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鬼靈精怪》主時代為18世紀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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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之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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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IN 03-強慾 ─
朦朧月色照耀著陽臺，微風輕拂向陽臺半關闔的落地窗，掀起一層一層薄紗簾幕。曖昧不明的光線下，養尊處優的貴族女兒睡得深沉香甜，殊不知床伴已翩然離開，獨自走向陽臺面朝月光落於中央庭園的噴水池。少女稍微裸露出床單覆蓋下的玲瓏身軀，面色蒼白卻洋溢幸福表情。柔弱白頸上有對駭人孔洞，乾涸血漬的痕跡裝飾在孔洞周圍。
佇立陽臺的銀髮吸血鬼朝閨房內淡然瞥目，低聲輕喚：「你在吧？藍色小精靈。」接著男性轉身遠眺月光與水池的粼粼舞蹈。
現處在地獄的惡魔正抖動自己的雙耳，他不是沒聽見契約人的召喚，而是不打算回應，要召出他就得要喚他的名，他可沒有慣壞契約人的習慣。惡魔繼續看著眼前的幽暗荒蕪，暗紅熔漿散發刺眼光芒，愈是坎坷的環境，對他們來說愈像個樂園。
在此之前，奧克司向形態各異的同族們探詢了有關愛情的說法，大部分惡魔同他一般，只當作是場遊戲，僅有少數惡魔說法不同，夢魔將其視為獲取食物的管道、魅魔則認為愛是種令人欲罷不能的美麗邂逅，因此他們會極盡全力地勾引看上的目標。
其中最讓奧克司不能理解的說詞是「傾盡一世想要守護的存在」。
思考過種種說詞，最後奧克司仍決定依照本性，將這場契約競賽當作是一場遊戲。
君薩迎上不停吹拂的清涼晚風，雙手扶住欄杆平台，幾許微笑沁於嘴角。召喚惡魔前他曾先跟自己打賭，對方不會領情開玩笑的暱稱，而事實果真如此。涼爽清風令方才屋內激情些微降溫。少女體內甘美血液的滋味仍舊湧動心口，然而他必須控制，礙於獵物擁有的貴族身分，倘若輕易便使對方撒手人寰，那麼吸血鬼傳聞又將迴盪於這座城裡風聲鶴唳。
河畔邊落單的貴族少女，清麗容貌滿面淚痕。夕暉逐漸沒入黑夜的時分，某位五官帶有異國風情的優雅男性恰巧出現附近，吸引了她的注意，因緣際會的攀談使兩人熟稔起來。男子聽聞對方傾訴遭遇，而少女終於遇見知音，一段時日的互相陪伴下令少女對男子抱持依賴、懷有憧憬因此情竇初開。
出生自揚科維齊家族閉月羞花的少女，為了雙胞胎弟弟比自己更得家族寵愛而蹙緊眉頭、醋勁大發，胞弟還經常藉此揶揄並排擠她同為平輩卻不得疼，而君薩是少女空乏生命中唯一會傾聽不滿怨懟的對象，因此她簡單就將自己交託。如此令人憐惜的女孩，作為被豢養來自願奉獻鮮血的「情寵」非常合適──這是他對獵物的溫柔，以身為自己的情人寵物身分下溫婉迎接死亡。獵食者與被獵食者沒有長遠愛情可言，故事裡浪漫情懷的異族羅曼史，他從未見過成功實例。
「奧克司，暱稱可是一種調情方式喔。」凝視皎潔月光持續水舞的君薩，對空氣裡不見蹤影的惡魔呼喚道。暫且喪失體力來閒聊的少女肯定能安睡到隔日，君薩一邊回顧腦海裡的影像。
月光灑落下，升起點點金芒，宛若天使下凡的景象。只可惜從光芒中出現的並非天使，而是惡魔，搧著群青色四翼緩慢降落在吸血鬼身前的欄杆上。
「那種暱稱就免了，吾可不是精靈。」惡魔的六隻金眼梭巡四周，視線晃過透出微光且敞開的室內，「不過倒是準備了禮物。」從袖口伸出的指尖掐著一朵鮮艷欲滴的紅花，多重花瓣肥碩猶如多肉植物，長滿利齒的花蕊顯示牠非人間物種，根部則胡亂揮動，似是一不小心便會被其纏住，「也許這玩具能讓汝打發點時間。」
