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
還來不及反應,一股強烈的寒氣瞬間撕裂了狂人的身軀,直接在他的腹部轟出了一個駭人的空洞。
「啊……」名為天使的狂人呆呆地低頭看著自己的傷口,彷彿還沒理解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幾秒後,他才開始發出滲人的哀嚎。
「極凍的劍聖 – 諾雅薇的殘響嗎…」少年的喘氣中出現了寒煙,發抖的手從空氣中拔出了把精緻而美麗的冰劍。
「啊…太完美了,太完美了啊啊。」天使不顧傷勢,雙手狂亂地撕扯自己的臉頰,發出病態的狂笑。
「吾王珀塞爾啊啊啊啊啊!!您的希望即將四射大陸…」話話音未落 —— 少年猛然前衝,手中的冰劍化為流光,一瞬間閃過天使的喉嚨,狂人的頭顱應聲落地。
「吾王…必將甦醒…福音必…達」狂人的頭顱落地時,還說了幾句讓人發毛的話語,留下了一個滲人的笑容,不久後便斷氣了。
「得…得救了…」砍了狂人頭顱後,少年身體一軟,害怕的跌座在地上。他雙腳無力,眼神閃爍,有一小段時間難以接受方才發生的一切。但這個狀況並沒有持續很久,少年深吸了幾口氣,似乎強行把那些不安與顫抖壓了回去,接著下定了決心一樣換了個眼神,再度站了起來。
——不能倒下,還有人需要這份力量。
「少年……」
顫抖的聲音打斷了少年的意識,他回過頭,看到安潔跌坐在地上,臉色蒼白,雙眼呆滯。
「艾德…艾德他…」她的聲音帶著惶恐與無助。少年猛然回神,他的目光沿著安潔的視線看去 —— 艾德倒在血泊之中,胸口的傷口怵目驚心,鮮血不斷滲透地面。
「得先救人…」少年跑到艾德旁邊
「快逃…我已經沒救了」
「別講話了」
「嘖…諾雅薇不擅長治癒啊…」話雖這麼說,少年仍然開始治癒術式。接著望向一邊仍然跌坐在地上的安潔。
「我…我腳使不上力。」安潔表情無助的看著少年,少年背起了艾德後,接著背起了安潔。
「我們要一起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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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冰霜吞噬了遺跡的每一寸土地,寒氣在空氣中凝結,彷彿時間也被凍結了一般。
然而,艾德卻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寒冷。相反的,他能感覺到一股溫和的能量,像微風般輕撫過他的傷口,減輕了原本幾乎奪命的劇痛。
——這是治癒魔法……而且還是極高階的治癒魔法。
「這倒底…」空無一物,卻不斷釋放出柔和的藍白色魔力,籠罩在艾德身上,讓他恢復了意識。安潔低聲的喃呢,沒辦法相信上秒還手無伏雞之力的少年,現在居然能空手施展高階治癒術。
「少年,他是共…共鳴者…咳咳」艾德正想解釋,過於嚴重的貫穿傷口讓自己咳出了血,少年見狀加強了治癒的力道,艾德這才緩了過來。
「別說話了。」
少年的語氣聽起來比剛才還要冷靜,但他的手卻不自覺地加大了魔力輸出。冰藍色的光芒再次擴散,減緩了艾德的痛苦,讓他的呼吸漸漸穩定。
「安潔,有辦法探測敵人嗎?」少年問了背上的少女,少女搖了搖頭。
「空手施法是非常高階的魔法……一般魔法師是辦不到的。」
少年微微蹙眉,隨即開始判斷周圍的魔力流動。他的步伐仍舊穩定,背上的兩人重量讓他氣息略顯急促,卻絲毫沒有減緩速度。
長時間的施法與負重狂奔,讓少年大汗淋漓,但他仍然緊咬著牙關,沒有絲毫停下的打算。
不能停。
——還不能停。
少年憑著印像與魔力感知,背著兩人一路狂奔,持續的高強度治癒讓艾德漸漸恢復了精神,然而,就在即將踏入岔路的瞬間,少年僵住了。
前方的通道,充滿了濃重且熟悉的壓迫感。
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惡意,像是一雙無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們。艾德的呼吸微微一滯,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他的聲音低沉而虛弱
