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星瞳已經很久沒去學校了。
時間大約可以從她決定做YouTuber那時算起。現在的星瞳平時除了打打工,就是整天窩在那三坪大的雅房忙著頻道的事。
但這並不是說星瞳討厭上學或學習,而是因為她那獨特的個人風格與脾氣,讓她在之前那所傳統保守的升學名校一個朋友也交不到,甚至被人欺負、排擠,師長也都將她視為問題人物。久而久之,星瞳就漸漸不願再去學校了,最後她與爸爸大吵一架,被趕出了家門。
而現在,星瞳遇到了自己憧憬的對象——小D,她們兩人不只成為了朋友,之後還打算一起上學、一起調查。
星瞳一想到這裡,一種甜蜜又不安的心情就湧上心頭。
說起來可能有點奇怪,但是在星愛學會,星瞳終於有機會品嘗到一個十六歲少女該有的青春與憂愁——
然而,正當兩人還沉浸在彼此的溫柔時,一道聲音打破了這股微妙的氛圍。
寢室的門鈴響起。
『不好意思,我們是星衛,請問有人在嗎?』門外的人禮貌性地問道。
星瞳與小D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很有默契地同時拉開了距離,低著頭假裝整理著自己。
兩人都不敢直視對方,只敢用餘光默默地觀察著彼此因害羞而紅得發燙的耳廓,只要視線稍微對到,就趕緊把頭撇得更遠。
『不好意思,我們是星衛,請問有人在嗎?』門鈴再次響起,伴隨著門外的人聲。
(哎呀——好尷尬!我剛剛到底在幹嘛?!小D有被我嚇到嗎?)
星瞳現在的思緒就如同她的衣服一樣越整越凌亂,小D反而率先恢復了冷靜:
「來了~~」
在小D的引導下,兩位頭戴鴨舌帽,穿著夜空藍色警衛制服的女人進入了她們的寢室。
星瞳想起這是小D做環境介紹時,在墨丘利商場隨處可見的制服警衛。
她們看到星瞳的模樣後馬上壓低了帽子,將自己的視線隱藏起來。星瞳見狀則是趕緊背對著她們及小D,一邊調整鈕扣的位置一邊小聲地問小D:
『噯,小D,她們來這裡幹嘛?』
「她們來收拾東西啊~~」
『收拾?收拾什麼東西?』
「收拾另外兩位室友的東西啊。她們前天蒙主寵召了~~」
「蛤!?」星瞳驚訝地從床上彈起,顧不得自己現在的模樣。
「呀!禁止不純交往禁止不純交往……」
小D被星瞳這聲大叫吸引了注意,結果看到了星瞳的「內在」,雖然小D馬上用手遮住了雙眼,但耳根已經發紅。
星瞳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狀態,整個人趕緊轉身縮起來。
但這樣做是沒用的,因為星瞳的襯衫早就被汗水浸透,吸附在肌膚上的半透明襯衫反而使星瞳的背部更加引人遐想。
「這這這、這個先借妳遮一下……」小D別著頭,一邊說著一邊抓起自己的外套。
禁止不純交往?
事到如今小D在說什麼?
算了。
星瞳冷靜下來後,決定先釐清「蒙主寵召」這四個字在星愛學會這裡是否有其他涵義。
「……所以說,『蒙主寵召』是什麼意思?」
「就是一般字面上的意思唷,以後不會再見到她們了!好了啦,我們不要說這個了。人家肚子餓了,來聊聊等等要吃什麼吧~~這裡的餐廳……」小D用著輕鬆俏皮的態度,自顧自地說著。
原來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星瞳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
但還有一件事情更加讓她不能接受。
——有了之前相處的經驗,星曈已經認知到小D是一個非常膽小又愛哭的女孩了。星曈心想,面對室友「蒙主寵召」的消息,就連沒跟室友打過照面的自己都會覺得有點害怕、難過了。作為室友的小D怎麼會表現出這種態度?
這實在是太違反人設了。
星曈有點動搖,但還是做了一個深呼吸緩住情緒,因為她不希望自己的衝動再次對小D造成傷害。
每個人面對這種事情的處理方式都不同,這或許就是小D的處理方式吧。
嗯,應該、或許,就是這樣……吧?
