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李少鋒和夏羽以偽裝身分走在逢甲夜市。
從東勢趕到市區時已是深夜，不少攤販都收拾完畢，街道兩側空蕩蕩的，店家也大多拉上鐵捲門。大學生與觀光客的身影稀稀疏疏，倒是出乎意料有幾組鯤島丐幫的幫眾，看似同樣剛離開丐幫大會、前來這裡的居酒屋續攤。
李少鋒依然扮演著「波啟承」，用大衣稍微遮掩所揹布袋。夏羽大大方方地雙手插在口袋，向著路旁的丐幫幫眾微笑致意。
「這麼招搖沒問題嗎？」李少鋒低聲問。
「波奇，放輕鬆點。」夏羽用指尖捲著辮子，隨口說：「只要是偽裝身分，要做的事情就沒有改變，不要露出破綻。」
「那樣至少告訴我要去見誰吧？」李少鋒問。
「你也有猜到吧。已經和林淺唯約好了，算是去拿這次潛入任務的額外報酬。」夏羽笑著說。
李少鋒暗忖這樣也可以搞清楚為什麼羽兒那麼重視林淺唯擁有的情報，不再多問，繼續跟著夏羽穿過冷清街道，抵達車流熱絡的十字路口。林淺唯站在轉角騎樓，單手拎著一杯手搖杯，像是等待許久似的。
「不好意思，丐幫大會開得比想像中更久。」夏羽迎上前說。
「你們兩個是第一次參加吧，沒有必要特別趕回來，好好享受會後慶典。范爺突然把很多關鍵事情都交給淑芳姊處理，忙得好幾天沒睡了，舉辦丐幫大會的今晚反而算是放假。」林淺唯聳肩說。
「辛苦了。」李少鋒苦笑著說。
「所以為什麼急著找我？」林淺唯斜眼問。
「丐幫大會確實挺熱鬧的，不過那些應酬根本無法放鬆，好不容易陪著堂主寒暄完又換下一位，根本沒有盡頭，推給江大哥之後想辦法溜出來了。林姊應該還沒吃消夜吧？找間可以坐著聊天的餐廳，波奇請客。」夏羽說。
「我怎麼說都是前輩，不會讓你們付錢。」林淺唯堅持說。
「林姊在這方面還挺古板的。」夏羽笑著說。
李少鋒三人沿著騎樓走動，找了間營業到深夜的串烤店，坐在內側座位。店內頗為熱鬧，大學生和上班族坐了半滿，熱絡喧鬧，自由說話也不用在意被他人聽見。
等到點完餐，林淺唯拿起啤酒杯，笑著說：「總之先恭喜兩位。聽說被胥長老招攬到新成立的特殊攻略部隊，直屬九袋長老，揹起更多只布袋也是遲早的事情，真是平步青雲啊。」
「還好啦。」夏羽笑嘻嘻地說。
「感謝林姊這段時間的照顧，也恭喜林姊揹起第五只五袋。」李少鋒舉起冰水，頷首說。
「原本還想要擺點前輩的架子，沒想到眨眼之間就被你們超過了，袋數增加也是多虧了你們的功績。」林淺唯沒好氣地搖著手，隨口說：「對了，小凌，妳似乎被某些幫眾稱為『丐幫新星』唐凌喔，這個新外號應該很快就會流傳出去，畢竟單對單打贏石岳融可是一大壯舉。」
那個外號肯定是胥明刻意傳出去的，為了穩固勢力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耶。李少鋒轉念一想，不久前和昆娜交過手，如果胥明繼續營造「丐幫新星」唐凌活躍的假象，也可以避免救世會發現唐凌就是夏羽。
「爛死了。」夏羽蹙眉說。
「不要嫌啦，有外號本身就是很難得的成就，對於我們年輕一輩的修練者而言更是如此。我在高姊手下混了這麼久也沒有外號。」林淺唯說。
「那麼就再敬小凌的新外號！丐幫新星！」李少鋒刻意舉杯高喊，然後腰側就被夏羽狠狠擰了一下。
「在胥長老手下要加油呀。」林淺唯跟著乾杯說，再度問：「所以特別找我出來有什麼事情？總該不會是單純聊天吧？」
「想要問問林姊以前待得那支隊伍的事情。」夏羽單刀直入地說。
「鼓山殷家？為什麼？都已經傾覆了。」林淺唯蹙眉反問。
「有聽胥長老提過這方面的事情，說是原本有在關注那支隊伍，解散了很是可惜。」夏羽隨口說。
