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摧亡之音
「它」，血盆般的大口朝我的肩部咬下，除了「痛」這個字，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這種感覺。
身旁雖然有一同出生入死的夥伴，但是在被「它們」咬傷後，夥伴們的想法……會不會改變？
真是諷刺啊，這種感覺就像是人的一生……
人的一生隨著成長與時間的流逝，周遭相處的人將會改變，有時總會緬懷過去的朋友或曾經認識的人。有些人還會把你當成朋友，有些人卻已經忘記你的存在……
現在……現在的我，還記得那些夥伴……
不同的地方，和人生不同的地方……在於……
現在，我想吃了我以前認識的人……
＊
僕少女──林佩馨，個頭嬌小而且被凜文戲稱過是走錯教室是無口萌幼女、曾染了一頭深藍色的頭髮被家人唸……等等！這些都不是重點！
當時僕在走廊吹著涼風時，見到學校與體育館中間巷子的攤販起了爭執，甚至嚴重有許多警察來到這裡……還引起了學校許多人圍觀。
雖然學生們在警察和老師的驅趕之下很快地鳥獸散去，但是許多人都見到那個地方，地面上的血跡……這會是這幾天學生們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
從五樓這個地利，與當時圍堵得水洩不通的人和，大概只有僕見到了最開始的爭執。他突然將他撞倒，並且發瘋似的在他身上一陣猛打與撕咬……
這駭人的景象總讓我心有餘悸，還在思考之餘，幫班上抬飲料回來的曹宥庭臉色十分難看，想不到他竟然一陣嚴重的咳嗽突然咳出大量鮮血，隨後立即被送進保健室……
不知是否是僕想得太多了，今天，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最後，僕兄打來的那通電話，他也目擊了攤販最一開始的爭執；更無意間看到曹宥庭在等飲料外送時，襲擊他的那個人，突然間對他手臂瘋狂嘶咬，即使很快得被拉開，然後脫逃……
一向準確的第六感與連續兩件不可能發生的事件，腦海中不停的告訴我，要快點離開學校……但是有什麼藉口能離開？
與平時的好朋友說出僕的想法與第六感時，大家只是認為我在胡鬧，即使態度認真，也不被理會……因此我另外選擇了凜文的那群朋友……
或許是對僕的看法覺得好玩，又或許他們只是不想睡午覺，想要在實習教室玩電腦，總之僕成功的說服他們到隔壁的實習教室……這個選擇，也將他們成功從即將發生的地獄給拉了回來……
但是這只是整個地獄的開端罷了……
雖然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但光是靠僕的想法與第六感……有辦法離開地獄嗎？
「現在想想……僕雖然苟延殘喘下來了，但是……要應付那些怪物，或許在教室午睡時，死個痛快還……」
「馨，妳在自言自語什麼呢？」
僕竟然……把心裡的想法給說出來了……不行！這時候僕怎麼能夠想這些不吉利的事！
剛才發現我在自言自語的人是這四個男生中，算是最可靠的──躍升，至少與輕浮不焉、像是個花花公子一般的謝景宇，或是聒噪提不出重點的阿伯還有那個充滿黃色低級談吐的小胖相較起來，真要選個男生做依靠的話……等等！這不代表我喜歡他！
五個人小心翼翼的走在信義大樓五樓的走廊上，這邊是冷凍科的實習工廠，這也是該慶幸的一條路，通常不會有人在實習工廠這逗留。
「噓──前面那間辦公室可能有殭屍，我們安靜慢慢過去。」走到整條走廊的正中間時，躍升忽然要我們安靜通過這裡。
前面的窗戶玻璃破碎散了一地。冷凍科的辦公室就位於五樓工廠正中間，只要是辦公室，肯定會有學生或教師進出，加上那碎散的玻璃……僕更加確定這間辦公室裡一定有人。
僕不知哪來的膽子，竟然蹲在資料室的門口。裡頭傳來啪滋啪滋折斷東西的聲音，不時還會有嗚嗚的低鳴聲，裡面肯定有殭屍正大快朵頤著新鮮的人肉。
「嗚呃……」
