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
大廳
小說 達人專欄

原神|【魈熒】非文藝高中生愛情故事01

白薔薇 | 2023-08-22 00:00:04 | 巴幣 3106 | 人氣 451


特別感謝兩位小天使替我為一~三章校稿

*高職校園PA,文藝社社長魈X社員學妹熒
*大量我流&OOC
*本章1w9字

Summary:命定的緣分終將相遇。

00
「那傢伙到底哪裡好了啊?」
年老破舊的長鐵桌被使勁一踢,桌腳刮過髒濁地磚,吱——地一聲發出令人牙酸的細鳴。
有著一張與這惡劣語氣極不相稱、宛如人偶般精緻面容的紫髮少年沒好氣地大力闔上書本,瞪向長桌的另一端。
「你說降魔大聖?他可好了。」
視線前方,一名嬌小的女學生正坐在窗邊翻著書頁,她的手指纖細,在紙張上翻動的模樣如輕舞柔荑。
「氣宇非凡、驍勇善戰,還為守護璃月而不斷與魔物戰鬥了千年,背負灼心蝕骨的業障也無怨無悔。雖然他的眼神銳利如刀,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但其實是深知必須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與諸多黑暗作戰,才會基於守護者的立場而背向燈火...」
少女應答的語調婉轉好聽,好似鳥兒歌鳴,一雙眸子也像盈著蜂蜜那樣晶亮亮。
「你知道嗎?他曾經替孩子尋回丟失的玩偶、也出手拯救過被魔物襲擊的商人,雖然看似危險冷酷,但內心其實非常溫柔!這點尤其可以從他與主角的互動中看出來,你瞧,這第一章第三幕的《回天》裡,當主角失足墜落群玉閤,就是降魔大聖首先伸出援手——」
眼見她越講越起勁,少年再也忍無可忍,起身拍案怒罵。
「夠了!誰在問妳手上那本該死的《原神》?!老子問的是這個社團去年畢業的臭社長!」
「阿散,你這句話不對,魈學長一點都不臭,他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冷香。」
「我怎麼知道他身上有什麼味道?我他媽又沒見過他!」
「所以你這就叫作先入為主,尚未瞭解全貌就妄下定論可不是智慧之人該有的舉動——納西妲老師肯定會那麼說。」
「菜鳥,妳能不能別老提起那個女人?」
「誰讓你最聽她的話呢?還有,阿散你別老是叫我菜鳥,我有名字,叫作熒,就算再怎麼不願意稱呼我學姊,好歹也叫個名字嘛。」
女學生——熒輕輕放下書本抬臉,兩鬢金髮隨著動作左右晃擺,而名為散兵的少年聽完後只是充耳不聞地撇過頭哼了幾聲。
熒聳聳肩,不去深究。
她早就從這位學弟的班導師,同時也是他的監護人——納西妲那裡聽聞過他的性子,如今兩人在同個社團裡相處了半年多,熒也稱得上是摸透他那彆扭的脾氣,知道沒有必要花時間硬碰硬。
她低下頭繼續翻起書頁,微敞的窗戶悄悄溜進一絲夏風,飄舞著她別在頭髮上兩朵因提瓦特的花瓣。
這裡是位於圖書館二樓角落的文藝社社辦,雖然這個稱呼並不完全準確。
簡單而言,文藝社的活動範圍講好聽些是遍及整個圖書館,說白了就是由於人數稀少,校方不願意額外騰出一個空間,便籠統地將整座圖書館都劃分給文藝社。最後是某屆社長屹立不搖的每節下課都到相關單位陳情,持續整整半年,逼得承辦人員不堪其擾,商討後將曠廢已久的小型會議室扔給文藝社以換耳根清淨。
據說當年的社員花了不少心力整理會議室裡堆積如山的雜物,又因為沒有足夠經費,所以桌椅和書架都是從其他社團要來的汰換品。如今這些走過歲月的陳設都鏽得掉漆、隨便一碰就嘎吱嘎吱的響,唯獨熒屁股底下那張椅子新得自成一格。
那是前任社長——魈自掏腰包替她買的,只因她習慣把前面兩個椅腳翹起來晃著想事情,有一天晃著晃著生鏽的焊接處忽然斷裂,多虧魈眼明手快把人攬回來才沒讓學妹當場摔成倒栽蔥,只不過隔週,熒就看見學長扛了張新椅子來上學。
想起學長當時理直氣壯地向門口糾察隊說明椅子用途的模樣,熒揚起嘴角,蘋果西打那樣酸酸甜甜的氣泡在胸口啵啵作響。
「所以那傢伙到底哪裡好了?」
然而散兵又一次砸來問句,輕飄飄的氣泡頓時被拍得一乾二淨,底下沉沈澱碎屑都翻湧起來。
「妳分明想去蒙德大學,卻為了找他而放棄推薦資格、轉而去考璃月大學,可妳應該知道以自己的條件,透過繁星推薦是絕對能錄取蒙德大學的吧?妳到底在想什麼?他真的有好到值得妳放棄這個機會嗎?」
散兵的語氣尖銳,像是責問,臉也臭到不能再臭,而熒只是出神的盯著書本上的字句。
她隱約猜得到對方口氣如此差勁的原因,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實在蠢得可以——但她只是一個將滿18歲的少女,在這個還能作夢的年紀,可以為了一個很簡單的理由去奮不顧身。
見熒垂著頭不肯回答,本就因她起初刻意扯開話題去談降魔大聖而感到不滿的散兵更加生氣,語氣愈發激動。
「妳的夢想不是成為平面設計師嗎?蒙德大學雖然在設計群並非第一志願,但在這塊領域的資源無疑是壓倒性勝過任何一所大專院校吧?如果當初接受推薦,妳現在已經順利錄取,可以每天逍遙自在的等開學了,他就值得妳放棄這些?放棄夢寐以求的大學、放棄在這塊領域就業最有利的學歷,然後像個白癡一樣費盡心力準備原本不需要面對的大考?——那個叫作魈的混帳分明畢業後就再也沒有聯絡過妳!」
話講到最後,那震耳的音量幾乎可以稱之為吼了,聽得熒額角突突地疼。
散兵說的一個字都沒錯,夢想著未來要成為設計師的她,這兩年多來一直把升學目標放在以培育平面設計師聞名的蒙德大學,如今努力了五個學期,她只需憑著傲人的在校成績,就勢必能透過繁星推薦這個升學管道錄取蒙德大學。
——但她卻放棄了,放棄了推薦資格,改以璃月大學為目標去參加五月的升學考試。
任何人都會為她的選擇感到意外,因為就如學弟所言,蒙德大學是平面設計類的翹楚,不僅師資堅強、資源豐富,這份學歷也是踏入這塊領域就業最有利的條件。而相反的,璃月大學雖是設計群的第一志願,其強項卻在於培育工業設計師,就算校內也有平面設計系,資源卻遠比不上蒙德大學,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雖然熒在高中期間名列前茅,數學科的表現卻向來不穩定,而這對於考上第一志願無疑是巨大的阻礙,因此無論根據目標還是實力來評斷,接受推薦資格都該是最適合她的選擇。
她當然清楚放棄這個機會的自己有多瘋狂,可是校內資源不夠還能額外進修、設計業看重的也並非學歷而是作品質量,無論情況再怎麼糟,總有辦法靠時間與努力去補足,但若是要現在就放棄追尋那個人、從此分道揚鑣,她知道自己絕對會後悔一輩子。
——她要親自從那個人嘴裡問出答案。
下定決心地吐出一口氣,熒闔上書本,抬起頭看著氣急敗壞的散兵。
「我或許說不出來他究竟哪裡好,也不曉得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她琥珀色的眼睛裡,有著如同放棄資格的那一刻,堅定而誠摯的光。
「但是我喜歡他,我喜歡魈學長。」

