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道別
「你沒事吧？」本早有會被吸進黑洞準備的勛爾，好不容易扯掉纏在彌聲身上的束縛，然後把他平安的從陣法上拖出來，不過被救的少年帶著一張輕皺眉頭的臉龐望著他。
「你為什麼…不快點逃？」
「我說過不會丟下你，與其擔心我，倒是你剛剛那個樣子才令人擔心。」
「你才比較令我擔心，那個洞是一去不回的耶…」
「我現在不是人好好的在這兒？」勛爾回道，露出罕見的笑容。
「不過，謝謝你不顧一切的來救我。」
彌聲用右手抓著左肘，有點不好意思的說，畢竟組織可是原本才該面對幕後主使者的人，結果自己反到變成對方利用的對象。他站了起來，動作相當勉強，四肢看起來軟弱無力。
「我幫你吧。」勛爾笑著說，將男孩抱起。
「好得我也是男生，給我一個台階吧？」
「都什麼時候了還講這個，也不想想自己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
彌聲只好乖乖就範，便不再說話，一直到勛爾把男孩帶回其他人面前。琉經由其他三位教皇候選人的攙扶站了起來，望著破碎的圓盤祭壇，露出放心的笑容。
「這樣就可以了。」琉說，「亞空間被破除了。」
發現自己的計劃被干涉的光球，氣憤地想要重頭再來，他大吼：「事情才沒這麼簡單！我會找到適應之玉，然後召喚出真正的波塞頓祝福。」黑色的觸手再度蠕動，試圖先取走還在圓盤上停止散發能量的魔晶玉，然後對彌聲伸出魔掌，彌聲俐落的拔起身上的槍朝飛來的觸手發了好幾槍，紫色的血瞬間在地上灑了一地。
「雖然不知道你要幹麻，不過別在做這種無意義的事了。」槍口上的煙還未熄滅，彌聲朝著光球又發了好幾發子彈。
「召喚波塞頓的祝福怎麼會沒意義？這一切都是為了要重寫卡巴拉島的歷史，我是在幫助唐．卡巴利亞挽回屬於他的女人，怎麼會沒意義？」
「少白痴了，唐．卡巴利亞後來早就和合二唯一的『奈佩特莉』在一起，你要這個沒有靈魂的波賽頓祝福是想幹麻？」祭生氣的大罵，直接反駁光球的說辭。
「你們這些蠢蛋哪裡會懂，跟你們說也是廢話！」光球不理會眾人說的話，反正他們都是敵人，沒有人會知道他的野心。「你們這群蠢蛋，還不快點攻擊？！」
面對光球的大吼，其他殘存未被能量吸入黑洞的變種魔們面面相覷。
「老傢伙，我們發覺到頭來只是被你利用的工具，還說什麼要創造美好的魔世界，原來只是為了滿足你的野心的騙局一場啊。」
「我才不為你這半死不老，苟且偷生的廢物繼續工作呢。」
「就是說嘛！」
結果自己團起了內閧，掀起短暫的腥風血雨，最後有些不是服從命令的繼續與人類戰鬥，就是被光球吸收。能力高強的奇美拉則趁混亂之際逃跑，但有更多數的未能逃出魔掌，光球憤怒的吸收叛背者，本來連同夜樓和勛爾也面臨危險，索性眾人衝到兩人面前維護，使得光球沒法得逞。
然而這只是他失敗之前的最後掙扎，因為亞空間破除的緣故，所以地下發生的騷動在精研院上做研究的人們都會察覺，在祭和幽湘趕緊聯絡國際聯合刑警組織的其他團員時，旋曜等人再次與殘存的魔物們纏鬥，紗音、崔和悅寧深為了保護教皇候選人而衝他四人面前，制止還在垂死掙扎的魔物群。
「你快走吧，不然等會人多就難跑了。」彌聲看見祭和幽湘的動作時，小聲的和從剛才為止一直在他身旁的伯爵說，他把槍上的彈匣抽出來，換了子彈後，朝著四面八方具有危險性的魔物發動攻擊，然後在混亂之際，把勛爾拉到後方，沒有魔物的地方去。即便他看見對方眉頭深鎖，不太情願的模樣：「人類和魔物還是沒辦法說和平共存就共存，大環境就是這樣……」
伯爵什麼話也沒說，輕輕牽了彌聲的一隻手。
