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狩刀將下巴靠在辦公桌上，癱軟著身子卻雙眼發直，不滿地瞪著站在辦公桌前的映良。
但映良壓根沒有回答狩刀的意思，自顧自地看著手上的文件開口：
「花了兩年，好不容易讓『月影分部計畫』上軌道，之後要跟各單位交涉，釐清分部的作用跟任務歸屬，還要選定負責人和各個重要職位。對了，聯絡網你做好了沒？然後還要⋯⋯」
「你不是說有研究所的新情報嗎？所以我才會坐在這個魔窟裡耶。情報呢？我要情報。」
才剛以為狩刀的頭終於離開辦公桌，沒想到這次卻又像個坐在餐廳裡的奧客，欠揍地用手指敲著桌子，不知道在催促什麼。
但映良可不買帳。
「你現在哪有空管什麼研究所。分部的大樓都快蓋好了，未來這一年很重要，你也有很多事要做。」
「所以你是騙我的嗎⋯⋯去死啦⋯⋯」
知道沒有什麼鬼情報後，狩刀立刻停止敲桌，整顆頭就像斷了線一樣，重重撞上桌面。
「分部的事可是你希望的結果。我這是在捍衛你的希望。」
「是沒錯啦⋯⋯但你這麼冠冕堂皇，真教人火大。」
「難道你想擺爛？也可以啦，我會記得去跟勞爾隊長報告，叫他做鬼出來抓你，你放心。」
「唉⋯⋯你真的去死⋯⋯」
狩刀說著，還是拿起桌上的文件，開始閱覽。
映良看了，也跟著輕笑，並舉步移動到一旁的文件櫃，開始尋找他想要的東西。
雙方就這麼維持了短暫的沉默。
不一會兒，狩刀開口：
「⋯⋯我想快去管研究所的事。」
「⋯⋯⋯⋯」
映良就像早已料到他會發聲，只是靜靜地尋找文件，沒有回答他。
「裡面可能有很多孩子在受苦，我不想放著不管⋯⋯」
「你就愛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上次也是，明明已經忙不過來了，還要趁著視察分部的空檔，跑去研究所試探那個費利爾。」
映良嘆了口氣後，又繼續說：
「『現在』該做些什麼——你應該很清楚吧？」
「⋯⋯我不想比較現在跟未來。」
「啊？」
因為狩刀這句話，映良原本流暢翻著檔案夾的手戛然而止。
「為了以後，就必須犧牲現在——我不想讓世界變成只能這樣二選一。犧牲就是犧牲。不管話說得有多冠冕堂皇，還是改變不了那些生命是被捨棄的事實。我那天說過了，『我要成為那些無法選擇的人的機會』，我想拯救所有人。為此，我會摧毀世界的常識。」
聽見這句幾乎可說是天真的話語，映良調整姿勢，筆直面對狩刀。
「只要你還是個人，有些事情就注定做不到。你的理想論會把自己壓垮。」
「我知道。但如果因為辦不到就不談理想，這輩子也只能在原地踏步。我寧願被理想壓垮，也要往前爬。」
狩刀也露出堅定的眼神，如此回應。
雙方就這麼互相凝視，彷彿訴說著他們有多認真。
「⋯⋯好喔。」
最後，映良假惺惺地點了點頭，走回辦公桌前，從桌上成堆的文件裡抽出幾份應該優先處理的東西。
「那總之你先把這堆文件簽一簽，會議紀錄也全看過一遍。啊，總司令的備註記得背下來。然後擬一份分部的任務範圍和責任歸屬。剩下的我現在幫你弄，你好了記得來找我要新的工作。」
「回答『好』之後卻要我繼續坐在這裡辦公是怎樣！讓我走啊！」
面對這樣不聽人話的強硬做法，狩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滿，直接發出怒吼。
沒想到映良也跟著吼了回去：
「你少囉嗦，照我說的做就對了！」
「你吃錯藥啊？你上次明明比我義憤填膺！你明明也無法容忍人體實驗！罵我溫吞的是你，現在你做事還不是這麼溫吞！」
「你還不是！你上次不是說要一步一步來，才有可能攻下研究所嗎！自己說過的話不要忘！我現在是在幫你打地基！」他指著狩刀的鼻子繼續說：「我會讓你在最短的時間以最完美的形式去做你最想要的『救人』！所以閉上嘴，快動手！」
「可是——」
