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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的瞳孔 PHASE1

草頭忍法帖 | 2021-06-08 22:02:26 | 巴幣 0 | 人氣 113


PHASE01

宇宙港裏,人又多又嘈雜。

從太空梭走出來的阿斯蘭=薩拉,以夾雜著懷疑和警戒的眼神看著這片喧鬧景象。駐地人員迎上前,向他身後的人物做起簡報。

「明天除了新造戰艦的下水儀式外,預定還有閱兵典禮…」

在聽簡報的那人穿著紫色套裝、袖口有著裝飾花紋、以金色在兩肩墊肩處繡有國徽紋路的黑色披肩,甩著插上鑲有寶石的髮簪的金髮環顧周圍,近似金色的褐色眼眸中潛藏著複雜的思緒。年僅十八歲的她,正是歐普聯合首長國的現任代表首長篝=由羅=明日羽。在殖民地事務官的引導下,她以直挺的步伐走在貴賓專用的通道上,聽著人們混雜隱約的談話,表情有些茫然。

軍械庫一號是前次大戰後興建的工業用殖民衛星,內部有個大規模的軍事工廠。離殖民地祖國稍遠的L4是一處容許調整者和自然人雙方的衛星或太空站並存的中立地帶,如今人們倒在這裡堂而皇之的制造起戰爭所用的船艦――話說回來,應邀來觀禮的殖民地市民們,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猶豫或質疑,反而各個以興奮的語調談著軍艦的必要性,為國家擁有的高技術而自豪。

就某方面而言,這也是難免――跟在篝身後,阿斯蘭想著。

議和條約簽訂後,殖民地與地球的舊理事國――等同於大西洋聯邦之間,關係仍舊緊張。

CE70年爆發的大戰,將整個地球圈都捲入戰火中,更加深自然人與調整者之間原本就極端的對立。經基因調整而誕生的調整者因天上的卓越能力而受自然人排擠,前往宇宙尋求發展的他們,便在地球衛星軌道L5區建立了殖民地――「Productive Location Allyon Nexus Techology(PLANT)」――一處龐大的殖民衛星群。調整者運用其高水平的技術力和宇宙得天獨厚的特殊環境,在工業與能源的生產上大有斬獲,後被要求優先供給給地球上的殖民地各理事國,用以換取宇宙中自給不易的糧食。在這樣不平等的條件下,殖民地的獨立呼聲日益高漲;同時,地球上也漸漸產生調整者是違反自然常理、不可容許的存在之思想,甚至出現一個名為「藍色宇宙」的思想團體出來鼓吹此說。雙方的敵意日漸銳化,終於在某一點爆發。

CE70年二月十四日,爆發了日後被稱為血色情人節的恐怖攻擊事件。農業殖民地尤尼烏斯七號遭地球聯合軍以核彈攻擊,奪去了二十多萬人的性命。

在此事件的沖擊下,殖民地也在四月一日由「Zodiac Alliance of Freedom Treaty(ZAFT)」─札夫特軍發動了大規模的空降地球作戰。軍方首先在地球的各處發射一種名為「中子干擾器」的核分裂抑制裝置,使它們深埋地底。這種裝置不僅能使核彈失效,連帶以核能為動力供給的兵器或設備亦無法啟動,地球上的能源危機也因此惡化――因為在石化燃料已近枯竭的現代,核能發電已成為最主要的能源。中子干擾器還有個副作用,便是對特定頻率的電磁波強烈干擾,這又使得無線電等雷達儀器形同虛設,許多依賴電磁波的裝置也難以作用。

在這些條件下仍能發揮驚人戰力的,便是札夫特開發的人型兵器――MS。這種武器可藉電池供應動力,並可展現驚異的泛用性與高度機動性。隨著這項新兵器的投入,素來以龐大物量占壓倒性優勢的地球聯合軍也屢嘗敗果,札夫特得以和地球軍分庭抗禮。

