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燈之人 Chapter Five
「一大早就在敲敲打打,我家的公雞都被你嚇醒了!」一位中年村婦右手抱著一只水桶,裡面有著幾隻鐮刀缺了口,抓著一把蔥的左手推開了鐵匠的房門,扯開了喉嚨大叫著。
不過也不能怪這位村婦大聲吼著,因為打鐵的噪音蠻橫地敲碎了大半進入的聲響,只有足夠渾厚的聲音才能不被敲碎成無意義的碎片。
鐵塊的敲擊聲突然停止,接下來是高溫進入液體的特殊聲響,村婦一臉不舒服地停下腳步,無論來過幾次對於這聲音都是無法適應。
「吵死啦!就你的聲音會比我的打鐵聲要大,我還以為哪隻牛闖進來了!」滿臉鬍鬚的鐵匠從爐邊走了過來,拿起濕毛巾擦著泛紅龜裂的額頭,沒好氣的咕囔著。
「皮斯勒!你這硬脾氣從小到大都一樣,要不是我一直幫你宣傳著,你早就餓死了!」中年村婦把水桶往桌上扔,一把小鐮刀從裡面彈了出來在桌上彈跳著,鐵匠隨手一抓就握住,隨手扔回了水桶內。
「還真是多謝梅諾你這個大嘴婆啊!也不想你三天兩頭的呱呱叫打擾我,原本中午前就可以做完的工作被妳打斷了!午餐後再來!吵死了!」用手扯掉被燒焦的鬍子,一邊瞪著眼回嘴的鐵匠皮斯勒,提起了桶子就要轉身走了。
在這時關著的門被打開了,一位身著部隊軍官服飾的男子在門口,看起來白淨的臉龐上,毫無生氣的一雙眼向著室內窺視著,看到梅諾時眼睛一亮,掃視著的樣子就像舔舐著融化的優質乳酪。
「皮斯勒、皮斯勒,好久不見了。我記得部隊配發裝備的補給點是在你的店。我需要補給兩柄制式長劍、兩柄萬用短劍,申請單在這。」皮斯勒眼前晃來晃去的是因多次塗改而模糊的字跡、布滿凌亂摺痕的命令狀,在命令狀要被部隊男子拿回去的同時,皮斯勒瞪了那名男子並且搶了過來。
皮斯勒根本不認得字,更別說上面的鬼畫符到底是不是正確的文件根本看不出來,有粗大指節的食指順著瞇起的眼睛看過去,在命令狀角落尋找到方形的駐軍章,還有聖王國的鋼印,確認圖樣和記憶中的沒有差別,皮斯勒向梅諾勾了勾手,從皮製圍裙的口袋掏出了鑰匙就準備轉身。
「天啊,只不過是四柄長短劍,怎麼會需要兩個人去搬?留著這位美人跟我聊聊天啊?你真的很不懂做生意的道理,要有個美人當店員才有更多客人啊。」部隊的軍官男子嘻皮笑臉地向鐵匠問著,兩眼沒有從梅諾的身上移開,就算梅諾回瞪著也沒辦法嚇阻那噁心的眼神,感到了渾身不舒服。
「好啊。梅諾你去拿,你知道在哪吧?」皮斯勒擋在梅諾的身前,摸出的鑰匙往身後遞去,趕著梅諾去後門的倉庫,並且睜起了不大的雙眼看著眼前皺起眉頭的軍官,「我來陪盧安大人聊聊......我有一些事正好想問問。」
「我對於和男人聊天沒興趣,中年男子更是我最不喜歡的聊天對象啊......你知道的,每個一開口都臭得要命。」盧安的雙眼越過了皮斯勒的肩頭,看向了梅諾走向後門的移動身影,還是覺得頗可惜的眼神持續追著到人影不見。
「自從你們這群混帳來到這裡,整個小鎮臭到我睡不好,你有臉說什麼?」皮斯勒的手捶了桌子一下,堅固的木桌發出了不堪負荷的聲響;盧安咳了一聲掩飾被嚇到發抖的樣子,挺起了腰桿想撐起一點樣子,慣性駝背的身姿卻無法撐起任何氣勢。
「這樣質疑聖王的用心,你是不是要叛國?我們部隊的駐紮可是給你們帶來不少好處,免費翻修成磚瓦屋、給予你們工具升級的資金還有設備、增加貿易車隊的次數、以及各種娛樂區域的擴建,有什麼好不滿的?」盧安連珠串地把這個鎮上所有的改動和好處都說了出來,搭配上微微抬高的臉和向下俯視的視線,背在腰後的手加上舉起在空中揮舞的手沿著固定軌跡停著,一整個僵硬如木偶,就連隨後露出的笑容看起來比哈巴狗還難看。