01
一年又八個月前。
——璃月高等職業學校擁有高達將近50個社團。
第一次在班會上拿到社團一覽表時,熒就被上頭琳琅滿目的名稱給看得眼花撩亂,簡直不知該從何讀起。
剛升上高中的她一直以為學校社團就是些一成不變的服務性組織,可沒想到璃月高職竟有動漫社和電競社等看名稱就相當新穎的社團,讓教室充滿了熱烈的討論聲。
班導師解釋,開學第三週起,每週五下午的班會以後直到放學前都是屬於社團的時間,因此在校的每一名學生都必須選擇一個社團參加,只有備考的高三生能夠申請在教室內自習。同時由於每個社團都有人數上限,所以實際加入哪一個社團,必須由全校學生填寫志願序後統一以抽籤來決定。
熒從小就覺得書本之於自己有一股特別的親切感,不僅是單就閱讀這件事,還包括了印刷的紙張質感與氣味,以及將其捧在手裡,指腹在上頭摁出的微微溫度。
因此填寫社團志願序的那天,她理所當然地在首個空格填上了與書本有最大關聯的文藝社,也順利的在抽籤中如願以償,只是好友胡桃卻明顯不樂見這個結果。
「噫...文藝社是璃月高職最聞名的海鷗社欸。」
「海...什麼?」
「海鷗社,就是點名簽到完就能自由活動、社員像海鷗一樣到處亂飛的社團。」
「啊?真的假的?」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的熒瞪大眼睛。「都沒有人管嗎?」
「文藝社的指導老師是國文科的鍾離老師,據說他老人家採放任主義,社團時間都在辦公室泡茶,事務一律交給社長處理...反正文藝社的社員本來就少到隨時都在面臨廢社危機,老實講也沒什麼好管的。」
胡桃聳聳肩,社牛的她剛開學就把她們圖文傳播科三個年級共六個班的學生連同老師全都問候了遍,鬼靈精怪的討喜脾性讓她收穫了不少有用無用的校內軼聞。
「簡單來說,這文藝社就是不受學校待見,不只人少經費少,連社辦都是前幾年才爭取到,裡頭的設備還是從其他社團撿來的二手貨,可憐的很。唯一的好處就是特別自由,適合想隨便找個社團混時間的學生,這也是文藝社能靠著零星社員勉強存活至今的主因。」
「咦?可是想混時間的學生應該很多不是嗎?這樣文藝社的人怎麼可能會少?」
「畢竟還有電影社嘛。」胡桃打開甜點杯的上蓋,轉了圈塑膠小湯匙後挖一口米布丁放進嘴裡。「同樣是混時間,看電影明顯有趣得多,而且視聽教室的座椅很舒服、關燈後特別好睡——後面兩句是早柚學姊說的。」
「......」
熒無奈的瞇起眼睛,雖然文藝社本就是冷門選項,但她沒想到會冷門到連學校都不重視的程度,可如今結果已成定局,想放棄也來不及了。
「不過,今年文藝社人數好像特別少。」
「欸?為什麼?」
「貌似是因為今年的社長...」說到這裡,胡桃停頓了一下,想了想後搖搖頭。「...罷了,只是些沒有根據的傳聞,別在意。」
「什麼啊,神神祕祕的...」
「謠言止於智者,妳就別問我啦。」
「好吧,話說回來,妳這是哪來的米布丁?」見好友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熒轉而用下巴指了指她手上的甜點。
「雲堇學姊送我的,說是食堂的今日限定,特別買來給我嚐嚐。妳想吃一口嗎?」
「原來是雲堇學姊啊,她好像挺照顧妳的是不是?」
「是啊,可別看她出身藝曲世家又舉止優雅就以為是個難搭話的大小姐,其實她私底下非常容易親近喔。上回我跟她打了個賭,讓她輸了就得唱一次丘丘謠給我聽,哎呀呀、妳真該聽聽那個戲腔!下次我請她唱給妳聽吧...話說回來,熒,妳的直屬還是沒有來認妳嗎?」
——直屬,全稱為直屬制度,是以入學時班級座號相同的學長姐與學弟妹所形成的社群關係,為大學校園裡常見的一種風氣。
學長姐們一般會在開學後到新生的班級尋找自己的直屬——這個過程稱之為「認親」——並且帶領對方認識環境、或者在考前贈送用以祝福考試順利的「歐趴糖」,有些更會相約聚餐、討論課業上的問題或是分享生活近況,像一家人那樣彼此照顧。而根據學校的性質,有些高中也會流傳這樣的風氣,恰好,璃月高職正是其中一間,那位圖傳三甲的雲堇學姊便是胡桃的直屬學姊。
至於熒...
「沒有。」熒回答。「我的直屬沒有來認我。」
由於直屬制度並非強制規定或義務,因此是否要認親全憑個人意願,若是上面幾個年級恰好沒有這個座號、或是座號對應的前輩不在乎這項風氣,那麼新入學的後輩很有可能就沒有直屬——熒便屬於這一類。
她的座號是41,是全班最後一位,而圖傳三甲只有40名學生,因此熒的直屬只會是圖傳二甲的41號,只是至今開學三週過去,那位前輩都沒有來認她。
「如果妳想知道是誰,我倒是可以去打聽打聽。」胡桃提議,但熒只是搖搖頭,咬住她遞來的那一口米布丁。
「算了吧,既然人家不打算認親,知道多了也沒意義,反正我也不是很在乎直屬這種東西。」
——緣分這種東西,順其自然就好。
由於父母的工作性質,熒從小就頻繁面臨著無預警的搬家,每一次好不容易適應新的環境、交上新的朋友,沒過多久就必須分開、重新建立新的人際關係,而那些和朋友道別時打勾勾的約定,也往往被名為距離和時間的大海沖散成沙。
在這樣無數相遇離別的循環中度過童年,懂事的她看待人際關係的方式也變得豁達許多,同行時用心相待、分離時瀟灑道別,便是熒堅守的社交原則,同時她也相信著所有命定的緣分都會受到指引而相會,因此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所以關於那位前輩,假若真的有緣,他們總有一天會相遇的,她望著窗外的天空如此想道。

