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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子家的 桃樂絲 工作圖
清離家的 言 虹 工作文
【討論串】
參考資料
致敬 《花宵道中》原著小說
作者:宮木Ayako
譯者:陳系美
花宵道中
はなよいどうちゅう
朝霧:桃樂絲
半次郎:言虹
霧里:???(不想紅)
……
警告:為了貼近原作而去讀了原作,此文中有部分致敬成分的原作捏他。
雖仍有所差別,仍可能造成閱讀原作時的驚喜感(?)減退。
請斟酌個人狀況再往下閱讀。
朝霧覺得自己果然不該在這種時候到街上來的。
木屐的鞋帶大概太久沒穿而壞了,頭上的髮簪也在推擠中不知掉了到哪兒去。雖然在山田屋裡她是姐女郎、有她自己的驕傲,到了外頭來,她就只是個身材過於嬌小而難以在人群中活動的、像是小孩子似的人而已。
沒錯,她是個遊女。昨日夜裡的客人對她予取予求,她也沒反抗,任由他們玩弄她的軀體。不過就是具空殼,不過就是身體而已,要玩就玩吧、要看就看吧。都無所謂。
剛初見世的時候,隔天的這個時間,無論什麼地方都還是痛得厲害,現在卻已經完全不會造成困擾。
時間過得好快、好快。
就像身旁來往的人潮一樣,匆匆來去,當中卻沒有任何一個熟悉的面龐。雖然有幾個看起來像是到山田屋消費過的客人,這時的她只是出來遊樂,她不願去細想那些。
腳好痛,頭髮也散落下來了,回去又得麻煩挽髮的彌吉先生重新梳過了吧,「八津……八津?」她輕喚著今天帶著自己出門的妹女郎的名字,但被推來擠去許久,還是沒能見到那期待見到的人兒。
她快要放棄了,這樣髒兮兮地回去一定會被罵的,可是,在這裡好累呀……
「怎麼啦?迷路了?」
這時,雙腳突然離了地。
「咦?」
突然襲擊的失重感讓朝霧嚇了一大跳,短短三秒之間她就被打橫抱起。那是個高大的男人,低沉而帶著磁性的嗓音詢問著她的狀況,右頰上有個十字形的疤,是那種假如她是個普通的女孩子,會好奇地問著「這是怎麼來的呀?」的疤。
可她不是什麼普通的女孩。
男人在抱起她的同時也手腳俐落地撿起了她壞掉的右腳踩著的木屐,「哦,原來是鞋子壞了。」他自問自答,抱著朝霧到一旁人流較少的圍牆,讓她坐在牆上,「妳稍等一下啊,這種程度綁回去就行了。」
朝霧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能餘悸猶存地點點頭。
男人的手很巧,站在朝霧身前保護她不被來往的人潮推下圍牆的同時,真的修理著繩結斷開的木屐。
「妳看,這樣就行啦。」他不顧朝霧的腳剛剛還因為木屐突然的損壞而直接地踩在髒兮兮的地上,為她穿起鞋子,「嗯……妳另一隻好像也有點大,對吧?這樣很容易壞呢,等我一下喔。」
也不等人家回應,男人又直接脫下了朝霧左腳的木屐,調整了起來,「怎麼了?鞋子修好了怎麼還悶悶不樂的?」因為只是調整的關係嗎,他一面動作一面注意著朝霧的神色,輕鬆地詢問。
「髮簪……」
不知怎麼地,朝霧不自主地回覆。
「髮簪?不見了嗎?」
朝霧點了點頭,像個弄丟重要寶物的小孩,只差眼眶沒有泛淚。
男人把繩子完全解開了,他開始重新編組長度,「是什麼樣的呢?等等幫妳找吧。」
「很重要的……上面是藍色的紫陽花。」一問一答間,下意識地回答了出來。半次郎未曾停下的手的動作停止了一秒,僅僅一秒而已。
這時才終於仔細地打量起男人的樣貌的朝霧,終於想起她見過這個人的事實。而且就在昨晚。男人是昨晚宴會上的其中一個人。在印象中,他是個看起來似乎不常到遊廓來的青年,好像從頭到尾都沒碰任何一個遊女吧?
他叫做半次郎,阿部屋的半次郎。
想起這件事後,朝霧有些急急忙忙地想走,她不想在工作場所以外的地方見到任何客人,客人就只是客人而已,如果有了多餘的感情,工作的形容詞就會從艱辛變成凌厲。
她見過了太多這樣的人,而她不願變得跟她們一樣。男人認出她了嗎?不當班時,她不化妝的,應該還沒發現吧?