「省省吧!在你們來之前,我們都過得很好!你們這群垃圾只要出現在鎮上,不是打架鬧事、就是想強姦女人,偷完農作物被抓到還想殺人!要不是我們這裡鄰近獸人,早就習慣準備武器自我保護,我們鎮早就被你們給搞到不能住了!」皮斯勒的聲音高亢了起來,混濁的氣音伴隨著噴出的唾沫落在盧安的臉上,只差沒有直接吐口水下去。
抹了抹臉的盧安深呼吸了一下,他很清楚眼前皮斯勒的力氣不亞於部隊的安普臭老頭,都是肌肉比腦袋靈活的類型,雖然以理智點的想法來說,不要惹怒對方才是好的應對方式......如果會這樣做的話,盧安才不會淪落到榮譽部隊來的。
「說真的,違背聖王的旨意和精靈交易的生活,就這麼好?現在榮譽部隊帶來了各種繁榮,對我們還有意見的你才有問題吧?在這裡大多是死了丈夫,缺乏對象的寡婦還有待嫁少女們,怎麼可能樂意待在只有沒用中年男子的村莊?」說到這裡的盧安的情緒高昂了起來,就像是看到了眾多女性在自己面前寬衣解帶一般,「我們帶來了安定、安全感、還有夜間的深入撫慰,就像是米麗一樣,總是希望有個跟自己父親不一樣的男人可以依靠的。」
在聽到自己女兒的名字,皮斯勒緩緩地握起了拳頭,呼吸所噴出的氣息帶著炙熱,像是把火爐裝在肺部一樣的深呼吸,不斷催動著炙熱的情緒上升,其證據就是隨著呼吸越來越紅的臉頰,疊加在原本黝黑的肌膚上,醬紫色的面容成為了結實的烙鐵模樣。
「在我動手扁你之前,給我說清楚你對我女兒做了什麼!你的牙齒掉光後就很難清楚說話了!」
在鐵匠鋪外都可以聽見的震天大吼,盧安抱著頭奪門而出,下一秒有支鐵鎚也追了出來,在外面等著的高個子士兵被敲個正著,摀著自己冒血的鼻子。
「走啦!還有東西要搬回去,楞著做什麼!」盧安一腳踹開高個子士兵,避開了另一把槌子之後,讓高個子士兵推著板車沿路灑落鼻血,就這樣在怒吼還有路邊其他村人的嘲笑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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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安老大......你這次搞上了鐵匠的女兒啊?」在隔了一條街的糧食倉庫前,高個子士兵兩手伸直著把裝青菜的籃子搬上車,沿路滴下的鼻血劃出了移動的軌跡,放下的菜籃因為重量在木板上滑行,被一箱馬鈴薯給擋住。
看到這一幕的盧安抬起了腳往高個子士兵踹了下去,差點把對方踹倒在板車上,「你再大力一點啊!想要推車的時候撿蔬菜是吧?我會跟伙房說有土的都煮給你吃。」
「盧安你這混帳!踢這麼大力要死喔!」高個子士兵把臉從馬鈴薯箱抬了起來,生蔬菜的味道讓他咳嗽連連;盧安沒管那麼多又想再補一腳,就這樣舉著腳看著高個子士兵爬了起來趕快再去拿下一籃蔬菜。
盧安看著緊鄰的倉庫,門上都綁著一綑綑的繩子,看來想要借點什麼加菜有點困難,嘴裡碎碎念著仰賴著部隊的好處,卻不知感恩這樣的話,在倉庫附近繞了一下。
繞一圈之後的盧安兩手提著兩串煙燻肉,看到高個子士兵搬著一箱馬鈴薯過來時,盧安把其中的部分馬鈴薯移到另一箱還有自己的隨身袋內,空出來的空間就把煙燻肉塞在箱子內,最後用粗帆布蓋上作為遮蓋。
「不踢大力一點,你怎麼會記得自己現在該做什麼?別以為會帶你去蜘蛛巢就跟我熟了,工作沒點成效的話,之後想都別想。」高個子士兵對於盧安的回答還是嘻皮笑臉的,但是聽到了後半句就認真跑回倉庫去,
盧安知道這名高個子士兵是一位多次搶劫殺人犯,一一細數著在自己底下的15人個別的罪刑:五名聚眾鬧事意外殺了人、三名多次搶劫殺人、四名犯下多次偷竊、三名發表詆毀聖王軍言論,而自己是因為被貴族起訴「強姦」貴族女兒而判刑......正確來說應該是引誘貴族女兒上床,只是那笨女孩以為這樣非結婚不可,就這樣鬧到貴族帶私兵抓住了自己,為了逃避死刑還有貴族的追殺才答應進到這個鳥部隊......