就這樣,戰局陷入膠著。地球軍方也著手自行研發類似的戰機,戰火似乎有無限擴大的趨勢。仇恨不斷擴大,每場勝利都換來另一場的報複行動。

阿斯蘭自己也置身戰火中,甚至一度被這種惡性循環所捆綁。血色情人節令他失去了母親;為了不讓別人嘗到同樣的痛苦,他加入了札夫特軍,一路遵照身為殖民地最高評議會議長的父親派屈克=薩拉的指示,深信服從指導者們的命令便是終結戰爭的唯一手段。結果不只令朝夕相處的夥伴身亡,還差點讓他親手殺害多年至交。戰爭是不會使戰爭消弭的,鬥爭的火只會吞噬新的犧牲者來做為它燃燒的薪柴。不管在哪個年代,它都只是個負面的輪迴。

對自己那般存在方式投下疑問的,就是走在面前的這個金髮少女。

阿斯蘭走近篝,在她耳邊悄聲問道:「穿這樣行嗎?會不會太張揚了?」

「穿…穿什麼都一樣啦!這樣有什麼關係?」

篝似乎有點心虛的噘著嘴反駁,此刻的她就跟他們初識時一樣,依然是個陽剛的少女。阿斯蘭心底其實很喜歡她這樣,但還是謹慎地向她建議:

「也不能不裝個樣子啊,你也了解吧?雖然不必亂擺架子,但也不能讓人家看扁了――就算這次不是正式場合,你好歹也是歐普的國家元首嘛!」

被他這麼一說,篝便默不作聲了,一抹不像是她的沉郁表情出現在她的臉上。最近的她時常露出這種表情。自己大概也是,阿斯蘭心想。

在前次大戰中,他們兩人都投注了全部心力。在那時,懷著相同疑問的人們開始聚集,竭盡所能地摸索著能終止戰爭的戰鬥,那股勢力雖小,卻是結合了殖民地、地球聯合軍,以及當時因中立而慘遭戰火波及的歐普,令志同道合的人們齊聚一堂,不分自然人或調整者,只為一個目標而傾注力量。

(但願他們不要走上父親的後塵…)

篝那時也在阿斯蘭的身邊,和他一起迷茫、煩惱,分擔彼此的痛苦,用同樣的步伐跑著。雖然也有過無可奈何的衝突,但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日子的全心全意或許也是一種充實。

他們相識時,戰局正往最壞的方向發展。地球軍的阿拉斯加基地和巴拿馬宇宙港全毀,札夫特也失去了維多利亞宇宙港。在殖民地的反中子干擾器技術外流後,地球軍竟然再度投下核子之火,燒毀了殖民地的軍事衛星波亞茲。

在核彈的威脅下,終極兵器「創世紀」啟動了。擁有毀滅所有殖民地能力的核彈,與足以消滅地球上所有生命的創世紀――兩相發射之後,不論是自然人或調整者,所有的人類都將無一幸免。

阿斯蘭等人拼了命,總算阻止這項愚蠢的行為。雖然他們也付出了及其慘痛的代價――這場第二次雅金˙杜威攻防戰結束後,殖民地方面發出停戰要求。由於阿斯蘭的父親派屈克=薩拉議長在戰鬥中死亡,便由艾琳=卡納巴出面代表成立臨時政府,並與幾乎瓦解的地球聯合陣營展開漫長的協商,最後終於簽訂了終戰協議,這是CE72年三月十日的事。

簽約儀式選定在悲劇的地點,即現已漂流至碎石帶的尤尼烏斯七號上進行,此後人們便稱之為「尤尼烏斯條約」。

盡管仍有不少問題尚未解決,但至少此刻殖民地與地球各國都誓言今後將互信互諒、致力和平,世界正步向穩定。

然而,現實卻是――

阿斯蘭低聲歎了一口氣,走進電梯,把那些彷彿已將戰爭之悲慘拋諸雲外的人們置於身後。殖民地的外型常被人比喻成沙漏,宇宙港便建造在其支點上,高速電梯可聯絡人們居住的兩側底部。篝在電梯內的沙發坐下,抬頭看著站在身旁的事務官,開口說道:

