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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恐怖-《邪紅的呼喚》貳拾柒、神視下的黑暗──人禍(前)

月雨海魅 | 2023-11-04 22:42:04 | 巴幣 0 | 人氣 94


貳拾柒、神視下的黑暗──人禍(前)
 
  距離「神死」的那一天已經過了二十一年。
  這是廣播塔工作日誌上最後頁面的開篇語句,宛若故事的引言,對於過往事蹟的追憶。
  仔細端詳,口吻儘管像在講述某段久遠的往事,事實上紀錄時間距離尹詩雯與曹明淵此前脫離險境的時間並不遠,確切來講是在一小時之前
  字跡雖然潦草,但仍在可讀辨識的範圍,順著原子筆落下的文字繼續往下閱讀,可看出此篇記錄亦是應證醫生所言村子變化、事件更進一步的演進,以及那促使他回到故鄉,最初所接觸的詭異廣播謎團意涵。
 
  鐘聲又將響起,生人走避的時候儼然再次到來,在「大潮」隨後而至之前,當然也必須在回歸此地之前。
  一切又將重新歸零,時刻迎接期間亦是退行,這片已然無神無形過了今夜便可能成為無鬼也無人之地。
  願我們所有人可以挺過這一次,也希望不要挺過這一次。
  如今種種,都是「神死」那天……不,早在那之前就種下的業因,惡果早悄然攀附在我們身上直到死亡,一切只是剛好而已。
  當然,估計歸零之後又是船過水無痕吧?如同在那些拋棄這塊土地神祉的眾目睽睽下,鯤籠村村民們所犯下的可恥罪刑。
  願一切安息沉眠回歸這塊土地,曾經屬於祢們的土地。
  這篇……時間是在今天晚上九點二十一分?也就是說,是那位廣播塔林先生寫的?
  「顯然是。」
  因受曹明淵舉措看向日誌的尹詩雯儘管不敢相信方才那位懶散……好吧,頂多就是人有到心沒在工作上的男子,可以寫出如此富含文采詩意的內容,但她的驚訝不光這樣。
  除了對方為何要在日誌最後寫下這跟工作無關的內容,另外也是從中讀出鯤籠村確實已經開始了難以想像的變動,以十點的那個詭異廣播聲作為分界,同時還驗證在此之前兩人討論出來的各種假設,外加得到預料之外的情報。
  要說這是等待村子變化到來的引言,不如更像是一只富含懺悔、感慨,消極悲觀不期待有好結果,留給後人或外界的遺書。
  裡面也明顯闡述出村子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歷史,是在二十一年前那看似聳動的「神死日」嗎?然後語貌似又提及更早以前就出現端倪。
  還有,為何會說這塊土地是被神所拋棄的呢?所謂回歸屬於祢們的土地又是在指向什麼?這裡莫非在有人類之前,其實居住著近似神的存在?
  毫無疑問,這些都跟醫生所提到的村子歷史、鬼神、玄法有極大關係,那也是他接下來準備講述的內容,其更與眼前的三頭犬神有關。
  尹詩雯這次仔細打量三頭顏色各異,身形如一般常見成熟本土犬種的「救命恩人」,耳邊傳來曹明淵的低沉嗓音。
  「其實光是這段文字就藏有不少訊息,它也是我剛才為何能推導出關這座村子有時空回溯特性的假設。
  基本上已經能確定日誌裡面所提的『鐘聲』就是所謂的村內廣播,然後以這聲號角開始村子的轉變,最後會迎接『大潮』跟侵略者的到來。」
  「的確,原來醫生你已經在剛才翻閱的時候看到『大潮』這個詞了,所以你才會說是他講的嗎?」
  曹明淵笑道同時也稍稍洩氣:「顯然他是真的知道很多情報,只能說放他走太可惜了。但他的確沒理由留在這邊見證村子的『歸零』,或者冒著生命閃避那些怪物,早早離開準備去避難才方為上策。不過還是像我剛才講的,一步一步來。
  首先我們從這篇內容能看出我剛才所講的──過去某一天起,這座村子出現極端變化,變成了被當成神的怪異闖入這個世界,尋覓食糧跟入口種子的跳板。」
  「可是,這個『神死日』,二十一年前……」
  這裡尹詩雯卻是想到另外一件事,與眼前的男人有關,但對方已開始深究口中的主題。
  他的目光再度落至三犬身上。
  「就是從二十一年前開始,這裡的神逐一被那名外來的侵略者屠殺的吧?」
  像欲從三犬那求得答案,曹明淵目光來回掃視眼前的祂們,帶有神性的祂們則交換眼神、發出低吟,狀似正以獨特的溝通方式交換意見,最後不約而同望向床上的尹詩雯。
  「欸?」
  顯然三犬已找到為自己發聲的代言人,剎那間,尹詩雯感覺一股伴隨熱流的無形力量強行灌入腦中,房間景象忽地被老舊毛片般的模糊畫面給取代。
 
