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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PG四期創作】自己的陌生人

月下七光 | 2022-08-01 00:11:48 | 巴幣 1228 | 人氣 235


※RPG公會創作



鵝黃色的燈光,飽和了氣氛的溫度;煮咖啡的烘焙豆子味,馨香的化在溫度中。哼著拍,慢節拍的小調曲,潤入空氣的一部份;頭髮被燈光,暈染上漸層的咖啡師,傾斜的目光放上她的客人。
客人其中一名蓋著連身斗篷,原本厚實的斗篷蓋住了肩膀以下,是一名鬢角長至肩膀上頭的女性,看起來只比她對面的另一名客人年長一些些,還是名青少女的樣貌,有著東方人的面孔。
對面,同樣是東方人面孔,穿著純黑色水手服女性款式,目光含著一股青澀。這位小客人矮了許多,拘謹的兩手放在大腿上,背脊打得挺直,如在上課中、聽講時,最為乖巧的一位學生。一支智慧型手機放在木頭桌上,跟衣著相符,同樣是黑色的手機殼。
「約我出來,應該有什麼事情想跟我說,或者我誤會了?」水手服裝的小客人,與咖啡師是老朋友了,名字叫做楊子律,人稱律。他的音調略顯低沉,沙啞了點。他身前的青少女露出略驚愕的樣貌,嘴巴跟著唸起「事情」二字,對小客人的措辭感到驚訝,緩下臉頰,溫文有條理地回答。
「讓律誤會了,不好意思。先前我是看義勇軍公開資料得知律請長假接受身心治療,如今看律回到我們身邊,所以想關心你目前的狀況如何。在公開場合談論這種話題,我想律也許不太自在?所以才想找個律能放鬆些的環境聊天。」
咖啡師早已知道,兩位客人都是「世界樹義勇軍」的成員。就在剛才,世界樹召開大型會議。咖啡師暫停嘴中的小調,將熱牛奶繞出一圈圈圓環的軌跡,甄入黑咖啡中,最後打上了奶泡。這是,那名小客人點的拿鐵。
轉過身,用了玻璃濾茶杯,所醞釀出來的錫蘭紅茶香,已然熟成。咖啡師將紅茶熟練的傾入白陶瓷茶杯,這陶瓷茶杯有著紅細邊的雕琢,方形格子的綴飾。而典雅的小盤子,外圍紅、內圍同樣是純白,杯與盤放起來格外的融洽。這是,青少女點的紅茶。
端起馬克杯中的拿鐵,上頭的奶泡打出圓滾滾的紋樣;玻璃濾茶杯與紅茶杯盤也放上了托盤。前者放上小客人身前,小客人用唇音小聲表示感謝;後者,輕靈的擺上了青少女身前,聞到紅茶香,青少女也表達謝意,兩人的感謝,也至少可以讓咖啡師感受到這忙碌的值得。
「唯大姊的說話方式,很難想像是處於自在的狀態呢。包容別人,彷彿自己所存在的空間都沒有了;擔心別人,彷彿自己完全不需要被擔心。......唯大姊,變得不多,我變得比較多吧。那個,唯大姊從跟我相識以來,一直把自己價值放在最後順位,該被協助的,是唯大姊。」
面色正經,嘴巴滔滔不絕,開闔開闔完全不間斷,也不顧咖啡師就在一旁,一連串擔心,小客人說的緊迫,讓青少女表現出苦惱的神態。小客人有顧及咖啡廳這地方,說話聲音並沒有太大。咖啡師對兩人表示完禮節後,繼續觀察小客人與青少女的對話。
不如咖啡師,霜店長般悠哉,實際上隨著律緊迫的發言,兩人──唯,以及楊子律,雖然楊子律的語氣一點都不給面子,唯的難色沒有持續。
臉上的笑容混合上了溫柔與沉靜,唯吸了口氣,那呼吸的聲音細的不讓人察覺,其實是一長串話地的準備,是一大口氣。
「律的實際狀況,我想很多同伴能夠體諒。我和部分義勇軍目前也會使用配給藥品維持理智和任務能力,和律或許有些相似之處吧?我們能一起跨越這些問題的。義勇軍、聯合軍、阿斯嘉特、來自各地的大家一直幫助我許多,所以才能與你們存活至今。我也沒忘記律的協助。」
用調和緩,一字字雖然好似沒有回答到點上,隱約又接上話題,唯的這段鋪陳,是要表現出關心,釋出好意。只可惜律一臉不心領,表情隨著唯的話語越來越僵,畢竟律的感受上,這些看似連貫又順暢的語句,就像是一種不切中問題,反過來繞著問題轉的太極拳。
