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葉又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還把手肘和手腕都磨破皮了。她忍著疼痛、又感到頭暈目眩，似乎自己一時之間站不起來。然而她還是手腳並用地想辦法撐起身子，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方才她跟少女站著的地方又再次像被小型炸彈炸過似的、空出了一大片空地，大量的碎落葉和樹枝、木屑與樹皮凌亂的在周邊圍成了一個圈。為了保護她而被攻擊命中的少女因為被空氣砲打飛而倒在其中一堆落葉之中。
「不.....不....！」羽葉驚呼道，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撲到少女身邊。少女一動也不動的側臥倒在地上，儘管身上沒有什麼傷痕(比羽葉身上的傷口還少)，但是看起來已經昏過去了。
羽葉抬起頭來看向剛才對他們發動攻擊的兔耳幼女，直覺性的感覺到自己正身處在極端的危險之中──剛才在她眼前上演的一場超能力大戰已經超出她過去所有的常理範圍了──她只感覺到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彷彿再過幾秒鐘自己就會像少女一樣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
幼女站在離他們約十公尺遠處，直勾勾地盯著羽葉。羽葉緊張地吞了口口水，緩緩移動身子擋在幼女與少女之間。
假如幼女再對她們發動一次攻擊，兩人勢必都會受重傷。但是羽葉此刻只有一個想法：若不保護身邊的少女，少女極有可能被殺死。
她與幼女對望著、極力忍著愈發急促的呼吸，努力想讓自己鎮定下來並且思考該如何脫身。然而，當幼女的身子再次開始移動的時候，卻令她大吃一驚。幼女像是剛學會走路的企鵝般搖搖晃晃的一步一步走向他們，臉上又出現了剛才與少女戰鬥前出現的那種委屈表情。
羽葉原本來有些警戒的向後退了幾步，但是很快的她便感覺到，眼前的幼女已經完全沒有攻擊性。幼女臉上的表情再加上她惹人憐愛的外表，很難令人聯想到幼女跟暴力有任何關聯。羽葉鼓起勇氣，也緩緩朝幼女向前了幾步。
幼女並沒有退縮，反而加快了腳步奔向羽葉。
然後──她張開雙手、一把抱住了羽葉。
在那一瞬間，羽葉終於鬆了口氣。
十分鐘後，少女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羽葉的臉。
「.....嗨？」羽葉有些尷尬地和少女打招呼道。
少女一聽到羽葉的聲音，彷彿觸電一般猛然跳了起來，把地上的落葉全部撒在羽葉身上。
「那個女孩！她在──我──你──妳有沒有受傷？」少女驚聲喊道。
「妳先別急，」羽葉趕緊安慰道，試圖按住少女，「妳現在身體還好嗎？妳剛才被打到後昏過去一陣子──」
「我沒事！」少女很乾脆地說，「妳呢？妳有沒有受傷？那個女孩在哪裡？」
想到少女仍然關心自己的安危，羽葉不禁感到十分開心。
「.....有什麼好笑的？」少女狐疑地問道，羽葉趕緊抹了抹臉，遮住臉上的笑容。
「沒什麼....我也沒事。呃.....有點擦傷就是了，不過──」
「那那個女孩呢？她跑走了嗎？妳有沒有看到──」
見少女仍然無比急切地說話，羽葉忍不住舉起手來示意少女冷靜。少女閉上了嘴，瞪眼望著羽葉。突然間，一雙大大的兔耳朵從羽葉的背後探了出來，抖動了兩下。
少女頓時跳了起來，但是在她還能做出其他舉動之前就又被羽葉給按住了。
「──妳先聽我解釋！」羽葉急道，「這孩子很怕生......她剛才只是嚇到了，才會攻擊我們的！」
羽葉一邊說一邊伸手探向幼女的頭，幼女頭上的兔耳立刻垂了下來，順從地讓羽葉撫摸。
少女瞪著羽葉和幼女兩人的互動，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怎麼.....可能？」少女喃喃說道。
羽葉趕緊道：「妳看，她很乖巧的。妳是不是哪裡搞錯了，所以妳才會把她當成....呃.....」羽葉隱約記得少女好像用某個名詞稱呼過幼女，但她一時間想不起來，只得露出疑問的表情，並暗暗希望少女能明白她的意思。
少女皺著眉頭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著幼女那張可愛的小臉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她只是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我以為空氣適族跟我說的就是她。」
