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本文為Penana駐站連載作品
全世界最大的遊戲《未竟止境》，一個截至目前為止，從未有任何一款遊戲能出其右的大型多人線上遊戲，在今天迎來了結束營運的一刻。
「謝謝全世界所有玩家的陪伴！」由「止境契約」所設計的人工智慧遊戲管理者「邦妲音」在頻道上向所有戴著 VR 頭盔的玩家傳送著虛擬分身影像，「雖然《未竟止境》即將在今天結束，希望『未竟』可以永遠活在大家心裡，真正意義上的成為一個沒有『止境』的遊戲喔！」
「喂，『初獅』啊，你果然也在線上準備待到最後一刻嗎？」
在《未竟止境》最大的主城外，玩家「初獅」正和同一個血盟的盟友「麻子臉」站在能看見地平線的懸崖上，享受遊戲伺服器裡最後一次日落。
「這就是所謂的有始有終。」初獅發出這樣的感言，微笑著點了點頭。
「誰也想不到，風行全世界的最大VR網路遊戲《未竟止境》竟然會有結束營運的一天。」麻子臉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光是從語調裡也能夠聽出萬般的不捨，「改寫了網路遊戲的歷史，創造了『EMMORPG』這個專有名詞的『未竟止境』竟然會消失？『止境契約』到底對不對得起這破億名的玩家啊……」
其實輪不到他說，初獅的心裡也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擁有超過一億名玩家，全世界都在同一個伺服器裡的「超量型多人線上角色扮演遊戲」，改寫了網路遊戲未來風貌的 VRMMORPG《未竟止境》竟然這麼快迎來終結，而且是聲勢如日中天的時候。
對比於這個遊戲的名稱，在官方網站放出「最後一天」相關活動訊息時，都還沒人覺得這個遊戲真的準備結束營運，許多人相信這僅僅只是謠言，或甚至是「止境契約」這個公司在玩什麼奇妙的哏，在逗全世界的玩家鬧著玩。
這些活動包含了 GM 傳情、跨國界告白，以及血盟之間最後一次的特大型盟戰。從前只能一對一挑戰的盟會戰，只在「最後一天」開啟了多盟混戰模式，體力驚人的好戰型玩家無不在今天渾身解數，有的是和宿敵一決生死，有的是一戰泯恩仇，無論是哪種目的，都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自己希望的終結。
「初獅，你以後怎麼打算？」
日落之後就是遊戲正式結束的時候了，看樣子這位「薄雲會」的血盟成員直到最後一刻也打算陪在「初獅」的身邊。他回頭望向那男人，雙手一攤，任由VR頭盔擷取他臉上的苦笑表情。
「還能怎麼樣，就繼續投入工作囉。」
「你做的是能自己決定上下班時間的外送工作吧。」那男人也投以無可奈何的笑容，「不知道之後還有沒有能讓我們這麼廢寢忘食的世界呢？」
初獅坐了下來，看落日餘暉在海平面上漸漸削減著光芒，淡淡地說道：「也不是這樣說的吧，人生也是一場遊戲，比起『未竟止境』，你不覺得VR頭盔外面的世界更像是永無止盡的超大型MMORPG嗎？」
「這麼說也是沒有錯。」那人搔頭弄耳的樣子在赤紅的陽光逐漸消逝的當下，也顯得模糊起來，「但你知道的，人生一點都不有趣。」
人生一點都不有趣。
在終於籠罩所有玩家的黑暗當中，初獅把那位不知真正名姓，只知ID是「麻子臉」的玩家放進了這款遊戲最後的記憶裡，也將他最後一句感言放在心底。
黑色取代了一億名玩家的視野，在他們的VR頭盔當中，是否也帶了點絲微的期待，希望那畫面可以重新亮起來，希望《未竟止境》的結束只是一場夢，一個可愛的惡作劇？
「再見了，這個不可思議的遊戲。」初獅一面喃喃說道，一面伸手就要解開VR頭盔的固定帶——
「滋嗡——」地一聲，令人連耳朵深處都感到刺痛的奇怪聲響，帶著像是有什麼東西直接按在腦門上的侵略感，由VR頭盔的揚聲器傳出來。
「我是GM邦妲音，在告別之前，我以GM的權限，為各位直到終結之前都與本公司『止境契約』相伴的玩家，實現最後的約定。」
疼痛感籠罩在頭頂，悶堵感鬱積在胸口，甚至就連本來打算解開VR頭盔的雙手，都顯得異常沉重。初獅憑著他過目不忘的過人本領，回想起《未竟止境》登入遊戲時，那長達三十頁的「玩家契約」內容。
「最後的契約——玩家於本遊戲結束時，可在營運AI的檢定之下，保留一個遊戲主動技能與被動技能作為紀念。」
邦妲音念出來的這一段文字，明明白白就是玩家契約的最後一條。
但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在越來越劇烈的頭痛侵襲之下，初獅既不能細想，也無法多做揣測。
「選擇吧。」頭盔裡的螢幕上，邦妲音催促著。
「什麼……情形啊！」初獅試圖用怒吼回應，但他的手卻漸漸失去力氣。
「選擇吧。」邦妲音窮追不捨的聲音，如同一次次敲打著腦門，「選擇吧，選擇吧，選擇吧選擇吧選擇吧選擇選擇選擇——」
疼痛與噁心的反胃感達到臨界點之際，初獅幾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哀求一般說道：「……我選——」
良久之後，那能夠逼瘋人的音波與壓力霎時間如同褪色一般遠去。
「謝謝你一直以來對遊戲的支持，陳諒言先生。」
在冷汗當中不自覺躺平的「初獅」，玩家陳諒言，連伸手關掉VR頭盔電源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一面喘氣，一面任由《未竟止境》裡頭不可思議的人工AI邦妲音述說著她的感謝。
「希望你會喜歡你的技能，我們『未來』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