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我哥是春夢大師！
駱孟輝-1
駱夢妍摀著嘴睜開眼，伸手抓取預先準備好的垃圾桶，胃酸爬升的速度遠遠超過她的手，她又吐在地上，但值得慶幸的是，這次至少有一半在垃圾桶中。
她兩眼空洞地看著她剛吐出的白色泡沫，胃袋傳來緊縮的絞痛，後腦運作多時的增幅器散發著熱氣，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焦味與酸味。她要取出夢碟片時，被增幅器的表面燙傷了手，幾束燒斷的頭髮掉落至地上。
米歇爾的碟片在白色的燈光下反射著光芒，駱夢妍捏著發燙的夢碟片反覆檢查，另一隻手握著幾乎見底的修護膏跟皺巴巴的擦拭布，心知肚明這是沒有意義的行為，但她就是沒辦法停止。
她已經把這塊碟片擦拭得跟新的一樣，所有碎片都完美地黏合回去，但就是沒辦法讀取到夢，這塊夢碟片只會帶給她劇烈的頭痛。
一滴眼淚不小心落在夢碟片上，順著傾斜的角度滑落至滿是修護膏乾屑的桌面上，留下一道明顯的水痕，她趕緊拿著擦拭布把水痕擦去，沒想到才剛擦去一道水痕，另一道水痕又立刻出現。
她永遠沒辦法把所有水痕擦乾。
莉莉說，哥哥的遺體會被妥善處理，背後的意思是指駱夢妍再也無法見哥哥一面，不會有墓碑、不會有棺材、不會有葬身之地，他會從人間消失，不留痕跡。
原本應該可以留下一點痕跡的。
駱夢妍抓起所有的夢碟片碎片，用力握在手中，懊悔的心情劃開手掌的皮膚，內疚與自責深深刺入掌心的肉中，灰色的擦拭布染上憤慨的鮮紅。
床頭的電話突然響起。
駱夢妍鬆開手，讓染血的碎片散落在桌上，她走到電話邊，拾起白色的話筒。
「這裡是櫃台，這邊要提醒您，時間剩下十分鐘，請問要延長休息時間嗎？」
「不需要，謝謝。」
掛上話筒，駱夢妍完全不在意留下一個嚇人的血掌印，她隨意地把血抹在自己的衣服上，然後走回桌邊收拾夢碟片的碎片，動作停留在當她拿起那塊用奇異筆寫著「阿貝」的碎片時。阿貝沒有米歇爾這麼幸運，駱夢妍試過每一片碎片，卻還是沒辦法把阿貝拼回原本的樣子。
這些碎片是駱夢妍唯一的行李，她提著整袋碎片離開房間，腳步蹣跚身形憔悴，要是其他房客見到她現在這副模樣，肯定會認為這間破舊的旅館鬧鬼。
櫃檯的服務人員是個看起來斯文的男子，他斯文的臉露出咋舌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著駱夢妍，老實說她根本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模樣，她沒有心思注意自己，如果有，她一定會發現自己的衣服上的血印比市場的屠夫還多。
駱夢妍拿出房卡準備交還，對方卻遲遲沒有反應。
直到駱夢妍輕咳一聲，服務員才連忙收走房卡。
接下來要去哪裡呢？她還想再試幾個方法，拜訪一些造夢師或是夢碟片的店家，試著把這袋碎片恢復原狀，她必須這麼做，為了哥哥，也為了她自己。
「不好意思，小姐？」
駱夢妍看向服務員。
「呃……因為妳入住時沒有申報妳是顯夢者，現在我們要跟妳額外收取一些費用。」服務員拿出明細還有一張密密麻麻的公文。「顯夢者入住需要徵收額外的服務費。」
駱夢妍接下明細，上面的金額並不便宜，幾乎是住宿費用的一半。她無所謂地拿出錢包，卻發現自己的現金已經在入住時花完了，於是她拿出西格蒙的卡片遞給服務員。
但沒想到那張卡卻沒辦法刷過，服務員嘗試好幾次都失敗。
難道她的卡被西格蒙解除了嗎？
「對不起，妳有其他的支付方式嗎？」
駱夢妍搖搖頭。她怎麼可能有？
「嗯……」服務員露出苦惱的表情。「妳可以去旁邊的便利商店領錢？」