「沒有可是！我告訴你，這件事我不會退讓，你只許成功，我也不會讓你失敗！我不想再跟第二個和你有同樣回憶的小鬼打交道了！」
「⋯⋯⋯⋯」
話說成這樣，狩刀就像窺探到映良的真心，突然語塞。
映良是比他還有人性的「人」，既然他都想拯救研究所裡的人了，映良不會比他冷血。
而且他明白映良說的話有道理，成立分部對沿岸的縣市刻不容緩，對他們游擊部隊也一樣。
正因為有其必要性，他這兩年才會只專注在這件事上。要不是突然有個人跟殉職的隊長一樣叫勞爾，還附上一份駭人的實驗資料，他恐怕也不會這麼積極想調查那間研究所。
「⋯⋯你說的最短，是多久？」
「一年半？」
「太久了！」
得知映良的時間單位是「年」，狩刀才剛冷靜下來的脾氣再度翻騰，讓他氣得差點翻桌。
「嫌我久？那你說說看，我是不知道你想耍什麼手段，但照你的做法，你有把握用多少時間攻下研究所？」
「嗚⋯⋯」
「攻下研究所後，你要花多少時間善後？我說的善後也包括安置喔。接下來，你又要用多少時間繼續你的分部計畫？」
「⋯⋯⋯⋯」
面對映良連番提問，狩刀卻是一個字都答不出來。
因為他心知肚明。
只要沒有決定性的把柄，他根本無法短時間攻下那座說謊像呼吸一樣自然的設施。後續問題也如映良所說，想必會耗費龐大的心力。
而在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分部計畫的進度也會跟著延宕。
到時候他自以為魚與熊掌可以兼得，其實根本是一場空。他又會開始為這段時間死了多少人鑽牛角尖。
「神野。」
這時候，映良再度開口：
「我知道這些事情你都心知肚明，所以不用我多說什麼。不過幸好——」映良一改嚴肅的語調，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鷹森分部就離那間研究所不遠，你不覺得應該好好利用這件事嗎？」
映良這句話說完，狩刀便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選地段的人是你⋯⋯難道你早就知道那間研究所很可疑了？」
「不要講地段，又不是在投資炒房地產。我猜的啦。因為我們兩年前就是在那附近撿到那個女孩的啊。她叫什麼名字去了⋯⋯」
「天海千世。」
「對，就是她。嗯嗯，人果然會把初戀情人的名字放在心上。看來你真的很喜歡人家。」
「記任務對象的名字又不難。我現在也有辦法把那些被我暗殺的人叫什麼名字告訴你。」
「拜託不要，別把你身上的怨靈甩給我。既然你記憶力這麼好，記一下月影裡的人怎麼樣？來，你說一下參謀叫什麼名字？」
「⋯⋯⋯⋯大便頭・八字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狩刀才剛回答，室內便傳出映良偌大的笑聲。
「看在你這麼有創意的份上，這題我就不算你錯⋯⋯哈哈哈哈哈哈！但你還是沒記住人家的名字⋯⋯噗⋯⋯呵呵呵呵⋯⋯！」
「那種只會仗著官大，就賴在自己的椅子上的人，叫他大便頭就夠了。其他該記住的人，我還是會記。」
「嗯——那就這樣吧。」
映良擦了擦眼角的淚，滿意地點了點頭。
「總之，我會想辦法看見你淒慘落魄在地上爬的樣子，請你不要讓我失望了，部隊長大人。」
「你說的話根本亂七八糟⋯⋯不過——」
狩刀嘆了一口氣後，隨即勾起嘴角的弧線。
「想看我就讓你看個夠。」
「嗯。」
說完，兩人雙雙埋首文件之中。
因為他們剛才挑起了「那個話題」，讓狩刀在動筆簽署文件時，內心不禁想道：
『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好⋯⋯』
【待續】
後記：
下週預計請疫苗假停更。XDDDDDDDD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