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避世與淑世
(UTC+3) 2020.5.1 16:00 希臘共和國·北愛琴大區普薩拉島
雅麗安納提著行囊走在石板路上。初夏悶熱的海風、海鮮曬乾的臭味好似卡在建築物以及地板的岩縫中，長年累積而成為了城鎮的一部份。她穿過狹窄的巷弄，來到島嶼西半部的老漁村。
在一處紅瓦建築前，雅麗安納停下了腳步。她的目光停留在一處面向海灘的舊涼椅、還有地上散亂的網具。
這場景讓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六年前】
雅麗安納提著網子跳下船板，在水深及腰的近海艱難往岸上行進。她嘴唇乾裂、臉上與肩頸全敷上了一層白鹽。美麗姣好的容顏被隱沒在筋疲力盡的煩躁裡。
她走到沙灘上，看著迎面而來的禿頭肥佬。
「潘德里歐－－」「你最好滾開。」雅麗安納咬牙切齒打斷了肥佬
「潘德里歐小姐，妳沒有權利叫我滾開！因為那艘船是我租給妳父親的，而且他還沒有繳這個月的租金、上個月的也還沒有完全繳清。共計800歐元，我如果有拿到這800歐元，相信我，我會滾得遠遠的不會來煩你們。」穿著襯衫的油頭肥佬大聲回應。
「我父親付錢，是為了租一艘能夠航行的船！你的船破舊到連馬達都裝不上！上個月若不是我們自己出錢補好船底的大洞，她早就沉了！」雅麗安納用力將網具摔在沙灘上：「事情很簡單，你租了價值不符的爛船、我們就捕不到魚；我們捕不到魚，就付不出該死的租金！」
網子裡，只有十來條近海魚類。看起來真的慘不忍睹。
「如果每個跟我租船的都跟我這樣講，我怎麼養家？」
「你少給我來這套！你租破船給我們、然後高價出售補船材料、然後再壓低價格收購近海漁獲、透過剝削！你早就不知道賺多少錢了！你甚至不用住在這鬼地方！你在雅典有兩棟房子！」
雅麗安納越說越氣，她啞著嗓子嘶吼。
「雅麗安納，夠了。」老父親走下船低喝。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卷皺皺的鈔票，抽出一大半
「我為我女兒道歉，馬里歐先生。但這個月的魚貨實在慘...我只能先處理500歐，上個月的積欠讓我再延一下，我會想辦法的...」
「沒關係，就這樣吧。免得有人又扣我剝削的帽子。」馬里歐看著雅麗安納說：「那是因為我們認識夠久，否則我一般不會就這麼算了。」
雅麗安納氣到快要昏厥，他看著父親的身影，一把火在胸口燒。
「你為什麼要付錢，你明知道這不公義。」
「我們租船，就該付錢。不是嗎？」
「跟你生活到底有什麼前途啊！」雅麗安納破口大罵：「我們好窮！而餵養著投機者讓我們更窮！我們的生活到底還剩下什麼可以期待的！」
「平安(Peace)。」
「你是說安息吧！(Rest in Peace)」雅麗安納說：「我受夠了，我要離開這裡。」
雅麗安納憤怒地走回堤岸。父親完全不為所動，只是靜靜地把漁船拖上岸、然後拎起漁網。這讓雅麗安納更加生氣。
他篤定我不會走！
懷抱著一股火氣，她越想越認真，竟真的開始收拾行李。
「雅麗安納，妳要去哪裡？」三弟尼可萊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她轉頭，發現三個年幼的弟弟都在房門口看著他。雅麗安納淚水決堤，她不回話只是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那是19年來雅麗安納第一次離開這座小島。