她抱持著無法成功的心情站在提款機前面，西格蒙的卡果然被退了出來，螢幕只顯示這是一張錯誤的卡片。駱夢妍只好絕望地走回旅館中，心想著自己等等又要面對更麻煩的事情。
當她返回旅館時，她瞪大了眼，無法置信地看著站在櫃檯前的人。
「沒想到當妳的保母還要幫妳付旅館錢，真是他媽的爛工作。」
是三頭犬的造夢師。
陳冬木走向駱夢妍，後者警戒地把裝著碎片的袋子藏在身後。
「幹什麼？我跟妳早就不是敵人，幽夢讓我在他忙完前照顧妳，如果他不是我老闆，我才懶得鳥妳。」陳冬木看駱夢妍還是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又說：「妳不用管我，妳想幹嘛就幹嘛，看妳是要繼續玩那堆垃圾，還是要把自己弄得更髒，我都沒差。」
「這不是──」駱夢妍張開口，卻被兇狠的造夢師打斷。
「但是！」陳冬木大聲地說：「休想再讓我花半毛錢！」
「這不是垃圾……」駱夢妍低聲說。
「什麼？」
「沒什麼。」
「妳愛在這裡站多久都可以，我會找個好地方看著妳，至少會是個比較輕鬆的位置。」
「這不是垃圾！」駱夢妍崩潰地舉起袋子說：「這才不是垃圾……」
「吵死了，小孩子真的有夠吵。」陳冬木皺起臉說：「在我的工作室這種垃圾要多少有多少，如果妳這麼喜歡那就來幫我處理垃圾。」
駱夢妍這才想起來，這個男人也是造夢師。
「你是造夢師。」駱夢妍拿出袋子裡的碎片說：「你一定可以幫我把全部都修好。」
陳冬木看著駱夢妍手上的碎片，頭的傷還在隱隱作痛。
「這些夢碟片跟製造他的人一樣沒救了，有點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來，就像他的屍體一樣，頭跟身體都分開了妳覺得還有可能活著嗎？」
他的話狠狠地刺傷駱夢妍，傷心的顯夢者女孩用滿是傷口的手舉起銳利的碎片，放在自己的脖子前，兩行淚水在下巴的位置與剛流出來的血交融。
「幫我修好！」
「白癡嗎？妳真的以為哭鬧有用？」
「不幫我修好，我就死給你看。」
「妳冷靜點。」陳冬木的語氣變得稍微柔和。「放下碎片。」
駱夢妍把握著碎片的手又往前推了點，碎片的尖端已經埋入自己的脖子中。遠處的櫃台服務員驚恐地看著這一切，並拾起話筒準備報警。
陳冬木注意到櫃台服務員正在打電話，他不甘願地低吼一聲，然後抓住駱夢妍的手瞪著她，後者絲毫不畏懼陳冬木兇狠的瞪視。
「把那袋垃圾給我，我帶妳去我的工作室，然後妳就會知道妳有多白癡。」
駱夢妍用力甩開陳冬木的手，讓幾滴血液潑到他的外套還有旅館的褐色地毯上。
「跟我來。」
他們上了車，前往陳冬木的工作室，駱夢妍一路上都抱著鮮血淋漓的碎片，手上傷口流出來的血已經結塊，跟袋子黏在一起，她絕對不會放開這個塑膠袋，想要得到碎片的人必須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折斷。
陳冬木的工作室只是一個破舊的鐵皮屋，搭建在髒亂的巷弄中，周圍有許多相似的鐵皮屋，工作室的白鐵牆壁鏽斑累累，不少破洞都直接用鐵板釘上，好幾塊窗戶的玻璃已經碎裂。駱夢妍懷疑是不是每個造夢師都得在髒亂的環境中才有辦法工作。
駱夢妍看著陳冬木搬開一堆不明用途的機器，用腳踢開一箱又一箱的夢碟片，好不容易才清出一條可以到達工作桌的路，他拿出一台讀夢機接在電腦上面，然後不耐煩地看著駱夢妍。
「要我用請的，妳才肯拿那袋垃圾給我嗎？」
駱夢妍把袋子放在桌上時又說：「這不是垃圾。」
陳冬木拿出米歇爾的夢碟片，因為那是裡面最完整的一塊碟片，他把碟片放進讀夢機不久後機器就發出嗡嗡的運轉聲。三個電腦螢幕同時亮了起來，電腦桌面意外地整潔，他點開一個又一個的資料夾，開啟許多程式，駱夢妍看得一頭霧水。
