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夜越來越深，夜丹還是沒能脫困，幸好有帶乾糧跟水，還足以充飢。
雨仍然下個不停，空氣相當潮濕，聞起來還有點腐敗味。
李青盯著外面，精神越發萎靡，受不了壓抑的氣氛，胡亂找了話題。
「夜丹，我問你哦？祭靈節是祭祀死者的節日吧。」
「對啊，這不是廢話嗎？」
夜丹倒是沉得住氣，坐在還算乾燥的石頭上閉目養神。
腦袋不停思考回去的方法，但現在這種情況，實在不好隨便行動。
「那你知道⋯⋯為什麼要舉辦祭靈節嗎？」
李青呆望外面，突然想知道他瞭解到什麼程度。
到了這個地步，總會忍不住思考這些事，是否都跟祭靈節有關係。
「我也不清楚，只是聽那些老人說過，是為了保村子平安⋯⋯反正就跟中元普渡一樣吧？只是他們信的不太一樣。」
夜丹聳聳肩，沒什麼特別的想法。
村裡的習俗是跟其他人不一樣，可他不認為，祭靈節本身有什麼不好。但單看白菲的情況，確實有點不太對勁。
單純祭祀死去的人，照理說不太會招來怨靈，還襲擊白菲才對。
最奇怪的是，其他人就像是不受影響，只有白菲受害。
「如果有這麼單純⋯⋯為什麼村長會急著想要我死？他應該知道，我已經變成抓交替的目標⋯⋯」
李青越想越不對勁，腦袋逐漸清醒。
剛剛要不是夜丹拼命阻止他，恐怕會真的受到蠱惑尋死。
現在想想，這應該就是村長的目的，想夜丹親眼看他死。
唯獨想不透，堅持要夜丹當引路人的理由是什麼。萬一出什麼差錯，夜丹也自身難保。
難道就沒想過，夜丹會回不去的可能性。
「可能不想讓髒東西進村⋯⋯不對。」
夜丹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若是為了避免李青會引來怨靈，但村裡早就怨靈叢生。
白菲所經歷的事就是最好的證明，這樣做根本是多此一舉。
堅持要這樣做的理由⋯⋯
夜丹回想老一輩的叮囑，很快想清其中的關聯。
「我之前聽說過，鬼抓交替是因為死得不明不白。為了離開原本的地方，必須抓個人代替自己再死一次才能超生。不過在我們村裡，不是這個說法。」
「我知道。」
不等他說完，李青馬上點頭接話：「這裡好像叫做牽走？死去的人會困在山裡，找不到回去的路，就會把人引入山裡，代替自己留在那裡。」
「嗯，我在想啊，說不定⋯⋯」
夜丹嚥下口水，腦袋嗡嗡作響。要是他猜的沒錯，恐怕從一開始，他們就成了活祭品。
沒想到為了村子安穩，居然連自己人都可以犧牲，只怕白菲也是他們的目標。
「怎麼了？」
李青見他欲言又止，微微皺起眉頭，有不好的預感。
「我們，全都會被牽走。」
白菲來到先前發現異狀的地方，再次看到詭異的景象。
光照進去就像遭到吞噬，景象變得扭曲，仿佛裡外是不同空間。直覺告訴他夜丹就在裡面。
就在此時，山下出現無數火光，似乎是村民集結上山來了。
想到村民的異狀，白菲只感到害怕，要是被找到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既然已經沒有退路，便直接鑽進樹叢，顧不了路況，奮力往前跑。
村民很快找到這裡來，還是村長帶頭，後面跟著祭師，想要找出白菲。
「在裡面，快點找出來，不然會趕不上儀式。」
祭師聲音陰冷，突然轉頭看向樹叢。
「是。」
村民紛紛找了過去，樹叢晃得沙沙作響，發出明顯的回音，顯得格外詭異。
白菲聽到腳步聲，頓時渾身緊繃，一刻也不敢停留，跑得更快。
下一瞬間，眼前豁然開朗，在月光下可見好幾尊地藏石像，佇立在山徑兩側。
他很快認出這裡是舊步道，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放眼望去看不到盡頭，散發壓抑的氛圍。
白菲有種置身在隔絕空間的錯覺，但後面有人追趕，只能繼續往前跑。沒想到剛踏上步道，周圍就突然變了樣。
天空發出沉悶雷聲，竟下著毛毛細雨。但比起剛剛的寂靜好多了。
他再往上爬一段路，找到個石窟躲雨。再偷偷回頭看，發現沒有人追上來，才終於放鬆下來。
眼下最大的問題是，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卻也不知道怎麼找到夜丹。
白菲忽然有些無助，抱著膝蓋坐下，輕輕嘆了口氣。
自從祭靈節到來，身邊就發生無數怪事。
不只他自身，連祭祀的紅繩也無故斷裂，村裡的氣氛比以往壓抑。
不管是外婆，還是往日待他和藹可親的村民，都紛紛露出猙獰面孔。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祭靈節本是慶賀的節日，卻搞得好像什麼邪教儀式。
回想這一切，白菲忽然發覺不對勁之處。不管是村裡的習俗，還是他所看到的祭靈節儀式演練，都處處透著怪異。
或許所謂的祭靈節，不像村民所說，是祭拜神靈祈求平安的節日。
還來不及多想，遠處就傳來喧鬧聲，像是有人高唱哀歌。
