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Ｅｐ１－４
死的步調
「既然這裡沒救了……為何不聽她的？」
「何嘗不可？」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
宛若一尊沒靈魂的和式人偶般蜷縮著，雙眸不富有任何的生命力。棗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一絲感情，她只是這樣冷冷咧的一抹微笑。
我上前摸了下她的額頭，並沒有發燒，全身上下也看不出有外傷或是被殭屍攻擊的痕跡。我想……應該是她的「那種病」，發作了吧？她身上穿的不是我任何一件便服，反而是羽音的另一件夏季制服……
「嘻嘻嘻……吶？是凜哥哥呀？這個世界，開始了踏上了重蹈覆轍的命運唷──你很想知道是什麼對吧？那是毀滅唷……嘻嘻──」不帶有一絲人類感情的冰冷圍笑，冷冷地說出令人難解的詞句。
果然是所謂的多重人格，這並不是棗會說的話，語氣也不像原本充滿活力。
「難道……凜哥哥你不怕嗎？」詭辯笑容帶出的問句……這讓氣氛更加詭異了起來。
「或許吧，但就算如此，我還是得活在當下呀。」以笑容去回應「她」，不同的是，我的笑容，並不如她的笑容那般不富感情。
「……命呀……命可不接受這種說詞的唷，活在當下，只不過是人們用來逃避的說詞唷……」緩慢拉長的語氣反駁著我。
命？是她的名字嗎？「所以妳的名字叫做──命，是嗎？」沒有理會他是否贊同我的說法，我輕輕拍了她的頭問。
「是呀……我叫做命……」她的臉瞥到一旁，語氣仍然傭懶緩慢地說：「我就叫做命……如果我不是命的話……那麼就不會取作命了……就因為我是命……所以我便是命……名字是命……沒錯……因為我的名字叫作命……所以大家都叫我命……」
大概是個很奇怪的自我介紹吧……語氣中，詞與詞之間停頓的尾音拉得很長，因此這段自介雖然很清楚，卻會讓人感到有點不耐煩……不知道這種說話方式是故意的還是習慣性。
「但是呢……現在大家都叫我棗了呢……沒辦法哪……」至少，我知道她的名字了……
等等？現在大家都叫她棗？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嗯……棗姐姐的還是穿制服最好看呢……雖然有一半是為了服務凜哥哥才穿上那個妹妹的衣服……」雖然是「命」的人格，但畢竟這個身體是我所認識的「棗」，命突然毫無顧忌的就直接把裙子給拉起來，還順手當扇子扇了兩下風。
「……還好內褲沒有濕掉呢……」呃！蕾……蕾絲……命就這樣在我面前把「棗的」內褲無顧忌地露給我看……但我反射性動作把視線趕緊移到旁邊。
「……唉唷……凜哥哥明明就很想看嘛，難得可以看個夠呢……不然我把精神還給棗姐姐囉……」命臉上的笑容不像剛剛那樣冰冷了，現在，能夠感受得到，命這個人格，大概是那種腦袋瓜充滿奇怪，而且有點邪惡搗蛋的想法……應該是個愛開玩笑的腹黑個性吧？
「好了啦！不要再露……」這傢伙還是把裙子給掀著，好像不打算放下了……我伸手打算「幫她」把裙子給「放下」……
轟轟────！！
嘰──砰──砰──砰──！！
轟────！！
外頭突來的連續巨大聲響，貌似是什麼引起了連環爆炸般，僅僅一瞬間，感覺整棟房子都在搖晃，而且耳朵開始有些耳鳴……
也多虧這爆炸聲，我才想起回來的目的是什麼。
我拿出手機，通常在這種時候漫畫、電影、任何有關的災難劇情裡，手機都是無法使用的。因此我很意外，手機還有訊號在，上頭有兩通未接來電與未讀的簡訊。
是羽音與小蘋果兩人一人一封簡訊與來電。
「哥哥，我們現在沒事，哥哥的教室位置比較偏僻，我想我們會去那裡躲起來！哥哥請小心。」這是羽音傳的簡訊。
「學長！謝謝你！因為我很喜歡羽音，所以我也很喜歡你哦！你不能死掉哦！」這封邏輯奇怪的簡訊是小蘋果傳的。
心理的壓力頓時減輕了不少哪……呵呵呵……
「喂！你那是什麼表情啊？噁心死啦！」
耶？這個充滿元氣，而且懷有滿滿意見，聽來嬌氣十足的聲音，是棗本人！她原始的人格不知何時變回來了。她兩手插腰，一臉狐疑看著我。
轟──砰──砰──砰──！！
砰砰砰────！！
又是一連串的爆炸聲，這次爆炸的震動讓客廳的好幾樣擺飾都掉了下來，似乎是在附近的樣子……
「怎、怎麼了？凜？」棗的神情微露驚恐，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當然，我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那麼多爆炸，但是我知道一點……就是外頭絕對比剛剛我出去回來時還要更加危險。
殭屍，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我所見到的是熟悉卻又陌生危險的環境，那不過是短時間內所改變的。那麼，我在家裡的這段時間，外頭又會如何變化，我不敢想像。