「關於明天軍艦下水儀式…」

「是。儀式是有些大張旗鼓,恐怕會令代表不便。」見那名事務官堆起殷勤的微笑,篝皺著眉頭挖苦道:「既然知道我方的來意,還選這種日子為我安排這種場面,真是不敢當。」

事務官被潑了一盆冷水,僵掉的表情中難掩焦急。像護衛般站在篝身旁的阿斯蘭見狀,便恭謹地接口說道:「是我方秘密且緊急要求會見的――阿斯哈代表。」

在外人面前,他們無法像以前那樣對等的說話。因為在公開場合中,現在的阿斯蘭只不過是篝的個人保鑣。

此地遠比前往殖民地國內要來得避人耳目――這應該是杜蘭朵議長深思熟慮之後的安排。

篝朝阿斯蘭瞄了一眼,不服氣地安靜了下來。就在這時,四周突然大亮,篝向玻璃牆外望去,只見透明的中央軸可一眼望穿,下方便是藍色的海洋。在明亮的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散布著綠色的島嶼,這副景象令人聯想到地中海的明媚風光。

但此處遼闊的風景全為人工打造;在那層自我修復玻璃構成的外殼之後,便是冰冷而真空的宇宙。一想到這個事實,阿斯蘭便不由得感歎。

臉上帶著一絲鄉愁,他俯瞰著這片漸漸趨近的美景。

「不是不是!隆德隊的基恩全都是典禮裝備!我不是說在第三機庫了嗎?」

「麥凱勒的加茲伍特在搞啥呢?快點移過去啊!」

粗魯的吆喝聲來來去去,寬廣的廠房內人聲雜沓,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至少二十公尺高的MS依著指示在那兒來回踱步。明天就是閱兵大典,札夫特的軍事工廠一反往常地熱鬧起來,其實這兒一向冷清,恐怕還只有遭敵人進攻時才會這樣活絡。

奔馳在吵雜廠房裏,小型越野車差點兒撞上了忽自建築物後方出現的基恩,駕駛急忙猛打方向盤。只見小車驚險地鑽過那只大腳,而駕駛旁座的露娜瑪利亞=霍克則是膽戰心驚地倒在位子上。

「唉喲喂,怎麼亂糟糟的!」

紅髮的她看來十分活躍,身上穿著象徵頂尖戰鬥駕駛的紅色軍服,與她的年紀似乎不太相稱。駕駛座上的維諾=都卜勒則穿著技術人員的連身褲,瀏海中有一撮橘色,長得一幅娃娃臉。兩人都是十七歲――但在基本能力普遍優越的殖民地來說,已經可以算是成年了。

「沒辦法呀,已經很久沒這樣了――況且新手又多,就像我們兩個。」相較於一臉不耐的露娜瑪利亞,維諾的表情多了幾分昂揚。

「不過這麼一來,智慧女神號總算可以服勤了。不曉得會不會像傳聞說的部署去月球軌道?」他隨口說出明天將舉行下水典禮的新艦名,無意間流露驕傲的語氣。維諾和露娜瑪利亞已被指派到這艘全殖民地矚目的新戰艦。

露娜瑪利亞正意興闌珊地顧盼四周,見到一個和自己一樣的紅制服,立刻向那人揮手。那是一個令人印象鮮明的少年,略長的金髮垂到頸間。

「雷!」雷=札=巴雷爾聽見她的呼喚後便朝她望去,同時揮揮手,但臉上的表情沒有明顯改變。倒不是心情不佳,也不是不多理睬,而是他本來就是這副個性。目送露娜瑪利亞等人的越野車開走後,雷被半空中接近的轟隆聲引得抬起頭,一看見那架即將著陸的噴射直升機,隨即往那兒跑去。