「是剛剛的蝕魔…我並沒有解決掉它。」艾德虛弱的說。
少年沒有回頭,只是沉默地看著前方,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辦。
「安潔」他開口
「蝕魔、蝕鬼到底是什麼?」
安潔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少年會在這種時候提問,但她還是壓下心中的不安,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我也不清楚他們是哪裡來的,只知道是危險的魔物。有智慧的蝕鬼被稱為蝕魔,照理說在100年前的大戰後就該絕跡了,現在被當成傳說中的惡魔……」安潔說著。
「傳說中的惡魔嗎?」少年低聲重複了一遍,眼神仍然專注地盯著前方。
接著,他緩緩地將艾德與安潔放下,蹲在地上,雙手快速地在地面勾勒出複雜的符文陣。冰藍色的魔力滲透入大地,形成了一個穩固的結界,陣內的空氣變得溫暖,連艾德的疼痛也因此緩解了幾分。
「這是……?」安潔愣愣地看著這一幕。
「治癒場域,」少年輕輕喘了口氣,「足夠維持三十分鐘治癒,暫時可以保護你們。」
「竟然連結界都會了嗎。」安潔驚訝的看著少年的術法。
「是極凍的劍聖,諾雅薇的術法」艾德說著。
「可是文獻中並沒有記載…諾雅薇會使用治癒術法」
「天知道呢…」艾德輕輕地笑了一下,語氣像是想開玩笑,卻因為虛弱而顯得有些勉強。他與安潔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少年,而少年只是安靜地站在結界外,注視著前方那股不祥的黑暗。
他儼然成為了——這場逃亡中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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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類」那熟悉而可怕的身影再次攔住了去路,蝕魔嘴裡唸唸有辭,空洞的雙眼死死盯著少年,那另人作嘔的氣息在空間中縈繞,充滿了腐朽、死亡與純粹的惡意。
少年屏住了呼吸,再次拔出了極凍之劍,冰藍色的劍刃閃爍著淒冷的寒光,在昏暗的遺跡中顯得格外耀眼。方才對付天使路西菲爾德是透過偷襲才得以成功。這讓少年難掩不安。
(這次是正面戰鬥。)
擺好了架式,少年運起了陌生的魔力。這股力量雖然強大,卻在少年不熟悉的操作下顯得格外的粗暴。
「應該…沒問題吧。」勉強壓抑住心中的忐忑,接著便不再猶豫
── 他化作一道冰藍色的流光,猛然彈向了敵人,劍鋒疾馳,直指著蝕魔的心臟。金屬的撞擊聲打響了戰役,兩股巨大的魔力激起一陣狂暴的衝擊波,震碎了週圍的地面。
蝕魔接下了少年的猛擊,少年粗暴的在劍上輸出凜烈的魔力,彈開了與之對峙的蝕魔。
(能贏!)
少年在魔力的比拼上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乘著勝機對準蝕魔轟出了一發魔彈,其實就只是單純的將魔力砸出去,但這也讓整個空間染上了冰霜。
「天真…..」就在下一刻,另人不安的魔力穿過了冰霧再次襲向少年,蝕魔避免了直接對峙,轉而與少年迂迴。少年在陌生回憶中回想著一拳一劍,與蝕魔打得有來有往。
(破綻!)
就在蝕魔的利爪即將劃破自己的脖頸前,少年一個側身閃過了攻擊。他切入了蝕魔近身,在蝕魔的身上狠狠的砍下一刀。同時用另一支手抽出了把冰刃揮向脖頸,就當少年認為勝負已定之際,蝕魔卻一瞬間露出了陰險的笑意,他一手撥開了少年突進的冰刃,接著少年感覺一陣劇痛,天地似乎翻轉了起來。
(我被擊飛了?)
少年重新站了起來,來自腹部的劇痛讓少年踉蹌了一下,他連忙檢查了傷勢,好險只是皮肉傷。蝕魔則是摸了摸自己受傷的胸口。
(恢復了……)
對少年來說,眼前發生的事如同噩耗一般,他摀著方才被重擊的腹部略帶搖晃的站了起來,即便如此,少年的目的依舊很堅定
── 不能輸!