「盧安老大,還在想鐵匠的女兒嗎?」高個子士兵肩膀上扛了兩大麻布袋的穀物,這次就小心翼翼地放在板車上,已經乘載了不少物品的板車發出了聲響,畢竟也是一台修補許多次的用具,盧安有些擔心的看著這台板車,要壞掉至少回駐紮地再說,那就沒自己的事情了。
「年輕的女孩有多棒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是讓她增長見聞,用貴族們的說法就是幫她們『打開』新世界,嘿嘿嘿。」盧安確定板車危險的聲音已經消停,不吝於分享自己對於年輕女孩的看法。
「盧安老大你擅長的哪會是打開新世界?你是擅長打開她們的雙腿吧!」高個子士兵空下了雙手,模擬出了男女間親暱行為的動作,對著空氣擺動著自己的腰部,下流的真相惹得兩人相視大笑,高個子士兵過於興奮,使得鼻血又流了出來,撒落的鼻血滴落在地上還有板車上,一下子停不下來;盧安一邊罵髒死了一邊又踹了士兵一腳,叫他到一旁去等鼻血停下再靠近板車,不然滴到血的食物都叫他生吃下去。
等到鼻血確定停緩的高個子士兵,拿起了草繩丟往盧安,越過板車上方的草繩被接住後被緊緊地拉著,從板車底下被丟了過來,邊用力固定邊拉緊的高個子士兵忍不住繼續問著。
「老大不是在蜘蛛巢有特別待遇了嗎?怎麼還要在這小鎮上招惹女人?」
「就算在酒館能便宜買到好喝但是被所有人都喝過的酒,還是會想直接到酒莊挑一瓶沒有被開封過,只屬於你的酒,而且醒酒的過程也是讓人很開心的啊。」
「可是酒喝了就沒有後面的問題,頂多隔天有宿醉;但是招惹女孩要花多少時間去做後續的相處應對,這樣不麻煩嗎?」
「真不愧是前搶劫犯,認為只要搶到手就好了嗎?在不斷引誘的過程中,也是有很大的樂趣的,從一開始的羞澀到後面的主動,那種看著她盲目地陷入肉慾和感情的深處,從什麼都不敢做到什麼都願意為你做的過程......經歷過這過程就會覺得樂趣無窮了。」
盧安原本還算正常的表情,在講到勾引過程的表情,已經無法和身上的軍裝搭配得上;在一旁的高個子士兵光是聽到盧安如此說的,用想像的也跟著露出了慾火上身的表情,如果面前有女性,大概就直接撲上去了。
高個子士兵滿懷著慾念的表情顯露無遺,突然想到忘了什麼是一樣,兩手一拍嘻嘻笑著就跟盧安提議,「所以老大,你還沒有領到公發的武器,那麼今天的公差可以在鎮上過夜嗎?嘿嘿嘿......」
「你想得美喔,這些糧食中午前不帶回去,你想被安普給綁起來打?早早帶回去吧,至少在營區內還不會被鎮上的人給嘲弄一頓。」盧安一臉鄙夷的看著高個子士兵,就像是對方沒帶腦袋出門一樣,用手比劃了一下,趕著高個子士兵繼續確認所有物品都被確實綁牢。
終於在中午前啟程,雖然回去的時候會超過時間,不過從隔壁牆壁壞掉的倉庫中,摸了不少煙燻肉出來偷藏好帶回去,等下吩咐廚兵多煮兩份肉給那兩個麻煩的好了,這樣最多被安普這臭老頭和索恩隊長念一下而已吧?就算一起用餐應該就沒什麼問題......到時候等安普離開就可以跟索恩隊長開始提出交易了。
在離開鎮上的時候任由擦身而過的農夫們出言嘲諷,跟著前面板車緩步行走的盧安在心中盤算著要怎麼交代的同時,車子已經推離了鋪設好的石板路面,轉進了通往森林的小徑,在前方的高個子士兵自言自語著,「還好這幾天沒有下雨,不然濕濕黏黏的小路會有夠難推的。」
「濕濕黏黏的路不是很好進去嗎?太乾會痛的。」盧安講完自己也笑了,高個子士兵聽完也笑得很開心,兩人就這樣交換著互相懂得的有色笑話有一搭沒一搭的走著。
一旁樹木的枝葉極為茂密,傘蓋延伸到了小徑的上方,有遮蔭的路途讓兩人沒什麼好抱怨的,只是這一段熱過頭的路途也讓兩人不再說話,默默地趕著路,繼續往榮譽部隊的駐紮地前進。