從直升機走下來的是一個腰上配著東洋風格長刀,身著長袍、舉止俐落的黑髮男子,年約三十歲。

他蓄著一頭長髮,小麥色的俊秀臉龐,表情十分柔和,並沒有特別引人注目的存在感。男子一面走向司令部、一面和副官們閑話寒暄,那雙細長的眼睛約略將周圍瀏覽一遍後,目光停留在行舉手禮的雷身上,端正的臉上於是出現一會兒笑意。

此人就是現任評議會議長,吉伯特=杜蘭朵。

「議長。」雷看見一名副官匆匆跑來,在杜蘭朵身旁說了幾句,杜蘭朵隨即輕拂袍袖,領著隨行官員們快步走向司令部。

――說不定這是我出生以來頭一次看見這麽多人。

望著周圍的人潮,史黛拉=路歇如此想著。還是說,她以前曾經看過這麼多人?

想了一下,她馬上覺得不重要,不再思索下去。

她的夥伴――史汀格=歐格雷和奧爾=尼達正在幾步前方漫然走著。其實說起來,至少他們三人像這樣混在普通人群中逛大街肯定是頭一次。應邀觀賞閱兵典禮的殖民地名流們也都像他們一樣盛裝上街,但他們三人的目的格外不同――史黛拉等人在軍械庫一號衛星上用的是偽造ID,三人正要前往指定的集合處跟人會合。

「史黛拉,你在拖什麼。不管妳囉!」豎著一頭短發的史汀格扭過頭來喊道。眼神彷如刀鋒般銳利的他,穿起這身白色的西裝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要是迷路了,我們可不會去找妳。」奧爾轉過身來打趣道,他的五官像是女孩子那般秀氣,性格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奧爾此刻也穿著無袖上衣、繫著腰帶,從頭到腳都打扮得很時髦,看來並平常更可愛了。從他們相識起,這兩個少年便老是對寡言而愛發呆的史黛拉擺出一幅哥哥的態度。

被他們這麼一催,史黛拉便加快腳步,無意間被自己在櫥窗上的影子給吸引住了;有個金髮微卷、一雙大眼睛,像個洋娃娃似的女孩子也正從那片大玻璃裡面望向自己。這件掛頸式的露背裝設計得十分精致,薄紗般的袖籠飄垂在她纖細的手掌上,輕輕白裙覆在膝前,只要動動身子便會揚起,裙擺拂過腿上的感覺有點兒舒服。史黛拉轉了一圈,白色的裙子登時盈盈敞開。她從沒穿過這麼漂亮的衣服,一高興起來又多轉了好幾圈。看著寬敞的袖子飄啊飄的,好像公主穿的衣裳。

走在前面的奧爾看見史黛拉這副模樣,彷彿驚訝的向史汀格問道:

「那是在幹嘛?」

「演一個開心的笨蛋。」

聽史汀格這麼回答,奧爾更顯得摸不著頭緒。但又見史汀格輕佻的笑了笑,聳聳肩。

「――不是嗎?你也學她嘛。裝成笨蛋模樣啊!」

看來史汀格的心情都變得比平常更開放了。唯獨奧爾輕蔑地朝他們兩人看了一眼,徑自往前走。

史黛拉雀躍地跟著他們,手舞足蹈地轉著圓圈,也不顧忌路人的眼光。轉呀轉的走過街角時,被人從旁撞上。

「嗚啊唷!」

一個購物袋摔在腳邊。史黛拉差點就要被撞倒,所幸有人及時從後面伸出手抱住了她。

「你沒事吧?」

聽得那人不經心地問道,史黛拉仰頭望去。

眼前是一雙鮮紅色的眼睛。那是個與史黛拉等人年紀相仿的少年,略帶驚訝的神情看來還有幾分無邪,只有那雙眼睛的顏色不是。

――誰?

