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葉跟眼前的幼小少女大眼瞪小眼了整整三十秒。
「......幹,現在是什麼狀況?」羽葉楞楞地說道,這種莫名其妙的畫面已經幾乎奪走了她大部分的思考能力了。
「......嗚」小女孩發出了一聲。
「嗚?」
「嗚......嗚咿......」幼女發出了十分委屈的啜泣聲。兩顆眼睛依然瞪得大大的,緊接著便淚如雨下。
「嗚哇......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是在普通的場合、普通的狀況下遇到一個嚎啕大哭的小女生,一般人自然都會覺得是走失兒童之類的吧,接著就會開始關心對方、幫忙尋找她的家人之類的。然而在這種場合下,羽葉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合理化當下的處境,更甭提開口說出「你的爸爸媽媽在哪裡,我帶妳去找他們」這種話。更何況眼前的女孩子身上一絲不掛,就怕碰觸了她的身體都會被當作是犯罪行為。
幼女越哭越傷心,眼淚撲簌簌地流了滿臉。羽葉在茫然之中也漸漸找回了理智,她決定先離這個小孩遠一點──然後試著跟對方溝通。如果真的是走失兒童的話(雖然羽葉對這點抱持著高度懷疑)──對方的父母應該也在找她才對。
「呃......請問.......」羽葉調整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向後退了一小步,「請問......?」
「嗚哇哇哇哇哇哇.....」
但幼女只是自顧自的傷心哭著。
「不好意思,請問.......」羽葉把自己的音量調大了點,「你跟父母走散了嗎?」
幼女沒有回應。
「......你的爸爸媽媽呢?」
還是沒有回應。
「......你的家在哪裡?
仍然沒有回應。
「......妳受傷了嗎?姐姐帶妳去看醫生好不好?」
依然沒有回應。
就這樣,羽葉改變了將近十種不同的問句,都得不到幼女的回答。她甚至有點懷疑,幼女是否聽得懂中文。
「啊啊啊啊──這下該怎麼辦?」羽葉頭痛的想著,至少也要先讓幼女停止哭泣再說。她已經被持續的哭聲噪音吵得有些反感了。
「乖、乖、不哭喔.....」羽葉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幼女的頭(她決定先忽視那對不自然的兔耳)。
幼女似乎是感受到羽葉的碰觸,終於漸漸停止哭泣,睜開眼睛看著羽葉。
「嗚....嗚.....」幼女抽泣了幾聲,望定了羽葉,頭上的兔耳抖了一下。
「呼、終於喔.....」羽葉鬆了一口氣,她決定繼續摸對方的頭直到對方肯聽她說話為止。順帶一提,幼女的頭髮又長又軟,摸起來十分柔順蓬鬆,像在摸小動物一樣。
兩分鐘後,羽葉才停止摸幼女的頭,決定認真跟對方問話。
「咳嗯.....」羽葉清了清喉嚨,「請問,妳叫什麼名字?」
幼女歪了歪頭,似乎聽不太懂羽葉的話。
「呃.....名字,妳叫什麼名字──妳的名字是?」羽葉感覺自己有點語無倫次了。她沒有想過對方會在被問名字時遲疑、或者露出聽不懂這句話的表情。
「名......字......?」幼女張開嘴,發出了這兩個音。
羽葉的心沉了下去。