直接把胥明搬出來壓人啊。李少鋒暗自苦笑，卻也想要知道為何夏羽這麼重視林淺唯……或者說重視「鼓山殷家」這支門派的理由，靜靜旁聽。
「真的假的？」林淺唯無奈蹙眉，妥協地問：「要問什麼？」
「都可以，畢竟我們什麼都不曉得。」夏羽歪頭說。
「真是含糊耶。」林淺唯又喝了幾口啤酒，隨口說：「根據地在高雄山區的一間獨棟洋房別墅，挺老舊的，原本住戶應該是普通人，前師父買下來之後進行幾次改建，像是練武場就位於地下室，空氣很不流通，以前挺討厭進去的。」
「原來如此，所以地下室只有練武場嗎？」夏羽不著痕跡地斟酒，繼續追問。
李少鋒沒有加入話題，回想著以往陸續曾經聽過的鼓山殷家傳言。
那是人數不多的小門派，有著獨自內功心法，卻沒有能夠與之配合的家傳武術，門人分別使著刀槍劍戟各種兵器，細節處有許多東南亞門派的影子，推測是因故逃來台灣的某支門派分系。十多年前，家主的殷興沒有從克蘇魯遊戲回來，門派隨之解散。
林淺唯講了幾件往事，直到店員小哥端上串烤才暫時中止。
夏羽對於串烤沒有太多興趣，很快就再度問：「有什麼特殊的心法秘笈嗎？」
「真敢問耶。」林淺唯轉著竹籤，思索片刻才說：「嗯……這個說出來應該無所謂，畢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鼓山殷家的心法秘笈共有三本，依序是《黑骸卷》、《腐血卷》、《換胎卷》。」
「聽名稱難道是專攻毒物的心法秘笈嗎？」李少鋒好奇地問。
「台灣比較少見，不過在東南亞其實是大宗喔，很多門派隊伍都有在研究外星毒物，即使沒有實際成果也能夠作為嚇阻，讓其他隊伍不敢惹上門。如果敢動手就大家一起死這樣……秘笈名稱聽起來很恐怖，實際上是專攻調理、解毒變化的心法。」林淺唯解釋說。
「所以沒有獨門的毒物、毒藥嗎？」李少鋒追問。
「根本沒有時間與資金去弄那些研究，也不是以攻略克蘇魯遊戲為主，畢竟成員太少了。前師父剛愎自用、傲視輕物，從來沒看過他和其他門派的武術家有過什麼交流，偶爾在酒後會表示殷家的心法秘笈練到大成的境界絕對不會輸給世界任何心法迴路，然而很講究時機，可能千百年也沒有一人得到那份機運。」林淺唯回想著說。
「那樣根本沒有意義吧？」李少鋒啞然問。
「不曉得，前師父從來不肯多加解釋。」林淺唯聳肩說。
「全部只有三本嗎？」夏羽又問。
「是呀，嚴格講起來，能夠練的只有《黑骸卷》那本，內容就是最普通的外家硬功，在各種毒素與侵體真氣當中護住心脈。我曾經跟高姊提過細節，評價是『足以保住性命，但是會傷及四肢與經脈，乃是急於求成的邪道』，讓我不要繼續練了。」林淺唯嘆息著說。
「所以加入丐幫後就從零開始修練？」李少鋒問。
「幸好鼓山殷家的內功心法算是正統，底子打得穩固，勉強省去最初幾年的基礎七變，而且前師父在這方面還算是很有眼光，我的天賦不錯，轉而練起我幫的心法也有所小成。」林淺唯說。
「喔喔！自賣自誇嗎？」夏羽笑著說。
「聽說前師父當初跑遍全台灣的孤兒院、育幼院，最後決定收養我和慕姊，慕姊可是在殲滅軍當中隊長，那是非常厲害的成就。」林淺唯與有榮焉地說。
「我們當然也很瞭解林姊的厲害啦！」夏羽又恭維幾句才問：「那三本心法秘笈放在哪裡？」
「嗯？應該讓少主帶走了。」林淺唯不甚在意地說。
「聽說殷示爵在黑虎闖出名聲，被稱為『髒刃』，然而傭兵的生活就是在刀口舔血，參加遊戲時通常會將珍貴物品另外藏放在地球某處，難道沒有偷偷留在台灣嗎？」夏羽問。
「說是這麼說，我和少主好幾年沒有聯絡了，他完全不肯回訊息，大概把手機號碼換掉了，寫信到黑虎總部也都沒有收過回信，真是薄情。房子應該沒有賣掉啦，不過當時少主未成年，或許會先過戶給其他親戚，雖然沒聽過有那種人就是了……」林淺唯端著啤酒杯，蹙眉回想說。