那個顏色,不禁讓史黛拉聯想到她討厭的那個詞彙。

真和技術人員尤蘭=肯特好久沒上街了,此刻工廠裡為了閱兵典禮而忙成一團,但沒當班的兩人反而閒著沒事。

正和尤蘭邊聊邊走出大馬路時,眼前突然跳出一個女孩,還沒來得及注意,兩人就已經撞在一起了。對方好像也完全沒注意到真。眼看那女孩就快摔倒了,真連忙伸出手去抓她。

「你沒事吧?」

一股甜美的香氣撲鼻而來,那頭柔軟金髮就貼在真的臉下。對方也像是嚇了一跳似的抬起頭看著他。那是個流露著精靈般氣質的少女,滴溜溜的大眼睛令人印象深刻,白色的禮服更添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她大概是應邀來觀禮的賓客之一吧!

――誰

少女喃喃道。那一刻,那雙深紫色的眼眸令真看得出神,但她的茫然表情卻在轉瞬間驟變。她狠狠的瞪向真,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動作迅猛得宛如山貓一般。真還在為她的態度速變而錯愕時,卻見那白紗裙已經飛也似地跑遠了。

呆了一會兒,真仍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那女孩自己也走路不看路,怎麼一幅全都是他不對似的。

正狐疑時,尤蘭從後方忽地探過頭來。

「喂,你抓到她的胸部了對吧?」

「 呃?」

經他一提,真才驚覺雙手殘留著的柔軟觸感,不禁愕然低頭看去。這下子可百分之百是自己不對了。那女孩當然會生氣。不,自己當然不是故意的,可是…

黑膚黑髮的尤蘭冷冷瞄了真一眼,輕蔑至極地笑罵:

「你這幸運的色狼哦!」

「不,不是!」

真滿臉通紅的想辯解,但尤蘭已經拎著草莓牛奶,背過身走開了,他只好匆忙拾起散落地面的東西追上去。

「喂,慢著!尤蘭!――」

要不是朋友說起,其實他還真記不得,畢竟只有那麽短暫的一下子。

早知如此,那時應該好好感受一下的――腦中的思緒竟然跑向如此不正經的方向,他憤然甩頭。

不對,那只是單純的意外!忘掉吧!幸好人家是上流社會的小姐,這輩子大概不會再見面了。雖然她倒是長得挺可愛的。

就這樣,他把這一刻的邂逅拋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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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勤室的門在阿斯蘭等人面前開啟。杜蘭朵正和一位看似秘書的幕僚談話,瞥見篝等人後,便露出溫和的笑容向她走去。

「歡迎陛下光臨。勞駕您大老遠跑來,不好意思。」

「那裡,議長您百忙之中還撥冗相見,我非常感謝。」

篝也大步走過去和他握手寒暄。杜蘭朵鄭重萬分的與她相握,眼神卻掃到她身後快速檢視室內危險性的阿斯蘭臉上。

阿斯蘭下意識覺得不安,因為普通的官員對隨行人員是不會多看一眼的。

阿斯蘭如今雖然用了假名,又戴上假髮和隱形眼鏡、化著刀疤妝容與鬍鬚遮掩臉孔,但這畢竟曾經是他所屬的國家,他和杜蘭朵並不相識,然而透過媒體認得阿斯蘭的卻大有人在,難保杜蘭朵就是其中之一。

戰後,他悄悄前往歐普,並化名為阿雷克斯隱居在當地。自己如今依然相信當初所選擇的道路是正確的,但就表面上來看,他的行動無疑是叛逆。

擁有軍籍的人竟然質疑祖國所決定的方向,甚至背棄它、逃避它,這根本是無法被容許的。不僅如此,阿斯蘭的立場更複雜;父親派屈克=薩拉在戰時由國防委員長升任評議會議長,一路推行主戰政策,因此在戰後也被當作頭號戰犯。

其實阿斯蘭自己也贊同這項批判――尤尼烏斯七號的那一枚核彈奪去了母親的性命,使得父親一生都無法原諒自然人,因此挾私怨以公仇報之,繼而一徑擴大戰火,這份責任肯定在父親身上。世間卻不知道他們父子意見相左,也不知道阿斯蘭擅自脫離了父親的意志而行動。

卡納巴臨時評議會議長並未追究阿斯蘭的叛逃罪嫌,一任他遠去歐普。或許對她來說,阿斯蘭留在國內反而是個麻煩吧!