當僕正準備往前通過這間辦公室時，前面窗戶旁傳來了殭屍的鳴聲，之後窗戶那有半具被啃食得不成人樣的屍體，鮮血還不停從身上被咬破得缺口流著。
「咱們得要靠著窗戶蹲著走了，窗戶旁有殭屍在吃人，要是站著從旁邊走，一樣會被那具殭屍給瞧見。」僕輕輕揮著手，對躍升他們四人示意蹲下靠牆移動。
「小──聲──的──噫……噫……」雖然知道裡頭有殭屍在覓食……也沒認為殭屍就只有窗戶旁那具……但僕萬萬沒想到……
「嗚嗚──」
就在門旁，一具殭屍似乎早就知道咱們在這兒，它蹲在門口往裡頭數步距離，它身後躺著那具早已被啃爛的教師屍體，由學生屍化成殭屍的它……正與僕四目相對……
──凜文視點──
還待在實習教室的我，正思考著要從哪條路往地下禮堂，好確認仲玲還安全的活著。不過雖然往禮堂的路那麼多，但就如檷大所說，我們學校有三千人，學校腹地又不是很大，應該怎麼走都會遇到殭屍才是……
最安全的路線是哪條我是不清楚，不過，最快的路線我倒知道是哪條。
「搭電梯直接去禮堂應該是最快的。呣，問問看『那個人』好了！」左思右想仍拿不定主意，我決定再傳封簡訊給那個能知道學校大致情況的神秘人物。
「我該從哪條路去禮堂呢？我想要從電梯直接下去禮堂，因為其它地方可能會再碰到整群的殭屍。」
我幫你看過學校的情況了，所有往禮堂的路，都會碰上殭屍。不過電梯，剛才姐姐有清除掉一座電梯裡的殭屍，你能搭上那座電梯就可以到禮堂了。禮堂周圍現在非常安全，電梯外也都沒有殭屍徘徊。
傳給那個人簡訊後，我等了一會，他果然給我非常有用的意見，就聽他的！
「命妹妹，我們要出發囉！」
「……人家才不是妹妹呢……人家年紀可是和你……啊！等等我……」
我很快的起身往門口走，在門口稍作停留，聆聽外頭是否有任何動靜。確認都沒聲音後，我才慢慢將門打開，迎接我的是那具被小李打爛頭的屍體，不去多看那具屍體，我迅速地往忠孝樓樓梯間，也就是我和棗上來五樓的樓梯間走。
「……凜哥哥呀，人家雖然叫你哥哥，但是我年紀和你一樣哦，就和稱呼棗姐姐為姐姐一樣……唉呀……你理理人家嘛……」
對於命的話沒有太多理會，我走過被林佳梨斬殺的屍體群，前面的教室是那間突然破窗而出的教室。經過這間教室時刻意靠著走廊的牆，我往教室瞥了一眼，裡面的情況也是慘不忍睹，和我們班上的情形大同小異……
通過教室後便是樓梯間，我直盯著樓梯間的門，深怕門會突然衝出殭屍，而命倒是一直安份的跟在我身後，只是她好像在賭氣的樣子。
噠噠噠──
「凜哥哥──凜哥哥──」突然間，命抱住我的右手，她指著走廊的盡頭。
靠！數個人影正往我這走來，雖然它們並非用跑的而是以快走的方式過來，但就這樣遇到，也太……
呿，反正在途中遇到殭屍也是料想之中的事……
我拉著命的手快速步進樓梯間，然後將門給關上：「命妹妹，妳快按電梯，我頂住門！」
「……是──的──」命的回答尾音刻印拉得非──常──長……
命慢條斯理地按下電梯的按鈕，電梯正從一樓往上升。門外走廊噠噠的腳步聲與嗚嗚的低鳴聲越是接近著個地方，無形的恐懼意念也越是在腦中膨脹……
噠噠噠噠──
噠噠噠──
噠噠──
「嗚嗚──」
不過它們好像……不知道我們躲在電梯間的樣子，殭屍們的低鳴聲，卻清楚告訴著我，我和它們現在，只隔著一扇門而已……
我對命比了個安靜的手示，可是命卻蹲在電梯按鈕下方，她雙手摀著自己的嘴，兩眼並不是命那種無生命力的眼神。
棗？那個眼神既不是命，也不是在街上所見到的失控人格，這眼神仍然有棗本人所擁有的些許高傲。未見過棗明顯透露著恐懼與不安於臉上，使得腦海與心裡的恐懼，頓時再蒙上一層黑影。
嗡──嗡──已經調成震動的手機在口袋響了兩下，應該只是簡訊……如果是簡訊，應該是「那個人」，他要告訴我什麼嗎？是不是我在過程中疏忽了什麼不該遺漏的事？
噠噠──
電梯一樓一樓的往上昇，三樓……四樓……就快到了，只剩下這短短幾秒的時間，拜託不要出任何的差錯！現在不允許任何一絲會讓殭屍注意到我們的差錯！
叮──
寂靜危險的氣氛突來一聲響亮的聲音，由電梯所傳來的……