(既然如此,那就直擊對手腦門。)
少年得到了結論後,再次上前迎敵。對方似乎對直指腦門的攻擊嚴加防備,就算少年依靠「劍聖」的回憶讓戰局看似佔了上風,卻每每砍不中要害。反倒是少年這邊在多次對峙下,身上開始出現大大小小的皮肉傷,就像是一場絕對劣勢的消耗戰般,漸漸的,少年的攻勢慢慢變的遲頓,在蝕魔愈發兇狠的攻勢下節節敗退。
「連諾雅薇也沒辦法嗎…」不遠處的安潔死死咬住嘴唇,雙手顫抖,聲音中透著絕望。
「終究……少年還不熟練。」艾德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撐起身體,長時間高強度的治癒魔法讓艾德恢復了魔力。然而……
他的傷,仍舊是致命傷。
如果沒了治癒魔法,幾分鍾內,他必死無疑。
但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猶豫。
「如果是『那招』的話,絕對能贏。」艾德深深看了安潔一眼。
「諾雅薇與她妹妹芙洛梅的組合技……」
安潔渾身發毛,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不可以隊長,你會死的。而且…火!我們沒有火啊!」
艾德笑了
「相信我吧」他的笑容依舊爽朗,彷彿回到過去的每一次冒險——
「隊長我,可是超強的啊」艾德說完便自行運起了治癒術,起了身離開了治癒結界。
「隊長…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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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不熟練啊」
蝕魔低聲喃喃,牠的眼神中沒有情感,只有對生命的蔑視與掠奪的慾望。黑霧般的魔力翻湧,化作猙獰的利爪直逼少年的心臟——
「永別了」
「想的美!銀白色的刀光如流星般劃破戰場,猛烈的劍氣在少年的面前炸開!金屬交擊的餘波震碎了地面,強行為少年擋下了致命一擊!
「呃啊…」艾德的身影顫了一下,他的嘴角滲出鮮血,腳步踉蹌,但仍然死死地撐著
「隊長!不可…」
「太弱了!蝕魔冷哼一聲,魔力瞬間爆發,彈開艾德的劍鋒,一道黑色的衝擊波從牠的掌心激盪而出,直逼艾德的胸膛!
「……!」
下一瞬間,少年衝了上去,以冰劍抵擋!炸開的氣流將兩人雙雙震飛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隊長!!隊長!」少年忍著劇痛,急忙施展最強的治癒術
「還活著呢,咳啊…不要浪費魔力啊混蛋」艾德罵罵咧咧的,安潔則在不遠處無助的看著兩人。
艾德抬起頭,直視著少年,語氣低沉但堅定——
「你一個人打不贏他的……但我們兩個聯手的話……」
「你能相信我嗎?」
少年一怔,然後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還有絕招,你有嗎?」艾德看向少年
「既然是諾雅薇的記憶,鐵定有那招的吧…」艾德小聲的示意少年,雖然痛苦,但臉上難掩著一絲興奮。
少年一邊喘息,一邊閉上雙眼,在意識的最深處尋找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啊……」
冰藍色的瞳孔緩緩睜開,某種陌生的意志湧上心頭。
「……會是場豪賭呢。」
他苦笑了一下,手指微微顫抖,但隨後握緊了劍柄。
「上了!」
「混蛋蝕魔,現在你的對手是我!看劍」艾德的身影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疾速衝向蝕魔,純白色的劍氣纏繞著他的身軀,每一次揮擊都如流星般迅捷且犀利。他的劍舞流暢而優雅,如同藝術品般完美無瑕,劍意連綿不絕,刺穿空氣,將戰場化作純白的世界。
蝕魔怒吼著,瘋狂地揮舞利爪,黑霧凝結成堅實的壁障,硬生生擋住了部分劍氣,然而仍有數道傷口撕裂了牠的軀體。
「喝啊!」艾德與蝕魔的劍刃相撞,衝擊波震碎了四周的岩壁,碎石飛濺。
「就這點水準了嗎?」蝕魔嘲諷地冷笑,彷彿並未受到威脅。
艾德抬起頭,嘴角勾起了一抹狂妄的笑容——
「我是…」
「恩?」
「我可是柏奈特冒險團…最強的劍士啊!」轟 ── 的一聲,就在這一瞬間,魔力驟變。
艾德周身的劍氣開始翻騰,炎熱的氣息在空間內迅速擴散,不斷攀升的高溫扭曲了空間,那原本純白的劍氣,在一瞬間被染成了
—— 火紅!