02
「會議室...會議室...」
手裡拿著剛剛班會發下的社團位置圖,熒喃喃自語著在走廊間彎彎繞繞,她萬萬沒想到文藝社的社辦那麼難找,那張位置圖的標示又相當籠統,看來看去還是弄不清楚位置,問了一樓櫃檯的志工也只說了社辦位於二樓角落的會議室便將她打發走。
距離上課鐘響已經過去好幾分鐘,空蕩蕩的走廊讓熒愈發著急,就算文藝社真的是海鷗社,她也不想在第一次社課就讓人覺得自己是那種隨便挑個社團來混時間的學生,但放眼望去沒有半個人,想問路也問不成,讓她只能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轉。
就在她準備硬著頭皮回去再問一次志工時,前方的轉角走來了兩名女學生,熒終於看到希望,三步併兩步的跑上前去。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妳們知道會議室在哪裡嗎?」
「會議室?那個轉角過去後就是了。」
轉角?熒順著對方的手指看去,可她記得那個轉角後的走廊上只有一扇相當破舊的門,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議室。
見她面露困惑,對方輕笑了一聲。
「別懷疑,就是那間破舊的教室。」
「咦?妳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大部分的人第一次知道那是間會議室時,都會露出妳這樣的表情。」另一個女孩接著回答。「看妳的樣子應該是一年級生吧,既然要找那間會議室,那妳應該是文藝社的社員囉?」
熒點點頭,下一秒就看見兩個女孩眼神複雜了起來,表情凝重地望著她開口。
「學妹,作為前輩,我得提醒妳最好做個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
「嗯嗯,進去社辦後可千萬別被嚇到了。」
別被嚇到?什麼意思?熒皺皺眉,忽然想起胡桃曾經和自己說過的文藝社傳聞,瞭然的「啊」了一聲。
「如果妳們是指文藝社很破舊這件事,其實我先前有聽同學說過...」
「不不不,雖然文藝社的破舊程度確實讓人大開眼界,但不是那件事。」
啊?不是那件事?熒愈發迷惑,但兩個女孩似乎也說不清楚,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最後選擇拍拍她的肩。
「總之,妳做好心理準備吧。」
留下這句不明所以的話,她們向熒揮了揮手便揚長而去,只有斷斷續續的回音在空曠的走廊間迴盪。
「嚇死我了,沒想到文藝社社長竟然是傳聞中的那一位...」
「是啊,他看起來真的好可怕,希望學妹不會被嚇到...」
…她們在說誰啊?
熒被剛才那些話搞得滿頭霧水,但現在最要緊的是去社團簽到,於是她甩甩頭把那些拋到腦後,彎過轉角,來到這條走廊上唯一一扇門前。
那扇年老失修的斑駁門板上面有著明顯的歲月痕跡,連門把都因為氧化而剝落成青綠色的銅鏽,看起來輕輕一握就能在掌心沾上揮之不去的鐵鏽氣味,與會議室該有的門面大相逕庭。
她接近門上的玻璃窗往內看,看見一張很長的鐵桌,鐵桌的周遭堆放著大量的紙箱與幾張折疊椅,而在桌子的盡頭,有一名男學生正側身坐在窗邊看書,坐姿端正、身板直挺,模樣甚至有些像每天早上在校門口站崗的糾察隊。
他該不會就是所謂很可怕的那一位吧?熒好奇地想,輕敲幾下門板,轉開了握把。
吱呀——隨著推開的動作,許久未上油的門栓瞬間劃開空氣發出尖銳的聲音,熒被這突然的聲響嚇了一跳,連忙放輕動作,卻還是不可避免地發出突兀的細鳴,她緊張的望向那名男孩,對方卻一點動靜都沒有,要不是看見他的手指確實翻動了書頁,她甚至要以為那只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
教室裡沒有其他人,對方似乎也不打算招呼自己,熒站在半開的門邊,腳趾無所適從的在鞋子裡搓了半天,最後輕輕咳了兩聲。
「...請問這裡是文藝社嗎?」
教室裡太安靜,只有敞開的窗外偶爾傳來樹葉被風吹過的沙沙聲響,她的聲音在這一片沉默的空間也彷彿被放大了好幾倍,沒來由的讓人一陣尷尬。
半晌後,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是。」
說話的人慢慢轉了過來,在視線接觸的那一煞那,熒瞬間理解了學姊為何要讓自己做好心理準備。
——那是一雙很鋒利的金色眼睛。
視線如刀、目光如炬,如一只狠戾而危險的猛禽,氣勢不怒而威,讓人從腳尖到腦門都在戰慄。
普通人見著這樣一雙眼睛,光是遠遠看著肯定就會被那股氣勢給嚇退,年紀小的孩子說不定還會當場哭出來。可好在熒童年時隨著父母哥哥輾轉各地,早已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懂得如何應對,因此她僅是閃過一瞬的驚訝便迅速恢復了平常心。
「你好,我是文藝社的社員,請問關於簽到...」
「在那邊。」
對面冷冷的拋來這句話,同時以視線指向桌面上孤拎拎的A4紙,那聲音冰得彷彿讓空間降了好幾度,讓熒不禁從耳朵到腳底竄起一陣疙瘩。
「簽完後妳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啊、好的,謝...」
這一次話都沒說完,對方就已經重新將注意力放回書頁上不再搭理人,熒杵在原地愣了愣,摸摸鼻子,走向桌邊將簽到表和筆拉到面前。
如胡桃所說,文藝社的社員確實不多,熒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名字並完成簽到,只是面前這名氣質不凡的少年讓她不由得產生好奇,於是她悄悄瞄了眼對方胸前的學號,雖說這個角度僅能看見開頭幾碼,但那幾個分別代表學年和科別的數字已經足夠熒找到目標,她的目光梭巡在名單上,沒多久就找到唯一符合條件的名字。
魈。
社長,圖傳二甲,魈。
好特別的名字啊...她抬起臉,嘗試將這個字和眼前的人聯想在一塊。
此刻的魈低著頭,墨綠色的碎髮將凜冽的鋒芒暗藏,讓人能夠將焦點著落在其他的五官上,進而發現這名少年其實生了一張相當精緻的臉。那揚起的眉、高挺的鼻與削薄的唇,無一不如巧奪天工的雕像深邃,尤其冷峻的氣質更是為他披上一匹薄紗,形成可望而不可及的距離之美。
可惜多數人大概對上眼的瞬間就會落荒而逃,根本沒有機會去細看他的臉吧,熒嘆了口氣,想著學長若是願意笑一笑,肯定能像少女漫畫裡的高冷男主角一樣瞬間迷倒眾多女孩。
只是明明是夏天,他為什麼要穿著外套呢——
「...為何一直盯著我看?」
問句打破思考,熒後知後覺自己的目光在對方的臉上停留太久而引來了注意,她趕緊低下頭、隨口掰了句問話。
「那、那個,請問自由活動是指...?」
「只要不離開學校、不觸犯校規,妳想去哪裡都可以。」
「那要是碰上巡邏的教官...」
「說自己是文藝社的就不會被為難。」
「...教官不會管嗎?」
「他們會當妳在尋找校刊的編輯靈感。」
還真的是海鷗社啊?熒扯了下嘴角,雖然她有些疑惑校刊是什麼、是不是文藝社之後的社團活動,但魈淡漠的態度不像是樂意繼續交談的意思,於是她識相的閉上嘴巴開始觀察起四周。
這間會議室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說大是由於它原本的空間的確稱得上寬敞,說小是因為左半邊幾乎擺滿了雜物,真正能夠使用的面積並不多,而放置桌椅和書櫃後的走動範圍也所剩無幾,更遑論地上還堆了不少紙箱。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在霉味的底蘊下揉合著木質調的沉穩氣味,其來源是擺滿架櫃的大量舊書,雖然多數人不怎麼喜歡這股墨水與紙張交織出來的老舊氣味,但熒卻格外中意,就像美酒的香氣是透過漫長的時間所釀造而成,她同樣認為舊書味是某種意義上的歲月沉澱,為泛黃的書頁帶來一層難以言說的魅力。
在許多出版品都已經電子化的現在,這種接觸舊書的機會並不常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去哪裡的熒索性拉開椅子坐下,將自己沉浸在這樣具有年代感的氛圍裡。這間會議室又舊又小,每個角落都堆滿了雜物,甚至還有些悶熱,但舊書的味道與窗外不時吹進來的夏風卻營造出一種安閑自在的氣氛,讓人不自覺的靜下心來,她趴在桌上放任思緒漫無目的的漂泊,聽著遠方操場此起彼落的喧鬧聲,不曉得過了多久,她闔起眼睛,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醒醒...
朦朧間,似乎有誰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放學......起來......
那個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聽起來有些低沈,是男孩子的聲音。
熒從酣甜的睡夢中醒過來,感覺上臂似乎在被什麼東西輕輕戳著,意識慢慢自溫暖的大海中浮起。
她睜開惺忪的雙眼,在尚未聚焦的視野裡看見一張臉,模糊的五官與她正熱衷的小說《原神》裡最喜歡的角色有著一樣的氣質,讓她含糊著聲音喊出那個角色的名字。
「...降魔大聖...?」
對方愣了一下,接著好像嘆了口氣。
「...醒醒,放學了。」
啊...?什麼放學...?熒茫然的眨著眼睛,一秒、兩秒...十秒後,她終於整個人完全清醒過來。
「...啊!」
「...終於醒了麼。」魈將手中的原子筆收回書包。「趕緊收拾東西吧,放學了,我要鎖門。」
「啊?已、已經放學了嗎?...對對對不起!」
熒連忙站起來,腳還因為睡麻而拐了一下,她一邊敲著腿一邊準備去拎放在腳邊的書包,卻發現魈神情複雜的看著她。
咦?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她疑惑的去摸,驚覺嘴角一片滑膩,頓時面紅耳赤的抬起手臂對著袖子胡亂擦拭,回頭又發現剛剛趴著的地方流了一大攤口水,急匆匆地抓起書包要撈出面紙來清理。
「不好意思!我馬上就擦乾淨——」
啪的一聲,書包由於手忙腳亂而失手掉在地上,裡面的課本和雜物散落滿地,天藍色的水壺也骨碌骨碌地滾了出來,熒連忙彎腰伸手去搆,誰料腿還麻著、重心不穩,直接一頭往前栽進魈的懷裡。
「哇啊啊啊對不起...呀!」
她驚慌失措的彈開,卻很不走運的又踩到了散落的作業簿而打滑,那個「起」字的尾音瞬間拐了十八個彎,整個人向後摔去。
完蛋、這肯定得摔個狗吃屎了。
所有景象頓時慢了下來,腦子裡開始閃過無數畫面,熒無端想起那個叫作人生跑馬燈的名詞,驚訝著原來摔倒也會看到這種臨終才有的東西,一邊認命的闔上了眼睛。
突然,腰間被某個力道攬住,讓她成功迴避了摔成狗吃屎的命運。
預想的重擊沒有到來,熒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那一刻,漫天的碎金拂過睫羽灑進眼底,她忍不住屏起氣息,感覺自己好像墜進了一整片無際的星河裡。
她看見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淺淺的陰影如薄紗披在金眸之上,細碎的髮絲落在鼻尖,搔得她有一點兒癢。
她忽然意識到近在咫尺的那對眼睛其實一點也不鋒利,而是很亮,非常的亮,亮得銳利、亮得盛氣逼人,彷彿能夠通曉人心,遺世而獨立。她從來不曉得一個人的眼神可以像那樣穿透時間與距離,像歲月淬煉出的鑽石一樣,讓她所有的思緒都不由自主的陷了進去。
「...小心些吧。」
傾斜的身體被一把撈了回去,熒扶著桌面站穩身子,還沒從剛才的混亂中反應過來,她的耳邊迴盪著那句溫柔的提醒,心臟砰砰的跳,卻好像不僅僅是因為餘悸猶存。
見她恍神,魈只當學妹受到了驚嚇,主動蹲下身去將散落一地的東西收拾好,又從自己包裡抽出紙巾將桌面擦乾淨。熒回過神的時候,魈已經將她的書包扣好遞了過來。
「啊...謝謝......還有...對不起......」
又是流口水又是摔進人家懷裡,熒羞愧的抱緊書包,聲音細如蚊蠅,但魈只是面無表情的把紙團扔進垃圾桶後掏出鑰匙。
「別在意,妳先走吧。」
「...好!不好意思給學長添麻煩了!」
熒如獲大赦,飛快轉身逃離尷尬現場,擦肩而過時她似乎瞥見魈的書包上掛著某個眼熟的東西,但她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去記掛。
好丟臉好丟臉實在太丟臉了...!
腰間還殘留著被那隻手臂環住的實感,熒捧著發燙的臉蛋,在長長的走廊上落荒而逃。

