻直接把劍拋開,用手捉住了金梨舉劍的手腕。

  「不行……這劍絕對不行……」


  一旁的夏侯雲突然想起了些什麼,他眼神動搖的思考了好一會,隨後靈光一閃,腦海中浮現了一個極有可能的答案:「那傢伙……該不會是──」


  「嘁……」石面具者和金梨兩人不斷逼近著彼此,蝴蝶劍再不到幾指間的距離就要刺進他的布甲中,卻不知他已經掏出腰間小刀要往金梨腰間刺去。「且慢!」忽然的,貼近她到極限的石面具者停下了抵抗的出力,金梨也反被他的放棄嚇得收劍以免真的殺傷到他。

  「你做什麼!瞧不起我啊?拋劍又突然放棄抵抗,有本事就用全力和我一戰呀!」至此,蒙著面罩的金梨仍拙劣的扮著男人的聲音。

  「你……妳是女人?」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對於方才感受到的身體觸感有些意外。

  「喂!戴面具的那小子,我知道為什麼你那麼寶貝你的劍!」夏侯雲趁兩人分割之時大聲喝道。

  「你管誰叫小子?不要仗著地道陰暗我看不清你的模樣就狂妄自大!」石鬼面者怒斥。
「那把寶劍是你母親去世前留給你的最後遺物,而且十二年前你的劍斷過一次,修好後才把你第一次出戰成功的獎賞紅寶石鑲上去的!」

  「你、你怎麼會知道?」他慌了起來,即使戴著面具,看他的肢體動作也能明顯察覺。「這話說……你的聲音怎麼……」

  夏侯雲提起燭燈,隨後放下自己的兜帽,卸除自己的面罩,並將燈照在自己面前:「小槶槶唷,幾年沒見,學了幾個新把戲就變得不可一世啦?」

  「子、子──子……」他一見到雲的面容,方才的懾人氣勢頓時消失,他緩緩舉起自己顫抖的雙手,將自己的石鬼面具給摘下。在那駭人的面具底下,是一張年輕、英俊、又知性的臉龐。「子鷹……哥哥……」

  「田槶──」、「子鷹哥哥……」
  兩人突然拋下了手上的燈和面具,高興地相認言歡。留得一邊護衛和仍在流血的金梨看得滿臉疑惑。




  一個時辰後,招牌掛著「寶城」二字的奢侈客棧中,夏侯雲被田槶招待其中,並借用其侍女所用的沐浴處讓摔得滿身土又頭破血流的金梨能梳洗更衣。

  酒桌前,田槶卸下了一切武裝,親自替夏侯雲斟酒,「還記得這裡是少數敢在亂世中開張的高級酒館,當時我們所有人都想來呢,現在卻改成了大客棧讓普通旅人都能來。」

  夏侯雲問:「可你剛剛不是要去哪,才特別走地道的嗎?怎麼現在還有空和我在這坐著吃酒?」

  田槶面色相當欣喜的回道:「我們只是來探查有無委託的,既然和子鷹哥哥重逢,那種小事讓其他人去做就可以了。」

  「都懂得偷懶了,你小子有長進!這話說這幾年你都做了什麼,那年湖前道別後你都幹什麼去了?」

  「之後我試著重投嚴幹大人手下,想要當個正常的好官。不料官場實在過於黑暗,即便我想要清廉從政亦會遭汙吏惡人陷害,我深怕最後會落得和我父親一樣下場,正處無奈之際時,公孫將軍伸出援手,之後約六年我便都跟隨他在涼州一帶闖蕩了。」

  「公孫翔?他還在搞傭兵軍團啊,你們有再搞出什麼大事情嗎?」

  「還真別說,自從袁譚的寒冰霸業崩垮、韓遂於潼關大敗並倒下後,公孫將軍便將寒原一帶的生意與勢力全盤接手,本營也改設在寒冰要塞,約是四年前他還親自率兵帶我去一個遙遠國家征討作亂的軍閥,那次簡直是轟動了整片西域啊!」面對著夏侯雲,田槶說話彷彿變回當年那個青澀的小子。「不過說來你可能會生氣,你也知道公孫將軍向以全體的利益當頭,所以袁譚以前幹得迷魂癮藥他也接下了,不過不一樣的是他不會逼人購買,反而是專注於對需要的區域送貨販賣。」

