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終章
把翠瑛送到集合地點，一群女同學站在街邊，像小女孩般吱吱喳喳地嘻笑著。林艾搖下車窗與她們點頭致意，妻子跑到了人群中、笑著對他揮了揮手。他等到一群人離開，才把車開離市區。
那株天堂鳥被他剪了下來，包在塑膠袋中、此刻靜靜地躺在後座。林艾隨意地在速食點買了一份餐，便逕直開上高速公路。
很好的天，放眼望去萬里無雲。公路上的車也不多，他放鬆地聽著廣播裡的音樂，邊開邊吃光了午餐，將包裝揉入紙袋時，正好抵達交流道。
墓園位在距離不遠的郊區，一塊坡地的頂端。林艾將車停在馬路旁，帶上了那株天堂鳥。由於只是普通日子，整個園地只有他一個人。他找到了墓的位置，石碑上簡單地刻了故人的姓名。
「又一年了呢。」
後方的土丘中並沒有真正的遺體。由於林艾每年都來，新生的雜草也不多。他對著墓碑輕聲說話，清理掉貢台上的灰塵、再放上自己帶來的花。隨後才直起身子，雙掌合十。
涼爽的風路過墓園，帶來道路上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響。附近的城市則無聲眺望，幾個高高矗立的煙囪擋住了天邊遠山。
天堂鳥的花盞垂到了貢台下，花瓣隨風搖曳，就像張開的手指、柔軟地比劃著密碼般的語言。林艾注意到，也並沒有把花放正，他垂眼注視著碑上的名字，任由舊事的畫面流過眼前。
他似是終於下定決心，繞到墓碑背面。小心地從土丘角落挖出一枚泛黃的助聽器，把它放在掌中，想著那段如夢般不可思議的日子。那人的臉孔已然模糊，他卻好像能記得對方的每個手勢──還有微張的嘴唇，最後也許是笑了。
「如果是現在，想必你不用依靠這個……也能明白世間的聲音吧？」
林艾如同自言自語，收攏掌心，站了一會兒才離開墓園。他帶走了助聽器，回程時特意繞到反方向的山丘上。那兒有一塊荒廢的茶園，不知從多久前開始，掛起了「售」字的牌子。
而在另一面，三合院的殘骸早被荒草覆沒。滿是青苔的枯井中，往日的回聲已細不可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