03
陽光明媚、晴空萬里。
開學近兩個月,與最初的盛夏不同,如今夏秋之際,即便天空晴朗也不感炎熱,淺淺的風拂來,讓曬在皮膚上的溫度恰到好處。
在這樣的一個好日子裡,熒打開自己在圖傳科大樓二樓的置物櫃,沉默的看著空蕩蕩的內部,接著關上那扇小小的門,深吸一口氣,重新一次打開來。
這次映入眼簾的仍然空無一物,硬要說還有什麼的話,大概也只有邊邊角角那些抹布擦不乾淨的灰塵而已,於是她第十次關上門,又深吸了一口氣、又一次的重新打開來——然後被胡桃啪的一聲蓋上。
「就算妳把這扇門開關個一百次,那盒忘在家裡的麥克筆也不會瞬移過來。」
「啊——————」
熒熒絕望、熒熒無助,她仰天哀號,不願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我明明記得把它放在學校了!」
「可能那是另一個世界線?」胡桃捲了捲髮尾,看著好姐妹呼天搶地。
要知道,等會那門課的指導教師可是全校最雷厲風行的刻晴老師,如果在她的課堂出錯,尤其還是忘記帶東西那麼低級的錯誤,肯定會榮獲一記永生難忘的震撼教育,據說體驗過的人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而此刻距離上課只剩下不到五分鐘,就算讓胡桃動用人脈去向其他圖傳科學生借也來不及,更不用說科大樓本來就是上專業課程才會來的地方,平時根本沒幾個學生會在這瞎晃。
「陰陽有序,命運無常。熒,坦然接受生死吧。」
「不要啊————」
都已經忘帶東西,再遲到就是萬劫不復了,為避免迎來更慘痛的結局,胡桃一把拐起熒的手臂將人往教室拖。
「死亡難以預測,卻也有它的規矩。熒,妳必須認識它,才能明白活著的價值。」
「不要把妳家往生堂的信條用在這種時候啦...」
熒欲哭無淚,發現自己這一個月來的運氣實在差到了極點,除了忘帶東西,還流了滿桌口水被看見、睡醒腳麻一頭栽進學長懷裡,糗得她後來社團課都只敢縮在角落埋頭寫作業。
值得慶幸的是,魈至今都沒有再提起那次意外,大概是沒有打算計較,不如說,他好像對書本以外的人事物都不關心,無論是對那些匆匆簽到完就逃也似離開的社員還是唯一留下來的熒皆毫無反應。
文藝社本就不是團康性質的社團,既然學長把她當空氣,熒索性也把他當幽靈,兩人達成井水不犯河水的無聲默契,也讓她逐漸恢復了平常心,把社團課拿來當看書寫作業的自習。
只是自從近距離的看過那雙眼睛後,熒總覺得學長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的冷漠疏離,反倒是那抹金色的藏鋒裡似乎埋著什麼難以言喻的東西,讓她經常忍不住抬起眼,悄悄觀察總是在窗邊安靜看書的側影...
「魈,那間店的摩拉肉真的很好吃,你就給它一次機會嘛!」
前方傳來聲音,剛剛還在熒腦袋裡的身影推開了器材室的門。
一手提著東西、一手捏著鑰匙的魈從裡面走了出來,眉微微蹙起,難得不是平時見到的淡漠表情,同時另一名鬢邊垂著兩條細辮的男孩子緊跟在後對著他有說有笑。熒記得那是圖傳二甲的溫迪學長,是圖傳科的風雲人物,不僅和善可親,還天生擁有一副好歌喉,相當受大家歡迎。
這兩個氣質完全相反的人怎麼會走在一塊...
正在她感到好奇的瞬間,她的目光倏地被魈手上提的那個東西吸引而去,求生本能搶在理智之前運轉,驅使她掙脫胡桃的手就拔腿衝上前去——
「在薄餅中包入肉片,然後一起吃下去?...麻煩。」
「欸~不就跟漢堡是差不多的道理嗎?」
「所以我從來不點漢堡...唔呃!」
衣角被奮力一拐,魈整個人往後踉蹌了半步,他錯愕地轉頭,看見一顆奶金色的腦袋佔滿了自己的視野。
「魈學長可不可以借我麥克筆我不想被刻晴老師罵我請你吃一個禮拜的午餐還是你想吃別的零食餅乾也沒問題無論你有什麼要求我都答應好不好求求你拜託你!」
???
魈瞳孔震驚,根本沒聽懂那一大串炸進耳朵的連珠炮,他茫然地看著那顆金色腦袋瓜,對方也愣在原地看他,幾秒後,金色的腦袋瓜漲成了一顆紅色的球。
我在做什麼啊————!
熒恨不得當場往自己臉上搧兩巴掌,她怎麼就、那麼不經大腦思考的行動呢!偏偏她那沒良心的好姐妹還在後頭事不關己的吹口哨,擺明要她自己闖的禍自己擔。
場外不支援,熒在心裡怨嘆終究是錯付了,硬著頭皮開口。
「呃、抱歉,魈學長。」她放開那截皺巴巴的衣角,鬆手前不忘平撫幾下,試圖挽回自己在學長心中跟衣角一樣殘破不堪的形象。「其實我是想和你借麥克筆來著,可一時心急,行動不經大腦...如果讓你感到冒犯的話不好意思!」
熒九十度鞠躬,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次社團課的尷尬場面。
她偷偷往上瞄了眼對方的表情,暗嘆這人不愧是冰山冷面,沒幾秒就恢復成平日漠然的模樣,根本看不出來半點情緒起伏,但無論如何,貿然拐人家衣角的行為怎麼想都莫名其妙,這麥克筆肯定是借不成了,不如爽快點給雙方個台階下。
她在心裡對渺小的希望說再見,有氣無力的開口。
「至於那個麥克筆...嘛...再怎麼說我也是圖傳科的學生,知道一般人都不太願意外借啦,畢竟這一盒也挺貴的,誰都不想冒被弄壞搞丟的風險嘛,我懂我懂...」
「明天社團課再還我就好。」
「所以啦,這事就當我沒...說......啊?」熒仰起臉,鼻尖差點撞上那盒被遞到眼前的麥克筆。「你、你剛剛說什麼?」
「明天社團課再還我就好。」
她眨巴眼睛,看看學長又看看麥克筆,來回幾次後張大了嘴巴。
「你...你真的願意借給我...?」
「我認得妳,且妳是圖傳科的學生,懂得使用時該注意什麼。憑這兩點,我認為借給妳並無不妥。」
那一刻,熒感覺天上降下聖光,耳邊響起哈雷路亞,學長背後彷彿生出一對純白的大翅膀,什麼猛禽什麼幽靈都是她眼睛業障重,魈學長此刻就是拯救蒼生的大天使。
魈看著學妹眼裡逐漸泛起淚光,輕咳兩聲把手中的麥克筆晃了晃。
「...拿去吧,快上課了。」
尾音剛落,走廊老舊的廣播系統便傳來鈴響,胡桃眼尖的看見刻晴老師從辦公室走了出來,連忙上前抓住熒的手臂。
「熒!老師來了,快走!」
「等等!我還沒道謝...魈學長!真的很謝謝你!明天我請你吃東西吧!還有、扯了你的衣角真的很抱歉——!」
她才接過麥克筆就被胡桃拐過手臂拖走,只好拉開嗓門大喊,溫迪看著兩個學妹轉眼就消失在轉角後,只有「魈學長是天使嗚嗚嗚」的回音清晰的在狹小的走廊間迴盪,忍不住噗哧一笑,用手肘頂了頂友人。
「人家學妹說你是天使呢?」
「...已經上課了,快走吧。」
「哎呀,害羞了?臉皮還是一樣薄呢~」他彎起嘴角,蹦蹦跳跳的跟上魈的步伐。「話說回來,你什麼時候去認親的啊?我怎麼都不曉得?」
「認親?」魈疑惑的回頭看他。「什麼意思?」
「啊?」
溫迪瞪大了眼睛。
「原來你不曉得剛剛那個女生是你的直屬學妹嗎?」