杜蘭朵似乎沒有看出他的身份,而是重新看著篝,請她坐到沙發上。篝一坐下就翹腳,十指緊扣放在大腿上,隱隱有種「她才是主君」的動作。

(硬要擺這種高大上架子,妳很...)

阿斯蘭拼命的僵著假髮與化妝下的臉皮,費足了勁才忍住以意志緊撐的肚皮即不斷抽搐的嘴角。篝的高姿態非但不像君王,反而有點像戲台上的王爺。

好在杜蘭朵沒有特別為此表示反應:

「貴國現狀如何?自從陛下您成了代表元首之後,聽說已經解決了不少問題。身為盟友,既替您高興,又覺得羨慕呢。」

「不,還有很多不周全的地方。」

面對議長巧妙的用辭,篝語帶苦澀的答道。

從外界看來,歐普的復興想必極受世人矚目。在前次大戰時,歐普曾一度遭受地球聯合軍的侵略,戰火延燒國土,更受到不平等待遇。

由於札夫特的侵攻,地球聯合陣營失去了所有的宇宙港。缺少了伸向宇宙的航道,他們就無法攻打殖民地,於是聯合軍相中了歐普所擁有的質量投射裝置「輝夜」。他們試圖接收輝夜,卻被當時的代表首長渦見=奈良=明日羽,也就是篝的養父斷然拒絕。

渦見貫徹中立立場,聯合軍卻不甘就此放棄,竟宣稱歐普是協助敵國的背叛者而訴諸武力,發動了一場自然人攻打自然人國家的戰爭。最後,歐普幾乎全境淪陷,所幸聯合勢力在停戰後急速衰弱,再加上尤尼烏斯條約的簽訂,方使歐普得以脫離聯合的統治。

「那麼,陛下您是所為何事,在這種情勢下秘密又緊急的來訪呢?」杜蘭朵的語調輕快,聽來甚至有些不正經。當然,他這是多此一問,應該早有人向他透露篝的來意才是。

「據我方大使的轉達,您好像想來商量一件頗複雜的事?」

篝堅定地看著此人的端正相貌,忽又低了聲調,彷彿頹然地說:

「我倒不認為有多複雜就是了。」接著她語氣一轉,像是豁出去般:

「但關於此案,我方至今遲遲不能得到貴國的明確答覆,恐怕它真是個複雜的問題?」

「哦?」

她這番挑釁意味十足的話,聽得雙方的隨行幕僚都是一陣緊張,卻見杜蘭朵不以為意的側了側頭,細長雙眸直視篝的金褐色雙瞳。篝直視他的雙眼,擺起略為誇張的手勢點明主題。

「我希望能開放引渡來自我國的移民,另外,我國自戰時起流入貴國的技術與人力資源,希望貴國能立刻停止做為軍事使用。」

歐普自戰前便採取中立立場,也是地球上少數平等對待調整者的國家之一,因此調整者除了到宇宙尋求發展外,也有部分留在歐普境內成為其國民。但隨著地球聯合軍的進攻,這些人失去了安居之地,有不少人便來到了殖民地。那是戰亂中無可奈何之事。

(這個理由不好啊…)

說起來,移居他國的前國民要在別國做什麼,國家其實無從過問。可是,篝和阿斯蘭擔憂的是這種台面下的軍事角力。儘管終戰協議已經簽訂,各國仍不願意放棄增強軍備。

人類才從全面毀滅的大戰中逃過一劫,如今竟彷彿已經忘卻滅絕的恐懼般,不肯放下這自焚的火。這樣的趨勢應該被遏止――這是篝的強烈期望。

只不過,除了這點外,另有個使此議題更加複雜的因素。

但見杜蘭朵臉上掛著禮貌性的笑容,默默聽著篝的要求,而那表情簡直像是一股寬容的老師在聽學生告狀似的。

(劈頭說這個果然啊...)