「不、不會吧......」羽葉垮著臉道,「妳.....聽得懂人話嗎?」
「人.......話嗎?」幼女又覆誦了羽葉剛才講的句子的最後幾個字。
羽葉幾乎快昏倒了。一連串怪事不斷的襲擊著她,已經幾乎到快領她崩潰的地步了。
「天啊.....我只是想找個兔子而已.....怎麼會變成這種狀況啦.....」
這難道就是多管閒事的報應嗎?羽葉自嘲的想道。總覺得從她遇見能操縱空氣的少女開始,自己就一直試圖打探跟自己無關的事物。明明對方都已經警告過自己了──她甚至可以想像那位少女的聲音在自己腦海中不屑的說道:「我早就告訴過妳了」──但自己卻一味的一意孤行。現在這種狀況八成就是報應吧?想找兔子不成,反而撞上一隻全身一絲不掛、聽不懂人話、頭上還長著一對大兔耳的幼女。
「我的天啊.....誰快來.....快來救救我吧.....」羽葉幾乎要向老天爺跪拜了。
「──羽葉?」
突然間,某個聲音喊了她的名字。
羽葉猛然睜開眼睛,狂亂的四處張望著。然後她一轉頭,又驚又喜的看到了十幾分鐘前,才剛跟她分道揚鑣的少女。
「唔──喔喔喔喔喔喔!」羽葉瞬間跳起來歡呼,把幼女和少女都嚇得跳了一下,
「終、終於有人來了!快幫幫我呀.....」
少女不理會羽葉的求救,反而板起了臉,
「妳這是在幹什麼?」
「诶?」羽葉問道。
「妳怎麼又跟過來了?我不是叫妳不要再管我的事了嗎?」少女不高興的說。
「啊、不是、妳誤會了──」羽葉急忙表示,「我是在找──」
「──等等,妳後面那是誰?」少女探了探頭看像羽葉後方的幼女,突然間神色大變。
「──在找兔子的時候,我──」
「──快離開!」少女大喝,止住了羽葉的話。
羽葉突然感覺到一震暈眩,緊接著身體變突然像是失重似的飛了出去。當她回過神來時,少女已經站在羽葉和幼女之間了。
幼女看到少女突然站到自己面前,稚嫩的臉蛋也從原本的茫然變成帶有敵意的機警表情。
羽葉望著少女擺出架式,看起來似乎要跟眼前的幼女大幹一場。如果是幾小時前的她看到這種滑稽畫面,肯定會哈哈大笑。但是對於已經得知少女身分的她來說,此刻的狀況肯定是她在無意間,又介入了少女的生活之中了。
「──妳怎麼會找到她的?我正是在找她啊!」少女微微側了側頭,問羽葉道。
「所以我說,我剛才正在找那些不見的兔子,然後就在這裡遇到她了啊!」羽葉哭笑不得的說。「這小女孩,難道跟妳也是同類嗎?」
「不是──」少女還沒回答完,忽然一個旋身跳到半空中,伸出手攫住羽葉的衣領。羽葉還沒反應過來,就整個人又被摔出了十公尺遠。
「──好痛!妳這是幹什麼──?」
砰!
耳邊響起一震爆炸般的巨響。羽葉頭暈目眩,當她重新睜開眼睛後,看到原本的草地上多出了一個大洞──那裏剛好是她跟少女兩秒之前所在的位置。
「──是『災禍』。」少女靜靜地道,確認羽葉沒有受傷後又看向兔耳幼女。幼女露出了像是小孩子鬧脾氣的生氣表情。
「災禍?」羽葉問道。
「進化成『適族』的生物,在心理壓力累積到一定程度後可能超源力就會失控,危害身邊的人事物,我們把這種現象稱作『災禍』。」少女冷靜的回答道,但羽葉一個字也沒聽懂。
幼女已經站了起來,伸出兩隻小手,頓時身邊狂風大作。
「──原來如此,她的超源力是『風』──」少女喊道。
緊接著,吹拂的狂風忽然像是被捲進漩渦一般,夾帶著滿地的落葉和碎樹枝全部聚集到幼女的面前變成一顆形狀模糊的球體。
嗡───!