「我確實有自私任性的一面,但可不能表現得太貪心呢。」唯飲了口錫蘭熱茶,貴族身分的舉手投足,包括喝茶也有股韻味,她道謝:「不過,知道律這麼想,我很高興,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深深的,深深的像是忍住什麼,律的深呼吸不如唯那般無聲。畢竟律並沒有受過武道訓練,而是受魔法栽培比較多的人。他用手帕沾了沾喝過拿鐵的唇,薄唇上頭的血色有點單薄,看起來有血氣不足的樣子。他的禮貌不如唯來的輕巧自在,反而有些刻意。
「那麼,唯大姊或許可以在乎自己的感覺,如果可以,請儘量表現自私,我會很感謝。謝謝妳尊重我,但可以的話,請不要這麼尊重我,我會非常感激。最重要的,只要唯大姊不保持禮儀與善意,想來我會很開心。」律就算用字很禮貌,句型很嚴謹,說起來溫文體面,只是內容很不得體。他表情凝固,比混凝土還硬的樣子,嘴巴抿成一條線,拿起手機壓著唇邊,讓部分的臉被遮住,這是他沉思時的習慣動作。
「貪心、放縱、自我中心、不顧他人,請將你這些面,可以的話表露出來。畢竟,唯大姊不能太尊重我。我真心誠意的歡迎,可以跨過這些善意,表露出惡意。表露惡意、不快是有技巧的,我也在學習。不勉強唯大姊,畢竟要活得更加自我中心,我們都在努力。」
「跨過這些善意」,顯然是學唯剛才的「跨越這些問題」這個句型。律的立意,跟他所說的話語內容沒什麼差別,一心認為唯對於一切都太過於尊重,不夠貪心,不夠放縱,不夠想自己,顧著他人卻沒顧到自己。
就算唯有千百個理由,甚至是得體又溫柔的轉換話題、或藉著一些說法來讓自己站得住腳,律也不樂意在那邊兜轉。他的單刀直入,讓遠處在櫃台後聽著的咖啡師,都懵懂無解,不確定眼前這個律,是否是她以前認識的。
唯先是重複了其中一句,像是確認律說了什麼,都說到了這個地步,態度當然有所轉變,不如之前輕鬆:「律為什麼會因為相處的對象對你表露惡意而感到開心呢?如果不被尊重,律不覺得悲傷、難過或氣憤麼?」
不僅並非喜歡惡意,律也不是被人惡意相待,反而開心的類型;律檢視著自己剛才說的話,又覺得被誤會是難免的。他的言語總是不到味,想說些什麼,卻又說得過頭了,或者又太婉轉了,沒有到點,沒有讓人會意,律多少會責難這樣的自己。
他總是想把話說的完整,卻又擔心內容太多讓人難以吸收。好像小小的事情都變得複雜,複雜的事情說得太簡單。
「這類說法,只因為是對唯大姊才會說。」揉了揉太陽穴,他用手掌壓迫著僵硬的臉頰,希望自己表情正常一點,解釋了自己並非「喜歡惡意」,將臉抹成微笑,希望唯不要太緊張:「唯大姊沒惡意到讓人有距離感,有疏離感甚至不自然,那麼,我寧可接受你切身的惡意,並且包容唯大姊任何自我中心。夥伴,正因為互相照顧,互吐苦水,能夠『自在的自我中心』。可以放縱、一定程度的不照顧,但也『一同』承受痛苦,這才是夥伴。」
從過去,楊子律從為行動而行動的野蠻血性,轉為為某種意志行動,經過長長尋找行動、活著理由的過程中,他放棄過,谷蕾卻不允許他放棄,而成為了他的伴侶,這名元素精靈抱持著生命絕對會消逝的代價,取得肉身,最後死亡;之後,他轉而想要為一片土地而行動,那片土地的人比起土地,卻更愛性命,於是他再次錯亂而差點死了第二次,夢十夜跟他說,去吧,為了尋找自己能珍惜之物行動;而後,他找到了伊祁青歲,他終於看到了第二個,他可以成為行動、思考準則的人。
與青歲的那場和解後,他一直、一直不停重新思考所謂的言談,律逐漸緩進,打算丟去那虛偽浮誇的自己,就可以做個所謂「真實的自己」。
隨著他變成自己都陌生的樣子,恐懼侵蝕他,最後造成了病變。就算是藥物控制,根本上沒有解決的,是他想要去親近人,卻總是因此讓他人更加遠離他,彷彿自己成為沒人想要理會的一抹煙。這種焦慮與害怕,讓他一再的修正自己,就怕連最初的根源,幾名願意跟他說話的冒險者,也同樣遠離他。
只是,很害怕,非常害怕,自己新定義的「正確」──包括「自己該活著」,這些準則也逝去。律現在也是,很擔心自己又開始像是在講大道理,把自己的準則套上他人,幾經琢磨的停頓,律才說出一段比喻:「太多稜角的石頭,鋒芒銳利,但是沒有東西可以靠近它;圓滾滾的石頭,光滑柔潤,卻讓人無以施力、無以碰觸,因為太滑了,我把這個圓滑度稱之為──尊重與距離。」