羽葉聽不懂少女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少女看起來對幼女的攻擊性似乎沒那麼大了，她總算鬆了一口氣。
「好了，既然妳們不再打架了，我想提幾個問題。」羽葉大聲說道，並目不轉睛地望著少女。
「.....呃.....看在我安撫了這孩子的份上....？」她看到少女臉色馬上沉下去，又趕緊補上一句。
少女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好吧，妳問吧。」
羽葉在滿是落葉的土地上坐了下來，兔耳幼女則是站在她的背後玩起她的頭髮來。
「這孩子和你們....和『適族』，究竟是什麼關係？」儘管羽葉心裡已經有個底了，不過為了確認，她還是決定從頭問起。
少女望著她沉吟了一會，才答道：「不是什麼關係。因為這孩子就是『適族』。」
其實羽葉原本就隱約有些感覺到了，而在這邊終於從少女口中獲得證實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不禁感到十分高興。
「這麼說來....她也是從某種生物進化而成的──精靈囉？」羽葉問道。
「沒錯。」少女簡潔的答道。
「既然這樣....難道說.....？」羽葉轉頭望向幼女，看著她頭上那對大大長長的兔耳朵，「她會是──？」
「──應該是兔子進化而成的吧。」少女接口道。
羽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就在她看著幼女頭上那搖搖晃晃的耳朵時，一個想法忽然在她腦海中浮現。
「原來如此，我懂了！」羽葉興奮地喊道，「『她』就是我在尋找的兔子！」
「兔子....？」少女問道。
羽葉趕緊把她在跟少女分別後，自行尋找失蹤的兔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少女。
說完後，少女也大感吃驚，然而她吃驚的理由跟羽葉好像不太一樣。少女再次陷入了沉思。
「這麼說來....確實應該是她沒錯啊....」少女瞇起眼睛望著幼女喃喃聲說道。「可是.....難道空氣適族搞錯了.....？」
看著少女像在打啞謎一般的自言自語，羽葉有些失去耐性，索性直截了當地開口問了：
「所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是否能告訴我了呢‧.....？」
少女看著羽葉，沉默許久後，才總算說道：「好吧......看來不得不跟妳解釋清楚了。我告訴你就是。」
少女端正了坐姿，道：「之前我有說過，我們作為擁有空氣適族力量的人，同時需要替適族辦點事。」
羽葉點了點頭：「是，比方說妳之前做的『淨化空氣』等等。」
「淨化空氣其實是次要的。」少女道，「我們主要的任務，是尋找剛誕生的適族，並且提供他們幫助。」
羽葉點了點頭。
「基本上，適族在剛誕生的時候，智力都還是幼兒等級。但是隨著一小段時間過去，他們的學習能力會無異於常人。因此我們會在這段過度時間給予這些適族需要的幫助。」
「是哪方面的幫助呢？」羽葉問。
「在社會上生活所需的知識。」少女道，「因為適族具備人類的外表，已經無法與自己的同類繼續生存，因此只能向人類社會發展。當然，也有終其一生都不肯加入人類社會的適族在，他們多半是誕生於深山野嶺之中，本身也沒有太多機會與人類社會接觸。」
「如果是這樣，那妳會來這裡就是來尋找她的囉？」羽葉指了指背後的幼女，幼女正趴在羽葉的背上開心的晃來晃去。
「是的。通常都是空氣適族會通知我們前往某地與剛誕生的適族接觸，並且引領他們步入人類社會。」少女點點頭。
「既然這樣，那妳剛才攻擊她是因為.....？」
「我之前說過了，適族都是擁有『超源力』的，」少女嚴肅地道，「這種力量一旦失控，必然會危害周遭的人事物。當一個適族處在某些精神壓力下的時候，身上的力量很容易失控──我們稱這種存在為『災禍』──而我們屆時就是要消滅掉這種存在。」
「妳的意思是，這孩子就是.....？」羽葉吃驚地轉頭看向幼女，剛好跟她四目相交。幼女立刻咧嘴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這怎麼可能....？」
「對方是否為災禍，是由空氣適族通知我們的。」少女解釋，「我也只是單方面接受空氣適族的通知，知道這裡有個誕生的適族已經轉化為災禍，需要來處理而已。但照這樣看來......」
少女好奇地望著在羽葉背後自個兒玩得很開心的幼女。
「肯定是搞錯了吧！」羽葉說，「這孩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力量失控的樣子啊？」
