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悟?」魏以安疑惑詢問。
「那麼進行最終考核吧。」楊千帆吩咐說。
「是的。」李少鋒立即騰挪到魏以安身後,雙手抓住她的肩膀。
「保持這樣不要動。」楊千帆順手抽起擺放在武器架的無鞘鋼刀,「唰唰」空揮兩下,擺出劈砍架式。
「咦?等等!最終考核是什麼?妳拿刀又要做什麼?那是有開鋒的吧……社長!這樣和說好的不一樣啊!你們果然是邪教吧!可惡!快點放開我!」魏以安扭頭喊,刻意大吼大鬧,然而小房間的隔音極好,普通人的體力也遠遠低於武術家,無法掙脫。
「少鋒,難道你還沒有說明嗎?」楊千帆停下動作,蹙眉問。
「只有告知寫在訊息的內容,而且不是要先確認覺悟嗎?」李少鋒反問。
「先說明吧。」楊千帆無奈地說。
魏以安在李少鋒鬆手後立刻退到牆邊。小房間沒有任何窗戶,楊千帆又守住唯一的門,魏以安清楚知道不可能強行突破,繃緊俏臉等待後續。
果然有些細節要逼到極限才看得出來,沒想到她在這種高壓情況之下依然有辦法保持冷靜……雖然出於誤會才會演變成高壓情況就是了。李少鋒姑且移動到武器架旁邊,以免魏以安突然想不開,拿起刀劍胡亂揮舞或是拿手榴彈威脅。
「我們非常歡迎新人加入工房,即使擔任內勤也是一大助力,可惜口說無憑,需要妳在此展示覺悟。」楊千帆重新說明。
「用什麼方式?」魏以安謹慎地問。
「很簡單,讓我劈一刀。不會瞄準要害,而且工房有著外傷靈藥,幾天就會徹底痊癒。」楊千帆淡然說。
「……啥?」魏以安愣了愣,蹙眉說:「我可沒有妳們那什麼真氣或魔力,就是普通人,被刀子劈了非死即傷吧。」
「所以說了不會瞄準要害,也不會砍斷,最多就是見骨。」楊千帆說。
「搞什麼?這樣有任何意義嗎?憑什麼我要被妳劈一刀,然後再養傷!內勤成員不會去和其他人戰鬥吧。」魏以安眉頭深鎖地說。
李少鋒暗自鬆了一口氣。即使聽到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魏以安仍舊沒有歇斯底里,以成為新成員為前提進行交涉,姑且滿足最底限的條件。
「傳承千百年的規矩都有著意義,武術家、魔法師與玩家遵照著不同於普通人……不同於妳的價值觀,並不表示那樣就是錯誤的。」楊千帆平靜地說。
「請解釋得詳細一點。」魏以安低聲說。
「在科學發展起來之前,人們不曉得所謂的細菌、病毒和微生物,認為感冒是邪氣隨風進入體內;將瘟疫認為是天時不正或神罰。他們用著屬於自己的一套理論去解釋、理解這個世界。」楊千帆舉例說。
「那些觀念依照現今科學來看,大多是錯誤或毫無根據的迷信。」魏以安說。
「所謂的常識只是妳至今為止累積的主觀偏見、習得的知識與自身經歷加總起來的綜合性產物。依照相同的道理,妳原本不曉得這個世界存在著外星生物,如果以前跟妳提過人類有辦法徒手折彎鋼筋,或者是不借助任何設備就在天空飛,想必會嗤之以鼻吧。」楊千帆說。
「這個……」魏以安一時語塞,蹙眉說:「所以我應該捨棄過往常識嗎?」
「捨棄或習慣都無所謂,想辦法從中找到平衡即可。既然妳決定加入工房,即使只是內勤,依然等於踏入裏世界、克蘇魯遊戲這些普通人一輩子也不會知曉的領域。」楊千帆說。
「相信也會因此得到某些難得可貴的經驗。」李少鋒補充說。
「這是妳人生的轉捩點,謹慎考慮清楚。一旦正式加入就無法反悔了。」楊千帆平靜地問。
「等等,我不曉得社長有沒有準確傳達,我只有同意要當內勤成員,而且高中畢業就要出國留學,可不會一直加入你們隊伍。」魏以安重申說。
「三年……嚴格講起來是兩年半,這段時間已經足夠讓妳擁有最基礎的自保能力,畢竟半途而廢是最危險的。」楊千帆說。
「我們不會強迫妳留在隊伍,卻也不希望妳因此遇到危險。」李少鋒說。
「嗯。」魏以安收斂起猜疑、擔憂等情緒,認真衡量各種後果,好一會兒才繼續說:「話說回來,這樣和我必須乖乖站著被副社長砍一刀沒有關聯吧?」
「挺冷靜的。」楊千帆微笑稱讚完就再度舉起鋼刀,沉聲說:「只要加入工房,內勤成員依然是夥伴,我們不管遇到任何情況都會賭命去保護妳,偏偏現在沒有其他手段證明妳並非空口白話,所以就讓我砍一刀,證明那份覺悟並非虛假。」