「好了嗎?」於是她問。
半次郎俐落地綁好了木屐,「好了。」並且同樣地為她穿上,動作進行的同時也凝視著朝霧。
朝霧注意到這點,猶豫了一、兩秒,別開視線,圍牆有點高,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改變重心往下跳。不長於這種動作的她可能會扭傷腳,在落下的途中卻被半次郎抓住了。他讓她安穩地著地,沒有拐到。
「想走了嗎?重要的髮簪還沒找到呢。」
「……不用了,我會自己過來找。謝謝你。」
使用敬語試圖築起一道牆,朝霧沒報上名字,轉身後,迅速地離開。八津說不定以為她回去而早就先一步踏上歸途了,她想。試著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半次郎則是站在原地,目送朝霧直至她小小的身影被人潮給淹沒。
「別再被人潮推來推去啦!」
對方大概是沒能聽見的,他只是想試著叮嚀而已。
半次郎接著從口袋拿出一個上頭有兩簇紫陽花的髮簪,凝視著它,他抿起唇。所見、所思的不單單僅只是手上的髮簪而已,而是某個更加遙遠的地方。
※
對遊女而言,計日的方法是接了幾個客人又度過了幾個晚上。太陽升起,太陽落下,太陽又升起,太陽又落下……時光流轉不曾停止,也不會為任何事停止,在朝霧那天和叫做半次郎的恩客偶然在街上碰面後,已經是第三天了。
這之間,彌吉有意無意地問起了髮簪,朝霧只能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把話題轉移開來。
果然還是該把東西找回來。朝霧想。
於是這天她在天剛濛濛亮的時候就來到了街上,打算把自己那天經過的地方都仔細地找過一趟。
然而她在圍牆附近遇到了半次郎。他不愧是能一把抱起她的男人,從遠處走近一看,身材衝擊性更大了。
她站定了,他也沒移動,兩個人之間相當沉默。
「早安,」半次郎率先開口。
「……早、早安。」朝霧別開視線,不大願意對上眼。並非出於自卑感,而是另一種為了自我保護的意念。
「妳在找這個嗎?」半次郎拿出髮簪,僅只是一瞥,朝霧就認出了那是她三天前弄丟的──重要的那支,「……!」她的目光就像是看見了最喜歡吃的食物的小動物似地,讓半次郎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
「啊?噗、噗什麼噗呀你!」朝霧紅著臉舉起右手用食指指著半次郎,上下晃動,這次變成了又害羞又驚慌的小動物。
半次郎忍不住「噗哈哈哈」地笑了開來,輕踏幾步便到了朝霧身後,「它掉在地上,髒得很,我撿起來後幫妳洗過,可以直接戴上了。」
同樣強勢地沒等朝霧回應,他拆下了朝霧頭上樸素的簡單髮簪,挽起她的頭髮。
動作很細膩,也很熟悉,不像是花費大把銀子來買春的男人在玩弄女人的頭髮,反而跟長於且慣於挽髮的彌吉有幾分相似。
溫柔得可怕。
「你很習慣嘛。」不知道是損人還是純粹發表感想呢?朝霧乖乖地站在原地讓半次郎在自己的頭上梳理自己的頭髮。粗糙而厚實的手連偶然拂過頸間都讓她感到緊張,她努力地不將這些情緒表達出來。
「我是和服師傅,多少要學一些。」半次郎回應,似乎將朝霧的話語解釋為誇獎而帶著幾分欣喜,「好了。如何?」
雖然回去之後還是得拆掉這樣樸素的挽髮方式,朝霧稍稍紅起了臉,也沒找積水處或鏡子看看自己的模樣,聽到問句別過了頭。
「妳喜歡的話,來這裡我就為妳綁。」
朝霧覺得半次郎笑開來的模樣有點像冬天裡的暖陽。
她因而沒注意到,一般來說會回問的職業問題,半次郎沒有把問題丟還給她。
※
