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堂課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我大概用了十五到二十分鐘，把跟滅龍族那個鳥頭怪物戰鬥的過程說給他聽。
「你覺得自己『似乎』有著變身成火焰巨龍的能力，但不是很確定？因為在這之前你以為你死掉或是被打暈了？」
「對。」
「嗯......」
哦？難得他這王八蛋沒有嘲笑我，很認真的在思考。
「果然是很會異想天開的餒......」
「水屬性一級強化魔法......！」
好吧，我錯了。
本性終究難移。
「等一下啦！我又沒說什麼！你發什麼神經啊！」
「等你說出什麼，就來不及了你知道嗎？」
「把你的手放下！現在！我還在幫你想辦法欸！」
「......好啦，你說吧，我再斟酌。」
「斟酌個屁啊，我什麼時候害過你了！」
剛剛引一堆蠍子還不算害嗎！
「我覺得你要回想一下，因為你剛才的那段經歷，我推斷是有一個很關鍵的因素。」
「關鍵因素？」
「你應該知道魔法師的一些特性吧？」
「喔，知道啊......」
魔法師的特性，簡單說就是會隨著他們鑽研的魔法，根本性的改變自身的性格。但也很好判別。
比方說，火屬性就比較易怒、熱情；水屬性的魔法師比較感性、愛哭；地風屬性的比較溫柔，或是固執......
光和暗屬性，帝國幾乎沒有這類的魔法師，所以也沒有相關的紀錄。
「你說你變的，是火焰巨龍，是嗎？」
「對啊，因為在那個彌留的時刻，有一段非常令人憤怒的記憶浮現在腦海裡......」
「就是這個，憤怒，關鍵字！」
諾特用他的機械手指著我。
「這樣來看，如果你能再經歷一次那種極端的憤怒情緒，說不定就可以再重現你的獨門大絕招！」
「你說得倒容易......」
即便曾經被稱為「龍獸人」的我，要隨時能發怒來應對適合的狀況，也不太可能。
更何況誰想天天發脾氣啊？
「你要知道，『憤怒』是亢奮的一種，我也不想惹你發火什麼的，但我們可以嘗試別的方法，讓你達到亢奮的狀態。」
你今天到目前為止，倒是讓我發怒了不少次啊......
「亢奮怎麼聽起來有點變態？」
「認真來說，性衝動其實也算是一種，不過光天化日的，又只有我們兩個大男人，還是不要吧？」
「我也不要！」
「方法很常見，你既然已經踏入了跟病毒體、信徒，還有文獸戰鬥的行列，那這個方法最適合你了。」
諾特轉身，向著怒炎之塔的方向走去。
「那就是戰鬥囉，快跟上吧，時間寶貴！」
無法控制
『哈啊......哈啊......』
「嘶......」
「......！」
在淚之海的一處防風林內，喑啞的大劍士和赤龍藏匿其中。
但赤龍的身體散發著無法藏匿的熱量。
『到底......怎麼了......是那塊結晶嗎？』
「......」
猶如被灼燒一般，但赤龍並沒有任何方法驅除，或是適應這股能量。
大劍士沒有任何方法，只能焦急地看著牠灼燒受苦。
「唷！你們在這啊！」
從天上傳來，逐漸下降一個女聲。
一頭白色幼龍背著一個少女降落在此。
『......你們為何前來？』
「別這麼排斥我們嘛！在怎麼說我也是提供你連結端的吧？」
少女看了看渾身發燙、似乎快燃燒起來的赤龍。
「哦？已經找到啦？不過妳真的可以嗎？真的不行可別勉強喔？」
『閉......閉嘴！我只需要片刻，能適應下來的！』
「是嗎......？我是不太看好啦......」
少女無視警戒的大劍士，繞著赤龍慢慢地看了一遍。
「真的到那一步的話......我來處理吧，畢竟......」
少女露出了邪魅的微笑。
「你們搶的，是我兄長大人的東西嘛。」
『什麼......妳不是—』
「同夥？同伴？同類？妳想說的是哪個呢？可惜......我們都不是唷？我怎麼可能會跟人造的偽物一樣呢？」
「！」
「鏘！」
「別別別，別那麼衝動喔，龍眼都重現失敗的小哥哥。為了你僅剩不多的壽命好。」
少女對著拔劍的大劍士從容地說道。
「有句話是說『像不像，三分樣』對吧？但是你們看起來，也就外觀比較像一點而已，甚至還不到三分呢。」
「嗡嗡—」
少女沒有布料遮蓋的肢體開始漫出金色符號。
「人類、龍族、血魔書，這三種相生相剋的東西混在一起就想創造『篡奪者』，這腦袋還真的需要檢查耶—」
「呼—」
「鏘！」
大劍士猛力一砸，卻被一把單手劍給擋下了。
單手劍的主人，正是那一派輕鬆的少女。
「嗯—怎麼做比較好呢？是現在把你們給吃了，還是讓你們再活久一點點呢......？」
「喀喀......喀喀......」