  那並非現代的光景,只見畫面中出現一名綁著馬尾的小女孩在一處草地緩坡上蹦蹦跳跳,周遭有著樹林圍繞以及灰白的建築物,待小女孩身影跑過,一名頭髮花白、身穿褐色針織背心,紅灰花色上衣的老婦正背對尹詩雯觀察的視角,雙手似乎正在擺弄著什麼。
  終於,好動的小女孩停下腳步,童言童語的向自己祖母問道。
  「奶奶,為什麼要把祂們埋在這裡?」
  說間,海潮聲吵雜傳來,距離十分接近,宛如近在身旁。
  耳聞疑問,頭頂豔陽的老婦站起身,刺眼陽光令她的面容模糊難辨,但仍可隱約看到她正摸著孫女的小腦袋瓜溫柔微笑。
  「小涵,妳要記住,不管是人、鬼、神什麼樣的存在,不管對方來到這個世界與我們接觸的目的是什麼,我們都要秉持敬畏、尊重,以禮相待,不失準則並謙虛,不預設立場但也不忘自我保護;作為生活在這塊土地的我們,需要展現誠意,當然也得讓對方知道我們可以做到什麼,基於這點去應對或協助他們。
  適時釋出善意就能建立溝通的橋樑,至少這樣才能做到坦誠相對吧?因此,留下他們來過、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證明,不管是平等對待、供奉供養,求得保佑跟回報,我們都須盡所能的傳承這樣的精神文化給後代子孫,並讓對方知道隨時可以把這裡當成暫時的庇護所、另外一個棲身之所,或是能夠放鬆沉眠的……家。
  只不過,對於可能危害到我們的某些訪客,我們還是必須盡可能的溝通協調,甚至是不惜抵禦反抗。不管真正的外來者是否為我們這群人類。
  老婦行雲流水的講出這番不求孫女可以馬上明白的大智話語,最後,尹詩雯發現其跟前擺放著三顆石頭,石頭後方有一座木製紅漆的小祠堂。
  不,那是受艷陽高照仍內部陰暗的小祠堂。
 