星瞳決定小心翼翼地向小D求證:
「……妳都不會難過嗎?」
「嗯~~」小D有點遲疑,用餘光瞄了一下後方的星衛後,突然大喊:
「我很開心!這一切都是星界天主大人的安排~~我們都要相信星界天主大人~~我們都要感謝星界天主大人!」
頓時,小D就像接待處的服務員一樣,開始對著星瞳鞠躬,連眼鏡都甩飛出去了。
星瞳看到小D的反應,心瞬間涼掉。她趕緊從小D的面前閃開,任憑小D對著空氣瘋狂輸出。
眼見星瞳從自己的面前閃開,小D態度驟變,擺出了本該與她的氣質完全無緣的凶狠表情,怒視著星瞳、質問著星瞳:
「間幕星子,妳不相信星界天主大人嗎!!」
「……小D!妳冷靜!」
「間幕星子,妳不相信星界天主大人嗎!!」小D握緊了拳頭,又重複了一次剛剛的話。
星瞳不知所措,眼神不斷在整個寢室中慌亂地游移,試圖找尋任何能幫助自己的東西。
只是星瞳不但沒找到她想要的東西,反而看到了原本無視這一切的星衛們停止了動作,手摸在腰際擺出一副警戒的姿態,充滿敵意地瞪著自己。
星瞳不敢貿然把視線移開,她深怕只要一眨眼,星衛的警棍就會砸過來。
然而小D卻像是與星衛配合好似地抓準了這個機會,一把將星瞳撲倒並騎在她的身上。接著用著猙獰的面容,開始不斷在星瞳的耳邊嘶啞著:
「我們都要感謝星界天主大人我們都要感謝星界天主大人我們都要感謝星界天主大人我們都要感謝星界天主大人……」
面對這股魔音傳腦,星瞳的心防逐漸瓦解……
我明明——
從一開始就察覺小D的怪異了。
卻還是一直在找藉口說服自己、催眠自己?
我太衝動了。
是我的不對。
小D說不定有什麼難言之隱。
一定是我不夠了解小D。
我憑什麼對她發脾氣?
這或許就是小D的方式吧。
——去他媽的!現在發生在我眼前的畫面,叫我怎麼再欺騙自己!!
星瞳的情緒潰堤了,淚水不斷奪眶而出。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小D那令人屏息的「咒語」依然永無止盡地在耳邊迴響。
但是隱約之中,似乎又聽到一些細微的話語,穿插在小D的那一串「咒語」之中:
『配合我。』
「……」
『快一點!星瞳!』
「……」
『她們……』——
她在說什麼?
「星瞳」?
一下這樣、一下那樣的,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小D?
該不會在這裡住久了,都會變成這樣吧?
哈哈……
哈哈哈……
我也會嗎?
我已經搞不懂了。
但耍人也該有個限度吧!——
「呀啊!——」星瞳奮力推開了小D。
「笨蛋!」小D跌坐在地,表情有點痛苦地說著。
這時,星瞳驚見本來像雕像一般沒有任何動靜的星衛,已經站在自己眼前舉起了警棍。星曈反射性地閉起眼睛,做出遮擋的動作。
『咻——咚!』
警棍落下,但星曈沒有受傷,只感覺到好像有人倒在自己身上。
「小D?……」
星瞳還沒反應過來,小D就再次把星瞳推倒,然後用著顫抖的聲音對著星瞳說:
「跟著唸……」
果然,小D又開始重複循環著那魔音般的的咒語,但警棍也開始接連不斷地落在她的背上。
星瞳愣住了,她不懂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直到小D的淚水滴到自己的臉上。
原來,剛剛警棍第一次落下的時候,小D就衝上前為星瞳擋住了攻擊。之所以推倒星瞳,也是為了用身體護住星瞳,不讓她受到傷害。
星瞳摸了摸滴落在自己臉上的淚水,看著那個膽小又愛哭的小D,此刻正強忍著淚水,勇敢又堅強地保護著自己。
「小D,為什麼!——」星瞳語帶哽咽地說。
小D的聲音逐漸變得虛弱,但還是勉強擠出一絲力氣回應星瞳:
「跟著唸……相信我……!」
星瞳雖然搞不清楚小D要她這麼做的理由,但看著眼前發生的畫面,不管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小D,不管是不是自己一廂情願,這一刻無論如何,她都決定再相信小D一次。
隨著兩人的咒語不斷落下,星衛們竟然逐漸停止了攻擊,最終若無其事地回去工作,不久後便離開了寢室。
而此時星瞳早已哭紅了眼,她愧疚地看著虛弱疲軟的小D,心裡只有數不盡的歉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笨蛋……怎麼從我們相遇開始,妳就一直在跟我說對不起……」
「我去叫救護車!」
「沒用的……他們進不來這裡……」
「什麼?!不然我送妳去醫務室!」
「不行……那個地方……絕對不能去……」
「可是!——」
「噓,有什麼事之後再說……」
小D的眼皮漸漸變得沉重,半闔著雙眼對星瞳說:
「噯,星瞳……妳能再靠過來一點嗎?……妳能不能……給我一個膝枕?」
「好,當然好!……」
星瞳擦了一下眼淚,溫柔地將小D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
「……還需要什麼嗎?」
「陪著我,這樣就好……」
星瞳點點頭,脫下外套輕輕覆蓋在小D身上。
「謝謝妳。」小D露出了如夕陽般溫暖又和煦的笑容。
之後,星瞳就一直靜靜地看著小D在自己腿上逐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