她在雅典的一間舊旅社裡打工、同時在快餐店兼差、更兼營雜物零售。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半年。然而大城市賺錢快、花錢也快。雅麗安納深刻體會到何謂「窮忙」。往往當她把錢寄回家裡後，自己口袋裡剩下的只夠買條麵包。
城市裡的壓榨比起馬里歐有過之而無不及。只要對方一知道她從普薩拉島來，似乎就會擺出準備坑她一筆的態勢，騙她投資、騙她入股等等，用各種名詞把她唬得一愣一愣；要不然就是擺明了要欺她沒見識、欺她沒背景。
她每天都在承受這些不友善。
直到她有一天，看見兩名來店內用餐的希臘女兵。
那兩人英姿颯爽、充滿自信的姿態讓雅麗安納深深嚮往著。
『我決定加入希臘陸軍。』
當晚，雅麗安納和父親通電話時，說出了心理的想法。這幾個月來，父親雖然對她的離去表示錯愕，但也還算尊重。但當雅麗安納提出從軍一事後，一向淡定的父親在電話裡暴怒。
『妳不准！妳不准給我去！聽到沒有！』
『為什麼！』
『我說妳不准就是不准！』
那晚，父女倆在電話裡不歡而散。父親幾乎是用摔的結束通話。雅麗安納哭著吼他莫名其妙，一邊將報名文件填完。
＊
無論別人怎麼說，從軍確實是改善生活最快的路。幾年過去，雅麗安納發現自己的儲蓄穩定成長，弟弟也表示家裡在她的的薪餉支持下逐漸富足。一切不用擔心。
但父親在接下來的幾年都再也沒有和她說過話。
雅麗安納不明就裡，她試著和父親道歉、但父親連電話都不接。
儘管遺憾，雅麗安納不願意放棄現在這條路。她在軍中體會到更可貴的東西：平等。
無論從哪裡來，一樣的軍服就是一樣的責任。雅麗安納終於體會到和別人站在同一條起跑線的感受。憑藉著過目不忘的出色記憶力還有外語天賦，她在軍中步步高升。更受長官的推薦，在通過一系列集訓後轉任希臘陸軍的精銳單位 - 第一突擊旅。在集訓期間，她善用了自己出身漁村的本領，把繩索活結運用得淋漓盡致。甚至還能反過來設伏，在一次次演訓中把敵隊當成魚群來抓。
「潘德里歐的網子是無法掙脫的..」弟兄們當時是這樣評價的
雅麗安納並沒有在前線待太久。她很快被轉到旅部單位擔任業務人員。她出色的外型更讓她成為軍方公關首選。雅麗安納喜歡這個身分，她在自己的崗位上充分扮演好軍方門面的角色。或是口條清晰地說明軍方立場；或是嚴正駁斥各種不實指控，無論來自國內或國外。
直到兩個月前...
＊
(UTC+3) 2020.3.8 10:00 希臘共和國·埃弗羅斯卡斯坦尼斯
『...我方只是針對土耳其的挑釁行為進行回應，此事並無涉於非法軍事行動。』
雅麗安納完成聲明後，立刻在當地軍警的戒護下回到車上。之所以從雅典遠道而來，正是為了近日劇烈的邊境衝突之故。自從2015年ISIS在敘利亞掀起戰火後，數以萬計的戰爭平民就爭先擠往歐洲。其中一個重點關口就在希臘與土耳其邊境。
為了減緩難民態勢，歐盟願意支付60億歐元與土耳其，請土耳其協助安置以及控管邊境難民流量。然而隨著國際情勢混亂，這60億怎麼也付不清。於是遲遲未收到完整款項的土耳其政府也單方面聲稱放棄協議。一口氣將邊境打開，難民問題讓首當其衝的希臘政府焦頭爛額。
雅麗安納此次聲明，針對的是兩天前邊境守軍互相拋射催淚罐的事件。
土耳其向國際指控希臘陸軍朝難民使用催淚罐，一時間國際譁然。
「嘰－－」公務車突然急煞，雅麗安納差點撞上前方座椅。
「不好意思長官，前方有狀況。」副駕的邊境守軍致歉，隨即開門下車。
雅麗安納抬頭，一邊將手中的文件放入公事包內。