阿斯蘭已暗自料到這場會面的結果,心情不禁黯然,感覺自己的頭髮都要跟著假髮脫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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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黛拉三人走到鬧區外的一座大型電子廣告牌前。這兒就是集合地點。電子布告欄上打出札夫特的徽章,然後換成太空中殖民地群羅列的影像。史黛拉仰頭看了一會兒,發現它一直在重複這兩個畫面,便轉而望向天空。

「這片天空沒有太陽。」

「什麼嘛,跟地球差不多嘛。好無聊哦!」

奧爾抱怨。史黛拉沒答腔,只是點頭。

「不過殖民地每天都放晴,好好哦,也不用天氣預報了不是嗎?」

「白癡,殖民地也會下雨吧!」

史汀格從旁搶白,引得奧爾一臉憤慨。

「咦,亂講!他們幹嘛特地下雨啊!」

「不然咧?不下雨也有很多問題不是嗎?」

「下雨最討厭了,又會弄濕衣服,對不對,史黛拉?」奧爾這麼一問,史黛拉又點點頭。

一直頻頻看表的史汀格瞥見一輛汽車駛近。越野車在他們面前停下,前座有兩個身穿札夫特軍服的男子,和史汀格互望一眼後,一語不發的點了點頭。看來這就是和他們相約等待的人了。史黛拉等人默默的坐進後座。

越野車駛離市區,進入一處軍事工廠的廠區。前座的男子在入口大門處出示證件,好像裝成帶貴賓來參觀廠區的軍官,史黛拉等人大概就是所謂的貴賓。他們不知道這兩人是不是真正的札夫特軍人,或許也是偽裝的。但他們也沒有必要知道。

沒有人起疑。廠房裡有MS在走動,也看得到其它來賓的身影。越野車穿過廠區,來到一座高大的機庫前停下。鑰匙卡刷過卡槽後,厚重的閘門漸漸升起。史黛拉等人跳進閘門後,從帶路的那兩人手中接過武器,史汀格和奧爾隨即以俐落的動作將彈匣裝進手槍,史黛拉則從刀鞘中拔出小刀。看見刀刃上的白光,史黛拉腦中的開關便切換了。

終於要開始了。

他們再也不是剛才那三個胡說八道的年輕人,鋒利的眼神快速地看進建築物後方;陰暗的機庫裏排著幾輛搬運MS用的桁架吊車,旁邊約有二、三十個軍人。這點陣仗應付得來。

史黛拉打了個眼色,三人齊從掩蔽物後躍出。還沒有任何人察覺他們的入侵,槍聲已經響起,士兵們在史汀格的連續射擊下應聲倒地,詢問身份的呼喝聲也被這陣槍響給掩沒。奧爾在空中一記翻轉,雙手的機關槍撒出兩排子彈,但身為調整者的士兵們甚至連他的動作都沒看清楚,緊急拿到的武器也只能射中空氣。

史黛拉哮吼著沖進士兵群,一手持刀割斷了一人的喉嚨,同時回身以另一只手的槍擊倒身後的士兵。她的身手一如調整者般――不,或許更高段。白紗裙輕盈地揚起,鮮血飛濺成詭異的圖案。

「奧爾,上面!」

在揮灑出一片槍林彈雨之際,史汀格的這聲大喝竟沒有一絲慌亂。奧爾的頭抬也沒抬,只是將雙手的槍口舉過肩頭,便擊落了起重機上試圖偷襲的士兵們。士兵們幾乎連逃避或還擊也來不及,就這麼沉重向下倒去,其中甚至還有人穿著象徵頂尖戰鬥駕駛的紅色制服。