白菲探出頭，發現不遠處竟出現神龕的影子，似乎是儀式隊伍。
幾個人扛著神龕，嘴裡唱著曲調詭異的歌，搖搖晃晃朝這裡走來。
地藏石像的脖子纏繞著紅繩，彷彿勒緊淌出鮮血，在路徑上留下拖長的痕跡。
白菲冷汗直冒，不明白儀式隊伍怎會出現在這裡，但眼下只能趕緊逃跑。
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被他們發現。
在山洞之中，夜丹也聽到詭異的樂音，不免瞪大雙眼。
這是祭靈儀式會唱的曲子，但卻處處充滿詭異的變調，聽起來彷彿哀樂。
「什麼聲音？」
李青愣了一下，朝吵鬧的方向看去，也模糊看到神龕搖晃的影子。
「這是祭靈節的儀式，怎麼會在這裡出現？總之——先走再說。」
夜丹想也不想，直接拽著李青就往外跑。
「什麼？為什麼要跑⋯⋯」
李青不明所以，只能跟著他跑。
他們一路狂奔，直到聽不見樂音，才停下腳步喘息。
這時候也意外發現，雨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真正的祭靈儀式⋯⋯是不能看的⋯⋯」
夜丹喘得不行，但還是耐心解釋。
祭靈節雖然沒有對外禁止觀賞，可村裡的人都知道，演給遊客看的不是正式的儀式，只不過是表演。
真正的祭靈儀式，會把一尊地藏石像挖起來放在神龕上，以紅繩緊緊綑綁脖頸，扛到山裡禁地繞圈。
這是為了鎮壓所有枉死山裡的孤魂野鬼，避免再頻繁發生牽走的意外。
以前老一輩就一再強調，絕不能好奇去看，不小心看到就會被視為亡魂，遭到鎮壓。
這禁忌除了村裡的人，外人完全不知道。之前半夜好奇看到的遊客，都莫名其妙失蹤了。
現在看來，恐怕還別有用意。
「這⋯⋯聽起來很像送煞啊？」
李青只想到送煞儀式的禁忌。不小心看到就要跟完全程，否則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夜丹想想覺得有道理，直接點頭：「搞不好真的是。」
「所以你剛剛說我們都是抓交替的對象⋯⋯跟這個也有關嗎？」
李青提起他剛剛的話。剛才突發狀況，來不及問清楚。
「嗯。我在想⋯⋯如果村民是想找個替死鬼，好避免自己被牽走，那他們所做的這些事，就說得通了。」
夜丹轉身靠在樹幹上，心情相當沉重，不想面對這現實。
過了這麼久，還沒有人來救他，已經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雖然他不受歡迎，但混為棄子還是很難受。
白菲沒能找到他們，不知道出了什麼意外⋯⋯說不定遭遇了不測。
真是糟透了。
「也就是說⋯⋯」
李青忽然想清一件事，微微瞪大雙眼，但遲遲沒能說下去。
「幹嘛，有話就說。」
夜丹雙手抱胸，皺眉瞪著他，不認為還有什麼話不能講。
「我只是在想，祭靈節⋯⋯不是為了祭祀神靈，也不是為了保平安辦的吧？應該是村民怕成為抓交替的對象，才舉行的儀式吧？」
李青說得不太肯定。但想想似乎只有這個可能，否則不會有那麼多怪異的習俗。
「這⋯⋯」
夜丹還沒說完，不遠處便傳來熟悉的聲音。
「對。」
白菲氣喘吁吁走過來，渾身濕淋淋，模樣狼狽。
「白菲？你怎麼搞成這樣，發生什麼事了？」
夜丹趕緊上前去，見他臉色很差，毫不猶豫把腰間的水壺打開，趕緊遞到他嘴邊喝。
想起剛剛看到的神龕，又莫名緊張起來，不知道他有沒有不小心看到。
明白村裡的惡意之後，實在很後悔丟下白菲單獨行動。
村民本來就不待見他，只是看在她外婆的份上，才勉強留下他。
之前也是看不下去，才乾脆幫忙照應白菲。反正他經常受到非議，不差這件事。
在不知不覺中，早把他視為了家人。
白菲喝了幾口，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急切回應：「村民⋯⋯想抓我⋯⋯我去查了，但沒能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不過，能知道一件事。」
不等他們應聲，白菲接著說出書上看到的內容，還有種種怪事，跟他們得出相同結論。
他們全是祭靈節的活祭，村民不會放過他們。
「什麼？連你外婆也⋯⋯到底是怎樣啊？」
夜丹倒抽一口氣，沒想到那番猜測成真⋯⋯或許比他想的還要殘酷。
村民本就有點排斥白菲，恐怕是把種種異狀全歸咎到他身上。
李青聽完後背發涼，難以相信他們連這麼小的孩子都要算計。
為了生存，連良知都可以泯滅。但在這種山村，似乎也不怎麼奇怪。
越是封閉，村民就越是排斥外人。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如果白菲說的沒錯，剛剛看到的神龕，恐怕真的是儀式開始了⋯⋯」
李青不敢去想像，他們會有什麼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