太多稜角的石頭,律也是在說過去的自己。無論是防備心,抑或內心的機轉,律過去武裝,武裝讓自己成為瘋子,說話都說反話,如今他卸去了武裝,說真話,反而讓人會懷疑:跟過去那個瘋子是同個人嗎?.
「唯大姊,願意跟我分享苦痛、不滿、哀傷、惡意也好,這真的不可能嗎?自己的任何負面情緒都不分享,這是一種不信任,我不甘心這樣。」律傾心傾力的打算跟人深交,是對於對象抱有一定的信任。所以,他才會用詞這麼重,包括「不信任」,這在夥伴之間是一個很重的詞。他不知道這會嚇到人,單純想要讓對方理解自己的意思,比起反諷,他現在的「直接」勸退人的問題更加嚴重。
「只是那些負面的擔心,大多是我們目前還無法解決的問題。」唯這麼說,並且擺出駕輕就熟的態度,如同勸導小朋友,這是讓律有想法每次打算出言不遜的原因之一。
德聖卿,唯,這名傳奇冒險者至貴族成長期間,對於品「德」與用詞雅致的重視,律覺得已經具有了一種神「聖」不可侵犯性,違反律認為夥伴間相處該有的準則,唯的續言讓律更加難以嚥下:「我當然也無法總是樂觀,認為凡事能迎刃而解。但……我想,在自己能調適的範圍內,避免恐慌在團隊中擴散,是身為士兵,或者說初代前輩的義務。律不這麼認為麼?」
不認為。律把話含在嘴巴中還沒噴出來,事情正是因為無法迎刃而解,難道唯自己內心的恐慌要置於不存在?不過,律也顧及體面,沒有正面對衝。
「在每次的任務中,有親近的夥伴願意與我同行、和我並肩奮戰、面對強敵與壓力——對我而言那就是重要的分擔、共苦。」
等待唯悠悠地講完,律思考要不要回答共苦這件事情,對律而言,跟夥伴奮戰是義務,不是共苦。那是同一條船上的義務,與共苦無關。但他的「不認為」三個字終於可以講出來後,氣色好多了。然而,他這樣的語氣,給人是否異常冒犯?他,並不知道,也沒想過。分別義務與共苦重不重要?對他而言,彷彿有種不分辨就會失去什麼的強迫症。
「不、認、為,我不認為散佈恐慌跟分享內心的不安是同一件事情。散佈恐慌是無中生有,但『能夠調適的不滿』是一些心中的不安與恐懼。兩件事情,無法等同,吐牢騷,進階到一種恐慌,兩者完全不同等級。」
律發現其實自己只要說一句「多多吐牢騷,別整天溫良恭儉讓」,就可以解決的事情,卻還是說了一大串。緩了下,他把語氣放柔,這是他長久下來學會的修正:「......那個,如果妳覺得我用詞太過於緊迫,而感到喘不過氣可以說。」
將拿鐵咖啡湊近嘴,一口氣喝完,律覺得跟喝飲料差不多。他不喝黑咖啡,僅僅是最近有些偏頭痛,並且自己知道是咖啡因中毒的徵兆。
「我所說的共苦,是指內心的共苦,不是對抗強敵的、看的到的那種共苦。對抗強敵當然一起分擔,但內心的不安卻只能透過妳的自我吐露。」律覺得頭有點暈眩,一口氣把咖啡杯略顯不穩的放上桌,上桌的馬克杯硬生生地敲出聲音。他咖啡因還是攝取過量了,本來就體弱,加上精神科藥物,又是咖啡因跟酒精,律的身體不好很多來自於不良的飲食習慣。
律對於是非、對錯、黑白之間的模糊非常討厭。從剛剛開始,他就開始在分辨各種事情,從分辨「信任與不信任的行為」、「尊重與不尊重的態度」、「共苦與非共苦」、「散佈恐慌與表達不安」……喝口溫開水,他不知道這樣說話有時會讓人很累:「自我吐露一時間很難,我能夠同理。那麼,我要說的說完了,唯大姊有什麼打算分享或回應的嗎?」
唯,露出微笑,溫文、謙卑、而且柔和。
「若說完全不覺得律的說法緊迫、有壓迫感,律會認為我說謊對麼?」
聞言一半,聽到而差點嗆到水的律,想著待會一定要解釋,這誤會有點大,讓他苦惱。事情往往在天秤的兩極端走,不是說謊就是誠實,律自己也沒察覺,如此的非黑即白的毛病。
律自己尤其嚴重,他活的不是瘋癲混亂,就是無比清晰的追求正確,但永遠無法脫離極端的兩邊。每件事情的嚴格定義,準確回答,認真無比,他總隱隱感覺到有些人因此喘不過氣。他一再的修正自己,讓自己成為了好多不同的形象,無法統一的「印象」,讓其他人也不知道如何應對律。