即使如此，這一切還是讓人覺得荒唐，畢竟在一切發生前，我只覺得這種東西不過是天方夜譚罷了。
活在當下嗎……？
我一面以混亂的思緒思考著這些事，一面搜尋家裡派得上用場的東西。我的出身只是個極其平凡的家罷了，所以，槍械是絕對不會有的……
但也不是一定要有槍才能夠對付殭屍，我們科系──製圖科，一年級的實習課程工具裡有一種專業製圖用的三角板，這種三角板size還頗大的，長寬大約三十與十五公分，它的角如果以重力加速度去揮舞，是能夠在人體切開一條深溝……
鋁製的球棒，在某次壘球課莫名其妙帶回家後就一直沒還給學校，想不到現在竟成了最佳防身武器之一，或許當初該多幹幾顆球回來，還可以當遠距離的攻擊手段哪……
鋁製的長柄物，這東西我就不知道叫什麼了，只知道是拿勾放在高處的曬衣架，估且叫它長勾吧？這東西耐久度雖然不及鋁棒，但我想攻擊距離應該比鋁棒多「一」吧？等等……這又不是ＲＰＧ！是在多什麼啦！
碰碰──
「你、你在自言自語個什麼勁呀！外面有人在撞門啦！」棗指著我家的大門，外頭鐵門傳出的拍打聲響可以知道這力量非比尋常。
「凜！」棗透露了不知所措的神情，對她來說，她的生活日常還停留在那和平的時光。
「不要開門，來幫我，把門給堵住先！」我把找到的東西全擱在地上，接著將沙發往大門推去。
我們合力推了兩張沙發、書櫃、電視機、電冰箱……等等家具，將大門口給完全堵死。從外頭的鐵門拍打聲聽來，這些家具碰撞倒下時發出的聲音，似乎引了不少殭屍在門口。它們死沉的低鳴聲，準備將恐懼狠狠烙進我們心裡。
「外面那到底是什麼聲音啊……」
「殭屍啦！」
「殭、殭屍？什麼跟什麼啊？」
「就是殭屍，Zombie！電影、愛麗小說裡寫的那些怪物啦！知道了嗎？」
「噫……那我們該怎麼辦？你不是把門堵死了？」
「先整理有用的東西再說吧，我有辦法逃離這裡。」
繼續在家試圖找出其它有用的東西，廚房的菜刀，攻擊距離似乎太過危險了，放棄。廚具也沒有派得上用場的……
最後，我只多拿了兩瓶礦泉水和手機電池放進書包裡，畢竟什麼東西會派上用場這短時間也想不到。
「我們從老媽房間的窗戶出去，那裡出去是公寓的門口，運氣好的話我們就騎車離開！」在廚房隨手拿了一把刀子後，我把書包遞給棗，接著把老媽鎖住的房間門給用力踹開。
我從她收納冬天被單的櫃子裡把所有棉被枕頭全拿出來，然後用刀開始割著被單。
把這些被單割成條狀，將它們和衣服、窗戶結合綁在一塊兒，形成了一條非常長的「布繩」，為了預防它斷掉，每個連接的地方我還用上許多衣服及布打上死結。最後將其牢牢綁在逃生的鐵窗上。
這布繩的長度剛好可以讓我們爬下一樓。
「棗，背好包包，我先下去，確定下面安全後妳再下來！」我稍微思考了一會後，和棗這麼說：「如果……下面不安全，妳就……妳就……」說到這裡，我的身子開始有些發抖。
如果下面不安全……那麼棗怎麼辦？她要一個人在這裡嗎？還是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讓我們都安全離開……
「凜，我會和你一起下去的！」我似乎多慮了……棗的神情看來並沒想像中害怕，反到能從她那雙美麗的眸子看出一抹堅定的意志。
我點點頭，打開鐵窗，捉穩垂落路面的布繩，小心翼翼地往下爬，當離路面還有段距離時，我再三環顧確認四周沒有殭屍，才趕緊跳下。
除了我家的拍打聲外，這巷頭至巷尾安靜的不像話呀……但這份死亡的寧靜也僅此於止，數條街外仍可聽見零落的慘叫與呼救聲。
「棗，妳可以……下……我不是叫妳等我確定安全再下來嗎？」才要抬頭叫棗爬下來，棗卻已經站在我旁邊了，而且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我伸手去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瓜。
「又沒關係！你也是確定安全才下來的嘛！而且真有什麼事發生，我趕快下來才能幫你呀！這是擔心你耶！」棗兩手抱著被我敲的地方，噘著小嘴反駁我。
「但如果真的不安全……妳這樣……算了，要是真的不安全，就這樣留你在上面一人，我也……」
確實，我剛剛所想的，就是當我下來時，卻遭到殭屍攻擊，那麼棗該怎麼辦？
算了……至少是安全的。
「哼哼！你看我想的才是對的唄！」棗見我沒繼續反駁，立刻擺出她的招牌動作──兩手插腰，得意哼哼笑。
「別笑了，走吧。」我發動停在一旁我的機車，戴好安全帽，確認棗也坐穩，準備要發動油門時，我不自主的把視線移向我家紅寓門口──小女孩所長眠的樓梯間……
她──正站在那兒，頭顱歪向被咬破的左肩，雙眼充滿死寂地盯著我……
跟上了這個世界相同的腳步……
靈魂或許真的離開了這個變調的世界，但她的身軀……
正與這個變調的世界，一同改變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