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場。
凡希亞泡在浴池裡,只露出半張臉在水面上,看著眼前不斷冒出來的泡泡。
此時浴場中只有他一個人,小鴉在幫著他刷背洗完頭髮後就說要上廁所離開了。
為了避免自己像剛剛在走廊上那樣不小心睡著,然後滑進浴池裡淹死,凡希亞閒著沒事開始測試自己的肺活量。
不得不說,雖然這段時間過得很慘,但經歷了重重苦難,此時的身體素質已然是歷來最好。
他這個才十五歲的身軀能一拳把上輩子的自己打哭。
腦海裡莫名其妙的浮出這麼一個無厘頭的念頭,凡希亞有些覺得好笑,接著就要站起身準備出浴。
一道聲音就這麼突兀地在他的背後響起。
「別動。」
起身到一半的凡希亞渾身一顫,徹底僵住。
一隻手撫上了他的肩頸,輕輕地按在了他的後頸上。
「妳不用害怕,我只是要妳做幾件事,妳好好聽話我就會放妳走。」
聽著背後傳來的話語,凡希亞嘴角不自覺抽了兩下,卻也不敢妄動。
他緩緩舉起手來表示自己沒有任何敵意且無害,接著試著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說道:「好,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不對,你是個男人?」襲擊者一愣,突然覺得這聲音有幾分耳熟,伸手捏住面前的長髮少女的下巴一轉,訝異道:「是你!?」
凡希亞被迫歪著頭,看著眼前蒙著下半張臉的舞孃,露出了尷尬不失禮貌的笑容:「美女姐姐。」
舞孃認出了凡希亞又聽見這稱呼,原先沒什麼表情的臉冷了下來,抓著後頸的手繞到前方,扼住他的喉嚨道:「怎麼不喊醜女了?」
凡希亞保持著笑容,卻開始冒冷汗:「當時在地底光線不好,現在看清楚了,才發現姐姐是大美女啊。」
儘管還不確定舞孃的天命本質是什麼,但她揮揮手就能把自己的腦袋拿下來這件事還是能確定,為了不被斬首,只能示弱尋找機會。
畢竟借來的天命只有一天的持續時間,而上次借天命還是前天與維爾莉兩人被埋在地底時。
舞孃手上微微一緊:「我聽過很多甜言蜜語,你是最沒誠意的那個。」
「……那是因為我們還不熟嘛,多相處一段時間妳就能感受到我的誠意了,所以能稍微放鬆點嗎,手……」凡希亞快笑不出來了。
小鴉怎麼上個廁所那麼久!快來個人啊!
「好讓你能拖延時間對吧?」舞孃不屑道。
「沒有的事……」凡希亞陪笑,又接著道:「妳看,妳這樣抓著我,我們要貼多近啊,我還沒穿衣服,多不好意思是不是?」
他此時赤裸上身,背上的感覺就是一層細緻的薄紗,而薄紗後就是那會令人沉迷的大團溫柔,軟得像是什麼都沒穿……慢著,好像真的沒穿。
凡希亞一愣,也就現在活命的慾望還佔據著高點,否則腰上圍著的毛巾就要向舞孃展示不用手拉就能自動浮起來的魔術了。
同時舞孃沉默了一下,手上還真的稍微放鬆了點,似乎想讓凡希亞別貼著自己,但很快就再次抓緊,然後把另一隻手伸到兩人間,把手掌貼在了凡希亞後心:「你說的倒也沒錯,與其讓你繼續佔我便宜,乾脆現在就殺了你吧。」
「不不不是啊,沒穿衣服的是我,要說也是妳妳占我便宜吧。」凡希亞欲哭無淚,強撐著勇氣繼續說胡話,卻沒感覺舞孃有下一步動作。
凡希亞突然感覺舞孃似乎沒有要殺他的打算,否則不會還在這聽他胡說八道,早在認出他時就下手了。
心念即此,凡希亞把原先要說的話吞回去,問道:「那個,妳是來搶血的?」
關注著浴場入口的舞孃看回來:「腦袋轉得挺快。」
「怪不得妳沒殺我,是想拿我做人質。」凡希亞停頓,話鋒一轉:「那什麼,能不能讓我站直一下。」
自舞孃那句別動後,凡希亞就一直半蹲在浴池中,位置不上不下的很是難受,如今心想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就敢提要求了。
舞孃垂眼一看,毛巾下,兩條半蹲著的腿泡在水中,似乎還微微抖著,彷彿隨時會軟腳倒下,而自己就站在水邊,有跌進去的風險。
她往後退了一步。
「誒……」
凡希亞哪曾想舞孃一句話都沒說就後退了,他心裡正準備著站起來,一股浮力頂著,雙腿正是不穩的時候,隨著脖子被往後一扯,腳底一滑,重心頓失。
嘩!