艾德的劍,正在燃燒。
「普羅泰特的鳳凰之焰,重新燃燒啊!」
「什麼──?」
染上了鳳凰之焰的劍氣覆蓋了整個空間,極高的溫度無法招架,艾德舞著烈焰之劍,優雅的劍舞招招擊中要害。這是妹妹獨創的劍譜「流星劍舞」與燃上了艾德的鳳凰之焰,蝕魔在這招之下幾乎被烈焰吞嗜。
然而,蝕魔畢竟不是尋常的魔物,雖然身受重傷,他仍舊站立著。而紅髮劍士在舞完這優雅的劍舞後,像是流星一般墜落消逝。
「結束了,人類,是我贏了」
「這…難說呢」
「!?」
站在遠處的少年已經完成了術式
「是當年諾雅薇擊敗賽特的絕招呢。沒想到今生可以親眼目睹啊。」
艾德在半空中勉強露出一抹笑容,然後墜落而下。在墜到了地上的前一刻被保護術式保護了起來。
「真是亂來啊,艾德隊長。」
遺跡在鳳凰的燃燒之下變的極其高溫,接著只要…
「奧義.極凍聖劍!」
少年高舉冰劍,劍氣暴漲,強烈的寒氣吞噬了整個戰場!巨大的斬擊轟然落下,毀滅性的衝擊波瞬間撕裂一切!在高溫與極寒交錯的那一刻空間驟然炸裂,劇烈的爆炸席捲了整個遺跡!甚至把遺跡頂部炸開了一個大洞。陽光猶如希望一般灑進了殘破不勘的遺跡中,反射著殘留的冰晶。
而蝕魔,已經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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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撐著點艾德…」安潔在大戰後不久便恢復了行動能力,艾德臉色蒼白,狀態十分糟糕。三人不久終於自遺跡逃出生天。少年與安潔朝著離遺跡最近的聚落方向跑著,但少年因長時間輸出高強度的治癒魔法,開始出現精神瘓散的狀態。至於安潔本身體力就差,很快的也現出疲態。
又過了段時間,黃昏了。
夕陽染紅了遠方的雲層,然而這抹殘陽卻映得艾德的臉色越發蒼白。
「很帥啊…….兄弟」他努力扯出一抹笑容,聲音已經不像以往那麼爽朗,反而帶著明顯的沙啞與疲憊。
「別講話了。」安潔疲累的說著,她的聲音哽耶,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教會快到了,等等你會得救的。」然而,在這樣的荒郊野嶺中,任誰都知道這是句謊言。
少年則是死死咬著牙,不發一語,只是加快腳步——但他的步伐已經不穩,搖搖欲墜。艾德微微睜開眼,看了少年一眼,他可以感受到對方體內的魔力已經快要枯竭了。
「…」
「我沒救了呢。」
他輕輕地說,語氣平淡得不像是談論自己的生命,而像是在述說某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安潔瞳孔震顫,似乎不願意接受。
「你胡說什麼!?我們一定會救你的。」
艾德沒有回答,只是眨了眨眼睛,目光停留在少年蒼白的側臉上。
「……魔力快見底了吧?」
少年沒有回答,但身體的顫抖已經說明了一切。
艾德的嘴角勾起一抹微弱的笑容,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如同微風飄散。
「治癒術……一旦停止,我就會馬上死去。」
「所以——沒必要,跟我一起陪葬。」
安潔咬緊牙關,眼淚終於忍不住滑落
「我……我不會拋……下你!」少年幾乎使勁全身的力氣,似乎想傳答給艾德什麼訊息。然而這樣的逞強換來的是一瞬間的眼前一黑,好在幾秒鐘後恢復了視覺。
「人類壽命很短…….但即便逝去的人啊…..