那之後朝霧也不總是會到圍牆那兒去,每每想起半次郎的指頭便會上升的體溫和他人告知泛紅的臉頰,這些都讓她心裡的警報器大響。
她知道,若是哪天當客人擁抱著她時她卻想著希望眼前的人是半次郎……
那,要抽身,就會變得太晚也太慢。
即使如此,她偶爾還是會出現,和半次郎天南地北地聊。聊大門外頭的事,聊吉原外頭的世界,聊半次郎的工作。
某次他們聊到了朝霧視為重要物品的髮簪是半次郎一次向人學藝時做出來的,朝霧相當驚訝,原來半次郎的手是真的很巧。
沒錯,他們什麼都聊。
這樣看似無意義的談話、簡單的閒聊逐漸成了朝霧生活的一部分,讓她忘了去計算過了幾天,而自己又睡在幾個男人身邊。
「春天快到了呢。」「是呀。」
是一次對話的起始,不知道是誰先說起的,總之另一人是幫了腔。
「路上會開滿花吧。」朝霧輕嘆,「有人能注意到他們的芬芳的幸福的花。」
「我的路上一直都開滿著花呀,美得過份也美得浮誇,妳的路上呢?」
「……我,沒有路。」遊女的路早就走進了無人的草叢裡。腳下踩著的不是路,是野徑。沒有任何東西,沒有花。
「那,我就為妳造一個吧。」
「造一個?」
「朝霧,妳……舉行過道中嗎?」
「……半……次郎?」
他們是未曾交換過彼此的姓名的。
這個瞬間,有什麼東西相連了起來。
※
然後半次郎消失了。
這之前,朝霧並不是每天都到圍牆那兒報到,但每次到到那裡總能遇見半次郎。
可是在那次對話後,朝霧找不著半次郎了。
是被背叛了嗎?不,未曾開始,又談何背叛呢。
他說,要為她開路,讓她的路上有花。她沒能舉行道中,那就讓他為她辦一次小型的道中,將只屬於他們兩個人。
……唉呀,不過都是戲言而已吧,如她每晚逢場作戲會對恩客們傾訴出的、接受恩客們吐訴的「愛」,僅僅是強顏歡笑著而且虛假造作的情感。
無從得知半次郎為什麼要這麼做,朝霧只能確定當時半次郎喚出那聲朝霧,她心裡未曾感受過那樣的悸動。
想告訴他自己小時候曾經被喚作朝,想告訴他朝霧的霧字是她最喜歡的姐女郎送給她的禮物,想聽那個嗓音多喚自己的名字幾次,想擁抱,想被擁抱──她竟因未曾體驗過的感情,而想要試著去相信無論哪一邊都從未說出口的「情話」……
她好不容易打開了心房,在那個瞬間她想迎入門內的人卻擊碎了她的夢想。
她終於想起,遊女身在名為吉原的籠中,籠中的遊女們如無人在最芳芬時折下的花,待到有人來折取時早已空餘枝條。
遊女只有做白日夢的資格。僅此而已。
於是朝霧轉趨釋懷。
她一如往常對恩客們露出笑靨,當他們想看她的胸前開花,她就聽話地喝酒,任由客人們觸碰、玩弄自己的軀體,如她之前習慣的那樣。那些舉動並不是褻瀆。
遊女早就連「被褻瀆」的權利都被剝奪而去。
※
這段時間朝霧負責的妹女郎八津有發現她的異狀,但姊姊不願透露,她再怎麼擔心也沒有任何辦法。雖然如此,「要守護未初見世的八津」這點多少是支撐著差點就失去了意義的朝霧的。
接著春天到了,朝霧好不容易才再次讓自己心如止水。櫻花開得滿堂,連坐在窗邊都會有花瓣飛到身邊來。
「別來這種地方。」已經給彌吉梳好了頭,等待客人上門的空檔,朝霧拾起了掉到自己身旁的花瓣,「想在這種地方善終,可是門都沒有的唷?」
「怎麼會呢。」
傳入耳中的是熟悉的嗓音,朝霧向門口望去,是先前一連好幾個禮拜出現在她的生活裡又兀自消失了的男人。
她起初先是驚喜,卻定下神、冷起臉,這是遊女的驕傲。縱然像她這樣的小妓院裡的人無法選擇要不要接客,僅只是反應的話,她還是能決定要不要給對方的。
「不上門的男人,有什麼好留戀?」
朝霧問,礙於工作,或者還有幾分喜悅,手上的動作卻是褪下了身上最外層的衣裝。
「那人只是在門外,靜靜地等妳來見他。」
男人的身子靠近,用她思念了一季的聲音回答。