完了……這一切都完蛋了，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要有殭屍在外頭？為何這該死的電梯到樓時一定要發出該死的通知聲？
這樣我不就連仲玲都還沒找到，就要死在這兒了？
「嗚啊啊啊──」
碰！碰碰碰──！
電梯到樓時的聲音，果然也引起了門外那班殭屍的注意！它們首先想推開這扇門，但由於我的身體死命抵住，並沒有被直接推開。
對聲音產生反應的屍群開始瘋狂的拍打這扇門！不光是拍打而已，它們甚至也以身軀猛撞著門。
然而，殭屍不光是門外那群，電梯間……也有兩具殭屍……
讓這兩具待在電梯裡的殭屍起反應的並不是電梯的通知聲，電梯門剛打開時，它們還埋頭肆虐撕咬著裡頭的一具女學生的屍體……
電梯通知聲，接著門的拍打撞擊聲，讓那兩具正啃食屍體的殭屍將回眸瞧了這兒一眼，它們停止對屍體的摧殘，並且起身往我的方向走來……
怎麼辦？前後都有殭屍逼近，對了還有樓梯！樓梯……樓梯也有人影在那兒晃動？雖然現在只有一兩個人影，從樓梯可行！
但是棗怎麼辦？不能丟下棗自己往樓下跑……絕不！絕對不能夠丟下棗！但是……但是……
碰──碰碰──碰──！！！！
不行……門外的殭屍越撞越兇猛……光靠我一人根本擋不住門！門的撞擊力超過我能抵擋的臨界點，在被撞開的剎那間，我被那衝擊力給彈到地板上。摔到地板後我並沒多想，只是本能地迅速往前爬，就算只逃離數步數秒的時間也好，我不想那麼快死在這！
誰都知道殭屍已經鎖定目標了，這掙扎根本沒屁用。我緊閉著雙眼，恐懼的陰影完全籠罩住心裡，腦海中先前所有與逃脫有關的計算和想法全部都被即將面對的死亡給排擠。我要死了，我就要死在這裡了，不會有人來救我，也不可能有人有辦法救我……
感覺到……有些不甘心……
──？？？視點──
眼前的凜正站在門旁，他不安的神情與視線沒有離開欄杆狀的門把過。我蹲在電梯的按鈕下方，腦海裡有個聲音慢條斯理的小女生一直重複告訴著我一件事……
「……不光是門外會有殭屍呢……電梯裡，可是也有殭屍的哦……姐姐……」
這個女生說的沒有錯，那扇門外面確實是有殭屍難聽的聲音，那又如何？電梯也有殭屍，所以呢？
「……電梯正往五樓上昇呢……」
電梯？就如腦海裡的聲音所說，電梯正往五樓上昇中……
「……當電梯門打開時，叮！的那聲，門外的殭屍，就會發現我們躲的地方囉……」
等等？叮的一聲？這是什麼意思？妳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
「……就讓我看看，姐姐妳面對絕望時的表情吧……」
「嗚嗚──」凜與門外那群殭屍的距離，僅僅被那扇門給隔著，這群殭屍又發出難聽的鳴叫聲……
凜正看著我，他對我比了個安靜的手示。就算……就算他不對我示意，我也不敢出聲呀！殭屍就在門外而已，這邊的任何動靜，都有可能讓我們被殭屍給發現呀！
任何動靜……等等！當電梯門打開時，叮！的那聲？
三樓……電梯已經到三樓了，我的心跳開始加速，呼吸也開始急促了起來……
四樓……就離這裡只差一層樓了，我……我瞭解那句話的意思了！
叮──
是電梯到樓層時的通知聲，這個響亮的聲音，引起了門外那群殭屍的注意……
凜身旁的門開始被猛烈拍打推撞，他死命以身軀去抵擋著那扇門，如果這扇門開了，我們都會魂斷於此。
「嗚呃──」
電梯……電梯裡也有殭屍！這兩具殭屍被門外想撞開門的屍群造成的聲音給吸引了，它倆步伐緩慢的往凜的方向走去……
不行……凜會死……不要……我不要凜死！可惡！到底怎麼辦？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救凜？
碰碰──碰碰碰──
磅──！！！！
門外的殭屍的力道越撞越是兇猛，突然間，門被撞開了，凜也被那股力量給彈到地板上。
可惡！腳因為恐懼又麻掉了嗎……唔！
凜跌在地上後，立刻往旁邊死命的爬，他也注意到電梯裡的兩具殭屍了。凜似乎已經完全絕望了……他蜷縮著緊閉雙眼，正等待兩面突入的殭屍處置。
「嘎啊啊啊啊──」