君薩盯著眼前扭動的獵奇植物，接著從奧克司手中接過，仿效對方剛才掐緊的位置拾起。利齒說明著肉食，不曉得會不會是優秀清道夫。就直接讓它於此落地生根？君薩瞥向女子閨房內的視線稍縱即逝，惡魔的禮物似乎相當利於「收拾」目前環境。他正為愛慕自己的貴族少女構思劇碼，倘若將床鋪被豢養的情寵吸食個一乾二淨，最終只要令屍首無法現身於眾目睽睽之下，並被發現吸血鬼作祟的證據即可，然而君薩有意漂亮點處理這件事，畢竟揚科維齊家的千金與他度過甜蜜的依偎時光。銀髮吸血鬼從陽臺翩然拋出那朵魔花，墜於庭園泥土中隱沒。其後伸手拉住方才抗議的奧克司，不發一語走進屋內。
「你以自身為魔而榮嗎？」因為群青色惡魔剛才抗議精靈的稱號。
君薩其實不在乎這點。領著奧克司走進剛才溫存的女性房間，側過身面對惡魔，銀髮男性淡然開口：「還感覺有點餓，但對那孩子感到膩了。奧克司滿足我吧──」說罷便露齒微笑，異色瞳分別閃爍不同色彩的光芒。如果是眼前這傢伙必定辦得到。問題在於對方想選擇現下立刻吞食他的慾望，或一起沉淪直到深刻明白愛與慾為何再收線？
眼看著男子將自己的禮物丟到庭園，奧克司發出空洞笑聲，其後任由對方拉扯自身進入屋內。他一點也不想提醒對方，萬一這植物到處亂竄，到時會變得多麻煩。「吾當以自身種族為榮，難道汝非也？」無視於床上女子，他低下頭在君薩耳邊輕語，「汝心底想要什麼？」輕巧細長的尾巴仿若調情似的掃過對方的小腿側邊，「說白，也許吾會滿足汝。清楚地告知吾，君薩。」
君薩讓奧克司坐在床緣，眼神筆直注視著頭骨面具那闃黑淵藪的六點金光螢火。「食與性。」挑逗似的輕柔低語，他知道對於被吸食血液者下暗示，便相當容易掌控對方行動，然而對人類以外的種族，尤其惡魔，卻不一定有作用。奧克司約略正是不受影響類型。
「我啊，雖以血族為榮，但認為能跨越其他界限並不壞。」君薩突然伸出雙手環摟住坐定床邊的群青色身影。「奧克司不想讓我取悅嗎，魔族除了食慾，也有恣意放縱身體享樂的欲望吧──」
尖銳風嘯般的聲音響起，那是惡魔愉快的笑聲，「汝真是惡趣味，竟選在這種場所。」明明床上還有個明顯才被對方享用過的人，卻又將他帶至此處，難不成對方以為他同那女人般好哄騙不成，「不過……吾確實有些許飢餓，既然汝自願送上前來，吾再婉拒也太不識大體。」伸手撫摸對方的胸膛，他骨質的面部難得地咧開了嘴，分離的上顎與下顎明顯展示自己的利齒，似是有一絲暗紫煙霧一閃而過，進入了他漆黑的喉嚨深處，闔上的嘴響起骨與骨的摩擦。
「下一次，挑個讓吾滿意的地點如何？」一閃一滅的金色光芒，細細回味著屬於吸血鬼的慾望，但果然沒了配菜，味道還是顯得單調些。說歸這麼說，魔族也有著千百種，他可不是那種會以身體享受的類型。
結果分曉，惡魔選擇了前者。
君薩的慾望被吞食殆盡的同時，煽情的笑容斂回冷豔。「下次，地方你選啊。」綠松石與石榴石，無論何種色彩都將流洩的情感凝滯於瞳仁中。即使事態如此，他依然彎低身軀親吻著闔上利嘴的骨質額頭。吸血鬼的銀色髮絲在月光梳理下顯得益發光彩魔幻。
床上遊走甜蜜夢鄉的女性絲毫不受影響。君薩瞥目，隨即拉來昂貴的特製椅就座。「奧克司你啊，以後就別依賴召喚出現了吧。」彷彿方才一切腥羶調情皆流放另一世界，銀髮吸血鬼翹起修長雙腿，並將雙手交疊放置於腿部之上，沉靜安詳地沐浴月光下宛若潔淨聖徒。「相處起來像個普通人類，多少我才會感覺你像命運引導的情人……」
「像普通人類？啊──羅曼蒂克的戀情，吾明白了。」將手向後撐住身體，柔軟的床同時也向下沉了沉，細如繩的尾巴隨意擺動，尾間上的群青長毛晃蕩，「下次，吾會為汝準備盛典，如何？」突然冷卻下的氣氛，作為罪魁禍首的惡魔並不為所動，他已經開始籌備著下一次會面，遊戲才剛開始不是嗎？他可不想進展得如此之快，況且輕易稱對方意思，對他來說可一點也不好玩。
真有趣。能如此近距離坐於貴賓席看望惡魔被要求模仿人類的機會，當前恐怕僅自己獲得這張珍稀的門票。君薩觀察著對方尾巴擺弄的模樣，聆聽著奧克司的邀請，他侃侃而述：「理當恭敬不如從命，自會好好期待著，吾重要的奧克司為吾所作的一切。」最後一句的重音收尾在低沉柔和的聲線裡。
