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麼來啦?」
她們來到客廳,在榻榻米上席地而坐。
「那個⋯⋯言奶奶,其實我是想問,斷掉的繩結有辦法修嗎?」
「斷掉?」
「嗯⋯⋯之前奶奶教我做的那個手環斷掉了,所以⋯⋯」
言奶奶原本一臉疑惑,但當她聽到是之前亞澄編的那一條,便笑了笑。
「不用修喔,應該說,不可以修。」
「咦?」
「所謂的平安結啊,是替人消災解厄用的。既然它斷掉了,就代表它已經完成任務,要是把它修好,災厄豈不是會回來嗎?」
「是⋯⋯這樣啊⋯⋯」
難怪千封當時會直接叫亞澄重新做一條,他一定是知道這個繩結的意義吧。
「那、那我想再重新做一條,我可以跟奶奶買繩子嗎?請奶奶這次一定要收我錢。」
「呵呵,當然好。」
言奶奶帶著和藹的笑容站起,前往工作室拿放有成捆糸繩的繩箱,然後回到客廳給亞澄挑選顏色。
亞澄起先拿起上一條繩結用的天藍色、橘色和紅色,隨後又覺得紫色和黃色似乎也能做另一種搭配,就這麼看著繩箱裡的糸繩陷入沉思。
言奶奶見狀,也知道亞澄送手環的對象,對她一定很重要,因此會心一笑。
「這種東西其實只是一種心靈寄託,沒有什麼神力,但是妳做的手環,一定保護到妳想保護的人了吧。」
當言奶奶說出這句話,亞澄挑選糸繩的手突然靜止,然後悵然若失地將身體重心往後,重新坐在榻榻米上。
「真是這樣就好了⋯⋯其實我覺得,我很沒用⋯⋯只能在家裡等待他平安的消息傳來,什麼都做不到。」
「這樣啊⋯⋯等待很痛苦吧。」
「嗯⋯⋯」
如果可以,亞澄多麼希望自己現在就擁有站在前線的能力。
如此一來,祐被綁走的那天,她或許會有更多作為。
她知道這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奢望,但她無法控制自己這麼想。
「可是換個想法,會不會是需要妳的時候還沒到?」
這時候,言奶奶提出另一種觀點。
亞澄因此抬起頭來。
「需要我⋯⋯的時候⋯⋯」
亞澄喃喃重複言奶奶的話。
「又或者經過這次等待,妳會更明白某些事。」
「⋯⋯⋯⋯」
亞澄又低頭,看著手上的成綑糸繩思索。
需要自己的時機。
更明白的某些事。
亞澄現在都還不甚了解。
「其實奶奶也是到了這把年紀才想通。所以妳也不用急,只要把這個問題放在心裡,總有一天一定會明白的。」
總有一天——
這恐怕是孩子碰壁時最不喜歡的話語之一。
亞澄無法像言奶奶這樣達觀。她心中有慾望,也渴望以最快的速度達成這份慾望。
所以她無法想像「總有一天」。她想要「現在馬上」。
「可是我覺得,如果不趕快想通,時間就浪費掉了⋯⋯」
「這樣啊。」
「大人總是說『年輕人有很多時間』,可是我覺得很奇怪,我們的時間明明一樣,一天只有二十四個小時啊。奶奶妳不這麼認為我現在是在浪費時間嗎?」
面對亞澄這道問題,言奶奶一派輕鬆地回答:
「亞澄,妳的想法很有趣耶。」
她就憑著這一句話,輕易地化解了亞澄在煩悶之中拋出的負面情緒。
「咦?」
「說得也是,大家都只有二十四個小時嘛。」
她嘻嘻笑著,接著再往下說:
「不過我不認為等待是在浪費時間。應該說,現在不這麼想了。」
她一邊說,一邊拿起一綑糸繩。
「我覺得人生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白費的。重要的是——我會怎麼看待這件事。這麼一來,『等待』才會有它的意義。」
「意思是,由我來決定『等待』的意義?」
「是啊。」
「我還是不懂⋯⋯」
等待就只是浪費時間啊——亞澄完全想不通言奶奶究竟想表達什麼。
但言奶奶看了亞澄這樣的反應,依舊笑了笑。
「呵呵,要是這麼簡單就懂,妳這幾分鐘就抵過我的好幾年了。」
她得意地挺起胸膛,像個孩子一樣,彰顯自己的厲害之處。
亞澄看了,只能嘆了口氣,繼續低頭挑繩子。
——為什麼大人明知答案是什麼,卻總是不明確地說出來呢?