「某種程度也算是團康活動的信任遊戲啦。站在高處往後倒,相信其他夥伴會接住妳。」李少鋒補充說。
「完全不一樣吧,副社長是站在砍人那邊耶。」魏以安低聲反駁說。
「剛剛講過不用急著做出決定,回去考慮幾天也沒問題。」李少鋒說。
「沒關係……我其實想過這些事情,搬入合租公寓後收到那份新的訓練內容就猜到大概了,只是細節沒有剛剛副社長講得那麼透徹,即使會有危險,錯過這個機會,今後就再也沒有第二次了。」魏以安停頓片刻,堅定地說:「我要加入。」
「那麼就展示妳的覺悟吧。」楊千帆淡然說。
魏以安深呼吸幾口起後,不再討價還價地站好,捏緊手指等待。楊千帆放緩動作平舉起鋼刀,打橫拉到旁邊,用著外行人也能夠明白的動作表明要砍大腿。
「我準備好了。」魏以安咬牙說。
楊千帆不再多說,乾脆揮出鋼刀。魏以安沒有閉眼,咬緊牙關,低頭看著鋼刀即將砍到大腿,接著在刀刃倏然停在大腿數公分處的瞬間屏住呼吸,如釋重負地笑著說:「果、果然不會真的砍下去。這個只是要測試我的膽量和覺悟,對吧?我過關了?」
「並沒有說只砍一刀。」楊千帆勾起嘴角,雙眼閃現酒紅異芒,迅速將鋼刀高舉過頭,由上而下正面劈落。貨真價實的濃烈殺氣鎖死在魏以安身上。
魏以安才剛放鬆下來就看見鋼刀劈落,完全反應不及,無法動彈地怔然看著銀光閃爍的刀刃。李少鋒早已斂氣閃到魏以安身後,將右手打橫舉在她的斜上方,避開視野,提氣護體讓鋼刀狠狠砍中手臂。
魏以安看著鋼刀停在眼前,真以為自己會死的時候卻沒有感受到痛楚,雙腳一軟地癱倒在地,臉色發青、冷汗直流地急促喘息。
「抱歉,這個也是必要程序。只要先讓妳親身體驗過一次殺氣,日後多少會比較習慣,被敵人盯上也跑得掉。不愧是學年榜首,確實猜對了,我們不會真的砍下去。」李少鋒笑著說。
「難、難以置信……簡直難以置信……」魏以安伸手摀著額頭,半晌才好不容易理解到現況,喃喃自語的同時也不禁哭了出來。
「咦?」李少鋒頓時慌了手腳,瞥了面無表情的自家師父,急忙蹲在魏以安身旁說:「我剛加入工房的時候曾經被師父拿菜刀捅喔,也有被燕子學姊拿薙刀劈,當時覺得很恐怖,時間久了就會覺得是莞爾一笑的回憶!」
魏以安沒有回答,只是繼續低頭啜泣,不停伸手擦去淚水。
楊千帆將鋼刀放回武器架,淡然說:「沒有當場昏過去算是及格,看來平時社課的練習都沒有偷懶。那麼少鋒,接下來交給你處理了,我回去跟樓月學姊準備後續流程。」
在這種時候把自己扔著跟依然哭個不停的魏以安獨處嗎?李少鋒一瞬間想要阻止,不過仔細想想,自家師父在場似乎也沒有任何幫助,苦笑著說:「請師父慢走。」
「講些大概就行,細節交給樓月學姊說明……對了,以安,恭喜妳加入工房。」楊千帆說完就轉身離開小房間。
魏以安愕然抬頭,淚水因為這句不合時宜的道賀不再流了,張口欲言,不過楊千帆已經離開了,只好繼續保持沉默。李少鋒不敢冒然搭話,默默蹲在旁邊。
好半晌,魏以安才悶悶地說:「我不想繼續待在這個房間。」
「當然!我們出去吧!」李少鋒急忙起身,走到門邊才發現魏以安毫無動靜,轉頭問:「怎麼了?」
「……我站不起來。」魏以安低著頭說。
「瞭解,那麼公主抱和扛米袋,妳要選哪一個?」李少鋒問。
「為什麼只有那兩個極端的選項,普通點用揹的就行了。」魏以安說。
「妳說的對。」李少鋒暗忖不知不覺間被夏羽影響了,半蹲在魏以安身旁微調姿勢,揹起她離開軍火小房間。
綜合樓的校舍走廊空蕩蕩的,遠處隱約可見幾名學生的身影。李魏兩人倒也沒心情在意旁人目光。魏以安趴在李少鋒身後,忍不住問:「副社長剛剛是抱持著殺人的氣勢在揮刀吧?」
「那樣才有意義,需要讓妳感受到死亡恐懼,不過我已經站在妳的後面,舉手打橫放在斜前方,師父的鋼刀會砍中我的手臂,絕對不會砍到妳。由於沒有纏刃,護體真氣會順利擋住。」李少鋒解釋說。
「聽不懂那些專有名詞啦,而且我還沒有原諒你們,肯定有更好的測試方式,先讓我放鬆再出招的二段式陷阱實在太惡劣了,絕對會留下心理陰影。」魏以安埋怨說。
「非常歡迎提供回饋,讓我們明年做得更好。」李少鋒說。
「我居然是第一號白老鼠嗎?拿刀子去砍普通人,而且先聲明會砍到重傷見骨,不管怎麼想都有問題啊,你們絕對因為平時打打殺殺太習慣,價值觀都崩壞了。」魏以安悶悶地說。