浴池水花四濺,卻不是兩人跌進浴池,而是舞孃一腳踢出,將自己連帶著凡希亞騰空起來,免去了摔進水裡的危機。
舞孃面露譏諷:「一個男人腰腿如此無力。」
凡希亞惱怒:「妳突然後退,任誰都會失去重心的好嗎?」
舞孃冷笑,正要繼續開口,餘光就看見了一道人影出現。
她當即就是一腳朝那踢去!
另一隻腿趕在她踢出之前撞在了她的腿上!
颯!
才走進浴場的小鴉感到一陣勁風吹過,一旁的照明的晶石燈啪地一下,驟然炸開!嚇得她直接站住不動。
「別過來!有敵人!」
緊隨而來的是凡希亞擔心小鴉受傷,情急之下的大吼。
聲音在整個浴場迴響,共鳴變大。
舞孃箝著凡希亞的手一用力,指甲直接給凡希亞的脖子掐出血來,厲聲道:「你真的不怕死嗎!?」
感受到脖子上的痛楚,凡希亞心跳漏了一拍,但還是扯起嘴角,開口道:「妳夠厲害就殺了我,看妳能不能活著離開這裡。」
凡希亞不確定舞孃是否已經喝下了覺醒之血,但他可以肯定舞孃還不是摧城級,否則不用大費周章的搞這麼一齣挾持戲碼。
破命的話,達雷奇家現有知命天命者六位,這還是扣除了小鴉與凡希亞的數字,完全應付得來,知命就更不用說了,舞孃就是在自尋死路。
從小鴉出現到此時,時間不長,但如此寂靜黑夜中突然響起的少爺吼聲,足以讓整個達雷奇家的人動起來。
凡希亞話聲都還沒落下,舞孃就已經聽到四處傳來的聲音了。
「少爺!?」
一進門就看見這種情況,小鴉臉上帶著少有的驚疑與焦急,她雖是天命者,可一來自身不會武藝,二來天命也沒有攻伐手段,一時間不曉得如何是好。
而凡希亞這邊,雖然說了狠話,卻也沒有試圖掙脫,畢竟性命重要,舞孃的手不是刀槍,卻要更加可怕,而且舞孃的天命需要手腳施展,能靠著這種明顯不是飛行能力的天命在空中自如行動,她的身手自然不差。
別看他在地底時看似糾纏許久,但時間壓根兒不長,那還是在他手持風刃可以拉開距離交手的情況下,就這還被壓著打,需要躲起來休息。
現在只怕萬一真把她逼急了,也許她下次手上用力就是自己身首分離的時候,所以才藉著狠話提醒舞孃別妄動,要她多想想。
很顯然舞孃也是這麼想的,她身處敵營,想全身而退只能靠凡希亞這個人質,不等守衛聚來就拉著凡希亞騰空而起,從高處窗口鑽出,飛入雨夜之中。
甫出窗口,一道挾帶著青草氣息的黑浪席捲而來,早有預備的舞孃舞動般腳下一踩,在空中轉了個向,衣帶飄飄的讓過了攻擊。
黑浪一過去,家族駐守在此的獸人騎士自舞孃腦後飛降下來,手中一柄制式長刀在隱隱月色下閃著寒光!