「這是初步的讀寫測試，看到了嗎？碟片的軌道壞得一蹋糊塗，兩次讀取就有一個區塊是壞的，跟妳的腦袋有得比。」陳冬木指著螢幕上正在跳動的畫面說：「如果只有一兩個軌道壞掉，還有辦法修理，但壞成這樣？沒門。」
「我……我不確定你是不是在騙我。」
「夭壽鬼！我真他媽的快瘋了！我的女人昨天才死了，現在還要跟妳在這裡瞎扯蛋！有沒有搞錯？不是只有妳遇到慘事，但只有妳表現得像個廢物，哭哭啼啼地抱著那袋垃圾，一點屁用都沒有。」
駱夢妍這才想起來，跟他搭檔的嬌小女顯夢者就躺在駱孟輝的屍體旁邊，一樣冰冷。
「我很抱歉……」
陳冬木把機器中的夢碟片退出來，螢幕上的畫面也關閉，他把碟片塞回塑膠袋中用力丟還給駱夢妍，後者吃力地接住，好不容易才沒把袋子摔在地上。
「好了，現在妳知道這些是垃圾了，接下來妳可以滾出去，愛去哪就去哪，別給我惹麻煩就是了。」
駱夢妍心中的酸意又漸漸加強，她抱著塑膠袋發出碎裂的聲響，不確定是碎片發出的聲音，還是心碎的聲音。
「那你可以載我去一個地方嗎？」
「我說過不要給我惹麻煩。」
「拜託。」駱夢妍努力不讓自己的話顫抖。「我想見我哥哥一面，你一定知道他現在在哪吧？」
陳冬木張開嘴想說些什麼，但沒有說出口，又把話吞了回去。
「他的屍體是你們帶走的，我甚至都沒有跟他告別……又一次不告而別。」
此時的她好像又回到那艘私人飛機上，在遙遠的天空中看著機場跑道上燃燒的大火，還有大火中摯愛的屍體，只不過屍體變成三具、四具、五具……好多好多具屍體出現在機場跑道上。
駱夢妍手上就抱著一整袋的屍體，全都是因她而死的屍體。
「要去就快點，那裡很遠。」
「咦？」
陳冬木起身推了駱夢妍一把。
「別擋路，妳是要去還是不要去？」
「我要去！」
他們駕車離開市區，此時天色已經變暗，斜陽從海平面照進正在沿海公路上奔馳的車中，這片海似乎就是駱夢妍剛來到這個國家看到的海，海岸邊可以看到不少正在冒煙的煙囪，白色的濃煙直竄進陰灰的天空中。
陳冬木把車開進其中一間煙囪正在冒煙的工廠中，難聞的味道、悠閒的工人、零星的貨車，難道這裡就是處理屍體的地方？
「一間工廠？」
「這裡整天在燒東西，如果要多燒幾個人也不會有誰發現。」
駱夢妍睜大眼望著工廠的一切，希望可以盡早看見哥哥，但準備要秘密處理的屍體，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被看見。正當駱夢妍如此想著時，她就看到好幾個布袋躺在漆黑廠房的角落。
她顧不得車子還沒停妥便打開車門跳出去，陳冬木在車上咒罵，卻還是沒辦法阻止駱夢妍跑進廠房之中，那些布袋就躺在沒有使用的大型機械設備附近，好幾包躺在一起，沒有半點尊重的層層堆疊，彷彿這些人就只是一般的貨物。
事實上確實就只是貨物。
駱夢妍扯開其中一袋布袋，馬上被裡面揚起的泥灰嗆得不停咳嗽。
「白癡嗎？」陳冬木往駱夢妍背後踢了一腳，讓她摔進堅硬的布袋中。
就在駱夢妍還陷入泥灰中瘋狂咳嗽的同時，一位戴著黃色安全帽的工人走過來，他舉起手跟陳冬木打了聲招呼。
「陳大哥，你怎麼過來了？」
「燒了嗎？」
「對，燒到一半。難道你是過來看香海姐的嗎？」
「不是。」陳冬木又踢了正試著站起來的駱夢妍一腳說：「妳有照片嗎？屍體這麼多誰知道妳要找誰？」
駱夢妍灰頭土臉地站起來，拿出手機找了一張駱孟輝的照片出來，那張照片出自於網路上的推薦文章，是別人拍攝的照片，她本人並沒有跟她的哥哥合照過。