聖王國榮譽部隊是分別駐守於王國四大領地之中,防止精靈居住地受到迫害和不公平對待的護衛;但是王國的人們都知道,這支部隊的組成都是罪刑無法抵償的犯人們組成,就算是軍部成員也不想接手管理的例外團體。
基於聖王國聖法的內容,犯下罪刑的人們,可以依照條文的規定,看是要繳納罰金、關入監牢、或是依照嚴重程度接受懲處,最嚴重會到死刑,在這些處罰條件裡面還有個額外的選項,那就是到榮譽部隊進行服役;除非真的是走投無路,沒有任何辦法的人,才會選擇以服役抵掉自身所犯下的罪行。
「我們的生命, 比落葉更不值錢......那麼為自己打算很正常的。」想著想著的途中,盧安發現道路旁的樹蔭下有黑衣蒙面人舉起了左手,舉起的食指向上指了一下,畫出了個半圓指向了地面;盧安想了想要高個子士兵在前面的樹底下去休息,藉口自己要上廁所就往樹蔭下走去了。
◆
在聖王國榮譽部隊的駐紮地,唯一的建築物內有著好幾間的房間,在主辦公室旁對面角落有著一張大木桌,三位隊長安靜地各自享用著自己的餐點。
坐在主桌主位的大隊長,看著被插起的肉片還流淌著肉汁,倒映在表情堅毅的深黑色瞳孔中,被肉片填滿的視野因為送入口中被打開,在眼珠的煩悶毫無遮掩的露了出來,轉頭盯著沒有任何文件放置的辦公桌後,深呼吸了一下繼續看著自己的餐盤。
坐在大隊長左手邊的盧安,他的桌面上只剩下油光的餐具,這表示今天盧安的胃口還不錯,用著一塊白色的絲製手帕擦著嘴巴還邊打嗝,這樣子看起來還真的滑稽......不過對於盧安拿著女用品這件事,大隊長已經見怪不怪了,之前他曾見過盧安一臉陶醉的拿淺綠色的絲製女用手帕聞著.....說實在這興趣讓人感到噁心。
「索恩隊長,我不介意剩下的給我,浪費食物是最糟糕的事情。」
索恩這才意識到自己面前的肉片還有剩下,轉頭看了一下右手邊,桌面上疊了兩個盤子,正拿著第三盤肉用叉子全部掃到嘴裡的安普,這一位頭髮已經灰白的老兵食慾還是相當旺盛,每一餐都是吃到自己的兩倍到三倍的量,但是身上的贅肉並沒有比自己多,應該是受過鍛鍊的士兵,因為某些原因被塞到這裡的......不過安普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從哪裡來,較為直接的個性一開始讓人無法適應,但是相處久了卻也覺得這樣直接說話的方式很好溝通,遠比盧安這種自以為很高明在說話,實際上卻很蹩腳的模樣好太多了。
索恩把剩下的半盤肉推了過去,「這些就給你了。今天下午的課程原本是行軍教學,不過上次全部的人睡成一團的樣子來看,我也不指望這樣上課會有用。」一邊把自己的碗盤收拾起來,無視著盧安一臉訕笑的樣子離開了位置,隨手丟在門口的籃子裡,隨著動作而感覺到缺乏訓練出現的肚子在晃動,索恩的臉色沉了一點,「安普,下午全隊的雜務讓你帶隊去處理了。」
「啊?這幾塊肉就要我忙一下午,這怎麼划算!」安普把嘴裡的肉全部吞下去之後大聲地抗議著,說話的空檔又把麵包咬了好幾口,「叫人做事總要給足夠的報酬吧?」
「你要那麼多錢有什麼用?不賭博不找女人,喝酒也只喝最便宜的,存那麼多要給誰啊?」在一旁的盧安冷不防丟出了一句話,一臉抓準時積的自鳴得意;安普自顧自地繼續把面前餐盤裡的菜還有肉塞進嘴裡,隨興地看著索恩離開了餐桌,走到辦公桌旁停下的索恩拉開了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袋銀幣後走向了安普。
「這樣夠你做兩天了吧?這兩天下午都要你處理一下,我要重新擬定訓練課程,在這裡總是要有點樣子。」索恩走到了餐桌邊,就這樣丟在安普吃空的餐盤旁,穩穩地落在桌上沒有多餘的晃動;安普對於這份量感到滿意,摸了袋子在手中搓了搓,在鼻子下聞了聞就收進了口袋就站了起來,隨手抄起了碗盤就丟往在門口放著的籃子,殘留的菜汁隨著甩手的動作飛濺到了門板上,隨著推開門版的手印暈開,留下了油膩的痕跡。
