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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天空的流星雨》── 第三章:昨日與明日 (2)

千晴 | 2016-05-31 21:28:26 | 巴幣 2 | 人氣 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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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瑞德上尉在嗎?」一個慌張的尖聲伴隨加劇的頭痛硬生生把我叫醒,我張開眼睛,地下室的爐火已經熄了,四周空無一人。

  我走向吵鬧來源的長廊,然後看到倚在巨蟹宮門邊的上校與無助望過來的洛伊。

  「怎麼了?洛,你有叫我嗎……」話才出口,我想到克里斯托的傷勢,馬上擠過上校身側,映入眼中的是叫聲淒厲的中校和一旁搖著他的安東。

  好在克里斯托還倒在地上,因為我不牢靠的兩腿幾乎是跌在他跟前,鮮血溢滿右眼的淺綠,幸好此刻我的思考還沒背叛自己,當下命令:「洛,準備冰塊和毛巾;安東,幫我拿枕頭來把他的頭墊高。」然後伸手搭上他的脈搏。

  克里斯托猛然甩開我的手,同時張開眼睛,下一個瞬間就是抓起床頭的槍,對準來人。

  「你是誰?不要靠近我!」雖然眼神茫然、喘息粗大,他的手穩得不像同一個人,食指已經搭在護弓邊緣。

  視線邊緣的安東高舉雙手,但偷偷翻了一個白眼,我也不認為歐西恩中校會真的開槍,但戰場上確實也不乏長期壓力造成的突發性失控,首要之務還是讓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和處境。

  「歐西恩中校,對友軍放下你的槍,我是陸軍軍醫亞伯特‧瑞德,現在要幫您檢察傷勢,請您配合。」

  「我說過不准過來!」克里斯托咆哮,他搖搖欲墜地站起身,但腳下隨即一軟,空著的左手抓上我的肩膀,耳邊一個清晰但虛弱的聲音說:「鎮定劑……我的床頭櫃裡有鎮定劑……」

  還好這時安東從後方制住克里斯托的手,才沒讓他整個人把我壓倒,我趁這機會打開床頭櫃,裡面躺了一罐所剩不多的藥,我迅速讀過標籤,是處方用藥,就期限和用量來看,這個中校濫用藥物的情形跟毒蟲也差不多了!

  「老是吃這個東西嗎?」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又是刻意的平淡,「你平常吃多少?一星期吃幾次?」  克里斯托虛弱地倒在安東身上,望向我的左眼漸漸渙散,喃喃說:「不知道……作夢的時候就吃……大概……兩三……顆……」

  這個數量不只證實我的猜測,甚至還多出許多,因為精神方面的困擾離我的專長有點距離,我猶豫了一下,衡量用藥對他身體的損害與可能的戒斷症狀,還是決定暫時把這瓶藥拿走。

  安東吃力地把克里斯托在床上安頓好,雖然我還能站直,不過知道自己沒有多餘的力氣幫助他,等到克里斯托躺平,才著手檢查他的眼傷。

  眼球看起來除了正在出血外,和早上的狀況並沒有兩樣,去找冰塊的洛伊遲遲還沒回來,我暫時拿沾濕的毛巾冷敷止血。

  「剛才是怎麼回事?」我問安東,「昨晚他也是突然流血了,你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樣了嗎?」

  「怎麼辦?醫生,我是不是刺激到病人了?」安東聽起來心慌意亂,「聽到慘叫聲衝進來就這樣了,布洛班特少尉可以幫我作證。」

  「我想他從昨晚情緒就不太穩定,真要說的話,恐怕我的責任還大一點吧?」我打消安東沒有根據的自責,這麼說來,我昨天倒底是真醉了,還是明明看著克里斯托狀況越來越糟,反而要一個勁地鬧?我很快拋下這個想法,提議道:「我想可能需要輪流看著他,等一下止血後,我先幫他做基本的理學檢查,不過很有可能也找不出什麼異狀就是了!」

  安東點頭贊同,然後指著克里斯托落在地上的槍。

  「槍怎麼辦?」

  我抓著臉頰思考,身為尉級軍官的我們再怎麼說都沒有資格拿走歐西恩中校的配槍,而且以中校目前的精神狀況,難保他發現這件事時不會大受打擊,但是剛才他拿槍指著我們如果再發生一次,能不能這樣全身而退就很難說了!綜合考量之下,我問:「交給芙萊德雷亞上校保管如何?」

