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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的自主練習意外地順利。我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默背記起來的公式、重新抓住最初自己的念力覺醒時的那種感覺：一開始有點像神經病似的裝模作樣地舉起雙手、對準眼前的待測物品、口中念念有詞、眼神瞇起來、眉頭像是痙攣似的抖動著，然後眼前的物品就會像是被幽靈附身似的、緩緩地、緩緩地飄起個一兩公分。雙手可能會緊張地在空中抓握起空氣來，而物品則會相當緩慢的開始按照自己的意念般在空中緩慢移動，一下飄左，一下飄右；直到最後物品能夠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樣隨意移動。有時物品就算是慢了想法幾秒鐘才做出動作，也能帶給自己相當強烈的滿足感，就好像是小時候被大人允諾在考試獲得滿分之後可以得到夢寐以求的速食店兒童餐玩具一樣。
曉晴替昨天的慘痛經驗重新設計了另一種方式來協助我的念力測試。將原先的「某某情感調整百分之幾」全部用英文代號來代替，將對我的指示所需的文字量盡量減到最少。她另外將自己的電腦連接到我的一隻藍芽耳機，讓我可以在配戴的時候直接接受念力調整的指示語句。不得不說，曉晴的執行力真的很強，而且有時真的很有一套。
「最後一項複習。自動鉛筆、按壓筆芯、將退出的筆芯重新更換。」
鉛筆盒的拉鍊一段一段的被拉開，拉動時還將鉛筆盒整個帶向桌邊，活像是有隻看不見的麻雀在一邊啄一邊拉動拉鍊似的；我皺了皺眉，又施力將鉛筆盒移回桌子中間，然後終於令拉鍊完全拉開。
「──呼！」我忍不住呼了一口氣。
「──將X減17；A加兩個單位；C從零再一次──」曉晴的聲音從耳機中響起。
平時常用的搖搖筆顫抖著從鉛筆盒裡飄了出來(中途還勾到鑰匙圈，差點把整個鉛筆盒帶到地上)，橡皮擦的部位開始自動按壓著筆芯，筆芯一點一點地跑了出來。
「──17減9，15減4，A移到第三象限──」
只差一點點了。因為筆芯已經退到了筆口的邊緣，自動北內部的機關也推不到筆芯了，所以我決定直接用念力把筆芯拉出來。
小心，
小心的，
拉出來──
劈！
筆芯從筆口被折斷了。但我仍然艱辛的集中注意力，以念力將自動筆的按壓處打開、另筆芯飄了進去筆管內，然後重新按壓筆芯出來。
「──呼！」等到終於大功告成之後，我忍不住鬆懈全部注意力，令整支筆直接掉回桌上，響起一生響亮的碎裂聲。
「──總和評分為71分。」曉晴說。
我又是大口呼氣又是汗流浹背，剛才的念力施展大概是我這幾個月以來最好的一次了。就算只有70分也無所謂，對於以前好幾次就算用盡精神也只能拿到不及格的分數的我來說，這樣的結果非常令我開心。
我忍不住抱了抱曉晴，不過她自然沒有任何反應、表情也還是一樣木訥，只是默默的把這次的自主練習過程給記錄下來。
「──今天的自主練習就到這邊。」
「OK！回家吧！」我愉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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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柔學姊離開後，我們又練習了近一個小時。現在已經接近九點，然而學校圖書館內的燈光依然白亮，從模糊的玻璃內透出來。
我望了圖書館一眼，又回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教室。寂寞感油然而生，但卻不是因為現在只有我一人的關係。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好了，走吧。」曉晴的聲音在我背後說道。我從黑暗中末到了曉晴的手後，便牽著她的手離開了教室。
經過了外邊走廊下的感應燈，眼前又大放光明。但在黑暗與光亮的閃爍中我心裡卻想著小柔學姐說過的話。
「......妳要想著自己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
「.....把自己當作一個傀儡.......」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心中總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我以前也曾經有過這種想法嗎？是什麼時候呢？
不過，剛才的念力練習意外地順利，說不定就是因為學姊的開導呢.....下次有機會再找她聊一聊.....