艾德的語氣逐漸模糊,像是沉浸在回憶中.」
「也是有很多種活著的方式。」他頓了一下,感受著少年治癒魔法的最後一絲暖意,忽然露出了微笑
「如果你想救我的話,聽我說吧。」
「恩」少年努力點了點頭。
「……我可能不夠格,但如果是你們,或許辦得到。」
「隊長……」安潔幾近崩潰,嗚咽聲斷斷續續,「拜託你了……不要……」
艾德的眼神溫柔,似乎帶著淡淡的歉意。
「希望你們能幫我,回收守護者的殘響。」
「不能讓英雄們被蝕魔玷汙了。」
他的聲音低沉,卻充滿決然。
「那……必須要你一起才行……」少年顫抖著,努力調整魔力輸出,想要挽留艾德的生命。
艾德笑了,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眼神逐漸變得模糊。
「……安潔,我的背包裡,有柏奈特冒險團的臨時証,妳幫少年用一個吧。」
「有了臨時隊員証,至少可以在冒險者公會歇腳……」
「另外……裡面有封信……請你轉交給我妹妹,史黛拉。」
「請你——一定要,親手交給她。」
「…….」少年沒有回覆,應該說沒辦法回覆。艾德沉默了一下,然後笑了笑,像是回憶起什麼似的。
「你有著……跟爺爺一樣……澄澈的眼神呢。」
「對不起了……請你活下去。」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的手輕輕舉起,落在少年的頭上,像是最後的鼓勵,又像是最後的告別,讓少年應聲倒地。
安潔慌張的看著倒地的少年,又滿臉無助看著艾德。她驀地伸出手,想抓住艾德的手腕。但已經來不及了。
「艾德我求你了,不要…」
「對不起了,安潔。請你忘了我吧。」艾德閉上眼,指尖上淡淡的魔法陣輕輕的碰在安潔的頭上,讓安潔暈了過去。
他拖著身子靠在樹上。
「死前還是想擺個帥氣點的姿勢吧。」
「果然沒有才能,有些逞強啊」
「……」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朋友」
○●○●○●○●○●○●○●○●○●○●○●○●
那天晚上,少年與安潔安葬了艾德的遺體後。兩人找了深山的一處隱蔽處,四週樹林茂密的看不見月亮,透過少年的魔法燈勉強能看到一個有人工痕跡的大石蓋。
「恩,運氣還不錯呢。」安潔冷冷的說,少年看了看安潔,臉上的落寞顯然易見。
「發生了這種事,再怎麼也不能算運氣好。」少年反駁了安潔後便打開了石蓋,裡頭有一個大概可以擠兩人的小空間。少年回頭示意了安潔,安潔點了點頭便跟了進來。
「說的也是呢。」
「…至少現在是安全了。」安潔苦笑了一下。
兩人蓋上了石蓋,少年將魔法燈懸浮在空間的角落,柔和的光線灑滿了狹小的庇護所。雖然擁擠了些,但經歷了白天的耗劫,這裡令兩人倍感安心。
空間沉寂了好一陣子,只有彼此微弱的呼吸聲。少年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安潔,她蜷縮著身子,雙臂環抱住自己的膝蓋,像是在努力將自己縮小。她的目光呆滯地盯著地面,眼神空洞無焦。少年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如,我去外頭抓個魚吧,妳應該整天沒好好吃飯了。」少年正要起身,就被安潔顫抖的手拉住了衣角。
「外頭…..太黑了。」她的聲音細若蚊吟。
少年怔了一下,低頭望向她。
「…而且我怕」安潔幾乎是用氣音說完,眼睫顫抖著低下頭,不讓少年看到她的表情。
少年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打消了逃離現場的念頭,緩緩地坐回她身旁。
空間再次陷入安靜。
過了一會兒,聽到女孩小聲的哽咽聲。
少年靠了過去,輕輕的拍了拍安潔的背,安潔終於潰堤似的埋進了他的懷裡,肩膀顫抖,無聲地流淚。她死死抓住少年的衣服,彷彿這樣就能撐住自己快要崩塌的理智。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我活著……」她的嗓音破碎而沙啞,彷彿喉嚨裡卡滿了痛苦。
少年沒有多說話,只是面色凝重的抱著安潔,手掌輕輕的拍著她顫抖的背。直到她哭累了,在自己的懷中沉沉睡去。
整天的精神消耗讓少年萬分疲倦,他最後聽見的,是安潔疲憊而微弱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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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醒時已經日上三竿,陽光透過通風口灑了進來,但並沒有帶走寒冷的空氣。他側過頭,看見安潔仍然睡得很沉
