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一身襯托出美好身體曲線的純白衣裝,肌膚如雪,目若秋水,容貌美似天仙,鮮紅長髮自然垂落身後,舉手投足帶著震懾心神的嫵媚柔弱,現身的瞬間就成為在場眾人的目光焦點。
「沈婭……」李少鋒喃喃說出她的名字。
沈婭戴著隱約遮住容貌的半透明面紗,卻是讓人更想要一窺美貌,那份嫵媚更是隨著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益發強烈,不僅僅無法移開視線,在湧現保護欲望的同時也懷疑世間是否真有如此楚楚可憐的柔美女子。
沈婭無視周遭人們的入迷目光,領著兩排冬花宮弟子緩步走到廣場中央,躬身作揖。
夏逸舟終究是掌門的修為,詫異神色一閃而逝,正色問:「沈懷嬋宮主可好?」
「母親大人在士林大火的當晚受到賊人偷襲,勉強保住一命,卻受到需要長期療養的內傷,這段時間待在海外,刻意銷聲匿跡正是為了避免再度被賊人盯上。母親大人日前正式將冬花宮宮主之位交與奴家,在此見過夏掌門。」沈婭行禮說。
「那場大火竟然是因為如此嗎?」夏逸舟凝重地問。
「冬花宮原本並非台灣本土的門派,百多年前為了避禍才前來此處,沒想到又會被仇家尋到,不得以連夜撤離。母親大人也很掛念台灣各大門派的友人,可惜無法親自前來,讓奴家務必要向各位耆老鄭重致歉。」沈婭的嗓音婉約,楚楚可憐的動作更是惹人憐愛。
李少鋒立刻用眼角觀察其他賓客的反應。人們幾乎都震懾於沈婭的美貌,或是義憤填膺地責罵賊人,或是義不容辭地表示願意提供協助,較為年長的耆老則是思索著冬花宮再度返台的後續影響。
冬花宮當初撤離台灣的時候,主動放火燒了位於士林山區的根據地,連帶將位於地底礦坑的米・戈祭壇與身為教團隊伍的證據都付之一炬,所謂的恩仇與賊人都是一派胡言,然而也無法反駁。
那之後,殲滅軍全權負責調查士林大火的事宜。
相關細節並未外傳,不過從各種間接證據判斷他們並未深入挖掘已經崩坍的廢棄礦坑,自然也沒有發現教團隊伍痕跡。畢竟倘若殲滅軍知道冬花宮實際上是教團隊伍,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受過沈懷嬋前宮主許多照顧,麻煩捎話表示關心。」夏逸舟說。
「奴家定會如實傳達,母親大人在療傷之際想必會感到萬分慰懷。」沈婭泛淚地哽咽說。
少來,沈懷嬋在教團聯合拿到九席魔導師的職位,權高位重,或許連冬花宮宮主也不屑當了。李少鋒暗自吐槽,卻也難以理解沈婭在此時此刻領著眾多門人返回台灣的目的。
「奴家唯有重振冬花宮才能報答母親大人的養育之恩。作為冬花宮的現任宮主,準備在士林故地重建根據地,趁此機會,希望得到蒼瓖派的協助。」沈婭繼續說。
「在那場大火過後,由殲滅軍暫時管理冬花宮的根據地,周遭勢力版圖並未有太多變化。當然沒有問題。」夏崇予搶話說。
「那樣真是太好了。」沈婭雙手在胸前合十,微笑著說。
「雖說冬花宮來自海外,在士林深根數十年,已經是台灣武林的一份子,有任何困難自然要互相協助。」夏崇予拍胸說。
「有崇予少主的這份保證,真是讓奴家心安。」沈婭說。
等等,夏崇予表現得這麼積極不太對勁吧?為什麼一副深深著迷的模樣,即使施怡琳站在旁邊也彷若未見,難道是教團聯合使得美人計?李少鋒遲來意識到不只是夏崇予,廣場的年輕男性大多露出如癡如醉的神情,剛剛滿臉怒容的譚康也看得入迷,像是連呼吸都忘了,即使是修為較深的年長者也不免面露微笑。
夏旖歌用眼角瞥向李少鋒,見到他眉頭深鎖,並未受到美色誘惑而稍微放心,旋即瞪了夏崇予一眼,朗聲說:「事關重大,需要從長計議。」