她看見車隊停下，幾名希臘士兵手持鎮暴槍快步上前。雅麗安納皺眉，正要出言詢問。鎮暴槍聲就接連響起。婦孺尖叫穿過車窗，雅麗安納連忙開門下車。
「等一下，不要貿然－－」「潘德里歐少尉，請回到車內。」
「哇阿－－－」女孩的尖叫聲刺進了雅麗安納的耳裡。兩名希臘士兵輪番扣扳機，一名青少女摀面倒下，鮮血從指縫中流下。父親模樣的人一邊大吼一邊用身軀護住女兒
她揮開士兵，來到前緣喝叱停火。
「潘德里歐少尉！上級要求我們全力遏止難民滲透進入國境線！必要時可動用非致命武力。」
「你用鎮暴彈往女孩的頭胸開槍！」雅麗安納尖聲斥責。
「趴下！把東西扔掉！」一名士兵暴吼
雅麗安納驚愕轉頭，那父親模樣的人手上拿著一只左輪，烏黑的槍口就正對著她。
「磅－－」
雅麗安納應聲倒下。
那一槍幾乎要了雅麗安納的命，.357擊斷了她的胸骨、還有右半部的肺葉。大量血胸讓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幸好，有一位名醫恰好就在愛琴海附近。
古斯塔夫‧卡堤
他所屬的安理會反恐精銳 - 虹彩小組恰好就在附近執行任務。透過一名曾經當過同事的希臘軍醫引薦，這位名醫在10小時內替她完成了關鍵的手術。把雅麗安納從鬼門關撿了回來。
＊
(UTC+3) 2020.3.14 10:00 希臘共和國·雅典
雅麗安納看著眼前這個溫文儒雅的中年紳士，誠心地向他致謝。醫生笑著制止她彷彿無止盡的謝詞。
「以一個剛被救活的人來說，妳表現得不太快樂。」卡堤頓了頓，好奇地問。
雅麗安納被說中心事，忍不住嘆氣。
「我們對難民的方式、跟我的演講稿完全不一樣...我忍不住想，我到底用一本正經的態度說了多少謊...」
「我們是軍人，貫徹國家的意志是天職。」卡堤聳肩：「除非你加入國際單位，像是我們虹彩小組之類的...但那又會有另一層的煩惱。不是每個人都能習慣真正成為無國界人士的。」
雅麗安納點頭，算是把這話聽了進去。
「想聽聽我的建議嗎？」卡堤問。
雅麗安納微笑，表示洗耳恭聽。
「比起長吁短嘆，不如別留下遺憾，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從死神手底溜掉。」卡堤溫和地說：「這比起無止盡的口頭感謝，會讓我覺得救回妳更有意義。」
醫生的話深深打動了雅麗安納，她想起了普薩拉、想起了父親和弟弟。
所以她此時，站在自己的出生地普薩拉
「雅麗安納？」
大弟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身邊還跟著一個佝僂的身影。雅麗安娜忍不住紅了眼眶
「爸爸…」她啞著嗓喊了一聲就再說不下去了
「妳受傷了。」父親看著她，才緩緩說道
父女倆幾年來的第一句話就讓雅麗安納潰堤，儘管身上還穿著陸軍精銳的突擊旅制服，她依然哭得像六年前的那個漁村女孩。
＊
晚上，久違的家人聚餐。
雖然沒有斷了聯繫、雅麗安納也持續供養家裡。但由於父女倆吵架的關係，這還是她六年來第一次回家。父親也似乎不再生氣，算是終於接受了她服役的事實。三名弟弟都已經長大，二弟甚至還考上了雅典的學校，就等九月前往雅典投靠她。
一家人閒話家常，雅麗安納片刻都捨不得離開衰老的父親。
「這次停留多久？」父親問。
「他們給我兩周的養傷假...」雅麗安納說：「爸爸，您想不想去雅典玩？我帶你去好嗎？」
「雅典我很熟阿。」父親淡淡地說。
這話可讓雅麗安納呆住了。然而父親似乎不想多談。