「不上床的男人,有什麼好期待?」
「那人是在等待,等著某天妳能夠完全屬於他。」
兩人已經離得很近,一吸一吐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
「連吻都沒吻過的雙脣能說出什麼真心話?」
男人沒有回答,捧起朝霧的頰,將自己的唇覆到朝霧的唇上。
※
夜晚的吉原是熱鬧的,偶有遊女摟著今晚客戶的手在街上走,他無暇顧及是否曾在別間店裡看過那些男人,這份人潮帶來的繁華無疑使得他心煩得可以。
中階、下階妓院的遊女時常站在門口甚而出店招客,途經這些地方時朝著他伸出的手沒有少過,他畢竟是身穿頗負盛名人家的衣著。
若今晚是跟著他人而來,他興許就隨著那些人進了一間店裡便與世浮沉、裝作享樂──但,他今天來此另外有其目的。
他在找一個人,一個對他而言至關重要的人。
他如今確實是掛著這家姓氏,年幼時並非如此──他在找那個世上僅二和他擁有血緣關係的女人。
他的姊姊。
記憶中模糊地記著相處的片段,起初那些畫面清晰得可怕,如昨日發生的事歷歷在目,如今卻只是腦海裡一角的殘缺拼圖。
無論是同在一條船上的被追打的經驗,又或是低聲咒罵著「沒有你,我就能逃走了!」的、被父親欺壓在身下的──直至最後都沒有放棄救他的姊姊,都隨著時間流逝,滴在河流裡溜走了,從指縫間,抓不穩也抓不住。
「有什麼事得做的話,全部都讓我做就好了,不要把東雲也拖下水。」
有太多事得記住,而在這些日子裡又有了太多經歷,層層疊加在那些不堪的回憶上頭。
唯有命運轉捩的那天,姊姊選擇了讓自己墮落到懸崖底邊,換取他回到世界的表面的這句話,至今依然浮於意識表層,無論怎麼做都依然清晰如昔、未曾消失不見。
不知不覺間,時光匆匆地已經走過十年,自事情終於爆發開來之後。
十年呀。十年足以讓他從弱小無為的幼童變成男人;也足以讓姊姊自少女成為名妓被逼迫著看透紅塵。
他思考著,這時又一次下意識撥開了某位攬客的遊女的手,僅僅欲一瞥,卻不小心對上了她的雙眼,棕色的眸子中卻沒有半分被拒絕且沒有客人的怨懟,反倒彷彿是透過他在看著、思念著一個位在更加遙遠之處的人。
維持這樣子的話,即使是真的要來買春的恩客,也會招攬不到的──不過,他正趕著要到今天的目的地那兒去。即便深知不妥,他仍沒有出言提醒,僅僅是多瞧了一眼就離開了。
這段時間裡,他從來沒有放棄尋找那個在年紀小時的他眼中看來堅定無比又強大的身影,縱然他直至成年之後才終於有機會四處遊蕩──
自然地,撲空也是家常便飯。
他厲害的地方在於,即使撲空數十、數百、數千、數萬回,他仍日日夜夜祈禱著下次的消息能讓他歡喜回歸。
然後,他停下腳步。
已經到了。
在門外觀望了會兒,沒瞧見期望中的容顏,他步入裡頭輕聲說了探聽到可能是姊姊的女性的花名。
老闆娘先是面露難色地說:「她最近不太舒服,假如您是慕名而來……」
沒待她說完,他便以「我就要她」這樣強硬的態度打斷她的話語。
於是他在老闆娘的領導下步入「霧里」的個人房間,他恭敬但不失威嚴地蹲坐而下,兩人中央隔著一幕帷簾。大多數時候,像這樣的小妓樓裡的遊女並不能像真正的太夫那樣,經過三次見面之禮才和客人同枕共眠。
或許是因為霧里的身體狀況已經真的非常不佳,才像這樣隔開,讓人打退堂鼓吧。
難耐的寂靜擴散,他的內心卻有股悸動:這次對了──這回絕沒出錯。
好一會兒,霧里沒有出言阻止,記憶中,在潛規則裡,這是種默認。
他於是起身撥開簾幕──霧里絕對算不上大美人,但,即使身為遊女,她仍有種氣質出眾的脫俗和自信之美,那是許多青樓女子都比不上的。