  「這主意不錯。洛覺得呢?」安東轉向剛拿冰塊回來的年輕人。

  「我沒什麼意見。」雖是這麼說,洛伊點了頭,「不過交給別人保管還是安全的好。」

  既然大家都認同,我便請安東把槍拿去獅子宮,然後把洛伊辛苦找來的冰塊包進毛巾,克里斯托的出血情形已經好轉許多,應該只要再冰敷一下就好,我想到對洛伊的關鍵字,抬頭對他說:「洛,可以幫我扶著毛巾嗎?很冰,可能要忍耐一下。」

  「好的!」洛伊露出微笑,也許是高興能派上用場,俐落地接手。

  雖然沒有讓他說出「我不在乎」,我還是空出手來,可以幫克里斯托進一步檢查。他的眼瞼稍嫌蒼白,應該有輕微的貧血,心跳和呼吸都還有點快,不過還可以接受,血壓也是正常的,也就是這種不明原因的出血多半不是什麼慢性疾病的併發症。

  這樣可有趣了!我期待起這個中校接下來的發展,他的鎮定劑還在我手上,要錯過多半也很難吧?還因酒精而昏沉沉的腦注意到自己正在微笑時已經太晚了,不過洛伊專心一志地照料著中校,應該沒有察覺。

  檢查結束,我從克里斯托的床邊站起,剎那的頭昏還是沒放過我,還好旁邊就是書桌,才讓我暫時撐住自己。

  「洛……我可能得先趴一下,讓你在這邊看著,不介意吧?」

  「呃……你這樣沒問題吧?」一貫樂於接受指示的洛伊此時卻關心地問,我看起來真有這麼糟嗎?

  我來不及想其他誘導他說話的方法,克里斯托已經扭動著正在冰敷的頭,試著要爬起來。

  「歐西恩中校。」我趕緊對他說明,「我們正在幫你止血,現在已經差不多止住了,等一下要換成熱敷,幫助清除血塊……」

  我越來越不能好好開口,真是的!怎麼在這時候醒來?差一點就能回地下室了,可是我現在已經連走回去的力氣都不想使,沿著桌緣慢慢坐下,終於我……  「借我……坐一下……」

  我靠著書桌,閉上眼睛,靜待體內的翻騰平息,隱約間,聽到歐西恩中校微弱但平靜的聲音:「床角的櫃子裡,我有放一壺茶,拿給瑞德上尉。還有我的藥也請拿來給我。」

  「沒有什麼藥了。」我打斷他,雖然聲量根本是自言自語,「那個藥,不是給你這樣吃的。」

  克里斯托沒有漏掉我的話,他細聲說:「那個,不吃不行。」  我強迫神經好像沒和肌肉連在一起的右手伸到克里斯托面前,攤開手掌。

  「拿來,處方簽。」因為知道那隻手撐不了多久,沒等他回答,我又說:「沒有在身上吧?你有多久沒去複診了?沒有那個,你會發抖、全身無力、冒冷汗嗎?」明明連站起來都不行的我,卻越說越有力,實在忍不住在這個嚴肅軍人的縫隙重重一擊的渴望,脫口而出:「被區區幾個惡夢和戒斷症狀糾纏就讓你屈服了嗎?歐西恩中校。」

  「那不是戒斷症狀。」我看不到的方向,克里斯托冷冷的聲音顫抖著,「你不知道我,如同我也不了解你。」

  這句話讓我恢復冷靜,我輕聲表示贊同,說得太過份了點,我不應該讓他感覺不舒服的,但這沒有改變我因為克里斯托而得到滿足的事實。

  我扶著床,慢慢站起來,看著床上顯然情緒還在餘震中的男人,差點要對他說出「謝謝」,還好最後勉強把持,用一貫屏除感情的方式對克里斯托說:「有什麼問題再叫我,或者如果你需要人性溫暖之類的東西,找洛或安東都比較適合。」

  這是真心話,對他而言,那兩個人的助益大得多,我們兩個最好沒事不要再接近,對彼此都輕鬆。

  我在門口與從獅子宮回來的安東錯身,但是低著頭不讓他看到現在的我,一進到長廊的幽暗中,馬上肆無忌憚地露出不打算給任何人看到的笑容,奇怪的是,剛才還軟弱無力的四肢似乎也隨著心情恢復,雖然還有點疲憊,我重新感覺到剛進入地下室時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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