「唉，反正也不太餓，就先這樣吧。不過要記得，我還會再找你們的喔！」
「乓！」
少女像灑花一般，輕鬆的架開大劍，讓大劍是踉蹌倒地。
「走吧，歐莉，我想回帝國睡覺了！」
『呃，好、好的，蘇拉。打擾兩位了。』
白色幼龍離開前，還禮貌的向大劍士、赤龍鞠了躬。
「不用跟這些垃圾行禮啦，白癡。」
『吼喔—！』
白龍振翅飛天，赤龍伏在地上對其咆哮。
震耳欲聾的咆哮，夾帶著憤怒、無能、痛苦。
或許，還有些許將要死亡的恐懼。
塔之守衛
「還好你能飛，不然用走的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馬月......」
「徒步走沙漠太危險了，路上應該會遇到多得數不清的地獄蠕蟲，雖然這樣也很刺激啦。」
「我不需要這種刺激！」
諾特切換成飛行模式，讓我坐在他的背上飛行著。
「不過你想帶我到哪裡去啊？」
「怒炎之塔啊，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我才想問為什麼要去塔那裏。」
「啊，你可能不知道......不過電視應該有報導過啊？你不知道怒炎之塔有棲息著『守衛』嗎？」
「守衛？你別跟我說什麼未知科技的奇怪機器人喔？」
「不是那種科幻的東西好嗎，是一頭「炎鷹」，還是特別大的個體喔。」
炎鷹啊......
那是在這片弗戮沙漠才能發現的特有種，因為其凶暴的性格、能與鱗龍種不相上下的戰鬥能力，是被稱為「羽鳥種之王」、「百鳥帝王」的存在。
「你想要我跟那頭炎鷹戰鬥嗎？」
「當然，但是有條件的！」
諾特興奮的說。
「第一、不准打死牠！第二、不准打傷牠！」
「你是想要我死對不對？你直說就好啦？」
「才沒有，你聽我講完—啊！我的脖子！」
我一把捏住諾特的後頸，狠狠的搓揉起來。
「我的意思是、啊！你、你要在牠的攻勢下活下來！看看能不能、啊痛啊！能不能讓你的情緒高漲，再試著激發你的變身—別再捏啦！」
「好吧，聽好喔，這是我最後一次相信你的鬼話喔！」
「什麼？我法亞諾特才不說鬼話！這是實驗！求證的過程！」
「這也是我最後一次配合你亂七八糟的實驗！」
「馬的，真的是好心被雷—我什麼都沒說！我沒說！別再捏脖子了喔！小心我墜機給你看—！」
他說了這句話時，我檢查了一下法典內的卷軸。
還好，我還有兩張風屬性的，真的墜機的話至少我還可以活下來。
「好......我們到了，脖子痛死了......」
「嗯......這樣一看，還真的挺壯觀啊。」
看到實物之前，我一直以為怒炎之塔是某種耐熱的物質構成的。
但瀰漫在空氣中的硫磺氣味，我猜塔本身可能是某種易燃物質，像是火柴棒的點火端一樣。
「嗯......真臭，我先啟動空氣濾清模式。」
「嘰嘰！」
諾特的臉部馬上被一張半遮蔽的面罩遮蓋住。
「會嗎？我覺得反而有種......懷念的感覺。」
「懷念？充斥著火藥味你覺得懷念？你果然是怪胎欸。」
我沒有否認，而是再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總覺得，有什麼很熟悉的東西就在這裡，但我說不上來......感覺某個我應該認識的人會伴隨這種氣味，但我......想不起來。」
「......是嗎？」
明明很接近了，但我還沒辦法想起來。
我的記憶開端，只有我去審閱部第一天報到開始。
從出身、成長、讀書進修，每個帝國人都該有的回憶、童年，我一個片段都沒有。
如果我能想起來，如果我沒有失去記憶的話，是不是一切就不用這麼複雜—
「好了好了，回憶之旅到此為止了，人的精華不是過去，是現在跟未來好嗎。」
諾特用手輕輕拍了我的肩膀。
雖然是機械手臂。
「雖然我們信仰不一樣啦，但我覺得你可以聽聽看：光芒在照耀你應行道路的同時，也會遮蔽某些事物。」
他調整了一下面罩。
「反過來說，你有什麼被光芒遮住的話，它一定同時也照亮了你某一條道路啦！所以別想太多，繼續生活下去就對了。」
「還......還挺有道理的......」
「好了，浪費不少時間，我們繞著這座塔看看吧，不過萬事小心啊，這是那頭炎鷹的地盤了！」
我跟諾特開始繞著塔前進，諾特操作裝甲行動也開始格外小心，我則是緊緊捏著水屬性的卷軸絲線。
「......！」
「咕，怎麼—！」
諾特將我擋下，我抬頭一看便知道了原因。
怒炎之塔有一處凹陷，在那裏燃燒著熊熊烈火。
那不是怒炎之塔的火焰，而是炎鷹的羽毛。
「好像還沒發現我們，我們先拉開與牠的距離......」
我點點頭，兩人開始後退。
原本離塔本身僅有三步之遙，現在慢慢後退......