  「這小鬍子竟然還開始當癮藥大頭了?沒臊沒羞。」

  「你呢?我有聽說公孫將軍說,和你為宿敵的文錦和他的涼鬼兵團後來徹底崩解了,想必是你成功打到他們了吧?」

  「算是,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好像他們的誰還活著一樣……」

  「這倒是要特別小心,如果涼鬼兵團的殘黨活著又更危險。萬一那文錦有兒子或視之如父的徒弟預謀找你復仇,可能會煽動殘黨來害你的!」

  「『兒子』或『徒弟』?說來奇怪,我倒是真的沒想過,不過我認識文錦那麼多年以來,他還真是一生都奉獻給涼鬼兵團,我從沒有聽過他有成親娶妻或收養什麼孩子過。」

  「如果是這樣便可以放心啦!我也就是隨口猜猜。話說姜古哥哥呢?隴城梅花湖前道別後我也就再也沒見過他了,有時候我都好希望有他那樣的人能替我教訓這些貪官啊!」

  「姜古?那狂人自從成親後就都不再狂放了,為了妻子變得很斯文,用他的小聰明開始經商。穿著整齊起來了,也不再粗口又砍人了,比我當年失憶後的差距更大。」

  「哈哈!如果他過得好那就好。不過話說回來,子鷹哥哥你為何突然來到涼州這呢?」

  「為了『馬超』。」夏侯雲喝了口酒,眉頭有些緊鎖。「我有想和馬超了結的恩怨。那是我『第一個徒弟』的命,我不會忘記的。」

  「可我也聽說你成親了,不是還化了個假名隱居在荊州邊界嗎?我還以為你會就此專心顧家?」

  「是,我原本是想要這樣,但有一些王八蛋弄出我不得不親自出馬的問題,等我解決完後,半路又出現一個非常可怕的傢伙不說原因的就來追殺我,他絕對是前所未見強大的恐怖存在。也因為他神出鬼沒又捉摸不定,我怕他會波及我家人,所以我才不敢回村去,便想多拖延時間等他出現,順道來這想把過去一切解決。」

  「可惜我們現在不在涼州布營,若沒有接受委託則不得任意參與戰鬥,否則我也想幫你對付馬超呀。」

  「說來奇怪,我和馬超鬥了三次都沒能幹掉他。」

  「我相信子鷹哥哥只要認真起來,就是涼鬼兵團復活要和你鬥都沒用的!」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最近我老覺得熟悉了……你和最近我帶的那傢伙一樣,老是『哥哥』、『姊姊』掛在嘴邊的,原來就是你先起得頭呀──」夏侯雲笑著說完後便站起身道:「我去上個茅廁,你慢慢吃菜啊。」隨後走出,手中握著一封信。



  田槶一人仍興高采烈的在裏頭哼著歌,似乎是真的很開心能再見到他。不久,房外忽有人來敲門,他便立即警覺地反問:「什麼人?」

  「我是夏侯子鷹的徒弟,師父你在裡面麼?」那是金梨的聲音。

  「他不在,方才才離開而已,」田槶很快地便回。「稍後再來吧。」

  她在門外激烈的敲著門喊道:「我現在是能上哪去、外面很冷啊!我說裡面的傢伙,你就是把我打得滿身髒又流血的傢伙吧?你給我這什麼衣服,上身好緊很不舒服啊──」

  「妳是在嫌棄麼?呵呵,請容我說幾句:第一,妳是自己撞破頭才流血的,我也因此受傷了;第二,妳的衣服還在清洗,給妳的替用衣物是我親自去選上好的服飾賠罪的;第三,妳大可以自己去外面逛逛,不要來閒著沒事打攪他人飲酒的氛圍!」

  「你這臭傢伙說什麼鬼話?是你在地道裡一言不合就用陷阱想把我們做成肉串,而且這麼久一句道歉都沒有的耶!」

  「還不是妳自己硬要和我大戰!妳可以停下來把一切好好說清楚的,要妳再衝動……」

  「你差點把師父的腦袋劈開啊大哥!你這人到底有什麼病?隴城那麼多條大街好路你不走偏要闖地道還帶個面具耍威風,別跟我說你只有看不到臉的時候才那麼神氣呀!」

  「妳還不是一樣!從頭到尾都蒙著個面罩好像見不得人似的,現在也躲在門後面才敢囂張跋扈不是麼?」

  「有本事別把門上鎖啊!把這扇門打開,我保證讓你知道什麼叫智勇雙全!」

  「門根本沒上鎖!妳要真有本事就進來再和我大戰一百回合,這次我肯定徹底壓制妳!」

  「來就來、誰怕誰!」、「哼、今天我非得教訓妳個丫頭!」
  隨後田槶怒拍桌而站起,拳腳姿勢都擺好了,隨即金梨也像要拆家似的奮力把門給撞了開來。


  那一瞬間,空氣,好像逐漸凝固了;時間,也彷彿緩緩凍結了。


  田槶看到金梨,金梨看到田槶:這一刻,先前所有的爭吵恍惚間蕩然無存。


  宛若斷了韁繩的疾走馬車,衝動的馬兒已經奔走,而承載的繁複雜物的車廂卻就這麼亙久的停留在原地。

  呼吸漸漸急促,心跳頻率加快,安靜無聲的小房裡,兩人皆以為是自己的心跳聲太大,各自摀住了自己的胸口,但他們很快地便發現,如此鼓動而紊亂的心跳節奏不只出於自己,而在對方身上也有。

  「呃……」
  說不出話的田槶,他僵硬的戰鬥姿勢已經僵的不像個姿勢,像是被施法被喝止住的殭屍一樣。

  「噢……」
  說不出話的金梨,他粗魯的闖門動作也尷尬的一動也不動,連門都已經反彈回來打到臉上了。

  兩人就這麼呆滯的望著彼此,既不敢撇開,也不敢一直對視下去,一句完整的話都沒再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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