「第一突擊旅？真不賴，我沒想到妳竟然會穿著這身軍服回來。」父親輕輕揉著她肩上的希臘軍徽：「苦不苦？」
雅麗安納搖頭。
「爸爸...為什麼你知道我從軍後要發這麼大脾氣？」
「那是我不對，我道歉。我被政治立場弄昏頭了。」父親苦笑搖手。
「別著麼說，我真的想知道原因。」
眼看女兒的眼神堅定，老父親抿嘴聳肩，然後長嘆了一口氣。
「妳對我們共和國的歷史，了解如何？」
「大概清楚，怎麼了嗎？」
「王室的歷史呢？」
「我是聽說曾經發生過軍事政變...但詳細的不太了解。中學時碰過的全忘光了。」雅麗安納側著頭想，一邊用手指捲著美麗的棕色捲髮。
「呸，別提那些詭計多端的上校們。妳想聽聽保皇黨的故事嗎？」
父親像是變了個人。他挺起身、不再佝僂；聲音也變得中氣十足，眼裡閃著驕傲的光芒。
雅麗安納瞪大雙眼，她從來沒看過父親如此精神奕奕的樣子。
「我們不是一開始就住普薩拉...對吧？」
「當然。」父親饒富興味地說：「幾年前卸任的那個傢伙，還得叫我表叔呢。」
Ps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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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號：Psara (*為希臘語中的「漁夫」) 本名：雅麗安納‧潘德里歐 (Ariana Pandreou) 國籍：希臘共和國  出生：1995.2.29 希臘‧普薩拉島 身高／體重：1.70 m／59 kg 所屬單位：第一突擊空降旅 組別：攻堅組 數據：裝甲 3／速度 1 |
| 主武裝 ‧KAC PDW (SMG)  ‧G3A3 (AR)  副武裝 ‧HK mk23 (HG)  裝備 ‧震撼彈／破門炸藥 特殊裝備(能力) ‧防暴捕捉裝置 |
背景： 出生於愛琴海上風景如畫的普薩拉島漁村，與世無爭的現實面就是貧窮與停滯。母親在她10歲那年離家出走，因此雅麗安納在小時候就跟隨父親學習捕魚的技術，企圖養活自己與三個弟妹、並應付船主人的壓迫及剝削。無可否認，她是一位出色的漁人，精於各種拋網技巧，但捕魚畢竟收入有限，家中債務日漸沉重。 19那年，懷抱著一拚的決心。雅麗安納毅然決然前往雅典找尋人生的出路，並輾轉加入了希臘陸軍。在軍中，她體會到了過往從未有過的感受 - 平等。因此她更積極地展現自我，最終更成為了陸軍精銳 - 第一突擊旅的成員。 心理特質： 當我第一次與專家潘德里歐會談的時候，就對她開朗的笑容印象深刻。我知道有一些愛慕她的同袍以「愛琴海明珠」稱呼她。這並非言過其實。雅麗安納喜歡與人互動，記憶力佳，具有過目不忘的好記性。 她和我說起家鄉、說起父親與弟弟。我也有幸能夠知道她家族曾經參與過的重大歷史時刻。 雅麗安納討厭一切不公義的人事物，對於平等的重視高過一切。這不只限制於經濟和社會。她毫不掩飾自己作為理想溫和左派的政治立場。而我也發現希臘陸軍的身分遠遠滿足不了她那關懷弱勢的心，無論他們是否為希臘人。我想，這就是她投身虹彩小組、弧光小組的原因吧。 - 弧光小組心理諮商師 "Cipher" Chen 訓練： ‧希臘陸軍第一師 ‧第一突擊空降旅 ‧傘降、山岳突擊專精 ‧鎮暴專精 經歷： ‧第一突擊旅發言人 (2018) ‧難民邊境衝突 (2020) 附註： ‧希臘陸軍 少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