「好了,所以今天有什麼新的消息嗎?」轉過來的索恩看著盧安,盧安早已收起了手帕,在手上飛快轉動著的是一封已經開啟的灰色信件,看起來像是飛舞的昆蟲,另一隻手在沒有鬍鬚的下巴摸著,捲著實際上不存在的鬍鬚,手指頭的動作很靈活。
「......原來,是蜘蛛嗎?」索恩看著盧安的手動作,想起了剛被流放到這裡的第一天,被盧安以迎接新隊長的理由帶去了蜘蛛巢,就這樣玩樂了一晚,隔天起床後被帶到一位老人的面前,一位用手指繞著鬍鬚的老人,並且被告知欠下了龐大的消費金額。
「不愧是軍隊出身的大隊長觀察細膩,蜘蛛說過跟大隊長合作絕對不ㄔ━」
「夠了,要不是你那次搞鬼!我還會被你們這樣挾持著做事嘛!算了,我需要的資訊到底查到了沒有?」索恩大力的捶打餐桌,雖然發出的聲音不小,但是盧安卻是不為動的笑著,似乎是對於這樣的反應很滿意。
斜睨著索恩的盧安,隨手把信封丟在索恩的拳頭旁邊,接著就伸個懶腰後躺在椅子上,不再理會索恩接下來有怎樣的情緒或是反應。
索恩的雙眼跟著信上的字句來回掃視著,眉頭皺了起來的同時,嘴巴也越張越大,「不......這怎麼可能?憑什麼!為什麼聖王會聽從這個只想龜縮過日的地方!明明在前線的剛拉德大人還有艾維尼亞大人都在保衛著這個國家,結果還要被縮在保護網內的風領母豬給扯後腿?」丟下了信封的索恩眼神拋棄了挫敗感,回復成為了軍人的銳利眼神,以及蘊藏在內的濃厚怒氣。
「大隊長,你拜託蜘蛛打聽的消息都出來了,剛拉德大人的領地或許會漸漸被風領地的榭莉雅大公給奪走,繼續在這裡猶豫好嗎?」仰著頭的盧安姿勢沒有變,隨意說出來的話語就這樣蜿蜒鑽入了還在憤怒中的索恩耳中。
「我會被丟到這裡來就是因為風領母豬的讒言!說什麼現在許久沒有戰爭,徵收的錢用在部隊不實際,把我們火領地還有水領地的士兵解散大半,回收的錢卻都用在風領地上的精靈一族!咳咳!」因為過於激動而開始咳嗽的索恩,全身的顫抖伴隨著乾嘔聲停止而趨緩,抬起的兩眼中充滿了不甘,「邊境衛隊整個被強迫解散,願意留著效力的大家都被迫打散,也不能組成地方防衛團......把我們的人生搞得一團亂,現在又想要對剛拉德大人下手嗎!」
沒有說話的盧安依舊懶散地半躺著,似乎索恩的所有怒氣與自己毫無關係,「所以啊.....大隊長,想要好好報復這些臭女人,不就是把他們的頭給押進枕頭裡,從她們背後開始死亡突刺聽他們的後悔哀號,這不是最好的事情嗎?」
「我才不像你這種垃圾,我好歹也是正規的軍人,才不是像你這種一點士兵概念都沒有的人!」索恩的怒火似乎是找到了另一個發洩口,對著盧安就是一頓教訓,但是聽到盧安一開口提的事情,臉色從憤怒的紅直接變成驚嚇的白......遠比冬季的雪還要蒼白的樣貌。
「是是是,索恩隊長最正直,而且受過完整士兵訓練的體力有不少人親身體驗過,特別在蜘蛛巢裡所有的妓女們之間大為有名,她們都詢問著大隊長什麼時候可以再去一次,好讓她們可以享受數次昏厥到極限的天國之夜啊!」從椅子上翻身坐起來的盧安,臉上帶著嘲弄的笑容看著有些窘迫的索恩,「那一天在房間內的女性少說有五位,不僅僅把四位后妃弄得當晚淫叫連連,甚至連不相干的鐵匠之女米麗都一併開苞成人,直接享受到了做愛的絕妙感覺......如果不是我頂著隊長這強姦民女這罪名和進一步哄騙米麗跟其交往來解決,並且讓她錯認當晚是我和她共度的;索恩隊長果然是鐵錚錚的士兵榜樣,想必剛拉德大人會欣喜自己的子弟兵有如此好的體力,差點就讓五名女子一晚就受孕啊。」