「即使如此，我們的友誼不會變的。」彌聲給伯爵一個自信的笑容，把串成墜練，鑲有紅色寶石的十字拿出來。「這個先還你，有機會的話，我再去德古拉山莊找你。」
伯爵推掉彌聲欲還物品的手。「你收著，將來要是到德古拉山莊找我的話，把那個給我家女僕看過，她就會直接讓你來我的寢室。」他不太情願的模樣轉變成溫和的笑容，還顯些能體會到感嘆的氣息。「本來想說，如果接你回來跟我一起住的話，就不需要受這些苦了。」
「我有家人、親朋好友，我相信你也有。雖然我和你也是朋友，但我們有各自的生活圈，即使不能像以前常常見面，但我會再去找你的。」
「我嘛……」望著其他人戰鬥的場面，伯爵若有所思的想，他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家人，只知道從一出生開始就是受到詛咒，而害怕陽光的人。
「你還會怕陽光嗎？」
「不會，但是討厭。」
彌聲聽了舉起左手看了看錶。「就亞空間破除的情況來看，現在是晚間八點，趁這個時候快回家吧，不然等會支援來要走就遲了，拜託你。」
「好吧，那你千萬要保重，以後一定要來找我喔。」
「我以後以一定、一定會去找你的，這次我保證，」然後他們以一個擁抱向對方告別。
「彌聲，我喜歡你。」
勛爾在少年耳邊呢喃，輕輕吻上他的唇，這一舉動讓獅族少年睜大了雙眼，但是他沒有反抗，反而任由對方將深紅的舌頭進入自己口裡探索，兩辦舌頭交纏一會兒，由伯爵率先鬆開，他在彌聲的額頭親吻一下說：「我等你。」最後不捨地化成黑色蝙蝠離去，留下面頰泛紅的彌聲呆愣地望著他的背影。
他其實好想告訴彌聲關於幾年前少年送的那盆盆栽，在自己細心的培養之下綻放成美麗的繡球花，那個時候他突然感到很欣喜───本來一直以為是玫瑰。
勛爾突然回想到以前在克魯伊學院的時光。
『哎？可惡的蚜蟲又在欺負我的植物了，幫我拿好這個，等會給我。』
『這是什麼？』
『農藥，殺害蟲用的…』
當時他在男孩栽種的小園地玩耍，看著一株株翠綠色的植物，它們健康而茁壯。
『農藥給我吧。』然後勛爾望著對方一邊小心翼翼的噴灑農藥，一邊澆水。
『哈，沒想過你這麼熱愛當個園丁？』男孩的舉動令他笑著調侃。
『這裡的植物就像我的家人。』他露出欣慰的表情，『讓我感覺生命是美好的。』
最後，勛爾不再笑，他轉為沉默。
因為失去喜歡的人之後，讓他對愛變得沒有感覺，甚至想要讓自己把感覺遺忘，對世間漠不關心，拋開所有正負情感，在德古拉山莊裡過著無趣的每一天。
雖然那件事後，兩個人的友誼也沒有變過，不過從那天起，他似乎願意去體會男孩所說，那美好生命的感受，因此他接受了男孩送的盆栽。
令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是，僅僅是一盆簡單的盆栽，居然再次觸動他的情感，像一把鑰匙，把深鎖在櫃子裡的那塵封已久的生命力給喚回來。其實先前在克魯伊學院時，彌聲曾不厭其煩的來找自己───那個宛若冰山的自己，而他曾經不客氣的拒絕少年的一切邀請，甚至不明白為何對方會想對他好。
『因為我們很像啊，在某方面。』那時候彌聲毫無多想就開口回答。
『哪方面？』
『你應該也能體會孤單的感覺吧？』
勛爾不得不承認他是肯定的。從一出生就受到詛咒的他，沒什麼機會和其他人接觸，除了整天躺在病床上為自己虛弱不堪的身軀煩惱外，他不能像一般的小孩一樣在陽光下面玩耍，只能從山莊裡去望著那些玩得很愉快的孩子們。所以他總欽羨著，孤寂感輕易地竄進他的心裡，侵蝕著正面的思緒，即使他曾經自我安慰的說，在陽光下玩耍多熱，還不如待在屋子裡舒服。