「旖歌小姐說得是。奴家明白這是不情之請,不應該在蒼瓖派舉辦玉閣祭的其間提起,只是心繫重振冬花宮的重責大任……方才進入主城前也聽到風聲,再次恭喜崇予少主即將成為掌門。」沈婭從懷中取出一顆碩大無比的紅寶石,用雙手捧著,舉起展示。
在燈籠火光照映之下,紅寶石表面折射出璀璨光芒,更加彰顯出位於內部的深邃殷紅。
李少鋒曾經在『獸血寶石』當中親眼見過上級紅寶石,不過此刻沈婭捧在掌心的那顆紅寶石更加光彩奪目,每個稜面都閃爍流轉,襯托出內部比鮮血還要殷紅深沉的紅色,只有可能是比上級紅寶石更稀少珍貴的特級紅寶石,而在人類數千年歷史只有正式發現過一顆──永恆紅寶石。
「這是被命名為『永恆』的月獸特級紅寶石。原主是美國的黑撲克,不久前流到黑市,奴家費了許多工夫才好不容易順利購得,作為恭賀下任掌門的賀禮,希望笑納。」沈婭柔聲說。
永恆紅寶石流到國外黑市的謠言,在場眾人皆曾耳聞,卻從未想過會在此處親眼見到,怔然無語。
沈婭捧著永恆紅寶石,優雅往前邁步,極為自然又柔美地走到夏崇予面前。蒼瓖派弟子沒有人出手攔阻,連夏逸舟、夏旖歌也無法動作。夏崇予同樣凝視著美人與寶石,直到沈婭將永恆紅寶石放到他的手上才如夢初醒似的,頓時無法退回了。
為什麼被盜王偷走的永恆紅寶石會出現在這裡?李少鋒比起在場其他賓客知道更多內情,一瞬間閃過盜日團與教團聯合合作的可能性,不過很快就否決了。
五凶的地位特殊,在裏世界擁有極高地位與話語權,雖然盜日團會經手克蘇魯遊戲的戰利品,終究是偏向普通人的立場,理當與教團聯合井水不犯河水,理當在盜王手上的永恆紅寶石竟然讓教團聯合的沈婭拿來送給夏崇予,若非詢問當事人應該無從猜起。
夏羽同樣陷入沉默,難以置信地凝視著永恆紅寶石。
緊接著,李少鋒理解到這是教團聯合下的最新一步棋。
教團聯合大多數留在台灣的成員都因為在玩家協會舉辦隊長會議時為了掩護現身的「教主之子」希歐,身分曝光,不得不離開。
豐億集團與玉井建設的內應則是在落英宴因為莊邦毅的獨斷,同樣失去內應價值,那之後,少數倖存的教徒加入鯤島丐幫,試圖從內部傳出情報,在洪向德大刀闊斧地整肅幫內同樣以失敗告終。
話雖如此,教團聯合亟欲確認「受到啟發之人」的安危,即使不願意公然和殲滅軍起衝突,依然希望取得最新情報,現在就將新的眼線放入台灣,而且做法明目張膽。只要在此得到蒼瓖派的承認,殲滅軍日後就沒有理由找冬花宮的麻煩。
屆時,沈婭的作用會遠遠超過至今為止任何一位內應,不僅有辦法在台灣公開走動,將最新情報傳遞出去,而且有著冬花宮作為掩護,甚至能夠將教團聯合一方的成員偷渡進來台灣。
教團聯合的此舉或許是對於救世會的反制,然而只要情報敗露,殲滅軍會不擇手段剿滅冬花宮吧。當初要不是夏羽有來自銀鑰的情報,甚不曉得冬花宮是信仰米・戈的教團隊伍,現在公開這項情報也缺乏證據,想必教團聯合認為萬無一失才會讓沈婭過來。
儘管如此,沈婭的任務肯定和「受到啟發之人」有關,偏偏教團聯合終究沒有算到沈婭和自己認識,要是她當場喊出自己是「曾經闖入冬花宮盜藥的小賊」,瞬間就會變成最糟糕的情況。
李少鋒暗忖貿然動作過於顯眼,只能低著頭,希望搖曳火光會稍微遮住容貌。
沈婭依序掃視廣場眾人,很快就再度將目光放在夏崇予身上,微笑開口:「明明沒有貴賓券,卻願意讓奴家等人進入主城,真是太感謝了。」
咦?沒有被認出來嗎?李少鋒大感疑惑。自己在盜藥時沒有報過姓名,沈婭也沒有介意,逕自喊著「小賊」當作稱呼,不過有被看到臉,而且在教團聯合的根據地內部應該也會提起「李少鋒」的話題才是。
夏崇予伸手將永恆紅寶石遞給身旁的夏逸舟,朗聲說:「我派年的貴賓卷都會寄給冬花宮,可惜沈宮主忙於隊伍內務,近年來不曾參加。」
「奴家也是沈宮主呀。」沈婭含笑說。
「啊啊,確、確實是這樣沒錯,我說的是沈前宮主。」夏崇予改口說。