咕嚨！
感應燈暗下來了。我現在走在一樓的走廊上，除了從窗台外邊灑進來的月光外沒有任何光源。在黑暗中我聽到了一聲明顯的物品碰撞聲，以及一震噗咑的腳步聲。
我不自覺的握緊了曉晴的手，心理緊張了起來。
「......呃，咳，」
沒有任何反應。
也沒有窸窣的動物爬行聲，似乎不是校狗溜進走廊的聲音？
「曉芷，我的眼睛有配備照明功能......」曉晴在我耳邊慢條斯理的說。
我立即叫曉晴替我照亮走廊。眼前頓時大放光明，令我瞇起了眼睛。走廊上空無一人，除了我和曉晴手牽手傻傻地站在那裏。然後我看到了，看到了剛才發出聲音的東西。
地上拜了好幾個陶瓷花瓶和盆栽。有一個看起來特別大的花瓶歪了一邊，看起來就像是被人粗魯的踢歪的樣子。
「.......曉晴，這裡有其他人嗎？」我忍不住低聲問道。
「我只有配備視覺和紅外線夜視功能，目前為止並沒有看到任何人。」
「......真的嗎。」我喃喃的說道，俯身看著那個花瓶。
以地上的土痕圓圈來看，花瓶肯定有被移動過。然而讓我放不下心的並不是被移動這點。
而是剛才的花瓶，似乎是傾斜的。
然而在我開口詢問曉晴的時候眼睛移開一瞬，花瓶又回歸原位了。
剛才走廊上的確有人，而且是學生，跟我一樣的超能力學生。
會是誰呢？
我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上頭有裝置攝影機。在現在曉晴雙眼大放光明的狀態下攝影機可以錄下任何畫面，因此我並不擔心此刻會有什麼危險。但是依舊謹慎地緊握了曉晴的手，警覺地離開了現場。直到離開校門、走到兩條街外的公車候車處、並且在五分鐘後看到熟悉的53號公車開到眼前之前都不敢鬆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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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到了家。今天爸爸照例又加班了，媽媽看到我回家後，和我打了聲招呼，從冰箱裡拿出一盤蘋果，要我和曉晴多吃些水果。
「才高二晚餐就在外面外食了。可要多注意自己的飲食均衡呀！」媽媽說道，將盤子上的保鮮膜撕開，將蘋果推到我眼前。
我應了聲謝，拿起了一片蘋果嚼著後，叫曉晴幫我端蘋果到我的房間裡。
曉晴幫我關上房門後，便走到我的座位旁，坐在另外一張板凳椅上。
「妳也吃個蘋果吧。」我說著，又拿了第二片。曉晴則是木訥的拿起一片，喀吱喀吱的咬著。
理論上機器人並不需要吃東西，但也可以藉由攝取有機物來轉換為身體的能量。平時考量到食物的消費不應該把機器人也算做一人份，所以我們很少給曉晴吃東西；但有時我也會讓曉晴學一點人類的生活行為而給她一點東西吃；另外，看曉晴吃東西有種像是在餵食小動物一樣的感覺，總令我心跳加速。
「吃東西不應該發出太大的聲音喔，要像我這樣──」我咬了一口蘋果，閉上嘴慢慢地咀嚼著，「──知道了嗎？」
「知道了。」曉晴機械式地說，進食的聲音立即降為零。
「好了，我之前一直在想到底還有什麼可以練習。然後我想到了──這個！」
我一邊咬著蘋果，一邊打開了電腦，開心地指著電腦內部的資料夾道，「今天我們就來看這個吧！」
「抱歉，如果只是電腦內的資訊，直接複製進我的主電腦就可以了。不需要花費時間觀看──」
「我說過了！這要算作練習之一！」我搖搖手指，又拿了一片蘋果道，「這就是妳今天的練習──模擬人類的娛樂反應！」
曉晴依舊一臉木訥，但我早已習慣。她聽得懂我在說些什麼，而且等等經過幾十分鐘後，她肯定可以在辦到一些以前不會辦的事情。
自從曉晴成為我們家的一員後，我們全家都把它當作是一個介於寵物和人之間的成員。平時不需要提供什麼食物，只需要偶爾必要的修理保養、清洗等等，其餘時間都是我和她待在一起。