距離尚遠,舞孃及時回身飛起一腳,又接連踢了數下,凡希亞見獸人騎士並未著甲,忙喊道:「防禦!」
不知舞孃底細的獸人騎士不明白凡希亞的意思,但自家少爺不至於害他,心亦有所感,便將刀身擋在身前,下一剎就刀上感受到接二連三地衝擊,直接把他這麼一個壯漢給撞偏開來。
舞孃趁此機會拉開距離,另一隻空著的手往一旁一拍,一株街上種植著的樹枝葉紛飛,彷彿被人一刀斬過。
「你們少爺在我手上,不想他死就都給我退後!」舞孃落在了對面住戶的屋頂上,居高臨下看著所有人,凡希亞倒是很尷尬地用手拉著腰間圍著的毛巾,並盡可能地擋著所有角度,深怕掉了下來。
「凡希亞!」操縱著黑浪的維爾莉露面。
維爾莉本來第一眼還沒認出來,但自己最近見過會飛的舞孃只有一個人,見到控制住凡希亞的人是她,趕緊出聲阻止:「都停手都停手!」
屋裡屋外,各個準備出手的人都停了下來,紛紛看向凡希亞。
「聽維爾莉的!有話好好說!」凡希亞後半句是朝著舞孃說的。
舞孃沒有理會他,只是道:「兩個選擇,放我走,我會帶著你們少爺走,你們誰都不准追上來,等我確定安全了我就放走他。」
「這不可能!」維爾莉拒絕。
「那就是第二個選擇了,你們儘管衝上來,我會先殺了他,然後試著在死前多殺幾人。」舞孃箝著凡希亞脖子的手一抬,把他的臉揚起,冷聲問道:「你們選哪個?」
「別別別別衝動……」凡希亞嚇得話都說不順了。
這時特里趕來,朝著舞孃道:「妳想要什麼!我們可以談!」
「我……不,看來我們沒得談了。」舞孃神色一動,朝遠處看去,大喊道:「就讓我的人陪你們好好玩玩吧!」
說完舞孃又往附近看了幾眼,接著就抓著凡希亞落入暗巷當中,而在舞孃最初看過去的方向,三道蒙著面的人影從屋頂上奔襲而來,速度極快。
「結陣!」
一般人可沒辦法那麼迅捷地在屋頂上如此行動,這麼點人數還敢衝過來更顯對方實力,獸人騎士只看一眼就連忙指揮手下迎敵,又分出幾人去追舞孃。
而那三道人影見狀,亦是留下了兩人對付騎士等人,只有一人從側面繞開,追尋著舞孃消失的方向而去。
「凡希亞!」
這時操控黑浪的維爾莉追到巷子中,只見一片詭異的灰霧籠罩,想衝進去卻被芮菈拉住:「大小姐不要衝動,可能有危險!讓我先進去!」
「不用!」維爾莉也沒多說,念頭一動便又是一道泥浪掀起,朝著灰霧沖刷過去。
霧氣出乎意料地一衝而散,然而眾人一看,只見一地泥濘狼藉,哪還見得到舞孃與凡希亞的身影。
這時維爾莉看見那與同夥分開來的蒙面人從旁經過,一揮手就是許多土彈朝之飛去。
「攔住他!」
蒙面人見狀隨手一抬,路面的石板紛紛掀起來,如盾牌般擋住了土彈,而自身躲在後方迅速離去。
然而就在蒙面人以為能順利擺脫的瞬間,一個高大的銀髮少女藉著石板掩護突然出現在其面前,修長的長腿如鞭子般朝自己掃來。
蒙面人匆忙抬手防禦,接著被一腳踢退,疾退兩步後凝重地看向對方。
「抓住你就能知道少爺被帶去哪了吧?」
芮菈捏著拳頭發出一陣爆響。
氣勢洶洶。
想不到要說些什麼,現在的我只是個無情的月更機器。
而且奇怪的話說多了會變黑歷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