***
桌前擺著一小杯杏仁豆腐,魈遲疑地抬起臉,對上那雙不容拒絕的眼神後低下頭去盯著封膜上小小的甜杏插圖,幾秒後他又一次抬起目光,糾結半晌後默默開了口。
「...其實不用如此客氣。」
只是這句推辭顯然無用,一頭蓬鬆金髮的學妹相當堅持的把甜點杯和麥克筆一齊往自己這端又推了推。
他看看上頭凝結的水珠,又看看學妹放在一旁的小型保冷袋,嘆了口氣。
食堂每週五都會販賣限定甜品,其中的杏仁豆腐更是人氣招牌,中午開賣時經常排上長長一大條隊伍,把內部和外邊的走廊擠得水洩不通,尤其這週還是本學期第一次販賣杏仁豆腐,人潮可想而知。
「要買到它並不容易,妳還是自己享用吧。況且我也只是舉手之勞,不是為了得到謝禮才那麼做的。」
魈將杏仁豆腐推了回去,自顧自地開始檢查起麥克筆的排放順序,不經意抬眼,發現見學妹仍鍥而不捨的盯著自己,不禁面露無奈。
「妳真的不用那麼的...」
「那你就當作是賠禮?」
「賠禮?」
「就...那天流了滿桌口水、不小心踉蹌撞到你、還有昨天扯了衣角的...」熒再度將杏仁豆腐推向對方,提起糗事的語氣略顯扭捏。「...總之,我過意不去。如果學長不想作為謝禮或賠禮收下,那就當作是幫個忙,讓我心裡踏實些如何?」
都說到這個份上,再不收下似乎就顯得不近人情了,魈又嘆了口氣,總算是伸手接過那杯甜品。
「其實我沒有放在心上,妳不必特意掛懷...」
他開口解釋,希望讓學妹寬心些,卻見對方一臉獲得勝利的小得意,連嘴角都翹了起來。
還真的是想什麼都寫在臉上了,他瞇起眼睛。
——其實他一開始並不打算借的。
就如熒所言,包括他在內的多數圖傳科學生都不太願意將麥克筆外借,畢竟這一盒要價不菲,誰都不想冒被弄壞的風險。但魈也不曉得自己昨天哪根筋不對,看到學妹失望的小臉時竟然一陣心軟,只花了三秒時間就成功說服自己把東西借出去,實在荒唐至極。
是因為她不害怕自己嗎?昨天回到教室後,魈一直在尋思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他知道大部分的人都畏懼他這雙眉眼,但第一次和熒對上視線時,她的目光不僅沒有逃避,還神色自若地找起簽到表,甚至不介意和他待在同一個空間裡,讓向來被人群遠離的他感到相當不可思議,也慢慢產生一絲好奇,偶爾會忍不住往長桌另一端瞄上幾眼,觀察那個埋頭寫作業的嬌小身影。
他發現她有著很豐富的表情,解不出題目時會將五官皺在一起,解出答案時又會開心的握拳,想睡覺時會很用力的捏臉,然後因為不小心捏太大力而疼得癟起嘴。
魈記得曾經在書上看過,表情豐富的人由於看起來容易親近,因此能夠讓人抱持好感——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讓他下意識的軟了心吧。
想到這裡,他低下頭,看著杏仁豆腐近乎透明的封膜上反射出來的自己。
那張臉毫無表情,如冰山一樣冷峻,尤其揚起的眉眼更顯露出一股兇相,任誰見了都會退避三舍,小學那幾年更不曉得嚇哭過多少個同學。
唰啦一聲,他將封膜拆開,撕去桂花糖蜜包裝的一角,將金黃色的甜漿均勻的淋在雪白的豆腐上,像是要擺脫什麼似的迅速舀了一口送進嘴裡。
清甜不膩的滋味在唇齒間蔓延開來,綿軟的豆腐像是在與舌尖共舞,伴著桂花與杏仁的香氣滑進喉間後仍叫人回味無窮。
魈闔上眼睛,方才躁動一瞬的思緒慢慢平靜下來。

