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相處這麼多年，才發現他是騙子，我又幹嘛要在意？」宋楚耀冷哼一聲，聳聳肩，表露輕蔑跟怨懟。
正因為朝夕生活，他才有機會知道宋楚桓的為人，並再也不願意喊他一聲哥哥－－他沒有這種兄弟！
「你誤會了，學長是有原因的，他……」
「誤會？我是當事人，難道妳會比我清楚？騙子的話我是不會再相信了。」
宋楚耀的回應堅定無比，任誰也沒辦法打動，這讓季月曦十分煩惱。
他現在一句話都聽不進去，要是有玟星在就好了。
自己跟學長熟識也不過幾個月，更不用說宋楚耀，連玟星一定都比他們的關係更親密，比自己更有說服力。
「……好吧，既然妳想知道，那我就告訴妳。」或許是於心不忍，宋楚耀放軟語氣，漸漸鬆了口，季月曦又看見一思曙光。
「宋楚桓根本沒妳想的那麼好，也沒那麼正直。當年我爸在外面有女人，而我那位『哥哥』為了自保，丟下我和老媽，跑去投靠垃圾老爸。這段時間毫無聯繫，我們只有一筆還算堪用的生活費。」
宋楚耀望了一眼季月曦，「妳說我在不在意？一開始我是真的在意，但那也是因為我想看他過得多糟。要是他有一絲憐憫，帶著痛苦活下去，或許我還願意跟他談。」
「但誰知道？他居然毫無悔意，笑著上學、像沒事一樣活著，把以前的種種拋諸腦後，就像拋下我們死去的母親一樣。看到我才表露歉意，這種態度的轉變，要讓人怎麼不生氣？」
「你們的母親……」季月曦睜大雙眼，腦中浮現那張泛黃照片上，看似和藹、恩愛的父母。
她……過世了？學長並沒有提到啊！
「我一直想找機會報復，卻沒辦法。一看到那張臉，我就會想到我媽，想起小時候的任何一切，就算只有三個人，也還是很幸福的時候。」
宋楚耀頓時握緊拳頭，眼裡燃起熊熊怒火，「但這一切都毀了，再也沒辦法修復了。宋楚桓啊，不僅從我們身邊逃開，間接害死我媽，甚至連葬禮都沒來。多虧他的無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聽到這裡，季月曦已經如同石像僵在原地，表情槁木死灰。
「這樣妳懂了吧？最不在意親情的，不是我，而是妳那位虛情假意的學長。妳該說服的人，是他。」宋楚耀用食指戳著她的肩膀，狠狠地把事實往她的心裡扎去。
「當妳以為一切都是誤會時，其實是他不願意跟妳坦白真相，妳真的以為自己對他很了解嗎？」
「我……」出了一個單音，少女的聲音便嘎然而止。
她接不下任何一個字，更沒辦法替學長辯護。她一直都相信宋楚桓的人品，也認為他的後悔是源自向錯誤的人求助。
但是，要是宋楚耀說的是真的，學長的自責，是帶有更深的涵義……
「我還是認為有奇怪的地方，這一點也不像學長會做的事。」思來想去，季月曦依舊得出這個結論。
畢竟學長的傷心太過真實，平常又如此善良可靠，耐心幫助她，感情的傳遞總不會是假的吧！
「他肯定是有什麼原因。」
「妳是笨蛋嗎？我都講那麼白了，妳還要替他說話？他就是不想跟我們這些拖油瓶在一起，沒有別的理由！」眼看季月曦執迷不悟，宋楚耀忍不住放大音量，逼她接受事實。
季月曦沒有答話，垂著腦袋。宋楚耀以為對方終於聽進去了，結果歪頭一看，倒抽一口氣。
「喂……妳、妳哭什麼？！」
被發現的淚水又掉得更兇了。女孩的肩膀明顯顫抖，她趕緊用手心和手背抹去，不斷搖頭。宋楚耀見狀，就算剛剛有多生氣，也因為她的示弱而氣焰漸消，取而代之的是疑惑與苦惱。
他是不是太兇了，所以才把她惹哭？
正當宋楚耀想著該怎麼安慰季月曦，說明一切不是在針對她的時候，季月曦霎時開口，輕聲呢喃：「我、我沒事……真的。明明不想哭的，但、但是眼淚卻……」
聽得出來，她很努力抑止聲音發抖，不讓人察覺有異。而宋楚耀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給、給我幾秒鐘就好，對不起，我會停下來的。」季月曦不斷拭去臉上的淚水，在宋楚耀眼裡卻十分楚楚可憐。
他伸手在口袋找尋手帕或衛生紙，結果發現身上一塊乾淨的布料都沒有，有些洩氣。
「抱歉，不要哭了。」他放軟語氣，用袖口代替紙巾，笨拙地擦拭季月曦的眼角。
依季月曦的個性，本來應該會嚇一跳，然後急著拉開距離。但現在她無法顧及更多，只能任由哀傷潰堤，嘴裡又是幾聲道歉。
「我沒有要怪妳的意思，不過妳也知道我的想法了。我跟他不可能回到從前，有些時候，家庭關係是強求不來的。」宋楚耀的語氣透露著一絲無奈，那是無法回頭的苦澀和遺憾。
微紅的雙眼眨了兩下，季月曦抿抿唇，不再掙扎，以沉默來接受答案。
等她好不容易停止哭泣，宋楚耀便決定再次與她道別。
他的背影顯得落寞又惆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