「殷示爵的母親呢？有兄弟姊妹嗎？」夏羽又問。
「師母在我們入門不久就病逝了，少主是獨生子。」林淺唯說。
「原來如此，難怪會獨自前往加入黑虎。」李少鋒暗忖夏羽追問得有些過頭，插話說。
「林姊原本在鼓山殷家就是練鐵鐧？」夏羽轉而問。
「嗯嗯，原本是刀槍劍戟什麼都練，這是前師父的教誨。只要學好內功心法，無論使用何種兵器都能夠發揮威力，不過後來才知道這樣是邪道。東方體系講求心法與招式的緊密貼合，相輔相成，幸好我幫的心法能夠配合多種武器，在高姊的建議之下專門練鐵鐧。」林淺唯攤手說。
「如果是歷史不久的新興隊伍，或許因為機緣巧合得手了心法秘笈，以此創立新興門派，花費數十年才會研究出相對應的武術招式。」夏羽說。
「並沒有那種感覺，前師父從頭到尾都覺得那套內功心法不會輸給世界知名隊伍的心法迴路，平常的言語當中就透露出那份自信倨傲，說是等到心法大成再開始練兵器就行。」林淺唯說。
「聽起來似乎挺像是魔法師的。他們也是先專注在魔法迴路，高手才會開始練『魔兵』，挑選一、兩項兵器潛心練習。」李少鋒說。
「鼓山殷家是徹底的東方心法體系喔，而且頗為鄙視魔法迴路，前師父有事沒事就會講魔法師的壞話，不過原本就是偏門邪道，似乎也沒什麼資格那麼說就是了。」林淺唯聳肩說。
夏羽蹙眉思索，突然嘟囔著「廁所」就起身離座。
林淺唯目送夏羽的背影離開，偏頭說：「波奇，你其實挺強的吧？」
李少鋒思索著是否有哪裡透出破綻，表面上還是苦笑著說：「林姊醉了嗎？」
「幾杯啤酒怎麼可能醉。雖然被小凌的風頭蓋過去，你跟她幾乎沒有分開行動，表示在她動手時沒有礙手礙腳，負責警戒、協助，那樣可不簡單。」林淺唯瞇眼說。
「從以前就混在一起，比較有默契啦。」李少鋒暗自安心，簡單帶過說。
「是嗎，我覺得自己看人還挺準的……」林淺唯又喝了幾口啤酒，突然前傾身子，興致勃勃地低聲說：「對了，跟你講一個好消息。小凌其實挺在意你的，接下來只要加強攻勢就有機會攻陷芳心喔。」
「嗯？啊啊……真是好消息。」李少鋒思索片刻才想起以前幾次為了支開林淺唯都拿這個當作藉口，事後自然沒機會澄清。
「現在小凌炙手可熱，你可不能鬆懈啊。」林淺唯說。
「我會努力的。」李少鋒乾笑幾聲，陪著林淺唯聊起丐幫大會的細節，依然不曉得羽兒問出這些情報究竟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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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串烤店時已經是深夜。
車道空蕩蕩的，許久才會有車輛疾駛而去。夏李兩人和林淺唯在轉角處分別，隨即隱匿行蹤，前往附近的無人巷弄。
「──那麼也要跟她道別了。今後如果意外見到林淺唯，就是陌生人，絕對不要突然打招呼。」夏羽叮嚀說。
「瞭解。」李少鋒說。
「接下來準備去高雄一趟吧。客運的話應該半夜也有車，三個小時內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了。」夏羽說。
「真的要去殷家老宅嗎？」李少鋒皺眉問。
「得到的情報比想像中更多，當然要打鐵趁熱，利用偽裝身分過去也多一層保險。」夏羽說。
「沒有妥協餘地？」李少鋒問。
「絕對要去。」夏羽堅持說。
李少鋒不再多說，暗忖到場總該能夠弄清楚羽兒堅持的理由，並肩離開深夜的逢甲夜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