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荷里活道一幢三層樓的舊房子裡,其中一個房間,在這深夜的時候,還亮著燈。
四十年前的香港荷里活道,是一個非常熱鬧的地區,這兒接近海邊,許多貨船都停泊在這一帶海邊的浮泡上,水手們從貨船跳下甲板,多在三角碼頭上岸,荷里活道造就成了他們的集散地。
這幢三層樓的舊房子裡,住的全是水手的家屬,每當有船泊岸、這些房子裡,就會立刻的熱鬧起來。
水手的生活很苦,像這幢房子的三樓,小小的數百方呎的空間,分了四個房間,住了四個水手的家庭。船開了,水手們走了,留在這幢房子裡的,還有二十多人呢!
此時,已是深夜兩點了,亮著燈的房間裡,一對年輕的夫婦還沒睡覺,男的就是葡萄牙貨船里斯本號的二級水手鄭德生,船在前天抵達,明天一早,又要開往新加坡去,這一刻,他的妻子梅芳,正在為他收拾行李。
鄭德生看著床上熟睡的兒子,毫不知明天一早,他的父親又要與他分離,回到那個海上生活,兒子睡的很香,稚嫩的小臉上,還綻出無憂無慮的微笑。
鄭德生望著兒子,不由自主就俯下頭來,在他的小臉蛋上吻了一下。
「這一水船」,大概要明年吃粽子的時候才會回來,那時候,小德一定不認得爸爸了。鄭德生撫摸著兒子的頭髮,感慨的對妻子說道。
儘管,梅芳跟德生已結婚五年,習慣了作為一個水手妻子的孤寂生活,可是,丈夫才剛剛回家兩天,馬上又要飄洋遠去,心中的依依離情,仍然是免不掉的。
像每一個妻子一樣,梅芳叮嚀丈夫的話:「別忘了每一泊岸,就寄信回來,海上霧大,你自己要多穿點衣服,還有,在船上別跟伙計們爭吵,上岸也別去賭錢。」
「我曉得了,妳放心吧!妳下個月就要生產了,妳好好照顧自己。」
德生又道:「這一次,我們的船會經過日本,妳喜歡玻璃絲襪嗎?我買回來給妳。」
梅芳無語地點著頭,手裡將收拾好的皮箱關起來。
「睡吧!晚了!」
房間的燈滅了,一屋子又回復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