「......盧安,在這裡你還是我的部下喔!而且是你陷害我的吧!如果......你死掉的話,就沒這問題了吧?」被盧安揭開了當初的痛處,這時的索恩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的轉著,右手的骨節因為緊抓著盧安的領子而泛白;這時的盧安似笑非笑的看著索恩,伸出手想要把索恩的手指掰開讓自己可以被鬆開,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法把索恩的手指移動半分,原本還有些嘲笑的面孔轉變成為了驚恐,不斷用力拉扯著索恩像鐵鉗無法被撼動的手指。
「索恩!你想一下,蜘蛛能打聽到消息,就有消息的管道,你願意幫蜘蛛做點事情......要、要動用關係把你調回去.....很、很簡單的......我快沒氣了......鬆手啊......」衣領被收緊的盧安不斷想掙脫,可是越掙扎就越收緊的領口讓盧安呼吸越來越困難,盧安只能盡快轉述蜘蛛要他說的話出來。
領口一鬆被往後推的盧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承受瞬間推力往後傾倒的椅子無法阻止盧安,就這樣跟著摔在地上,一地的椅子殘骸和盧安相似,不成樣地散落在地面,這時的盧安與索恩不約而同地達成了共識,兩人小聲地說著,「真是不像樣。」
盧安想裝作瀟灑地笑著,卻因為傷到了腰椎痛到臉部變形,因疼痛而扭曲;索恩掩飾心中的歉意兇著,卻因為盧安的表情過於詭異而看到想笑,因忍耐而僵硬。
◆
在這營地沒有守夜的士兵,一方面沒有人願意進行輪值,另一方面索恩也確信這些罪犯會趁著夜色逃跑;已經習慣不用守夜生活的索恩,今晚卻在深夜醒了過來卻睡不著,躺了一下子的索恩嘆了一口氣,穿上標準的裝備在門口頓了一下,看著佩劍猶豫了一下,伸手抓了就離開房間,一個反手關上了房門。
走出了房間轉出屋外的索恩,看著屋外的月光滿滿地纏上所有目視到的一切,讓所有的淺色物品都被染上了一層銀白,自己插在腰間已經褪色、還雕有火領地的紋章在劍鞘上,這是曾經屬於索恩的榮耀。
在靠近大地裂痕附近,和這道深谷接壤的是火領地和雷領地,時常會需要有部隊在這邊境的區域巡邏,避免獸人的小隊滲透到王國內作亂;巡邏隊都有安排守夜時間,索恩照慣例都是在月亮正當空的時間開始站哨,一直到與地面的夾角正好在正中間的位置。
「雖然已經是每天看到了,但是隊長你這樣的睡眠習慣也太奇怪了吧?」安普在今天帶隊砍好的柴薪堆上抽著菸,雖然基於隊長的職責應該要告誡這行為......但今天的自己沒有什麼動力說這些鬼話了,想到這的索恩走到安普一旁坐了下來,伸手討了一支菸。
兩道煙往天上緩緩飄去,夜間微涼的夜風翻弄著樹葉,在這裡的夜晚從來沒有多餘的危險,安普看起來也習慣在毫無危險可言的地區守夜,這樣毫無警戒心可言的打混樣貌實在是不成樣子......想到這裡打住的索恩呼出了一口煙,把積蓄在胸中的鬱悶也一起吐出。
「大隊長還在煩惱什麼?都被調任到這邊就好好享受就是了。沒有奇怪要求的長官、也不會有奇怪的貴族來嘗試決鬥、更沒有把食材吃光的視察員指責我們糧食管理太差......這樣的生活這麼愜意,為什麼還要煩惱過去的事情?」叼著菸的安普看著月亮,沒有間斷的話語和吐煙交錯著,在有節奏的緩慢中交錯兩種行為,這倒是索恩做不到的事情,吸菸歸吸菸、說話歸說話是索恩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了。
「......你聽到多少?雖然我的聲音真的很大聲。」斜斜向上飄動的菸灰搔著索恩的鼻子,講完話沒多久就打了個大噴嚏,隨手捏起了鼻涕擦在坐著的柴薪上,在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邊境守衛隊制服的褲子上,擦乾了自己的手。