※
『小祐⋯⋯怎麼辦⋯⋯為什麼⋯⋯』
黑暗中,有個女孩在哭泣。
『沒、沒事的!我會保護妳!妳看,跟我在一起的話,就沒事了!』
『可是⋯⋯』
『我不會跟別人說的!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我一定會保護妳!』
男孩緊緊抓著女孩的手,在顫抖中許下諾言。
然而男孩緊握的那隻手,卻逐漸變黑,甚至開始飄落細細的灰燼。
他心一驚,抬起頭來看向前方——
原本像個娃娃一樣可愛的女孩,突然變得面目全非,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神,並以沙啞的嗓音開口:
『騙子⋯⋯大騙子⋯⋯你明明殺死我⋯⋯』
『哇啊啊啊!』
男孩嚇得放開女孩,往後踉蹌。
接著女孩身後出現另一名男孩,他從後方摟著女孩,以已經氣憤到失溫的眼神看著男孩。
『我一定會殺了你,怪物。』
「——唔!」
祐在病房中驚醒。
他抓著隱隱作痛的胸口,緩緩從床上坐起,試著穩住自己的心跳。否則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好像隨時會再裂開。
據千世所說,他的傷口經過那超乎常理的恢復速度後,已經沒有大礙。雖然短時間內,會因為心臟內壓力升高,血液回流受阻,造成積存在血液當中的水分滲入肺部,引發肺積水。但症狀都很輕微,只要繼續休養,症狀都會恢復。
希格蕾的攻擊明明傷到心臟,他卻只花一天,就恢復到這種程度,連他自己都很訝異。
「呼⋯⋯」
平復心跳和呼吸後,祐吐出一口氣緩和,接著看了看病房四周,很慶幸沒人發現自己被惡夢驚醒。
他慢慢地躺回床上。
「咳⋯⋯」
因為肺積水的關係,讓他一躺下來就想咳嗽。
正當他思考是不是應該把床升起來的時候,千世敲門走進來。
「祐?」
「千世姊。」
「睡不著嗎?」
她走來,替祐將床鋪升起一點角度。
「不小心就醒來了⋯⋯」
祐苦笑,並未提及自己作惡夢。
千世聽了,也輕笑道:
「因為你白天一直在睡覺嘛。」
隨後,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那要來聊天嗎?正好我值班也覺得很無聊。」
「咦?可以嗎?」
祐還以為千世會勒令他休息,因此有些訝異。
「可以啊。總比你為了解悶,在這個時間溜出去要好。」
聽到千世語出諷刺,祐尷尬地笑了幾聲,背脊也微微竄出一股冷意。
為了拋開那份冷冽的寒意,他主動發起話題。
「那⋯⋯那個小女孩,後來怎麼樣了?」
「你說希格蕾啊?你放心,她沒有因為攻擊你,就被怎麼樣。啊——⋯⋯嗯,沒事。」
千世說到一半,才想起天夜氣得把人家的手折斷,但現在先別說吧。
話說回來,都被攻擊了,還替她擔心,千世真不知道該怎麼說祐的這種個性。
雖然是優點啦。
「這樣啊,沒事就好⋯⋯她為什麼要攻擊我呢⋯⋯」
「她是費利爾為了抓住你而開發的能力者,或許是被灌輸了這樣的觀念吧。」
千世這時候覺得她這個謊撒得有夠精湛,不禁佩服自己。
但祐的神情卻突然暗淡下來。
「怎麼了?」
「千世姊,我⋯⋯到底是什麼東西?」
剛才的夢境掠過腦海,令祐不禁想起在他模糊的記憶中,路狄斯出現在研究所後,說出的那些話。
雷克艾姆。
殺戮兵器。
他是被製造出來的兵器。那麼,他是為了殺人而存在嗎?
當他這麼想,千世從旁握住他的手。
「你就是你啊。」
「千世姊⋯⋯」
「以前我和神野先生第一次去你們家找你的時候,因為峰樹先生也想見跟你一樣的能力者,我們就把還留在現場的千封叫過去了。」
千世說的,應該是鷹森事件發生後不久吧。祐有聽說狩刀和千世在第一時間趕到他們家,並替他處理傷口。之後他們應該是談論到要不要讓他加入月影。
「那時候千封說了,不是因為你有能力,就一定要加入月影。你想怎麼用你的能力,那都是你的自由。」
聽到這一番話,祐訝異地睜大雙眼。
說起來,真雪在新年假期的時候,也曾經說千封當時臭罵了狩刀和峰樹,叫他們不要擅自決定祐的未來。
一想到這點,祐再次真切地感受到,千封一直在無形中替他做了很多事。
「所以啊,就算那個小孩說的是真的,不管他是抱著什麼心思讓你擁有能力,想要怎麼使用,都是由你決定,不是嗎?」
「這樣啊⋯⋯」
祐低下頭,看著千世的手,內心湧現一股暖意。
他在這八年間遇見的人們,總是會對他說出如此暖心的話語。他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因此獲得救贖。
「嗯,說得也是。」
所以他抱著感謝的心意,挪動自己的手,回握千世的手,並抬頭筆直看著她的雙眼。
「我跟那時候一樣沒有變。我會在這裡——繼續幫助人。」
千世看見那雙與八年前同樣清澈、堅定的眼神,也勾起嘴角的弧線回應:
「嗯。」
【待續】
後記:
大家好,我是致力於工作和刪減《生存界限》劇本的阿悠悠。
不知道這一章大家有沒有感覺出來?還是我自我感覺良好?
我應該也許可能大概節奏有比較快一點⋯⋯吧?
最近在嘗試關閉我的話嘮模式,想辦法精簡敘事,但想表達的意思還是百分之百表達出去!這樣。
不知道這樣會不會精簡太多,反而很隨便?
總之之前那樣真~的太冗長了,根本不是贅字,而是贅句等級XD
往後會用這個模式繼續努力,不要再五個句子都在講同一件事XDDDD
希望這麼一來,可以稍微加快劇情進度,一路飆向結局——雖然結局還沒想好XDDD
我也忘記之前是不是有提過,我的劇本停在最終決戰前夕,這些年根本沒在規劃,嘻。
所以會變成什麼樣子,阿悠悠現在也不知道。雖然應該也許可能大概會是HE,你各位要走胃痛路線,我也是可以狠心把吐出來的便當再吞回去,然後再無差別發新的便當出去啦(挖鼻
要阻止慫恿我就趁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