見到半次郎接近自己,霧里雖臉上浮現些許潮紅,仍向後仰躺,側頭,瞇起眼嶄露虛偽的笑容。若是常人,可能將這份潮紅當作一種情慾的表徵而瞧不出她的異狀,他卻是眨眼間就看透她這一臉就似是「隱忍著什麼」的模樣。
如此蹩腳的笑容也是一如往常。
是姊姊,是姊姊呀。
直覺地就確定了對方的身分,半次郎沒有一就定位就卸下眼前女性的服裝,只是凝視這眼前兀自躺下做好準備的、為他犧牲了青春年華和一世人生的姊姊的臉龐。
「咱染得不是肺疾,不會傳染的。客人您若是不放心,隨時可以轉到其他人那兒去……」見他遲遲不動作,畢竟遊女也存有遊女自身的驕傲,霧里似是催促地告知,因為不適的身體說到最後氣若游絲。
「咱」的自稱惹得他心煩,她無疑地說著一口流利的花魁腔。
「不是這樣……」雖然是打斷了對方的話語,該說些什麼卻絲毫沒有頭緒。沉默良久,他終於臥下將她擁入胸膛,溫暖、力道和幼時有所差別卻又似乎沒有兩樣,霧里這時驚覺地身子一震。
他是了解她的心思的。即使如此,仍連一句「我來找妳了姊姊」都僅僅是梗在心上。
她難得有業績卻毋須工作,而他用盡至今幾乎所有的積蓄,只為再見上她一次的奢求。
「咱……我的妹女郎是個漂亮、聰明的女孩兒哦。她叫朝,我把我的名字分了一半給她。把最鍾意的髮簪也傳給她了,」就要入眠時,她虛弱地閉上眼,人生這個長跑障礙賽的終點或許就在眼前,「……心死掉了的遊女已經不可能了,但,如果她能逃離這兒,那就是再好不過了吶。她值得……她也能夠吶……」
別再來找我了。霧里沒有直說,他卻莫名地從話語、從動作、從眼神、從氛圍,從霧里整個人身上讀出了這樣的意思。
他沒能做出允諾,掙扎中僅只是無聲地點了點頭。
那之後,他真的再沒去見過霧里。即使是輾轉間聽見了她死去的消息,也沒能流下一點淚滴。
再接著,時間模糊了他的記憶,只有在漫漫的虛偽長夜裡顯得如此刺耳的真心話語,至今仍舊清晰無比。
※
朝霧睡了。
遊女不應在客人之前睡著,但那是當她是遊女的時候。此刻的朝霧……此刻的朝,在遊女之前,先是個女人。
半次郎自回憶中回過神來,朝霧在懷裡睡得正甜。他突然地有些希望明早她會對他說這是第一次能睡得那麼安穩,不一會兒這念頭便被自己打散了。
「朝,晚安。」他為她順了順頭髮,墊在朝霧頭下的手臂好像感到有些麻,不過無所謂。他低語著直視她的睡臉,像是執著地要將每個輕微細小的鼻息的動作都刻在腦海裡。
計劃沒有改變,但在那之前,他有了約好的和服──約好的道中的靈感了。就下次吧。下次當他來找她,就是結束了。
「東雲」當時太弱小,因而沒能為霧里帶來希望,至少、至少為霧里托付給「半次郎」的朝霧──
「我會在妳行走的路上栽滿花。」朝霧是絕對聽不見的吧,僅僅是滿足自己,又或者是不想讓靈感消失,他一面思考著,構築著,衣服會是如何的模樣呢?一定會是染成藍色的紫陽花,像他最初打造的髮簪那樣。
他並且想像穿上衣服的朝霧的模樣。
「紫陽花的花語是希望,」然後繼續傾訴,像是聽得見他的話語似地,朝霧往他的懷裡靠近了些,「我會在妳行走的路上栽滿花。總有一天讓妳看見御齒黑溝另一邊的太陽。」
夜深了,風透過沒掩好的窗子吹了進來。半次郎抱緊朝霧之後閉上眼睛,他想,就算失敗了,他也願化作她腳下所踩的路,他願成為她的路──也願,到時候,至少有他染的、裁的、親手做的衣服陪在她的身旁……
這樣,就十分足夠了。
將成為罪人的半次郎──東雲──不願,也不能期待得到更多了。
「朝霧,我會讓妳行走的路上開滿花……我會為妳栽滿整路的紫陽花。」
註:
文末的兩人問答,問句部分是引用自原作中個人認為很經典的一段話。
路旁開花也是原作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