  很快,尹詩雯被拉回房間,眼前景象恢復正常,方才所見猶存眼中令她不住呼吸紊亂,但立刻就冷靜了下來。
  「看來這次老師是直接看到了什麼吧?該不會是祂們的記憶?」
  真是可怕的男人,幾乎犀利的猜中尹詩雯短短數秒的體驗。
  「莫非是二十一年前的景象?」醫生追問。
  「不……是……」接著尹詩雯將所見全盤托出。
  雖說自己現在能夠解讀三犬的想法,但《搔耳》這般就連「神」都能坦言的能力,無疑帶給她不小的精神負擔,因此看出這點的曹明淵要她接下來躺在床上休息放鬆一下。
  「看來不是『神死日』那天的場景,而是祂們想跟我們說,祂們一開始不是鯤籠村的在地神這件事。」
  「那就是有人供奉祂們嗎?」
  「答案其實很明顯了,供奉祂們的正是那名老婦人。」曹明淵笑道:「就算我們這三位救命恩人不是人類,但神格化後的思維多少還是能推敲出來的。祂們總不會丟一個無關緊要的資訊畫面給老師吧?」
  「的、的確。」尹詩雯認同的點點頭。
  「另外老師看到的那座祠堂估計就是我所說,在前往堤防捷徑會經過,學校後面的那座陰廟前身。那裡如我所說小時候雙親曾警告不可靠近,是很陰的地方,主要也是過去是埋葬先人屍骨的墳塚,經過安置後,才變成現在的樣子。
  而之進行安置、蓋以祠堂,乃至變成現在的陰廟,主要是聽說過去鯤籠村曾有一段不得安寧的時日,後來請示神明才曉得是過去村人不顧那些無名塚,也胡亂將無名的流水屍葬在那裡的緣故,故鬧得村中不得安寧,所以最後先是請廟方神職人員處理,後來則由另外的人接手後增建成陰廟。
  從老師看到的畫面來看,是比改建成陰廟前還早的記憶呢,簡單來講,就是那群另外的人進駐該地之前。」
  「所謂另外的人是……」
  這裡曹明淵與尹詩雯對上視線:「我想,就是那些巫女吧?」
  此答案使尹詩雯面露吃驚,驚呼道:「難道那些巫女不是這村子原本的居民?」
  「不,根據我的記憶……當然我相信這段是真的記憶,那群巫女不是突然出現的,至少在我有記憶以來她們就住在鯤籠村,也就是說,她們不是外來者。
  或許該這麼說,在先人與流水屍亡魂作祟那件事還沒爆出來之前,鯤籠村其實都是由在地的鯤籠神作為主神執掌守護著這塊土地的,是到作祟一事出現後,才分化出由一派巫女負責學校後面祠堂的部分。」
  「這就是所謂的神明指示吧?一派巫女……那不就說,原本的巫女也負責鯤籠寺那邊的祭祀等廟宇活動?」尹詩雯從中看出端倪。
  「看來的確是如此,畢竟我小時候並沒有深入思考過經常在那裡見到巫女這件事,我的雙親也認為那是理所當然廟方的職務調配吧?我想到這裡老師應該看出了鯤籠村在供奉『主神』這件事上的主司分配了。
  也就是說,作祟出現以前,巫女是廟方的附庸,是因為作祟平息後,才首次分配出來一塊由她們主掌的『外神』供奉地。
  尹詩雯聽到此不禁別過眼去,因為她知道這看似爭取到主導權跟排除附庸地位的結果,其實沒有想像中美好。
  「就算是這樣,也只是把廟那邊的人不想管跟骯髒事交給巫女而已吧?實際上,她們的地位不僅沒有提升,更可能反遭到村人歧視,明明都是盡心盡力為這塊土地付出的人。」
  對於尹詩雯的話,曹明淵沒有回應什麼。如此這般在身分地位、職業上重男輕女的歷史共業直至今日依舊不時出現在社會上每個角落。
  鯤籠村的事更是反映出經過抗議跟抗爭後,所謂獲得實權或應有的尊重,實則不過是上位者陰險算計的把戲,各種明升暗降、安排艱難工作或刁難對方的例子比比皆是。
  「不過,這裡就沒辦法去推測到底為什麼巫女可以藉此獲得陰廟那裡的職掌權了,背後因素又是為了什麼。或許鯤籠寺除了神職相關的活動之外,還藏有更臭不可聞的黑暗面吧?」
  到這裡,醫生先對神職人員背後的人性糾葛討論暫時作結,把話題拉回到他想講述的此刻重點上──關於這塊土地上的「神」。
  「雖然三位讓老師看到過去的記憶讓我有點意外,但這裡就能首先探究鯤籠村神與人方面歷史,進一步推導出村子為何有現今的情況。」
  曹明淵轉為正色,平伸出一隻手指向三犬,如同迎賓入室的接待僕役。
  「祢們就是老師《搔耳》中那篇《無的悲劇》故事中所提到,主人公跟他的友人在夏日祭祀活動那晚,也是他們看到紅衣女子以及屋內骷髏老人的那間杳無人跡且深鎖的民宅前所發現的小狗吧?
  從日記的紀錄還有剛才祢們提供的記憶片段可以推測,老婦……也是那名巫女把去世後的祢們供奉在學校後面的那塊土地上,確切時間點是在巫女執掌那裡之後。」
  富有神性的三犬此時或趴或坐的緊盯著曹明淵,神情十分專注,這也令尹詩雯略感緊張。
  「也因為這樣,祢們才會神格化變成守護鯤籠村的神祉之一。我想那時候就是巫女一派跟鯤籠寺一派,雙方人馬逐漸對立的時候,然後在某個關鍵點,某顆潛藏在這層關係中的不定時炸彈,終於引爆了。」
  曹明淵話到此,手指向日誌內容某個關鍵詞上。
  「就是『神死日』。」
  這個答案讓尹詩雯忍不住出聲提問。
  「等等!所謂的『神死日』難道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它當然是字面上的意思,老師,但它其實也暗指因為這件事讓這座村子出現前所未有的變化。或許我們應該反過來想,試想那個變化是什麼?是什麼導致後來神死了?
  老師,你再看一下日誌裡面提到的那些話。」
  尹詩雯馬上依言再看了一遍日誌內容,很快找到那如同伏筆挾帶事件背後黑暗故事的蛛絲馬跡。
 
  ──如今種種,都是「神死」那天……不,早在那之前就種下的業因,惡果早悄然攀附在我們身上直到死亡,一切只是剛好而已。
  當然,估計歸零之後又是船過水無痕吧?如同在那些拋棄這塊土地神祉的眾目睽睽下,鯤籠村村民們所犯下的可恥罪刑。
 
  「很明顯林先生所寫下的『神死』、『業因惡果』、『船過水無痕』、『神拋棄』,還有『罪刑』,都反映出鯤籠村在神的眼皮下的人性糾葛,那也是神視下的黑暗過去。
  上位者針對下位者的不當對待,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被壓下並隱瞞,所以才會船過水無痕,最後自然演變成雙方分化、對立,甚至是對抗,讓村子陷入絕望的惡果。
  至於使村子遭受惡果,二十一年前造就神死的極端變化又是什麼?我想大概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就是最初能夠擋下那名侵略者入侵村子的『關鍵事物』消失了。
  這些話終於讓尹詩雯對上了方才醫生解謎鯤籠村的開場引言,準備一一解開的其中一個的謎團主題。
 
  「那個關鍵事物,該不會……就是『結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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