繼續吧，直到對方成為俘虜的那天。不可名狀的無趣在奧克司出現後緩慢剝落，取而代之是刺激快感。勾引其貌不揚的惡魔，噢這不太對，好說歹說奧克司有著美麗纖細的群青色體型，還有很多對漂亮羽毛成雙成對的翅膀。縱使那張如骨面具摩擦上下顎時令人難以升起入腹的慾望。即使考慮要以唇相擁……關於這件事下次再提也罷。吸血鬼微微聳肩，恭候惡魔隨時可能會離開。
「放心，一定讓汝難以忘懷。」閒坐的奧克司逐漸被分解為細緻的砂礫，從陽台吹來的微風將之吹散，一點一點的崩毀消失，帶著細沙的風撫過君薩的臉龐，像是惡魔的輕柔撫慰般，若有似無的低語從虛空中傳進吸血鬼的耳朵。
「再會，吾愛。」惡魔完全不留一絲痕跡。君薩任憑群青色惡魔隨風消逝，他雙臂抱胸心中已有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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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九年九月秋，兩天後的布達佩斯城內，上流階級興起一波謠言，傳聞揚科維齊伯爵官邸發生異變，整棟家族公館的原先所在位置一夕之間剩斷垣殘壁，上頭還攀附了奇形怪狀的恐怖植物。謠言指出伯爵的小兒子嫉妒備受家族寵愛的姊姊而秘密進行惡魔崇拜，因此惡魔降臨府邸時將伯爵、夫人連同僕役全部收進地獄，獨留精神耗弱的貴族小姐，如今她藏身在不知名的修道院避難。有人作證曾看見少女的雙胞胎弟弟雙目無神地遊蕩在道路間，接著往多瑙河方向行去，據說不久便在河裡打撈到屍體。
「跳河自盡肯定是被惡魔收取了代價。」
銀髮吸血鬼從龍蛇雜處的平民酒館談話中得知了訊息，聽著人們七嘴八舌拼湊出來的故事，令他刻意在這間無法與貴族宅第相論的簡陋木造建築再多待一小時。雖然效率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不過確實如自己所計畫，群青色惡魔的瘋狂玩具是個完美清潔工，而他亦替令人憐惜的帛格菈爾卡……還是琵蘿什卡？總之扳回一城了，不是嗎。
離開酒館後戴上禮帽與披肩，君薩伸手雇來馬車前往蒂豪尼修道院（Tihanyi Bencés Apátság）。白晝日光無法剿滅強韌的原生種吸血鬼，卻也令其略感不適。馬車廂的遮蔽暫緩那令己不快的明亮，君薩趁此決定直至少女的心臟停止跳動前，日後會偶爾探視對方。當身為溫室嬌花的貴族女兒展現出人類的戀慕，不禁讓他聯想起或許這些反應能套用群青色惡魔身上作參考，畢竟那毛茸茸小子可自詡曾經為人吶。
君薩自認好意地為少女取了個新名字，既不是帛格菈爾卡，亦非琵蘿什卡。她的本名為何早不重要，重要的是被賦予新名字「瑪麗亞」的意義。躲藏修道院的少女不再屬於揚科維齊家族，反而屬於銀髮吸血鬼個人名義之下，心愛的甜美的苦澀的瑪麗亞，甘願包容銀髮吸血鬼一切的瑪麗亞。和拒絕任何暱稱的奧克司不同。
當馬車停駐於蒂豪尼修道院大門前，面對神聖氣息毫無畏懼的君薩，輕巧步下馬車並走進敞開的修道院內，與正因痛失家庭而流淚祈禱的少女重逢。
─待續─
⛓️噗浪《繪師ＣＰ遊戲》故與認識多年的繪友開始個別進行角色配對創作，本系列即為其遊戲衍生之作品，本貓跟繪友主筆的圖文雙修插繪小說系列。
⛓️備註一：1919年匈牙利蘇維埃共和國於1920年政權倒台，此時匈牙利雖成立匈牙利王國（1920至1946年）卻長期王位空缺，由擊敗蘇維埃政權的霍爾蒂·米克洛什攝政。1919年同時也是匈牙利-羅馬尼亞戰爭的時間點。
⛓️備註二：匈牙利貴族制。1848年匈牙利革命使農奴解放，多數貴族失去莊園卻仍保有尊貴地位，直到1947年宣布匈牙利共和國成立，才完全廢除貴族貴族頭銜。
⛓️備註三：蒂豪尼修道院。匈語：Tihanyi Bencés Apátság；英語：Tihany Abbey。匈牙利維斯普雷姆州所轄的一個村落，位於巴拉頓湖北岸。
探索如何帶進君薩先祖來自外西凡尼亞的訊息，同時思考羅馬尼亞與匈牙利等鄰近國家的緊張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