「這個我有印象，因為不是組織的人，所以已經集中起來丟進大爐裡。」工人看著照片說。「現在估計快燒完了，不過要從滿滿的骨灰堆中找到妳要找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啦。」
「沒關係，可以帶我去看嗎？」
工人看了一眼陳冬木，後者點點頭。
「跟我來吧。」工人說：「陳大哥，香海姐在老地方，如果你──」
「不用雞婆。」
工人聳聳肩離開廠房，駱夢妍也跟了過去。
他們穿過卸貨區，經過無數台大卡車，進入工廠內部，走進壯觀複雜的自動產線迷宮中，途中遇到不少正準備下班離開的工人，還有一些巡邏的保全與安檢，駱夢妍把自己的袋子抱得更緊，害怕著陌生的環境與視線。
空氣漸漸變得溫暖甚至是悶熱，灼熱的氣流迎面而來，吹濕了駱夢妍的亂髮，髮絲成束滴下汗珠，汗水讓臉上的泥灰結成塊狀，令她奇癢無比。這些熱風告訴她目的地就在不遠處，而駱孟輝也在那。
那些可怕的大爐子扭曲了周圍的空氣，但其實裡面已經沒有什麼火焰在燃燒，工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戴上了口罩與手套，他拉開爐子的鐵門，往裡面瞅了幾眼。
「還沒燒乾淨，妳等等吧。」
駱夢妍坐在附近的塑膠椅子上，脫下了羽絨外套，她抱著駱孟輝的夢碟片，雙眼的目光始終放在爐子上。駱孟輝的屍體就在裡面，跟其他人混雜在一起，一點尊嚴都沒有。
她的腦中出現駱孟輝被火海吞噬的畫面，雖然已經刻意不去想像，但愈是刻意，畫面就愈清楚，火焰先是把他邋遢的頭髮與鬍子燒光，接著皮膚會冒出水泡並破裂，等到皮膚完全焦黑脫落之後，肌肉也變得堅硬且毫無彈性，他的臉面目全非，眼球在熱焰中融化，留下漆黑凹陷的眼窩。
她之所以能想像得如此細節，沒別的原因，因為她曾親眼看著父母被火焰吞噬的畫面。
經過大約快一個小時的時間，終於把裡面大雜燴的屍體全部燒乾淨，會燒得這麼久八成是因為工人中途又三番兩次地打開爐門確認。工人把沉重的鐵盤拖出來，焦黑的鐵盤上面鋪滿骨灰與碎骨。
「我可認不出來妳要找的是誰，就算妳有照片也一樣，然後我可以給妳十分鐘的時間，十分鐘過後我們會把這裡清乾淨。」工人用袖套擦拭額頭的汗說：「可以嗎？」
駱夢妍點點頭，走向還冒著熱煙的鐵盤，吸進不少飄向空中骨灰，她打了好幾個噴嚏，心想著也許剛才她把自己的哥哥吸到鼻子裡了。
她拿著放在爐邊的鐵夾子，翻動鐵盤上的灰燼，撿起不少還看得出形狀的骨片與骨塊，妄想能夠拚出一副完整的骨骼，只有十分鐘的時間根本不夠，應該說再給駱夢妍一百個十分鐘也不可能做到。
「你是個討人厭的混帳，這副樣子要怎麼收我未來準備給你的禮物？」
駱夢妍翻動著灰燼。
「明明是你提議要交換聯絡資訊的，卻連一封訊息都沒有傳。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幫你取得暱稱，我也可以改掉沒關係。」
駱夢妍挑出幾塊大片的骨頭，卻無法分辨是來自於身體的哪一部份。
「你可不可以再罵我幾句？說我笨、說我煩、說我吵……」
駱夢妍丟下鐵夾摀住自己的臉。
「對不起，我很沒用，連你的孩子們都沒辦法保護好。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
駱夢妍腿軟得無法站直，直接跪在鐵盤邊。
「我根本不應該把你拖下水。是我害的，是我害你死的，是我害大家死的！明明最應該死的是我，為什麼今天不是我在這上面，為什麼會是你……」
她哭得很淒慘，就連在夢中都沒這麼落魄。
工人相當準時，十分鐘一到就出現在現場，他原本想叫女孩離開，但女孩的哭聲實在太令人同情，讓他不忍心驅趕。於是他決定再給可憐的女孩多一點時間，至少讓她把眼淚哭完。