「師父剛剛道賀的時機確實不太對。」李少鋒苦笑著說。
「社長你的各種時機也不對吧,在我嚇到腳軟的時候講那句『確實猜對了,不會真的砍下去喔』實在有夠令人不爽的!補充你以前有被砍過的經驗也沒有任何幫助!」魏以安越說越生氣,洩憤似的握拳捶打。
李少鋒暗自反省,任憑魏以安將怒意發洩在自已後背,聽著她的小聲碎罵,穿過中庭後才找到空檔說:「晚點會再去出租公寓找妳,簡單說明工作內容……另外,既然已經加入就請不要喊社長了。妳的所屬隊伍不是神秘武術社,而是瞭望塔工房。」
「那麼就喊……少鋒學長?羽羽也是這樣喊的。」魏以安提議問。
「請隨意。內勤成員不用習武練氣,然而也提過希望妳擁有自保之力,日後預計安排妳跟許廣淵一起訓練,當作是社團活動的進階版就行。」李少鋒說。
「誰?」魏以安蹙眉問。
「校門警衛,頭髮亂得跟鳥窩一樣那位。」李少鋒說。
「沒想到他居然也是你們的人,到底佈了多少眼線在學校裡面……所以他在加入時也有被你們用刀子砍過嗎?」魏以安問。
「真糾結這點耶。許廣淵原本就知道裏世界的事情,加入方式不太一樣,目前工房裡面有被刀子砍過的小同盟成員就是我和妳。」李少鋒笑著說。
「才不想加入那種同盟。話說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有種把自己賣掉的錯覺……」魏以安嘆息著說。
「今後請多多指教。」李少鋒笑著提振氣氛。雖然今年沒有招攬到成為玩家的新成員,不過有內勤成員加入,或許也是目前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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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李少鋒簡潔說明進出工房的規定、樓層格局等等細節,繼續揹著魏以安穿過校庭,接著忽然看見一名身穿白色T恤與西裝寬褲的女子站在校門旁,英姿煥發、氣質出眾,漆黑長髮用翠玉髮簪盤在側邊,正是夏旖歌。
李少鋒暗叫不妙,然而都已經對上眼了,自然不能翻牆逃跑,硬著頭皮走過去。魏以安很快就察覺到李夏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遲疑地問:「熟人?」
「我是少鋒的未婚妻。」夏旖歌不苟言笑地說。
「咦?喔、喔喔……」魏以安頓時傻住了,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隨即俯在李少鋒的耳畔低聲說:「少鋒學長,你真的如同謠言是劈腿混帳學長耶,有這麼漂亮的未婚妻還在開學那天去搭訕紫紫?」
這個音量會被夏旖歌聽見啦!而且才沒有搭訕莊紫陌!李少鋒沒有辦法反駁,乾笑幾聲。魏以安頂著夏旖歌的目光,遲來意識到這個姿勢頗為尷尬,拍了拍李少鋒的肩膀,有些搖搖晃晃地下來站好。
「還好吧?」李少鋒低聲問。
「沒事,我可以自己回去公寓……掰掰。」魏以安尷尬地頷首致意,快步穿過馬路。
「那位就是瞭望塔工房的新成員嗎?」夏旖歌望著魏以安的背影,淡然問。
「只是社團學妹。」李少鋒沒打算解釋內勤的細節,簡單帶過地說。
「看起來互動頗為親暱,社團活動期間也有交集吧。」夏旖歌說。
「就是普通的互動啦。」李少鋒乾笑幾聲,難以捉摸夏旖歌這麼問的真意,轉而問:「有什麼事情嗎?」
「我平時就偶爾會散步過來那間位於轉角的便利商店,沒想到正好遇到你,真巧。」夏旖歌微笑著說。
少來,自己三不五時被夏羽抓著過去便利商店買零食、消夜,從來沒有見過夏旖歌,畢竟那算是瞭望塔工房的地盤,基於武術家的默契不會擅自闖入。李少鋒不曉得夏旖歌講這種肯定會被拆穿的話有什麼意義,遲疑片刻後沒有戳破,乾脆地問:「有什麼事情嗎?」
「這裡不適合談話。」夏旖歌說。
「那麼請到我們工房的會客室。」李少鋒擺手說,湧現接下來會有麻煩事的預感,默默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