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主音的腦裡僅被兩種感受充斥。第一是計畫被揭露的不知所措,第二是對於自己的愚蠢所感到的羞恥。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他甚至有些結巴。
竜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先拍拍主音的肩膀。"放鬆點啦,你現在看起來超不自然的。"
"......"
"......呵。"竜自嘲性的輕笑一聲,仔細聽起來卻充滿感傷。"其實你和狼音的演技都很不錯,直到下車前我都還沒察覺羽生的問題。"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主音又問一次,竜還沒有正面回答。
竜深深看著對方。"サラサ,你們倆的行為並不是我察覺異樣的原因。"
"怎麼可能!肯定是我和他其中一個露出馬腳吧?"主音有些沒耐心,下意識地大聲起來。周遭經過的幾名公司員工忍不住瞄了他一眼。
竜嘆了一口氣。"雖然我才剛回來不到一天,不過我自己也相當訝異。"
主音乾瞪著竜,無法明白他的話中之意。
兩人就這樣有些緊張的沉默一陣子。
"......主音啊,"竜終於無奈地打破沉默。"是羽生自己告訴我的。"
......前輩也來上廁所嗎?
對啊~看到你跑來廁所,想說以防萬一也來解放一下。
......原來如此。
欸,你不是才剛上完廁所嗎?怎麼又跑去上坐式馬桶......
突然想大號。
這樣啊?那我先等你好了,等我們再一起和主音他們會合~
......沒有這個必要,前輩不用等我。
......
......為什麼你不離開?
......
我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聽到竜前輩的腳步聲,我知道你並沒有離開。
......好吧,被你發現了,哈哈~
我不是請前輩先走嗎?
呃......羽生你,該不會生氣了吧?
......還沒生氣,不過確實不太高興。
抱、抱歉,我以為你不會在意的......不然我現在離開化妝室吧?
......
那,我先走囉......?
先等一下好了,我有些事想和前輩說。
啊,什麼事?
......請前輩不要再來靠近我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字面上敘述的那樣。
不是,我知道你要我......可、可是,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現在我面對前輩你會異常恐慌。
......
真的很抱歉。
......怎麼會?明明昨晚我們還一起散步的......
那是昨晚,現在變了。這麼說很殘忍,但是前輩已經變成我的夢魘了。
......羽生,我有做錯什麼事嗎?
完全沒有。
那、那你為什麼......
......前輩先出去吧,要是讓主音前輩他們等太久,等等會被懷疑的。
......你真的不願意說清楚嗎?求求你......
......真的很對不起,前輩。
回到現在,羽生內心浮現一絲迷惘,但是極其微弱。(竜前輩好像很難過......但是不這麼做的話,事情應該會更糟吧?)
電梯仍在慢慢上升中。可能是心情作祟加上空間封閉,羽生感覺稍微呼吸困難。
(雖然有些抱歉,但是只能直接跟他說吧......在我看來是如此。)他瞥了一眼身旁的狼音。(狼音前輩的話,先別和他講我已經告訴竜前輩了吧,雖然他遲早會知道的。)
"十三樓到了,出入時請小心電梯門口高低差,謝謝。"電子音二度響起。
"......樓層差好多。"
"一到十樓都是辦公室,十一樓以上都是休息區。"狼音解釋。
"和分佈的空間分配方式一樣嗎?"羽生喃道。"十三樓有什麼東西嗎?"
"那邊有一個規模挺大的健身房,公司裡幾乎所有偶像都會定時去那裡殺時間,不過上午應該不會有多少人在那......對了,那裡還有一個吧臺,你想喝一點東西的話可以去那裡。"
"這樣啊。"幾乎和羽生回應的同時,電梯門"唰~"的打開了。
走出電梯後,正前方就是健身房門口。"好久不見啦,狼音先生!"門口的管理員看到熟人,便熱情地招呼。"一段時間沒來,身材還是保持地不錯嘛?"那位管理原是名女性人類,年齡估計二開頭快30歲。
"別這樣說,我們分部那也有健身房的。"暫時忘卻剛才的煩惱,狼音愉快地和管理員寒暄。"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新來的秘書羽生拓海。"
"初次見面,還請多多指教。"羽生馬上九十度直角鞠躬。
"啊啊,你就是最近挺紅的那位小秘書嗎?"看上來,這位大姐對於羽生就在眼前僅三步之遙感到很驚喜。"很高興見到你,我很欽佩你在醫院事件的勇氣喔!"
萬幸的是,羽生對於醫院那天的陰影已經過去了。"別這麼說,那時我只是在公共場所亂發洩情緒,稱不上什麼勇氣。"
"先別說這個了,現在有誰在這嗎?"狼音決定打斷這個話題。
"這個嘛?有好幾個你的好友才剛離開,和你們擦身而過呢。"管理員苦笑。"不過,須間音先生還在裡面喲!他也和您交情不錯吧?"
羽生注意到狼音愣了一下,不過接著露出極為開心的笑容。"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羽生,你有帶員工卡吧?"
"有的,要刷卡是嗎?"羽生從背包翻出錢包。"冒昧請問一下,須間音前輩是什麼樣的人?"
"你說須間音呀?"狼音已經將自己的卡片拿給管理員感應了。"平常有些隨便的樣子吧?不過他把妹很有一套。"
羽生覺得這個詞有點不文雅。"這樣的話,他和主音前輩有點像嗎?"
"這麼說的話,其實不太像呢......"狼音思考一下。"比起來,主音那傢伙太色了,要不是擁有偶像光環,叫他和女生聊天十次肯定有八次......"