曉晴作為人工智慧機器人，內部程式卻缺乏自主的創新思考能力。這同時會影響和人類相處的關係數否良好，據說目前最新的人工智慧沒有這個問題，但自從我決定接受曉晴作為我的輔助器之後，我就下定決心要以我自己的方式，來改善她的運作模式。
其中之一，就是教她「人類的生活方式」以及「情感和語言的表達」。
今天，我準備了電腦裡下載的娛樂動畫，打算和曉晴一起觀賞。
因為內容是喜劇，因此裡面含有許多引觀眾發笑的情節。我小時候和哥哥一起看喜劇片時，自己總是會在被劇情逗笑時、也轉頭看身邊的人是否也有發笑。因此我決定把這招用在曉晴身上，來訓練她的情感表現。
我在觀賞動畫的過程，仍會毫不掩飾的表現自己的反應，而曉晴則可以模仿我的反應。
曉晴本身就是個可愛的女孩子(機器人)。如果能夠有可愛的表情或情感表現的話，一定會更討人喜歡吧──我是這麼想的。
二十分鐘後，動畫影片播放完畢。我轉身和曉晴面對面。
「你還記得剛才令我第一次發笑的情節嗎？」我問到。
「妳第一次露出笑容是在影片的1:40秒處，片頭曲開始的時候。」
「妳知道我為什麼會笑嗎？」
「不知道。」
我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想想一、兩個小時前我們的立場是對調的、由曉晴來指導我一切，現在我卻一副有模有樣的教導起別人如何展現自己情感了。
「.......我也不知道妳現在為什麼要笑。」
我忍不住噗哧一聲哈哈大笑起來，忍不住抱住曉晴和她一起搖擺著。
「總之呢──在片頭曲開始處，因為這部動畫我已經期待了一整年──終於又在片頭曲看到這些可愛的萌系少女角色，所以忍不住就會想露出笑容。這是情緒愉悅時的自然反應！」
我裝模作樣地向曉晴解釋著，「不過呢，就算是刻意擺出笑容也是很重要的，像是剛才劇情中女主角要幫另外一位女生拍照的那幕，」
講到這裡，我忽然靈機一動。
「現在，我們重播剛才那段。妳必須要模仿裡面那位正在拍照的角色，和她一起擺出拍照的笑容！」
我將動畫重播，到了開頭的部分，
(歪下頭！把手放到嘴邊！)
動畫中的角色可愛的喊道，
(這、這樣嗎？)
(露出笑容！)
(喀擦喀擦喀擦.......)
(──馬上給我刪掉！)
看到這邊我自己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又不自覺得轉頭看像曉晴，
然後我驚訝的張大嘴巴，感覺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曉晴模仿著動畫中的正被拍照的角色，做出了「歪頭、手放嘴邊、露出笑容」的表情。
她的笑容甜美至極，那笑容是就算全世界最兇悍的人、看到一定也會軟化的表情。搭配上她原本就嬌小可愛的外型，看起來果然就像小動物一樣可愛到令人頭皮發麻。
僅僅是個機器人，卻'做出了無比真摯的笑容。
機械做出來的表情，卻比任何人類都還要來的單純的笑容。
就只是笑容而已。
我不自覺地望著她，心中忽然有種莫名的哀傷與憤恨油然而出。
與曉晴第一次見面的事情，又閃過了我的腦海。
以及在路邊尋找曉晴身影的畫面──
滂沱大雨中──
「......今天.......就這樣吧。」
我低聲說道，關掉了電腦螢幕。
今天早點休息吧。
我把電腦闔了起來，然後又故意慢下動作收拾了一下書包，故意不看身邊的曉晴。我想像她會露出疑惑的表情、拉著我的袖子問「怎麼突然這樣......妳怎麼了嗎？」，然後我會故意不理她，轉身離開房間。
然而我的一且想像都沒有發生。曉晴仍一言不發，坐在原位上。再加上機器人不會呼吸，我根本不知道她現在的反應為何。
我忍不住偷瞄了她一眼，卻大驚失色的發現，
她仍舊維持著剛才擺出的、那融化人心的笑容，
看著我。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