刺耳……殭屍的吼聲真的是難聽又刺耳啊……這是所謂勝利者的宣告聲吧？算了，至少……至少我是和凜……
「吼啊──」
啪滋──
咦？殭屍……它們竟然開始互咬？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難道是因為剛才的吼叫聲嗎？
沒錯，絕對錯不了！那群殭屍開始嘶吼狂咬著對方，吼的越大聲的傢伙，其它的殭屍便會立刻轉移攻擊的目標！
凜……凜呢？還在！太好了，凜沒有被攻擊！腳……腳還是不能動，可惡……就算用爬的，也要爬到凜旁邊！
「吼嘎啊啊──」
啪──嘶嘶──
啪滋──
咔滋咔滋──
我拖著癱軟的雙腳慢慢爬到凜身旁，用我的身體去環抱著他。他感覺到的不是殭屍噁爛的皮膚，而是我細嫩又溫暖的體溫。凜的表情好可愛，那張倍感驚訝又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我又看了一眼那些殭屍。
我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唇中，對凜示意著保持安靜，然後指了一下自己的雙腳對凜露出有些傻氣的自嘲笑容。
呀！凜！
凜直接將我往他身上抱，我靜靜的感受著他的體溫，等待著他帶我離開這個伏屍之地……等等！凜！你……你又碰到……屁股了……
我們打開已經關上門的電梯，所幸在該層直接打開時，不會有通知的聲音。進了電梯，裡頭有一具女學生的屍體，但是這具屍體幾乎已經完全被咬爛，想必它也沒有理由再甦醒過來……
她身上穿的外套與制服早就已經被撕扯得破碎不堪，殘破的制服上頭隱約能看到這位學生的名字……宜……萱？
沒錯，這個髮型，確實是她的……她是我的同學，同時也是仲玲的好朋友。或許，不要告訴凜這具屍體是誰比較好……也沒有知道的必要。
「等、等等！先不要按電梯嘛！」
「……？」
凜正打算要按下電梯鈕時，停住了動作。這聲細細絲語只有我與他能聽見。
「先不要按就對了！」
雙手環抱著凜，整個身體窩進凜的懷裡，緊緊地抱著感受著他的體溫。凜雖然已經把我放下讓我自個站著，我仍像隻依偎在主人溫暖懷裡的小貓，捨不得離開……
安靜的電梯裡能聽著凜因為緊張的短促呼吸聲，這種獨處的機會並不會太多次。就算之後還有這種機會，依偎在凜懷裡的人也不會是我。
想到這就覺得一股醋意湧上心頭，我認識凜也快一年了吧？他和我提過很多次，仲玲對凜來說，重要的程度僅次於他的家人。會這樣想也沒錯，他怎麼說都追了仲玲兩年呀……而我……
這件事……我心裡想的這件事……大概，永遠都無法說出口吧？
＊
安全了……萬萬沒想到它們會被彼此的聲音給吸引住，原本以為會……算了，活著就是活著，接下來該怎麼做才是最重要的。
這窩在我懷裡的，應該是棗吧？也只有她才會有那嬌蠻的語氣，也該謝謝她才行，當下若不是她，我可能會閉著眼，一直到殭屍們發現我……
就依她吧……在前往禮堂前，我也想好好喘口氣……剛才的那兩面包夾的絕望陰霾，還有些在腦烸裡揮之不去。
我拿出手機，檢視了手機裡的兩封未讀訊息，果然，都是「那個人」傳來的。
不是那個電梯間！是靠近仁愛樓的電梯間啊！
我確實沒注意到這第一封簡訊，但我知道第二封是什麼時候傳來的……
不能待在那裡，電梯也有殭屍，快點從樓梯上六樓！
可惜的是當時我並沒拿出手機，即使現在安全了，還是覺得有那麼點……該完全信任那傢伙才行，至少知道他並沒有害我的意思。
嗯……讓棗多抱一下後，再去禮堂吧。棗柔軟的肌膚和溫暖的體溫……雖然常常打鬧在一塊兒，但我卻是……第一次與這個女孩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诶，不是說……晚點再按電梯嗎？」
「讓我……讓我多……」棗的聲音越來越小聲，像是不滿足般的嘀咕著。
電梯？是誰從外頭按下了電梯按鈕？
我倆所搭乘的電梯，開始緩緩往樓上上昇，在外頭迎接我們的，會是倖存者？還是……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