羽生死魚般的冷眼神讓狼音趕緊閉嘴。
"說別人壞話不太好喔,狼音先生。"一邊交還員工卡,健身房管理員親切地笑著補刀。
(須間音前輩嗎......)羽生想起前幾天和縫音的對話。(從狼音前輩一臉期待的模樣看來,他們倆的感情真的很不錯。不過那愣一下是究竟是什麼意思?)羽生突然懷疑,身旁的前輩是否也會對於過於親密的關係感到緊張。以往,羽生一直都認定那是身為"異類"的自己(正確來說是自己這一類人)所專屬的。
"羽生,你不會忘了帶卡片了吧?"
被狼音這麼一問,羽生這才發現自己又恍神了。"不,我有記得帶。"他快速從錢包翻出確定成為秘書那天,在本部那討厭的地下室拿到的員工卡。"謝啦。"管理員小姐拿過去在感應器上刷一下,馬上交還羽生。"你們可以進去了。"
為了讓祕書放心,狼音不忘向羽生保證:"須間音那傢伙人還不錯,羽生你放鬆就行......"
"我沒問題,請前輩放心。"羽生卻毫不留情地直接打斷好心的前輩,逕自走進健身房。
(反正,今天不會再遇到比早上更糟的事情了。)至少羽生自己這麼認為。
門口"喀"的一聲被打開了。
(哎,這時候還有其他人來嗎?)快速踩著飛輪的須間音下意識地抬頭確認是誰進來。這一看,讓他驚喜不已。"啊啊,アロ!!"
"喲,好久不見啦!"狼音微笑著舉手打招呼,下一秒立刻被對方竄入懷中。"真是笨蛋!這幾天一直不來,我可是寂寞的要死啊!"
"好啦,真的很抱歉,最近分部有新人需要照顧,一時抽不出身來......"
狼音口中的那位新人就這麼看著兩位前輩重聚的溫馨畫面(他想不出別的形容方式了)。(須間音ヤマト,虎族,22歲。)羽生默默背誦網路上須間音的公開個資。眼前是一名毛色幾乎全黑的虎族,穿著綠色的排汗短衫,個性開朗又似乎有些頑皮。(......比狼音前輩大4歲。可是從這個角度看,怎麼樣狼音都比較像哥哥......應該和竜前輩是一樣的道理吧。)
也許是攤牌過的關係,現在羽生想到竜前輩不會覺得不舒服了。
"好了,可以放開我了啦。今天我有帶分部的新秘書來喔......"
(從抱緊對方到放手,一共經過了5秒多,比一班人平均擁抱時間3秒還多了快要一倍......)雖然只是幻想,不過羽生開始覺得他們兩人之間的緋聞是假新聞的機率不足100%了。
羽生小幅度甩了甩頭,自動式地鞠躬。"敝人是新上任的分部秘書羽生拓海,還請多多指教。"
"哎呦,不需要這麼拘謹到鞠躬的地步啦!"須間音爽朗地拍了拍羽生的背,讓尚未挺直腰的他差點往前跌倒。"不過還是多多指教啦,上班的日子還習慣嗎?"
"剛開始發生了一些事情,不過現在幾乎都解決了。"
須間音突然插著腰打量著羽生。"狼音啊,你們分部的小秘書也太緊張了吧?照理說現在這時候不需要立正的。"他毫無顧忌地向狼音提出質疑。
"別、別這樣說啦!"看到臉色稍變青色的秘書,狼音趕緊打圓場。"羽生他的個性本來就比較不苟言笑......"突然驚覺這種說法似乎也不太恰當。
"不,他說的是實話。"羽生意外地不打算記恨。"雖然反過來,照理說不管什麼時候都不適合質疑他人個性的。"
尷尬的氣氛蔓延開來。羽生忽略這股氣息,自行走向旁邊的吧臺。
須間音只能乾笑一下。"......我的天,你們的新秘書可真是有趣!"
"嗯......相處久你就會習慣了。"狼音陪著苦笑。
"來,你的柳橙汁。"吧臺的服務生將裝滿果汁的玻璃杯遞給羽生。他是一名雄性貓族,毛色為黑白相間的親切青年。
"謝謝。"羽生簡單道謝,接過柳橙汁。
不遠處,剛才狼音已經脫下外衣,穿著無袖背心的他正在須間音的陪同下進行重量訓練,兩個人正有說有笑。(這就是所謂的好麻吉啊......)面對前輩們的日常,羽生看得出神。
"真是令人羨慕啊......"羽生猛然回頭,發現服務生也盯著狼音他們發呆。他決定先不主動附和。
"喏,成為偶像身邊的秘書是什麼感覺呀?"服務生接著詢問羽生,應該單純出自閒著沒事和好奇心。"我一直都很好奇每天都能待在他們身邊的感覺。"
"......我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頂多和我住同一棟房子的都是歌手罷了。"對羽生來說,這確實是實話。
"咦......就只有這樣嗎?"服務生顯然對秘書的反應感到失望。"前陣子我也有申請擔任秘書,結果落選了呢......"
羽生在心裡向他道歉。
"唉,我真的好羨慕你啊......"服務生感嘆完,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羨慕......嗎?)羽生獨自思索。他抬頭看了看狼音前輩和須間音前輩。(欸,我幹嘛在這時候觀察他們......難道我在暗地裡,其實也在羨慕他們嗎?)究竟在羨慕哪個方面?顯然他們有的,羽生自己也大部分都有。就是缺少的,羽生自己也幾乎不在意。(......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嗎?他們對彼此的感情經營得很完美......)此時,羽生想到竜前輩。(前輩他,現在還在難過嗎......我完全不曉得。)羽生突然開始後悔說了那些話。"雖然我從小到現在,沒有朋友似乎也沒差......可是,我真的沒辦法處理好任何一段關係嗎?"
放著冰塊尚未、且看似無法融化的柳橙汁,羽生陷入寂寞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