女孩的雙眼微腫,眉宇間帶著未散的疲憊,但至少呼吸平穩多了。
希望她能得到片刻的喘息吧。少年這麼想。
少年輕輕的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出了避難所後便快速張羅了些食材,製作了不知道算早餐還是午餐的食物。安潔醒來時顯得身體痠痛。看到少年在外頭做好了早餐,她睡眼惺忪的來到了少年身邊,穿著十分凌亂,少年慶幸這附近沒人,至少是避免了不必要的誤會。
她看了一眼少年,同時又瞥見架在火堆上的烤魚,勉強的揚起一絲微笑。
「小帥哥很貼心嘛。」她的語氣仍帶著一絲疲倦,但比起昨夜的沉重,已經多了一些熟悉的調侃味。
少年只是笑了笑,並且給了安潔一串烤魚。雖然安潔的心情不可能好到哪裡去,只能說至少是有些力量可以強顏歡笑了。安潔接過後,低頭咬了一口,然後安靜地咀嚼著。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火焰發呆,似乎還在消化著昨夜的一切。
「沒想到……我還吃得下呢……」她低喃了一聲,語氣裡帶著一絲自嘲。少年沒有立刻回應,而是靜靜的看了她片刻。
「好吃嗎?」他問。
安潔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那之後可要好好的跟他們炫耀一下呢。」
「咦?」她轉頭看向少年,像是不太理解他的意思。少年沒有正面解釋,只是輕描淡寫的接著說。
「反正,一定還會再見的,對吧?」
「……」
少年講得自然,不過語氣卻很堅定。
安潔微微的睜大有些紅腫的雙眼,一時沒有說話。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烤魚,眼神閃爍。
── 還會再見嗎?
── 還能再見嗎?
── 或者說,他們只是先一步到了那裡,等待著自己。
……總有一天,自己也會走上那條路吧。
但在那之前──
「對呀,還會再見的呢…」她喃喃地說,輕輕笑了一下。
她抬起頭,望向被林間樹影分割的天空,此刻顯得異常清澈。她瞇起了眼睛,那熟悉的壞笑終於回到了臉上。
「讓你看到姐姐難勘的一面了呢。」
盧西安回應了安潔一個淡淡的淺笑,同時遞給了安潔幾顆酸酸甜甜的野莓。兩人品嚐了一頓野性十足的早午餐後,雙雙躺在草地上休憩片刻。
「說起來,你常自稱『姐姐』呢。」少年看著眼前的少女,看起來頂多20來歲,與其說年紀大概與自己相仿。倒不如說如果加上昏迷的時間來看,她鐵定是「妹妹」才對。
「過去我有個弟弟,所以很習慣被叫姐姐。」
「他在一次地蝕中不幸遇難了。不知從何開始,自己就喜歡被叫『姐姐』的感覺呢。」
「恩…抱歉」
「不用道歉啦,沒事了。」安潔笑了笑。
「所以我才成為冒險者呢,希望可以解決地蝕,幫助更多人」女孩說完後,從烤火邊又拿了一串烤魚接著吃。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少年問了安潔,只見安潔嘆了口氣。
「大概會回柏奈特總部回報吧,後續任務也沒辦法執行了。」
「後續任務?」
「原先在莫泰恩根據地的守護者殘響調查行動,柏奈特公爵欽點的重要任務,大概只能告吹了。」安潔說著,把雙腿蜷上石階並用雙手環抱住,一付憂心忡忡的樣子。
「先鋒小隊的團滅鐵定也會造成很大的騷動…我說不定還會被當掃把星,再加上重要任務失敗……想到之後的責任處理就頭皮發麻。」安潔邊說,臉上表情複雜。
「如果有辦法處理後續任務的話,會好些嗎?」少年提問。
「行的話我也想,只是我一個人的話……」安潔話說一半似乎是想到什麼停住了,目光停留在少年的身上。
「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可行」安潔像是眼睛發光一樣起了身,回到庇護所裡翻出了艾德的行李。
「都忘了你現在是我們小隊的人了,艾德說先給你臨時隊員証。」安潔翻找著艾德的包包,隨後拿出了個米色的小布袋子,裡面放了些小雜物、信件、與臨時隊員証。
「這個應該是艾德託你送達的信件了,還有臨時隊員証…欸…」安潔打開文件盒,發現盒內只有「一張」臨時通行証。証上很奇怪的預先填好了資料,日期、性別、年齡也與外貌相仿,像是早就知道會遇到少年一樣。
「盧西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