伴隨著一陣令人耳鳴的巨響,羽葉同時間身子又再次飛了出去──少女又再次抓住她的衣領,把她給扔了出去。與剛才同樣的爆炸聲又再次傳來,不同的是,這次還響起了許多木頭被折斷的劈啪聲。羽葉四腳朝天的摔在地上,正好看見有兩、三棵樹的樹幹基部被剛才的爆炸炸掉了一大塊,失去平衡後朝少女倒下去。
「──小心!」羽葉喊道。
少女舉起了左手,做出像是抬起重物的動作。倒下的樹頓時減慢了速度,接著在斷處完全斷裂後,三棵樹的樹幹緩緩飄起,停留在半空中。少女將左手揮出,漂浮的樹幹便同時飛出去,砸向幼女所在的位置。
「喂!妳會打死她的啊!」羽葉震驚的喊道。正常人被一整棵樹飛出去的樹幹打中,恐怕不死也剩半條命了,更遑論一個小女孩。
「不會的.....」少女低聲道,皺眉望著對方。
果不其然,三根大樹幹飛到幼女面前,立即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給切碎四散,少女毫髮無傷。
「──好厲害!」羽葉忍不住驚呼道,「這難道就是『鐮鼬』嗎──」
話還沒說完,又有一顆被聚集起來的空氣球炸向她們。少女再次抓住羽葉扔向另一邊,
「──厲害個屁啊!還有妳在這裡很礙手礙腳,閃遠一點啦!」少女叫道。
才短短幾秒鐘、不到五次交手,原本她們所在的樹林就已經被炸斷了好幾棵樹,幾乎空出了一片平地。羽葉手腳並用地爬到遠出偷看少女與幼女兩人的戰鬥。
少女向前跳出,將力量聚集在右手後朝幼女揮下去,然而她的手卻在離幼女頭頂十公分的地方像是碰上一道看不見的屏障一般停了下來。幼女生氣的低吼了一聲,又有一顆壓縮後的空氣球出現在她面前,飛出去將少女撞開。少女在半空中翻滾了一圈後,再次調整好姿勢,以左手握住右手臂的動作,將右手掌指向幼女的位置。
頓時間,幼女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硬生生的向下壓去,整個身子幾乎趴到地上。
「嗚、嗚咿──」幼女生氣的叫著,兩隻小手試圖將自己的嬌小身軀撐起來。
「──喝!」少女的右手手掌握了起來。原本朝幼女向下的壓力全部都反向飛離幼女,幼女身邊的樹枝和塵土也像是被吸塵器吸走般被清空。
幼女誘發出一聲生氣的叫聲,突然瞪大眼睛、張大了嘴,露出了呼吸困難的表情。
「嗯?」羽葉看到幼女的表情,感到有些不對勁。
少女的身子又緩緩落向地面、仍舊維持著左手握右手臂、右手握拳指著幼女的姿勢。幼女拼命的咳嗽,呼吸聲愈來愈沙啞,臉漸漸變成紫色。
「──妳在做什麼?」羽葉慌亂的問少女道,跑到少女身旁。
「『窒息牢』──」少女低聲說道,「我把她身邊的空氣抽走了,這是阻止她行動的唯一辦法。」
「等──妳是要殺死她嗎?」羽葉震驚的問道,
「不會殺死她。這麼做只是讓她恢復成原本的姿態,恢復成變身適族前的模樣──」
「不要這樣!」羽葉忍不住大喊道,「用窒息這種做法──這太過分了──」
「──因為沒有其他辦法了啊!」少女不高興地回道。「還有,妳現在根本不應該在這裡──根本不應該看到這一切──」
「可是──」羽葉難過地喊道。「可是──妳自己不也有氣喘病嗎?妳自己也知道那種感覺有多痛苦,為什麼還要這樣去對付別人?」
少女猛然看向羽葉,目光凶狠無比。
「首先,她不是『人』;其次,她──」
但少女話還沒講完,突然發覺事情變得不對勁了。
原本趴在地上、因為窒息感而動彈不得的幼女,漸漸不再掙扎,反而恢復平穩的呼吸、站起來了。
「嗚咿!」幼女生氣的大吼了一聲,眼前再次出現了濃縮的空氣球,而且比先前幾顆還要大上幾唄。
「這──不可能!」少女首次露出了驚駭的表情,「雖然她的力量是風──但怎麼可能會比空氣適族的窒息牢還要強大?」
壓縮的空氣砲彈再次朝兩人襲來,少女慌亂的轉身再次將羽葉推出攻擊範圍,自己卻沒來得及閃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