他還記得,第一次嚐到杏仁豆腐是在初中的某個夜晚。
父親與繼母多日未歸,家裡沒有食物、更不可能留給他錢,社區的廚餘桶裡沒有固體的東西,浮著肥油的發酸湯水自然也是不能喝的。
鄰居對他們一家印象極差,都說夫妻是成天惹事生非的麻煩人物,孩子更是一臉陰沉、見了就不討喜,他清楚這點,因此沒有尋求幫助,自暴自棄的蹲在路邊挖雪往嘴裡塞,任意識慢慢的被飢餓冷卻。
而那名男子發現了他,問他願不願意跟自己走。
幼時複雜的成長環境讓他很早就知道世界上有著用肉體賺錢的工作,也知道年輕的男孩女孩最受歡迎,可當時的他已經無力思考對方是否懷有那樣的企圖。於是那瘦弱到不符合年紀的手就這麼放上對方遞來的掌心,被攙扶起來的那一刻,他想的是沒有經驗的自己能不能憑著這份第一次讓男人多付一點錢。
但預想的地獄並沒有到來。
那晚,叫作鍾離的男子帶著他回家,為他披上一條乾淨柔軟的毛毯後準備了一些熱騰騰的食物,除此之外什麼也沒做。
魈至今仍忘不了,那天由於他餓得太久,吃什麼都作嘔反胃,唯有一小杯杏仁豆腐勉強得以入口,而那滑嫩的口感與香甜的味道就像他盼了十幾年的美夢,懷著純粹的善意與溫柔為他帶來片刻的寧靜。
即便後來歷經種種,他搬進了鍾離先生家,在對方的悉心照料下過上健全的生活、嚐遍各式各樣的美食,但從來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比得上那天摻著眼淚也同樣美好的滋味——