「不是很清楚,我也不想聽清楚,知道太多的活不久。」安普默默拿出了第二根菸,隨手就插入火種小爐內,呼哧呼哧個兩聲,兩道煙就從鼻孔裡噴了出來。
「......這樣啊。先不說我,安普你就這樣在部隊裡不走,沒有人會擔心嗎?」默默地呼出的煙,讓眼前的星空扭曲著,索恩回想起冬季巡邊境野營的時候,被營火熱空氣給扭曲的星空......曾經想過這會是很棒的回憶,但是以整個軍旅生涯來說,有很大的可能成為這輩子唯一的回憶。
想到這的索恩忍不住抓了抓頭,大力搔抓的聲音連安普都在側目。
「我沒目標也沒人等,能好好活著就是最好的選擇了。當初沒有加入部隊的話,我早就餓死在野外了。」安普語句斷掉的位置讓人好奇,但是他的眼神裡沒有懷念的情緒,只是很平常的述說著。
「但是太多人因為想著這個,看著那個而開始猶豫,進到部隊後連想要做什麼都沒做到就死在異鄉......」安普鼓起了胸膛用力縮緊,從嘴裡還有兩個鼻孔噴出了濃濃的灰煙,在索恩眼中似乎連安普的雙耳都有著淡淡地煙飄了出來,在懷疑自己是否眼花的同時,安普咳了一聲,「打從一開始只是想活著的我,已經比那些想東想西說大話的傢伙們看過更多的天空了。我學到的就是不要猶豫、想到什麼就做、拚了命往自己想要的東西伸手,只要活著就還有下一次。」
若有所思的索恩回過神才發現,燒了一小段時間的煙灰就這樣跌落在草叢裡,帶有餘溫的火光冒出來一下又消失在土地的黑暗中,像極了安普所說的那些人,而手上還冒著火光的煙繼續燃燒著,就掌握在自己的手指間......「在我小的時候經常被提醒,"傳遞火光"這句話要謹記在心;就像是不要讓聖王國的榮耀被熄滅,也像是剛拉德大人最著名的不滅火爐,永遠照看著領地和王國內的所有人的溫暖一樣。」
「呵呵,我不是在說這麼難懂的東西啦......」安普眉頭皺了起來,伸手指了指在天上的月亮和夜空,「在我小時候,把我撿回部隊的那位隊長,他對我們提起過,照亮所有人的月亮只要一個,不用每個人都爭著當月亮,就算只是星星或是螢火蟲都沒關係,重點是要先活著。」
「在這之後,我一直搞不懂什麼叫作指引他人,所以我就只要確保自己活著就好......我也是這樣一路活過來的。」安普呵呵地笑著,在這時在營地柵欄外的草叢發出聲響,索恩急忙把手上的菸熄掉,並且拿起一根趁手的柴薪擋在面前,注視著聲音發出的方向。
搖曳的樹叢搖晃了一陣子,一顆嬌小的狗頭從草叢裡探出了頭來,穿過柵欄縫哼哼地看著營地內,還拼命搖著尾巴。
安普拍了拍索恩的肩膀,示意把手上的東西放下,並且從柴薪堆旁摸出了一個小鐵鍋後,走向了那隻狗。
「這就是你夜間的樂趣嗎?一整個老人啊你。」索恩靠著柵欄看著眼前的情況,安普看起來頗開心的把鍋子放下來,就這樣看著小狗整個頭埋在鍋內不斷吃著剩下的肉和菜。
「為了要活下去而把所有能吃的都吃下肚的狗,其實跟我很像。」安普輕輕地摸著不斷進食的小狗,冷不防地丟出這句話。
一陣夜風吹過,帶著比預想還要低溫的風撫過身體,索恩稍微縮了一下,反射性地挺起背脊想提振精神,但是更大量的面積接觸到冷風,反而讓索恩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就連小狗都被嚇到的那種大噴嚏。
身形瘦弱的小狗因為被嚇到,直接從柵欄的縫隙鑽了過來,貼著安普嗚嗚地哼著,「我知道索恩你是正統部隊教育出身,在面對來襲的敵人必須要去對抗不能後退,但是對我來說,如果一起下去應戰,必定會全滅......所以遇到敵人的同時,我都是把所有的裝備都丟光,拚了命的跑回駐防關卡叫人。」