「這樣夠吧？要吸引牠的注意嗎？」
「噓！」
我們退到一個抬起頭，便能看見炎鷹全貌的位置。
雖然距離有點遠，但似乎能發現，牠不斷的在用喙撥動著腹部下方。
「牠生蛋了......兩枚卵。」
諾特一邊說，一邊繼續後退。
「你也看到了？」
「你看得到？我用四倍縮放才看到的，你怎麼—」
「呀—！」
噢，媽的！
炎鷹整理完腹部下的卵後，直接看到了我們。
「果然......我沒料到牠生蛋了，牠現在可神經質的！」
「呀啊—！」
因為我們踏入牠戒備的範圍，牠的怒氣似乎比看上去更加激昂，巨大的翼展一張開，灑落點點火光。
「小心！」
「......」
諾特啟動了開關將自己的頭部完全罩住，我卻沒有任何動作。
「嘶......」
我接下落向諾特的一團火焰，火焰熄滅後，我從手上看到的，是一根微微發熱的羽毛。
「我說......諾特。」
「幹嘛—等一下，你不怕這些火嗎？怎麼—」
「我們只是來找牠打架的，但牠是為了孩子要跟我們搏命......我們還是收手吧。」
在塔上的炎鷹看見了我沒有退縮，便從鳥巢滑翔下來。
「咚！」
牠的身形，比庫力亞大上一倍。即便是最強大的羽鳥種，這體型仍然異於牠的同類的大。
「......唧—」
「不好意思，打擾妳照顧孩子了。我們是為了尋求指引而來。」
我試著說話，希望牠能像庫力亞一樣理解我的話語，雖然以智力來說，目前不存在能理解語言的龍獸。
「這個世界出現了入侵者，它們傷害了我的孩子，現在正在某處，處心積慮的要加害我們。我也是擁有孩子的父母，妳現在無暇於我，我也不會強求—」
「嗡嗡—」
我還沒說完，腦中突然想起一陣低鳴。
「咕嗚......嗚嗚......」
「喂！兄弟！你沒事吧？你跟你們的龍父神祈禱過頭了嗎？」
暈眩中，諾格過來關心我的情況，炎鷹則是回頭望著怒炎之塔。
「......呼。」
雖然在那陣低鳴中，似乎有什麼話語，但那些模糊不清的話語，也隨著暈眩感消失。
回過神來，炎鷹已經收起雙翼，向我低著頭。
「......什麼情況？」
「別問我啦......我也......」
我也完全在狀況外，但炎鷹低著頭，我的腦海中出現了直覺。
「......不會是要你摸牠？」
「試試看吧。」
諾特的疑問，和我的直覺一致，我決定試試看。
我輕輕地靠近，並用右手盡可能放輕的放到牠的後頸。
炎鷹那永遠在燃燒的羽毛，我撫摸起來，除了羽毛般輕柔的觸感外，並沒有感到任何的灼熱感，也完全沒有被灼傷。
「......托斯，你真的完全不怕火......？」
「對。我覺得牠好像......在認證我的存在，好奇怪。」
我從牠的後頸反手撫摸，摸到牠的頭頂部後停手，牠也隨之抬起頭。
「呃，應該......可以了吧？那我們走了—」
「唧—！」
「哇！你、你幹什麼！放開我，你這笨鳥！我的裝甲才保養完—！」
還沒反應過來，炎鷹已經用兩隻腳爪，將諾特的肩膀牢牢抓住，飛上天空。
「哇！諾特！等一下！」
我只能開始奔跑，朝著炎鷹的鳥巢方向跑去。
「咚！」
「唉唷！你也摔太重了吧！你這死鳥......唔？」
諾特睜開眼一看，發現牠被炎鷹扔到了巢穴中，和兩枚鷹蛋作伴。
「......這鳥是傻了嗎？把我丟到這裡來幹嘛？不怕我搞壞牠的蛋？」
「諾特！你沒事吧！你等我一下！」
呼、呼、呼......還好只是飛回巢裡，不是飛到更高的地方把他吃了......
「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我不知道炎鷹的習性是什麼，還是太危險了—」
「咚沙！」
炎鷹粗曠的降落，不僅揚起沙塵，也造成了震動。
「咕！妳、難道妳還是......」
「呀咿—！」
牠發出一聲鷹唳，膨起身上的羽毛，看上去像是燃燒得更為激烈。
這是......要戰鬥嗎？
但是牠又把諾特放到鳥巢，這到底代表什麼—
「嗡嗡—」
「嗚呃—！」
令人頭痛欲裂的低鳴再次傳來，但是......好像聽到了什麼......
『......直至......烈焰纏身......』
這是......什麼......
『直至......亮出獠......牙......』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