就算這樣想，他還是感到悲慘，沒多久之後才發現自己好久沒有照鏡子。什麼時候開始因為孤寂，逐漸失去人類的樣貌？不知道在房子裡過了多少個難受的日子，直到他發現自己的容顏再完全變調的時候，彷彿整個山莊天崩地裂，在內心構築僅存的理智終於崩潰。
本來以為要死去的自己，在獲得另一個不知名的人所給予的救贖，使他終於能開始旅行。然後他就這樣在旅行中遇到許多的事情，直到認識了一個，接受他的身份並且願意為他醫治的醫生───說起來，最早接受他那魔鬼身份的人，就是那個醫生。
不在乎自己因歲月的催殘變成吸血鬼，寬容的接納了自己，但是醫生就是醫生，他不能當朋友，他也只說會盡最大的力量幫助自己，即使不能從吸血鬼變回人類，卻也能幫助他不再懼怕陽光，不但不怕光，甚至連吸血鬼害怕的十字架呀什麼聖物，都能輕易壓過，與體內強大的力量渾合，他就會變成連白天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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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個交換條件。</font></b>
這點就和勛爾認知中的朋友毫無相干，但他還是答應醫生的條件。
不過從和彌聲混熟開始，勛爾就發現自己過得很愉快，他是初次感覺到原來擁有一個朋友可以這麼開心。在生氣的時候陪他一起發洩，難過的時候聽他傾訴心事，偶而彌聲會講講家裡的趣事，亦或是拿著一些有趣的書籍兩人一起閱讀。
最誇張的是某次的假期，彌聲跑來他家找他，德古拉山莊雖然華麗古典，但免不了顯露出歷經長久歲月而斑駁的足跡；不過彌聲並未踏進山莊裡，他剛好在入口看見勛爾。一見面就搞興的把人拉出門外，那一天勛爾就在外面渡過，而且還玩的很愉快，即使是下雨天，似乎他的朋友也知道他最討厭陽光，所以挑了雨天…。
『或許在我們的潛意識裡，都迫切渴望有個忠誠的夥伴。』
『忠誠的夥伴？』
『意思是無論發生什麼事，也絕對不會背叛他。』
現在想想好像真的是那樣呢。不管怎樣，男孩在那短短兩、三年與自己的互動，已經讓他成為他心中一個很重要的人，或許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把對方當成家人，甚至喜歡上。
『吶，你是吸血鬼而我是人類，以後我變得又老又醜的話，你會丟下我嗎？』
『變得又老又醜？』
『對啊，娶老婆，結婚之後就變成…脾酒肚、地中海、滿臉皺紋…我的天！我真無法想像五十歲後的自己！』
『我說你啊，明明就是一個男生，又不是女孩子幹麻那麼在意自己外型？』
『愛美不見得是女人的天性，在動物學界中，是雌性挑選雄性，為了吸引雌性與自己交配，雄性會不顧一切打扮得時尚漂亮來招引雌性，像地球的孔雀、藍腹鷴，牠們雄性毛色都比雌性還亮眼，是人類自己因為男權社會的緣故，女人不得已變成被選，被要求成必需接受男性內在，可不顧外貌，但女人總是不會有醜女，不然怎麼會沒有白雪王子、青蛙公主？』
『哈，好啦好啦，我最受不了你的求證理論。』
『這可是兩性研究哦，反正我只想說愛美不是女人的天性，她們是社會緣故變成這樣的。』
『所以兩性都可以愛漂亮，我理解你為什麼在意外貌了。』
伯爵想到之前在克魯伊學院與少年的對話，他知道就算那時候沒有告訴他答案，他自己的心裡也有個想法。無論如何，他會願意回到德古拉山莊去等待，他會一直等一直等，直到彌聲與他相見的日子到來。
《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