「因為每次都扔光裝備被罵,也因為最快帶人回來而保全夥伴;我怕痛所以第一個逃跑,也因為第一個逃跑才救得到大多數的夥伴,軍部都拿我沒辦法。」不斷搔弄著小狗耳後的安普第一次裂嘴笑著,就算小狗張嘴啃咬著安普的手也不覺得痛的樣子,「所以對於大隊長來說,在生命之外,第一個重要的是什麼,用生命去維護並且做出決定沒有什麼問題,至少我是這樣覺得。」
「就算同袍不介意,但是像你這樣不斷違背自己的職責,不覺得怪怪的?你也覺得這樣沒關係嗎?」索恩看著從這隻狗身上跳出的跳蚤四散出來,似乎有幾隻跳到自己的褲腳,但是落入了腳邊陰影處也看不清楚在哪了,「而且就以痛扁過盧安的那一次來說,你打架也挺在行的,不試著去對抗嗎?」
「如果連命都沒了,還能說想做什麼嗎?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吧?我自己是這樣覺得的。」安普喉嚨間藏著笑聲,聽起來就和狗或是狼之類的生物類似的聲音,索恩這才發現好像是第一次聽到安普的笑聲。
「大隊長不用想太多,只是順序的問題而已。像是起床想撇尿又肚子餓,總是會有先後的排序,沒辦法全部混在一起來處理。」安普在用力多抓了幾下小狗,小狗舒服地整個仰躺在草地上扭動著,快速搖擺著的尾巴敲打著索恩的靴子,「大隊長想要做什麼,或是在規劃什麼我不想知道;只要不會死掉,並且也不會害得大家沒飯吃,那麼大隊長就算違背了士兵的尊嚴也沒關係吧?畢竟要先活著,才有辦法做到某些事,達成了這些事情,或許才能算是活著?」
索恩抬著頭看著已經偏斜的月亮,下降到大約樹頂的位置應該是會想睡的時候,但是在這時候的索恩反倒沒有睡意,黑色的雙眼映照出的風景已經不再是這個地方,而是被整片銀白給灑滿的黑鐵領地,飄揚的赤紅旗幟恰如其分的和各式火光點綴在一起。
「......想到做決定還真難。」索恩閉起了雙眼。
「只是我沒有那麼多東西要去考慮,我只要活著就好。」安普單手抱起窩在懷中的小狗,熟練的用另一隻手拿起小菸爐點起了菸,「大隊長也是,只要能活著的決定,就不會讓人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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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午安、晚安,這裡是伊凡尼古拉斯~
沒想到不知不覺間就到了第五章了(愣),規劃這樣原創的故事有件沒預料到事情,那就是這個故事站腦內的記憶體還真的是超級多啊XDD
沒想到不知不覺間就到了第五章了(愣),規劃這樣原創的故事有件沒預料到事情,那就是這個故事站腦內的記憶體還真的是超級多啊XDD
在腦中不斷跑著這些故事,不斷重複觀看著角色的對話和表情,不斷地喊卡在檢討語氣和台詞的調整(?),不斷地重複一遍又一遍的跑,剩下的記憶體要跑二創文變得很lag了啦XD
不過創作的過程真的會很開心,我自己是覺得無論是哪種領域,任何人對於創造的喜悅應該也是會很珍惜的,無論是哪方面的(肯定)
所以我也希望各位讀者們對於想嘗試的領域就放手去嘗試看看,會有樂趣的話,那就是一種對於生活的點綴;而創作的過程之中所有的徬徨或是辛苦,也會在完成時感到欣慰。
說太多嚴肅的東西了XD
只是最近的生活上對於同年紀朋友的生活壓力上,互相聊天吐苦水間所感受到的想法,想想我也很幸運接觸到了寫作也開始嘗試各種不同的東西,像是最近喜歡上在公司練習泡咖啡XD
總之,如果我的文章能帶給各位讀者一點開心或是享受的時間,就太好了~
那麼,就下一篇見吧~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