「我不討厭這樣的律,不如說……謝謝你對我說這些,讓我感受到你的在乎。果然,要我在這種半公開的場合哭喊『想念死去的夥伴』、『不想死』……這些還是太丟臉,覺得自己做不來。但或多或少,我確實有這種想法,現在也會擔心你們、或是我會不會在下一秒就染上永眠症再也醒不過來。」
櫃檯偷聽的咖啡師被唯那略顯窘迫、邊說邊觀察周遭的樣子,逼得立刻低頭。這名貴族德聖卿,不同於傳奇冒險者楊子律這般,五官感受不敏感,甚至偏弱。唯這名貴族,對他人的注意力、視線、感受都超乎常人的敏銳,咖啡師就算不怕對方一刀切過來,因為對方顯然不是那種類型,也怕會干擾談話、造成貴族的不悅。
闔上眼,唯靜謐起來,安靜了一陣,像是名沉著的聖女,又如同能將一切流動的事物停止,讓流水變成冰川,那般的能夠帶動氣氛與周遭,別桌的客人就算僅是瞥到都不禁屏息。隨唯睜開眼說起話來,氣氛跟著氣息一同流動起來,唯的語中無奈。
「只是,就算將這些說出口,使我悲傷、擔憂的問題本身也無法解決。即使律不會因為我這麼想而輕視、嘲笑,但也會為回應而困擾吧?當然如果律完全無視這些,我也會感到受傷……嗯……我想說的是。」
美感疲乏的律,專注於唯的語言上,而非外貌與氣質上。他視線盯著唯的眼球,想要容易捉取唯最真切的感受。唯接下來說的,讓律好好的思考該如何不被誤會的回應。
「有時坦白越多,越可能使彼此受傷、或是遭到疏遠,那不是我樂見的。這樣……律還會覺得我不夠信任你?」
是「信任」。這麼穩定的一個詞,一種單一清晰的感受,讓律終於安神,
「我想,唯大姊足夠信任我。」放心安神後,律說起連他自己也察覺多少拗口的話:「肯讓內心寫在臉上,我覺得唯大姊有十足的誠意了。如果我覺得回應你的擔憂上有困擾,我會安靜。這個安靜並非不回應,是因為我自認不是很好的回應者,但會是個聆聽者。」
臉頰鬆下來,律想了想剛才的話更加簡略,應該可以表達成:我可以聆聽你。六個字就夠了,這想法讓他更急於將話說好:「坦白是一種自我治療,舒緩自己的方式。人與人,並非只有和諧,也會有衝撞跟不協調。正如同,我剛剛對你有夠衝撞的,但你或許不認為,或者,覺得反而是關心的表現不是嗎?」
律覺得自己這下應該說得很完整了,隨後補充一段話:「如果你願意跟我的友誼,成為時而疏遠、時而接近......我比較喜歡這樣,因為這樣比較健康。其實,這些也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我不擅長表達,曾經為了說話而說話,滔滔不絕,想什麼說什麼,習慣那個『我』的朋友如今跟我反而有點距離,我雖然受傷,也會接受。現在的我重回本心,雖然因此跟很多朋友疏遠,甚至在轉變期把一些朋友勸退。我發現,當自己還是比較自在,比起把自己綁在友情、情感上頭。」說到這邊,律已經忘我到自言自語了,不把前因後果說清楚不甘心似的,就算他自己很清楚明白,唯依然沒有抓到律的重點。
「正因為我們擁有不斷改變的能力,才能在這多變的世界維持自我。我想,只要律還具備想幫助他者的善意與用心,就能和包括我的許多夥伴和睦共處。」緩了氣氛,唯一樣的用心經營著兩人之間的橋樑,並且說出了通則。跟律橫衝直撞的善意比起來,唯確實歷練多了。
大家都在變,但在核心價值上,總會突顯出一種性格的面向,好讓人理解。律的苦難,或許就在於過急的行動與言語,黑白分明的轉換與調整。這時,他也是自己的陌生人。



6039字

寫到快吐血......原本打算寫個溫馨小品,以「咖啡師眼中的義勇軍們」當標題;
後來因為是律當主角,所以還是變成延續上一篇「陌生」這個主題,大加發揮

單純是兩個人的對話,然後加以綴飾,也太偷懶了不是嗎?


(刊頭由多多洛(goo752000)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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