駱夢妍抱著頭將自己埋沒在悲傷之中。
這個十分鐘好漫長，長到足以讓她哭得筋疲力盡，她的哭聲漸漸變小漸漸安靜。
她平躺在地上，看著骨灰在空氣中飛舞著，在燈光下可以看得很清楚。
「爸……媽……」
她伸出手抓取空氣中的灰燼，骨灰則因為空氣的擾動飛舞得更快更亂。
「哥哥……」
就在此時，駱夢妍看見鐵盤上閃爍著光芒，她連忙爬起身來，用手撥開骨灰尋找剛才發光的東西，然後她從灰燼當中抽出一塊詭異形狀的金屬塊，金屬塊中夾雜許多骨頭的碎片，摸起來還有點燙手。
她在想為什麼燒完屍體之後會出現這種東西？然後靈光一閃，想起自己身上也有類似的金屬存在。
「他動過手術……」
這確實有可能是用來固定與補強頭骨的金屬，被燒融與碎骨結合在一起的產物。
「妳要在這裡摸多久！妳知道妳很礙事嗎？」陳冬木的聲音嚇得駱夢妍身子一震，於是她連忙收起那塊溫熱的金屬，往陳冬木的方向跑去。
「抱歉，我來了。」駱夢妍對著陳冬木身邊的工人說：「謝謝你。」
工人微笑點頭，接受她的道謝。
陳冬木帶著駱夢妍一路穿越工廠回到原本停車的位置，他給人的感覺有些改變，好像柔和許多，不過大概是駱夢妍的錯覺。
「接下來呢？」
「什麼？」
「妳還有什麼狗屁問題趕快放一放，如果沒事就安分點，哪都不要去最好。」
「我……我也不知道。」駱夢妍捏著口袋裡的金屬塊說：「還是說，再試試看能不能修好碟片──」
「妳是腦殘嗎？」
「你自己問我的耶。」
「剛才花時間跟妳解釋的我也是個白癡，妳就不能──」陳冬木罵到一半被手機來電打斷，他拿出手機在接起前對駱夢妍說：「妳先閉嘴。」
「我又沒──」
「噓！」
駱夢妍翻個白眼後打開車門坐進車中，拿出鑲滿碎骨的金屬塊放在掌心上仔細地檢查。
她的心情似乎變好許多，雖然這塊金屬塊已經冷卻，但拿著它的駱夢妍卻能從中感覺到滿滿的溫暖。她深信這是駱孟輝的一部份，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也有可能是來自於其他的屍體，但她就是相信，這樣能讓她感覺比較好。
車外的陳冬木表情嚴肅地講著電話，他聽著手機另一頭的聲音焦慮地剁腳，對話很快就結束，他收起手機杵在原地。
駱夢妍感覺不太妙，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陳冬木回到車上時還用力把門摔上，好像這不是他的車一樣。駱夢妍實在不想開口問他發生什麼事情，但如果是跟莉莉有關的話……
可惡！
「那個……」駱夢妍鼓起勇氣準備開口問他。
「妳是顯夢者吧？很厲害嗎？」沒想到陳冬木卻搶先問道。
「我不敢說自己很厲害，但我唯一擅長的就是顯夢。」
「什麼狗屁回答？算了，現在老大那裡好像出了一點意外，剛才有人問我能不能支援。」陳冬木說：「但香海現在死了，我的顯夢者死了。」
「什麼？莉莉她沒事吧？」
「誰他媽的是莉莉？」
「呃……我是說幽夢他沒事吧？」
「不曉得，聽說他攻進研究所後就斷訊了，而且研究所的防禦很強，外面的部隊根本沒辦法突破。」陳冬木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盤。「我幫不上忙，除非有顯夢者可以幫我顯夢。」
「所以才問我顯夢厲不厲害嗎？」
「我的三頭犬不是什麼三流的顯夢者可以駕馭的，牠的迴圈方程式很難控制，如果沒有控制好很容易暴走。」
「我可以，帶我去。」
陳冬木用後照鏡看了一眼駱夢妍。
「現在又這麼有自信？」
「我說了，我擅長的就只有顯夢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