「那樣奴家難道就是沈新宮主嗎?」沈婭掩嘴輕笑,雙手合十地說:「而且在這點上面,貴派也正好是類似情況,奴家喊著夏掌門、下任夏掌門也有些拗口,不如直接稱呼您為崇予少主如何?」
「當、當然沒問題。」夏崇予說。
「那麼也請直接喊奴家的名字即可。」沈婭笑靨如花地繼續說。
這份絕美笑容再度令旁觀者看傻了眼,對於夏崇予獲得直呼名字的資格感到忌妒。夏崇予同樣怔住,片刻才難掩喜悅地邀請說:「那麼……正好都來了,婭小姐與冬花宮的各位不妨一同參加茶會,希望我派準備的茶與點心會合胃口。」
「是呀,機會難得。小妹也想聽聽國外的見聞逸事。」施怡琳微笑著說。
「感謝盛情邀約,奴家本日只是前來祝賀,有見到崇予少主並且順利贈出賀禮就很開心了。再次恭喜您成為下任掌門,今後也請多多指教。」沈婭微笑躬身,隨即轉身離開。
夏崇予看似想要挽留,張口卻沒有合適說法。
「學長,需要我跟上去嗎?」夏羽低聲問。
「妳突然消失會引起猜疑吧,要走就先所有人一起離開。反正沈婭她們也得花時間出城。」李少鋒暗忖現在不是顧慮尷尬與否的時候,快步走向夏旖歌。
夏旖歌同樣露出想要討論正事的神情,沒有在意李少鋒打從入城後就刻意避著自己,開口說:「鋒郎,我們上次到故宮的時候就從殲滅軍口中確認過──」
「這裡人多口雜。」李少鋒急忙打斷。
「我不會提到關鍵字。」夏旖歌蹙眉說。
「請先入內再談。」高芸雯低聲說。
「不了,我們工房準備先告辭──」李少鋒提高聲音講到一半就發現沈婭猛然止步。
──居然聽得到嗎?不對!容貌就算了,聲音肯定會被認出來。李少鋒暗叫不妙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只見沈婭單手掀開面紗,蹙眉轉頭,絕美容貌閃過詫異、疑惑、懷疑各種情緒,最後突然綻出一個迷倒眾人的燦爛笑靨。
夏旖歌自然看出那個笑容是向著李少鋒,不禁疑惑蹙眉。
沈婭的眼中閃過灰藍異芒,提氣原路折返,動作優雅輕柔,在眨眼間跨越數十公尺的距離,展現出高深修為的同時宛如純白花瓣飄落似的止停在李少鋒面前。
李少鋒閃也不是、躲也不是,只能夠硬著頭皮說:「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沒想到蒼瓖派掌門千金的夫婿居然是手腳不乾淨的小賊,奴家真是嚇了一大跳呢!」沈婭笑盈盈地說,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沈小姐,請問是否有什麼誤會?」夏旖歌聽見沈婭出言侮辱,慍怒蹙著眉,然而她的話語和神情完全對不上,難以捉摸實際用意。
「失禮,奴家耳聞許多關於李少鋒的謠言,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本人,稍微有些興奮了。」沈婭施施然行了一個禮,仍舊難掩笑意。
「小賊又什麼意思?」夏旖歌追問。
「不妨直接詢問本人吧。」沈婭的舉手投足都充滿喜悅,接著突然原地轉了一個圈子。純白衣料隨之擺盪、飛舞,頓時令原本脫塵絕俗的氣質出現小女孩似的反差,再度吸引廣場賓客的目光。
李少鋒知道被看穿的此刻再怎麼否認也沒有意義,繃著臉沉默不語。
「想要裝傻嗎……不過總會有機會再見,到時候可要讓你將盜走的東西還來喔。」沈婭舉起右手,刻意豎起小指放在嘴唇旁輕吻了一下,隨即笑盈盈地轉身,跳舞似的輕盈退至廳堂門口,再度行禮,領著冬花宮的門人離開。
主城廣場依然沉靜無聲。或是依然震懾於沈婭的天香絕色、或是思索著永恆紅寶石的背後意義、抑或是對於冬花宮再次立足台灣的後續影響,沒有人開口說話。
夏崇予繼續凝視著空無一人的大門,片刻才如夢初醒地大口喘息,像是一時之間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