「對了,學長,其實我有件事情一直很想要問你。」
學妹的聲音將魈從過去的記憶裡拉回現實,他放下不知不覺就吃去一半的杏仁豆腐,發現熒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手指向他放在腳邊的書包。
「——學長書包上的那個,是不是岩王帝君的耳墜造型掛飾?」
「妳知道帝君大人?」
習慣性喊出那個稱呼的下一秒,魈便迅速捂住了嘴。
不好...下意識就...
可下一秒,他就看見熒綻放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你果然也有看《原神》!」她興奮地跳起來,將屁股連同椅子一同搬到魈的面前。「我就在想那個掛飾看起來特別眼熟!那是前一百名成功預購第三集的人才能獲得的限定特典吧!聽說開賣不到十秒就被搶光了,學長你竟然搶得到!」
「呃...我......」
「學長喜歡哪個角色?岩王帝君?」
「...對、對。」
「確實,如果提起男讀者最有可能喜歡的男角色大概也只有岩王帝君了,畢竟人長得帥,性格也好,且明明該是一個沉著威嚴的角色,卻加上了完全沒有金錢觀的設定,這種皮皮的反差萌超可愛的!」
「...是、是的...」
「他的介紹PV甚至有高達三千萬的瀏覽次數,是目前所有登場角色之中最高的,那首BGM我當時也循環聽了好幾天!」
「...我...我也...」
「但說到那支PV,最有名的果然還是那一幕吧?就是天星砸下來的那一幕——」
「「天動萬象!」」
空氣突然陷入一片沉默,靜得窗外鳥雀的嘎嘎亂叫都像是背景音效,突顯這還迴盪著兩人回音的場面有多尷尬。魈雙手緊緊摀住嘴,耳根發紅,而熒張大嘴巴愣了兩秒,隨即爆出一陣大笑。
「等等、學長原來是這種反差的性格嗎?好可愛——!」
她萬萬沒想到魈會跟著自己喊出台詞,字正腔圓、中氣十足,語調惟妙惟肖,都不曉得是不是私下偷偷練習了好幾遍,而此刻當事人正把臉埋在掌心裡,後悔莫及。
「學長、學長,再來一遍?」
「...不要。」
「再來一遍嘛!吶?」
「不要。」
魈射來一記眼刀,可搭配那紅透的耳根卻一點威嚇力都沒有,反叫熒樂得開懷。
「看來我的直覺很準,學長雖然看起來很兇,實際上也沒有多難相處嘛!」
魈愣了一會,不敢置信的杵在原地。
從小到大他聽過太多太多的傳聞,不外乎都在說他看起來很危險、最好別扯上關係,連父母都謫罵他一臉兇相,定是命中帶煞。
面對這樣的他,學妹為什麼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呢?不如說為什麼她當初沒有被自己的眼神嚇到,為什麼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簽到完就逃離社辦,甚至現在還願意主動和自己搭話?
他看著熒笑吟吟的模樣,戰戰兢兢的提出擱在心頭已久的疑惑。
「...妳不怕我嗎?」
「咦?為什麼那麼問?」
「...我的眼睛,妳難道不覺得可怕嗎?」
「不會啊,我覺得很好看。」
...什麼?
「嗯...其實第一眼還是有驚訝到啦。」熒抵唇沉吟了一會。「只是我覺得學長的眼睛比起可怕倒不如說是很亮,也正是因為太亮了,所以才顯得有些盛氣凌人,讓人下意識感到一股壓力...但是只要能再鼓起勇氣多看你一眼,就能發現這雙眼睛真的很好看,像是從側面看貓的眼睛一樣,非常的透亮。」
她說得過分真誠,像在品鑑一件藝術品,尤其說這話的同時還目不轉睛的盯著魈的眼睛瞧,細細觀察著那對燦金,讓魈啞口無言,說不出半句話。
他至今從來沒有聽過有人那麼形容自己的眼睛,一時不曉得該做何反應,坐立不安的摳起杏仁豆腐的杯底。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那麼說。」
「欸?我是第一個嗎?好榮幸啊!」
「這有什麼好榮幸的...」
「就是...第一個找到寶藏的感覺?」熒笑了笑,率性的晃起腿來。「你看嘛,寶藏這種東西一般都是勇者戰勝惡龍才能找到的不是嗎?...呃、我不是說學長像惡龍喔,只是對於被眼神嚇退的一種比喻...總之,就是所有人都被惡龍嚇跑了,卻只有我和惡龍成為朋友、得到了牠看管的寶藏!」
「朋友?」魈愕然。「不是打敗牠,而是成為朋友?」
「畢竟惡龍也不一定是惡龍嘛,說不定牠只是看起來很兇而已啊?如果可以溝通,當然是先試著坐下來談談啊,搞不好牠和勇者很投緣喔。」
什麼奇怪的思維,魈蹙眉。
無論是勇者和惡龍,還是將自己的眼睛比喻成寶藏,都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說法。他忽然產生了某種惡劣的念頭,認為學妹不過是客套的吹捧,就像那些急於從惡龍面前逃脫的傢伙總是會試圖說些諂媚的話來尋求生機。可無論他如何努力的想從那對閃閃發亮的蜂蜜色眼睛裡尋出端倪,看見的卻始終只有倒映出來侷促的自己。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很少像這樣與誰的視線交會。
他不擅交際,也習慣了人們害怕或嫌惡的目光,於是以眼神為刃、以沉默為盾,像隻刺蝟把自己裹起來,這樣一來誰也不會受傷。但是這個人卻沒有逃走,反而湊了過來,說你的眼睛很好看。
魈忍不住失笑。
「...妳真是個奇怪的傢伙。」
「怎麼你也跟我哥說一樣的話啊!我明明覺得挺正常的...」
「奇怪的人通常會覺得自己很正常。」
「...學長,你是這種吐槽的人設嗎?」
「誰知道呢。」
他揚起嘴角,放鬆的眼尾帶著笑意。

【04】
那是某一個陰天的午後。
他抓著身後的生鏽鐵杆,看著六層樓之下的柏油地板。
不知道沾上去的血跡會不會很難清理?他想著,雖然也有考慮過安眠藥這個相對不會給人添太多麻煩的選項,但他只想痛快的結束一切。
喧囂的風聲呼嘯而過,又或者那不是風聲,而是自有記憶以來便伴隨著他長大的雜音,它們經常在他的耳邊出現,咆哮...嚎哭...
嘶吼著讓他去死。
他早已麻木,過去十五年間也徹底明白這身血肉打從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個錯誤。
而現在,只要他鬆開手,這個錯誤就會被抹去,那些聲音也將從此消失。
不會有人在乎、也不會有人感到難過,他從來都是被厭棄的存在,多年前監護權判決結果出來時,笑著揚長而去的母親與對自己投下厭惡眼神的父親都尚歷歷在目,如今之所以還能站在這裡,也不過是因為三年前幸運的被鍾離先生撿回去照顧至今。
可是下一個三年呢?下下一個三年呢?
即使昨夜先生還為噩夢纏身的自己熱了一杯牛奶,可會不會有一天,也許是明天、又或者就是今天,先生也會發現他不過是個麻煩的累贅,將他從家裡趕出去?
那麼至少在夢醒之前,將一切畫上句點吧。
是的,憐惜也好、悲憫也罷,哪怕只是一絲卑微的同情,他都能用以欺騙自己仍有被溫柔相待的價值,將其編織成安慰自己的甜美謊言。

好吵、好吵、好吵。
耳邊的囂鬧聲越來越大,一點一點的挑開少年抓著鐵杆的手指,一根、兩根...
他闔上眼睛。

「曾經,天上有一個榮光的王國。」

就在那一刻,有道歌聲撥開漫天喧囂,傳進他的耳裡。

「那國王派遣第一位王儲去黑暗之國尋找創世的珍珠。」
「於是,第一位王儲走上了珍珠的追尋之路。」

那歌聲悠揚動聽,隨身後的清風而來。
是誰?他雖然好奇,但無意深究,都一個要去死的人了,知道答案還有什麼意義嗎?
只是那道歌聲彷彿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讓人心情和緩、忍不住想多聽一陣,也讓他不自覺地重新握緊了欄杆。

「但他卻被欺騙,忘記自己的高貴,以為自己是黑暗之國的王。」
「可是不必擔心,第二位王儲已經上路了。」

歌聲越來越清晰,不僅安撫了心神,也散去那些日日夜夜盤旋在耳邊的噪音。
他回過頭,循著聲音的來向望去。

「這是你長路的紀行,這是你們的珍珠之歌...」

似是一個尾聲、又似一個序幕,歌聲到此軋然而止。
他有些錯愕,意外的發現自己竟想聽完這首歌的後續。
視線前方,建築物的陰影處走出一個身影,那是一名男學生,鬢邊的細長辮子隨風飄啊飄的。
他認得他,一個班的,叫作溫迪。
「這是我正在寫的一首敘事詩。」溫迪語尾上揚的說。「只是呢...寫了很久都沒有想到足夠有趣的後續。」
然後,對方慢慢的走到欄杆前,對欄杆另一側的自己伸出手。
「雖然我不曉得什麼時候可以完成它,但是...」

