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冷意地從惡夢中逃離,眼球感覺刺痛,像是被人用一根細細長長的針刺穿了瞳孔,我只能勉強睜開眼皮,辨識出現在的時間應該深夜了。理所當然的,爸爸媽媽甚至醫生都已經不見了。
我不抱期望,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有人嗎?這附近有人嗎?」
「有喔。」
聽到回答的聲音讓我嚇了好大一跳。因為我看不見任何說話的人影,不會是鬼魂吧?這個想法讓我毛骨悚然,全身起泛起了雞皮疙瘩。
「有喔。我一直在你身邊喔。大雄。」
「你!你你你!你是誰?是人還是鬼啊?」我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並不住發抖。
原本遮蔽光線和病房門外的幕簾被掀開,一個黑影如鬼魅閃了進來,我的心跳「砰」地一聲跳到了胸口,黑影伸出了雙手便要朝我的頭拂去。
「怎麼了嗎?大雄君?我是護士宜靜啊。你不認得我了嗎?」模模糊糊中,我聽到了一個女性的聲音,她輕輕按著我的額頭,像是要測量體溫,她的聲音有些嘶啞滄桑,照輪廓的身形判斷應該是一名年約三十歲出頭的女性吧。
我驚魂未定的偷偷罵自己疑神疑鬼,用強裝鎮定的語氣說:「是宜靜啊。我當然記得你啊。你是每天都來照顧的我的護士對吧?」
雖然我一丁點印象都沒有了,但這個時候誠實應該不是最好的政策,我害怕醫生他們會再次強制施打奇怪的藥物到我的手臂上。
「噓。小聲一點喔,這個房間還有其他病人喔。」
「我的爸爸媽媽已經回家了嗎?」我問。悲傷地想起他們離去的背影。
「嗯。你沒事的話,我就先走囉。」宜靜說。
「我……」我惶恐地擠出一個聲音,深怕眼前的人同樣棄我而去。「你可以帶我去上廁所嗎?我不敢自己一個人過去。」
「這麼大的男生還會怕黑啊。羞羞臉呢。」護士調笑地戳了戳我的臉。
「也好,反正每次你都這樣,我也習慣了。」
「咦?每次?有這回事嗎?」我感到一股寒意從頭頂冷到腳底。雖然我對目前發生的這一切都沒有印象,但這代表我已經忘記許多次關於自己的病情了吧?這到底是第幾次我哭著從惡夢中哭著痛醒了?
宜靜開玩笑地說道:「我算算喔,從我值班到現在,從去年到前年,再從前年到大前年,再到大大大前年的話……你要我帶你去上廁所的次數總共有──」
宜靜的語氣從漫不經心轉為冰冷,她像被鬼怪附身地說出了答案。
「總共有1654次了吧。」
我倒抽一口冷氣,騙人!我究竟已經在這所醫院待多久了?我大力地扯著自己的耳朵,卻聽見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大雄君不要當真啊。人怎麼可能每次去上廁所都記這麼清楚呢?那麼快-站-起-來吧,男生讓淑女等太久可是很失禮的呢。」
「非常抱歉,造成你的麻煩了。」我說。
「別這麼說。男生都會有這個需要的。」宜靜用有些促狹地語氣說。
她拉著我的手走到昏暗的燈光下,我強忍眼睛的疼痛,四周景色的在青綠色的燈光下顯得陰森幽暗,宜靜不忘捉弄我,她繼續說:「怎麼啦?大雄,臉色不太對勁呢,一張壞掉的苦瓜臉,這樣可是會讓我誤會你討厭我呢。」
腦袋還是不太能思考,我苦笑著說:「沒什麼。那我進去了。」
我腳步不穩地小心踱步,慢慢踏入便所。宜靜在我背後說:「可以自己出來吧?」
「可以。」
「你每次都這麼說呢。再見囉,大雄君。這次一定要記住我喔。」宜靜輕輕地說。等宜靜的離去的腳步聲消失後,我發現自己慢慢恢復了視力,我不知所措地枯坐在馬桶上,想等下該如何回去,雖然我不知道要回去哪裡,我根本不認識這些人和這間醫院,我覺得身心俱疲,她說的一定要記住我是什麼意思?
我的病情有惡化得這麼嚴重了嗎?
「宜靜、宜靜、宜靜……好熟悉的名字。普通人會稱呼我大雄君嗎?我和她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嗎?」我喃喃自語著,廁所其實還在病房中,只和我的病床隔了約十步的距離,當我走回去時,宜靜似乎貼心地整理好了床鋪,我躺在摺成四角對齊的棉被上,很快又昏昏欲睡,這時背後壓到了一個長方形的東西。
我把床單抽出來,在木板床和床單裡面藏著一本藍白色封面的筆記本,薄薄的但很顯然有被使用過的痕跡,雖然我現在非常想睡,但心中有個聲音告訴我必須保持清醒讀完這本筆記。我想知道原本的主人是誰,翻到筆記的背後填寫所有人欄位的後面,而封底潦草地只註明一句話:「送給妹妹。」
我緊張地冒出一身的冷汗,這些字和劇本的筆跡一模一樣,這個筆記本難道是屬於靜香的嗎?不,我不能確定,可辨識的字跡太少了,我必須看更多內容才能確定。但令我失望的是,筆記本內頁缺乏記載,僅在空白頁上黏著一張剪報,其它的頁數似乎都被撕去了,也許這是為什麼,筆記本這麼輕薄吧?
我嘆了口氣,本來想將筆記本扔到地上,但剪報的標題吸引了我的注意:【校慶公演戲劇發生離奇密室命案,全班二十名學生和老師僅有一人生還】
我的頭開始劇烈頭痛,我發出尖叫盯著圖片上一名臉上戴著氧氣罩,躺在病床上的男性,圖片的附註是:唯一生還者野葉大雄目前仍在加護病房,陷入昏迷。
那是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