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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美人魚

月雨海魅 | 2023-01-28 23:24:35 | 巴幣 30 | 人氣 232


美人魚
 
  我乘著灰白色單翼翅膀的帆船,在萊茵河的橙橘晚霞內打轉,身後滿載,即將成為燭光佳餚的漁獲正在活蹦亂跳著。
  船隻於水面上輕盈遊走,微風輕拂而過,我細聽那風神訴說:「她們在那歌唱,來自古老的神話、鄉間的民謠,千萬別聆聽,否則將會在彩霞邊緣的彼岸丟失靈魂。」
  透明河水徐徐流過腳下,我又聞聽水神呢喃:「她們來自古書聖典的傳說,妖艷且危險,一個翻身,將掀起滔天巨浪,輕易就可以將人吞噬,千萬要堅定意志,否則會在黃泉的入口迷失方向。」
  遠處那鬱鬱盎然,披著水霧斗篷,隱約展露壯碩臂膀的山神,也正發出低吼,祂隨回盪山音磅礡登場,用著渾厚嗓音叮囑道:「她們迷惑眾神、搔首弄姿,來回游走在現實與虛幻的邊緣。她們長生不老、無病無痛,甚至能與天地同壽。她們優游自在、肆無忌憚,擁有與時間同等的自由,甚至使人看不清她們的真實面貌,最後在星斗披掛的夜晚中,化成一團泡沫,留下虛幻形象在人們的記憶中。愚昧之人啊……千萬別被她們的身形、歌聲與雙眼迷惑,因為那脆弱的生命將會在黑色幽冥中流向世界盡頭。」
  隨後我聽見有著日耳曼血統的吟遊詩人在山道間傳唱中世紀歌謠:「雪舞時分,雪花飄落第一片,青春不再逗留。當雪成團湧向我,我身陷積雪,舉步維艱,家無楣窗禦風雪,舊舍難掩悽涼,插銷亦斷難維繫,小屋怎奈刺骨寒?君當憐我與此時,處境不堪、身心俱碎,請帶我入妳臂彎,讓那冬天逃亡。」
  霎那間,紫色泡沫從河中吐出,以輻射狀擴散開來。水花打濕我的臉,待回神,猶如昨晚的那夢中人手撥開了五里霧,來到了我面前。
 
  她有著如冬雪般的白色肌膚,上半身探出暗紅色水面,上臂勾在我的船緣。
  她的秀髮如同火焰,貼在倒映河面波光的臉頰上。
  細頸、柳眉、玲瓏大眼、紫羅蘭色的嘴唇,水下的奇幻傳說,此刻暈開現實的漣漪,與灰色、青色、紫色的水紋起舞。她的下身若隱若現,在我面前搖擺,沒有雙腿,只有尾鰭。
  她碩大的雙眼打量著我,像初見世面的頑皮女孩,最後與我四目相交。
  她的美麗傾國傾城,令人難以移開視線,一舉一動美艷脫俗,敘事詩的金句名言,瞬間也變得黯然失色,人們口耳相傳的傳說佚事被落日帶入地平線盡頭,失真頓時消失無蹤。
 
  她輕輕開口,齒貝柔白,聲音如鈴悅耳動聽,勾人心神陶醉靈魂,讓我忘卻自己身在何方。
  然後,她開始闡述那關於自己的故事──
 
  「我嗅聞海風在雲間穿梭,感受在岩間拍打的浪流,遠眺鳥獸在空谷間飛翔,也聽見那詩歌不斷為我傳唱。
  莫驚、莫喜,莫慌,我來自幽冥黃泉之間,摟著奔騰的浪濤隨波逐流在天與地的交界,伴隨日月星晨歌頌自然。
  我未受制人類律法,亦沒得到自由,我逃脫生老病死,端看世間無常。
  莫哀、莫愁,莫嘆,我與神話同行,卻無法在鄉野行走,我與魔法相生,卻無法感受愛恨情仇。
  看那夜幕低垂,銀白月光,我祈求眾神無數年歲,容我在世界角落生存。
  人們對我既陌生又好奇、又愛又恨,就如同我對你們一樣,你又何須拒我於千里之外,躲藏在恐懼之中?」
 
  待我喚回意識,晚霞已消失殆盡,我俯望清澈水面,發現原來自己早深陷其中。
  這一刻,風停水無垠,生靈歸巢,詩人走遠,徒留我於孤舟內,以為還在夢中徘徊。
  那抹來自水下的倩影已然消失,或許再度回到了那深水暗潮,繼續唱誦魔法,卻也嚮往青草與雨後溼土的觸感。
  她的出現如夢似幻,她沒有歌唱,也沒有搔首弄姿,甚至來不及述說族群的古老歷史,就這樣突然出現,然後又宛若時間,悄悄落回虛無,讓我品嚐那苦澀中帶有甜味的美。
 
  夜色擁抱我的靈魂隨船走遠,在高掛青藍布簾的月光照耀下成了雲霧,自此流連萊茵河畔,不再往前。

創作回應

星翅
或許被樂聲帶走也沒什麼不好的呢 很美的一篇文
2023-02-19 03:47:58
月雨海魅
真的,感嘆美好短逝,不如幽夢長存~很高興你能喜歡[e5]
2023-02-19 13:3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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