「我也這麼覺得。」少女點點頭，「如果沒有妳的阻止我差點就對她下手了.....」
「下手？」羽葉感到背脊一陣涼，「你們.....會怎麼處理災禍？」
「沒那麼恐怖啦，」少女微微一笑，「就只是運用空氣適族的力量，把災禍的超源力抽取掉，令適族返回原形而已。」
聽到這十分普通的回答，羽葉不禁為自己剛才的慌樣感到有些糗。然而，從這種種解釋看來，她總覺得「空氣適族」不是什麼高尚的存在。
少女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只是保持著微笑，輕輕搖了搖頭：
「不管怎麼說，空氣適族自人類文明誕生以來都一直致力於維持適族與人類社會之間的和諧。因此儘管有些行為確實不很友善，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好吧.....」羽葉點了點頭，又花了點時間消化少女剛才所說的所有內容，「那麼，最後一個問題是──這孩子該怎麼辦？」
兩人同時望向在草地上開心地打滾的幼女。
「理論上，要由我來照顧她。等她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後，自然會在這個社會上生活下去。」少女道，「而且....空氣適族會誤判她是『災禍』，也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或許她待在我身邊會比較保險。」
羽葉聽了點點頭，但又忽然想到一件事。
「對了，既然是空氣適族通知妳做這做那，那它現在能告訴你這孩子到底是不是災禍嗎？」
「我也不知道。」少女皺了皺眉頭，「因為空氣適族從來都不曾回應過我的疑問。」
「他們只是『單方面的』指示妳做事？」羽葉大吃一驚，「那如果妳遇上自己無法解決的疑問時，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自己想辦法囉！」少女愉快地說道，接著站起身子，拍掉身上了落葉。走向在地上玩耍的幼女。不料幼女一看到少女接近她，馬上就露出警覺性的表情，貼到了羽葉的背後。
「來。」少女露出很友善的微笑，朝幼女伸出一隻手。
然而幼女卻對少女齜牙咧嘴，擺出一副兇樣。少女的手停在半空中，看起來有些發窘。
「來.....來嘛、」少女有些難堪的說道，「我來照顧妳.....」
「吼！」幼女怪叫了一聲，把整個身子都躲到羽葉的背後。
就這樣少女無論怎麼勸，幼女都不肯乖乖回應。這下讓才剛講出「自己想辦法」的少女滿臉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然而羽葉也對幼女突然黏上自己感到十分驚訝，他看上去似乎是不想離開羽葉身邊的樣子。
「要...要不然這樣好了，」羽葉看到少女滿臉的窘樣，趕緊建議道。「讓這孩子先暫時跟我一起行動怎麼樣？妳也可以待在我們身旁觀察她的情形──」
少女看起來仍然有些猶豫，似乎不放心幼女和羽葉在一起。然而幼女像是聽的懂羽葉說的話一般，立刻露出開心的笑容撲到羽葉懷裡。
「唉....好吧。」少女又再次嘆了口氣──她已經不想數自己今天嘆了多少氣了。「看來現在也只能這樣折衷了。」
「好吧，那麼──」羽葉想出聲叫喚幼女，但才突然想起來她不知道幼女的名字。
「適族在誕生後會有名字嗎？」羽葉轉頭問少女道。
「一般都會有。」少女說，「不過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八成連話也不會講吧。」
「那麼就由我來替她想個名字囉！」羽葉愉快地說道。「我想想....兔子....兔......我知道了！就叫她『月兔』吧！」
少女看起來不置可否，於是羽葉便走到幼女的面前，
「妳叫『月兔』，」羽葉手指著幼女道，「『月兔』，妳的名字是『月兔』喔！」
「夜......禿？」幼女學著唸道。
「沒錯沒錯！」羽葉十分開心「『月兔』....這個嘛，以後多練習就好了。對了，我的名字是『羽葉』喔！」
看到羽葉用手指著自己，月兔依然用那口齒不清的發音說到：「以....夜？」
「啊，然後旁邊這位姊姊.....」羽葉轉頭看向少女，忽然想起來自己根本還不知道少女的名字。
「嗯....所以.....妳叫什麼名字呢？」她滿懷希望地問道。
少女看起來仍然不怎麼想回答，故意裝作沒聽見羽葉的問題。
「這.....綽號或小名也可以，至少讓我們知道怎麼稱呼妳嘛。」羽葉懇求道。
少女看起來仍然沒有回答的意思。然後，過了十幾秒，直到羽葉和月兔的視線都落在少女身上、令她感到十分不自在，少女才微微動了嘴角，低聲說道：
「好吧，」
「就叫我『小艾』吧。」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