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25.
放學後三人照慣例在長廊轉角相會，但氛圍比起往常有些許的不同。
「今天我跟李靜要去圖書館念書，你們自己注意安全。」林家倫假裝沒事地道別，態度正經，也盡量不躲避楊瑞霖的眼神。
楊瑞霖有些尷尬地向他點頭，眼神飄移，經過一個晚上的沉澱後，他多少能釋懷小說被沒收的事情，也認為自己不是真的對林家倫生氣，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跨過不同的身分和立場。
陳祐銓身處其中立刻察覺到異樣，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們，但沒有多說什麼，直到走出校門才出言詢問。
「也沒有吵架，只是......」楊瑞霖不確定這樣的爭執能不能定義成吵架，也搞不清楚自己內心的糾結為何。
「算了，反正過幾天就沒事了。」陳祐銓不打算深究，他知道這兩個人的個性是吵不起來的，「你先跟我到公園一趟。」
兩人來到上次他們翻閱樂譜的公園，遠遠就看見曾宗慶站在一處角落。
楊瑞霖本來想快步過去，但陳祐銓一把拉住他，接著仔細觀察四周和身後，確定沒有可疑人士才繼續往前。楊瑞霖感覺到一股詭譎的氛圍，似乎有很大的事情正在發生。
曾宗慶也注意到他們，朝他們簡單揮了揮手。
「我問你。」陳祐銓不等他開口，劈頭就問，神色嚴肅彷彿在質詢犯人，「你家的住址，還有誰知道？」
「呃......可能只有你們？」曾宗慶靜下心來認真思考，「我父母不知道，前妻也還不知道。」
「該不會跟班導有關？他想知道他的住址？」楊瑞霖不禁懷疑起班導這陣子的神秘行為，以及那些流言蜚語。
陳祐銓搖搖頭，一腳踩住蹺蹺板，「有人想找網咖男。上次那對來收驚的兄妹，根本是來找人的。」
曾宗慶被他這麼一提，才想起佛堂的事情，徹頭徹尾跟他們說了一遍。
「她感覺壓力很大，也想把我帶上去，但又叫我小心點。」他無奈地聳聳肩，「完全不知道他們那群人到底想幹嘛。」
楊瑞霖一頭霧水，先前沒有聽陳祐銓說有人去他們家收驚，但還是能勉強理解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還有什麼發現？」陳祐銓暗自納悶，原來他們的佛堂就在市中心附近，為何父親過這麼多天還沒探聽到？
「那裡有一股不自然的氣味，跟外面的廟完全不一樣，更刺鼻還帶一點腥，但不像是血腥味。」曾宗慶試著描述那種怪味，總覺得自己應該要能分辨出來的。
「刺鼻？腥味？」楊瑞霖小小咦了一下，腦中立刻有答案，「該不會是海鮮的味道？魚腥味？」
曾宗慶愣了幾秒突然恍然大悟，忍不住高聲長嘆，「是啊，很接近魚腥味，只是味道更重、更腐敗，或許魚屍就是這種味道，加上一股濃濃的鹹膩......可能跟海有關？」
「你是說，闇靈跟大海有關？」陳祐銓歪著頭，好像是著不錯的調查方向。
楊瑞霖頻頻點頭，內心激起一股莫名的使命感，雖然沒人知道未來會怎麼發展，但只要瘋狂和尚的威脅還在，他們的冒險也就不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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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金達再次回到那間咖啡廳，梁雅雯依然坐同一張桌子，他們這次花更多時間點餐，聊美食、宇宙和人生。
直到服務生端上餐點和咖啡後，他才將那個牛皮紙袋拿出來，還給梁雅雯。
她瞄了紙袋一眼，沒有打算收下，而是拿起叉子戳向莎拉。
葉金達不想回來這裡，或是再跟這些人扯上關係，但這僅僅是他的個人意願，從那天開始，這一切都不再是自己的事情了。
「我目睹了一場大屠殺。」他認真看著對方，語氣嚴肅，「妳知道他們會做這些事情？」
梁雅雯只是聳聳肩，並不感到驚訝，「我在佛堂看過更離奇的事情，大家都是為了追尋永恆而提起勇氣自我了結，每個人都是安詳地離去，這一點都不可怕。」
「但被殺的人呢？」葉金達聽完後理智差點斷掉，「妳應該知道對錯是非，你們......他們沒有權力奪走別人的性命。」
「現在死，明天死，老的時候死，有什麼差別呢？」她似乎已經猜到對方會這樣問，回答時沒有任何思考，「跟宇宙相比，跟這個物理世界相比，我們一點也不重要。」
葉金達嘆了口氣，決定不再談論這些哲學話題，「你們難道沒有人覺得不對勁，都不願意報警？一定有人想離開吧？」
「接觸到真理就無法離開了。」梁雅雯的聲音突然壓低，彷彿擔心被幾桌之外的客人聽到，「後果很嚴重。」
「妳可以告訴我佛堂在哪嗎？」葉金達決定單刀直入，完成這場會面的目的。
「不可說，不可說。」她立刻搖搖頭，「這是機密，除非你也想見證真理，但觀宙聖師暫時不在，沒辦法帶你進來。」
葉金達瞥見一輛車轉進路口，隨意停在她家門前，他忍不住多看了一會，直到車主開門下車，透過背影確認這個人就是冠豪。
「你們是什麼關係？」葉金達有些後悔剛才的倉促發問，這不是好的套話方法，「那個男的，是你男朋友？」
「冠豪嗎？」梁雅雯稍微歪頭，沒有認真想過這件事，「可能是吧，但也可能不算，這都只是世俗的定義，沒什麼意義。」
「妳是真的相信這個宗教嗎？」他捏著自己的手指，桌上的咖啡已經不再冒煙，「我跟妳認識也算夠久了，我一直都知道妳是個敏感的女孩，想法很多也會不小心鑽牛角尖。很多人跟妳一樣對過去的人生感到後悔，但他們還有其他選擇，也能找到生命的意義，不需要邪教來洗腦。」
「如果不當老師，又還剩下什麼呢？」梁雅雯不帶任何情緒，只是將自己內心的疑惑說出來，「沒有社會期待的工作經驗，也沒有真正的社會歷練，離開學校就什麼也不會，過去累積的努力到底算什麼？」
「當老師沒有這麼簡單！」葉金達加重語氣，彷彿正在向學生訓話，「除非妳把這件事做到最好，否則妳沒有資格看輕這份工作。」
「或許吧。」梁雅雯難得感到不好意思和愧疚，「是我不夠好，才會這樣想。」
「給自己一個機會吧。」葉金達感受到她的反常態度，想更用力抓住這份情緒，「妳接受的那些教育和工作經驗都有意義，這些都讓妳成為一個非常好的人，而這樣的妳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宗教對這個社會的危害，還有對學生的威脅有多大。妳現在還是個老師，一直都是，只是妳自己沒有發覺。」
梁雅雯緊握杯子，不敢抬頭看他。
「帶我去佛堂。」葉金達握住她的手，語氣誠懇，「我想向妳證明，活著的意義。」
經過不知道多少時刻的漫長等待，她僵硬地點了點頭。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