「魈同學,我有榮幸邀請你屆時成為第一位聽眾嗎?」


05
「你最近心情好像還不錯哎。」
聽見溫迪的話,魈將視線從一旁花圃與蚯蚓拔河的黑冠麻鷺抬起。
「有麼?」
「就是...表情好像變得比較輕鬆了?話說今年冬天是不是變冷啦...」
十二月的風不再如前陣子那樣涼爽,灌在臉上冰得讓溫迪打了個小小的噴嚏,他稍微拉高外套的領子,接著比了比眼尾。
「尤其是眼神。」他說。「總覺得你的眼神沒有那麼銳利了,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還是又買了《原神》的周邊?記得你上次搶到那什麼岩王帝君的限量特典可是滿面春風,全班都懷疑你是不是被奪舍了。」
「...有那麼誇張?」
溫迪用力點了點頭,看著朋友難為情的輕咳兩聲扯開話題。
「最近...我不記得有什麼讓人印象深刻的事。」
「這樣啊,也好,沒事就是好事,畢竟生活的美好之處就是這些平平凡凡的日常喔。」
溫迪拍拍魈的肩膀,嘴裡哼起輕快的小調,魈記得這個旋律,這整個月他幾乎天天都能聽見。
「那是你下週校內歌唱比賽要唱的曲子嗎?」
「沒錯!哼哼,這次我們可是請到了雲堇學姊一起合作,打算將流行歌與戲腔作結合呢。」
「雲堇學姊?可高三的模擬考不也是在下週麼?」
「是啊,但她說過自己會分配好時間,要我們別擔心。我跟你說,學姊她人可好啦!不僅百忙之中抽空陪我們練習,還提供不少新穎的建議,比如這次演唱的曲目中就加入了...」
溫迪一談起音樂便沒完沒了,魈早已習慣他這樣在耳邊喋喋不休,便由著他從傳統戲曲文化講到現代流行樂,兩人在食堂前的那條走道右轉,踏進普通教學樓的走廊。
璃月高職三個年級的一般教室都位於這棟大樓,樓層由高到低分別是一至三年級,而圖傳二甲的教室就位於三樓的最西側。當兩人彎向通往三樓的臺階時,一名女學生剛好走了下來,身形熟悉,讓魈下意識瞥了一眼,在發現那是熒的瞬間,他慢下了腳步,陷入不曉得是否該打招呼的尷尬心情。
自從那次在社團課說上話以後,他們不再把彼此當空氣或幽靈,偶爾會閒聊上幾句,距離可說是拉近了不少。
魈本就寡言,因此大部分都是熒主動開啟話題,只是日子長了,他漸漸發現學妹分享的內容愈發古怪。
起初熒的主題自然是圍繞在《原神》上,可後來卻慢慢演變成印刷概論好難與刻晴老師好嚴格,再後來則是食堂的肉骨茶湯麵有點太鹹了和校門口那間店的摩拉肉真的挺好吃,最近更是發展為家裡那隻叫做派蒙的貓又胖了跟哥哥的肚子一樣不能再吃下去了,話題千奇百怪、脈絡無跡可循,有次甚至一進門就含著淚花抱著講義衝到他面前,高喊魈大人你數學好不好給我講題吧拜託你了,距離近到簡直要貼上來,讓魈瞳孔震驚抓著椅子後退了好幾格地磚。
說實話,他不是個擅長聊天的人,起初和熒說話時都在嗯啊喔的無限循環,然後又覺得只會做應聲蟲的自己實在無趣又沒出息,沒來由的嚐到一絲挫敗感。但熒好像從來不介意這點,臉上永遠都掛著親切的微笑,托著臉一次又一次的拋出話題邀請他加入。
她托著臉的時候,雙頰的軟肉總會擠成一團包子的形狀,暈著淺淺的粉紅,將上揚的嘴角勾出可愛的酒窩。那抹好看的弧度有一種說不出的包容力,好像在表達聊天本就是這樣想說就說、不必勉強自己回應的事情,而或許就是這些再平凡不過的一來一往,慢慢在幾個月間不著痕跡的拉近了兩人的關係。
可即使如此,他們的交集也只限於社團時間。
一傳甲與二傳甲的教室分別在不同樓層的兩側,體育課與專業科目也完全錯開,基本上不會在運動場或科大樓碰見彼此,加上魈是自己帶午餐,所以在食堂巧遇的機率也低到不能再低。
因此他不禁猶豫起來,思忖著這種每周只相處兩小時的關係,足以構成此刻巧遇而打招呼的理由嗎?
過去的他不可能產生這樣的疑慮,因為所有人看到他都是低著頭快步走過甚至繞道而行,他便乾脆一律當作沒看見,而唯一關係好的溫迪是大老遠看到人就會揮著手跑過來的類型,他根本不需要去糾結。
眼看兩人之間只剩下幾步台階,魈消極的放棄思考,習慣性將拇指插進口袋,但就在準備撇開目光的那一刻,他的眼尾瞄見蜂蜜色的眼睛望了過來。
「啊,魈學長。」
熒彎起嘴角,笑臉吟吟,雖然手上抱著東西,但還是攤開靠近他的那一側掌心左右晃了晃。
魈沒能反應過來,呆呆的看著那抹金色將周遭的風景染上更鮮明的色彩,轉眼之間,那個嬌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轉角。
「魈?怎麼了,你在看什麼?」察覺好友駐足,溫迪好奇地朝著他面向的樓梯口張望。「剛剛有誰經過嗎?」
「...啊、不,沒什麼。抱歉,你剛剛說到哪裡?」
「噢,不是太重要的事。話說你這週六有沒有空?我發現車站那邊開了一間新的甜點店喔!聽說它們的蘋果派很好吃,要不要一起去試試?」
「週六...抱歉,那天我有約了。」
「這樣啊,不然下週我們再...欸?欸?欸欸欸——!?」溫迪猛然轉身抓住魈的肩膀。「什麼?你有約?你和誰有約?」
「就是先前向我借麥克筆的文藝社學妹。」
「什麼?你什麼時候和人家好上了?怎麼都沒有告訴我啊!」
「不是你想的那樣...」魈無奈的扒下溫迪的手。「她邀請我一起去這週末的同人展。」
「就你們兩個人?」
「對。」
「這怎麼聽都像是約會吧!」
「...就跟你說不是那樣。」魈的額角突突地跳,第二度扒下溫迪的手。

『魈學長,你有沒有去過同人展?』
『沒有,那是什麼?』
『你竟然不知道嗎?同人展就是同人創作者們販售作品的大型盛宴喔!下週末剛好要在璃月大學舉辦,我們一起去玩吧!』
『...我不喜歡人來人往的地方。』
『可是會有很多《原神》的coser耶,之前介紹給你的那些岩王帝君單人向文手和繪師也都會出攤喔——』
『...妳就這麼喜歡湊熱鬧?』
『你猜猜看。』
『......』
『好啦,一起去嘛,不騙你,真的真的真——的會很有趣的!』

想起當時熒扯著自己袖子的畫面,魈嘆了口氣。
「熒只是看在我也喜歡《原神》才邀請我去的,況且有誰會把約會地點選在——」
「喲,已經直呼人家名字而不是喊學妹了嗎。」
下一秒溫迪獲得了一記眼刀。
「...總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魈收回狠戾的目光繼續往上走,走了幾步卻發現溫迪沒有跟上來,扭頭發現他正在抱臂沉吟。
「魈,今天放學後我去你家吧。」
「...?為何突然...」
「跟女孩出門一定得好好打扮、讓對方有面子,所以就由我來幫你挑選約會的衣服吧!對了,鍾離老師今天會不會很早回來?上次去你家蹭飯時喊了他老爺子,你說他這回會不會把我打飛啊?」
「就跟你說不是約會了......」

TBC.

創作回應

亞爾斯特
這個IF線不錯!我喜歡。
砂糖好吃啊!
2024-02-23 12:29:28

更多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