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終於明白父親口中「承擔責任」的意思——在她不顧父親勸告、獨自前往森林去狩獵地精,因為不理解地精的習性和戰鬥方式,在武器丟失後被圍困在一棵樹上,萬幸的是地精不會爬樹,安雅一時半刻還不會有生命危險。
「不曉得我的弓掉到哪裡去了?」安雅看樹下一群矮冬瓜蹦蹦跳跳、氣急敗壞,像一批活靶一樣、滑稽又有趣。
直到其中一隻地精拿來幾把斧頭後,安雅就再也笑不出來,地精不會爬樹但是會砍樹。
「主啊,我該怎麼辦?」劇烈搖晃的樹就像安雅惶恐不定的內心,樹下一張張醜陋又骯髒的臉都在謾罵著聽不懂的髒話,地精一定是造物主在爛醉之後創造出來的劣質品。
安雅很清楚她的恐懼——地精手上的那些斧頭和武器,雖然一時半刻樹還不會倒、但是等到樹倒之後被砍的就會是她。
「啊——」
在一連串的尖叫聲中,安雅的「守護者」終於不支倒下,被埋在樹冠中的安雅根本顧不得疼痛和傷口,因為只要她露出腦袋的那一刻就是她的死期。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在身旁此起彼落,安雅甚至感覺到有幾隻地精踩到她的肚子,地精看似矮小、體重卻十分驚人,這幾腳差點把安雅的午餐從肚子裡擠出來而且惡臭無比,安雅——發誓如果能活著回去,這輩子都不再忤逆父親。
死亡遲遲不來,身旁的聲響逐漸沉寂,安雅忍不住好奇心從樹冠裡探頭,完全沒有想到這是否是陷阱。
「勒卡米爾先生,這裡有個小夥子!」
聽起來是一位中氣十足的年輕小夥子,安雅不斷尋找聲音的源頭,還沒想起上一刻她還在生死關頭、還有憑空消失的地精們。
「我聽到了,安格雷斯,希望你學習的時候也能有這般靈敏。」
另外一個聲音讓安雅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怎麼形容它都不貼切,像是死人骨頭的嘴巴一開一闔那樣在說話、但是又有著活人的口吻。
安雅因為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氣打了一個冷顫,太陽還毒辣辣的掛在天上,她卻全身都被冷汗淋浴。
「朋友?沒事嗎?」
安雅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嚇著,幸好是「安格雷斯」的聲音,否則她會醜態畢露;轉頭過去是兩位腦袋以下都被披風遮掩的男人,剛才說話的安格雷斯是一位中年大漢,腮上長滿像是雪混著灰的鬍渣、稜角分明的臉龐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看眼珠的顏色應該是北方人,那種被稱為「永夜明燈」的雪亮眼睛,讓安雅一眼迷住。
另一位被稱為勒卡米勒先生的人年輕卻死氣沉沉、臉頰飽滿卻膚色黯淡、雙眼像最銳利的長槍卻沒有光芒,加上他剛才那種陰氣十足的音色,造物主應該是在最失落的時候不小心創造他,亦或者說他只有一半像人、另一半則是三界中獨一無二的生物。
「謝謝……你們救了我。」安雅拉住安格雷斯的手,起身時不小心踩斷一根樹枝、差點跌進安格雷斯的懷裡,連忙站穩馬步、免得再往前一步,直接撲進一個陌生男人的胸口。
「別客氣,不過不是我們趕走地精。」安格雷斯不愧是北方人,笑起來的溫度一點都不燙手,像舒服的熱水澡、讓人想更加親近。
勒卡米勒吐出韻律詭異的異國話語,安格雷斯聽完思索一陣後才說:「勒卡米勒先生,地精可不是好東西,不趕盡殺絕嗎?」
勒卡米勒吝嗇言語,只是搖搖頭、將一隻結實卻無力的手懸在空中,畫出一個奇怪的符號後對著符號彎腰鞠躬,安格雷斯也急急忙忙跟勒卡米勒做一樣的動作,讓安雅一頭霧水。
奇怪的符號開始變形、變成一個人形的黑色影子,影子像墨水一樣流到地上、滲進土裡,人形的模樣變得明瞭——是一位手持銀製長劍、披掛古代樣式的重裝十字軍盔甲,全身上下沒有任何血肉的骷髏,這具骷髏的脖子上套著一條繩子,安雅以為是項鍊或護身符之類的東西,仔細一看後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涼氣——那條繩子是一條絞首麻繩。
「以父之名,感謝你的付出,加略人猶大,願往後的苦行能與你作伴。」
武裝骷髏微微欠身,雖然長相可怕卻舉止莊嚴,在勒卡米勒從斗篷裡拿出一罐骨灰罈並且打開後、變成一團灰塵被風吹進骨灰罈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