不過數分鐘,機庫內部已被他們控制。雖說是奇襲,但這些調整者士兵們卻是敗在僅僅五名男女的手下。

看見四周已經沒有動靜,史黛拉懶懶地將刀和槍丟在腳邊。奧爾在也確認周遭情況後喊道:

「史汀格!」

「好,走!」

在這聲號令的同時,三人各自跳上一輛桁架吊車,車上都載有一具鐵灰色的巨大機體,駕駛艙門敞開著,他們飛身一躍,敏捷地坐上駕駛座。史黛拉啟動操作系統,手邊的屏幕立刻亮起,打出了系統名稱。

Generation
Unrestricted
Network
Drive
Assault
Module

GUNDAM――該不是讀作鋼彈吧?

「怎麼樣?」通訊機中傳來史汀格的聲音。

「OK,完全跟情報一樣。」

奧爾答道。史黛拉繼續著啟動作業,也跟著回答:

「不錯啊。」

她的手輕快飛速打開每個開關,照著先前背起的啟動程序一一進行。

「量子觸媒反應開始,動力輸出良好。開啟武裝系統,所有武器解禁系統以戰鬥狀態啟動。」

引擎聲低吼,吊車震動,仰躺的巨人們雙眼亮起。三架MS從吊車上爬起,重獲力量的四肢靈活地動著。它們解開安全鎖、拔去電纜線,一直到爬出吊車,舉步向前時,刺耳的警報聲才響起。可能是某個垂死的士兵奮力按下了警鈴。但一切都已太遲。

像是抖落一身鐵灰色般,三架MS的裝甲瞬時有了色彩。史汀格坐進的ZGMF-X24S混沌是草綠色、奧爾的ZGMF-X31S深淵是海軍藍,而史黛拉的ZGMF-X88S蓋亞則是黑色。

三架鋼彈在警鈴大作的機庫裡站定,顯現它們詭異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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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蘭和篝跟著杜蘭朵走出司令部時,忽然聽得議長提議去參觀工廠。一行人走到機庫林立的廠區,MS的腳步聲在寬闊的路面四處響起。阿斯蘭亦步亦趨的跟著篝。大概是為了明天的閱兵典禮吧,這兒顯得有些忙亂。

看著士兵們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置身在油料的氣味和紛亂氣氛中,阿斯蘭隱約覺得懷念,畢竟這曾是自己的歸屬。他雖然為了警戒而留心周遭的動靜,眼光卻每每不由自主的飄向那些MS,基恩和席古與自己服役時相較好像沒多大改變,但當時剛投入前線的蓋茲已將兩側腰際的電擊鞭換成了磁軌炮或是線錨,而那些能變成戰車式的淺黃色機體,恐怕是薩伍特的次世代機。

「陛下在前次戰爭中也親自駕駛MS作戰,真是勇敢。」一路上,杜蘭朵不時指著路上往來或機體庫中待命的MS向他們解說,這時又說了這一句,好像是給自己的提議找借口。

「而歐普之獅渦見陛下貫徹治國理念,直到最後仍不向壓力屈服,幸好有陛下您繼承他的遺志。」父親的名字被人說出,篝顯得有些感傷。

渦見=奈良=明日羽最後仍不願妥協,斷然與地球聯合軍交戰。將這份理念托付給篝等人後,他葬身於質量投射裝置的自爆中。不光是渦見,就連阿斯蘭能一路走到今天,也可以說是受到渦見剛烈的人格風範所引導。

「所以我們該如何在現今世界情勢下自處,想必您也很清楚。」

聽出杜蘭朵的暗示,篝答話的聲音有點僵澀。

「我們要堅守祖國的理念。如此而已。」

「不侵略他國,不允許他國侵略,也不介入他國的紛爭?」

「對。」

眼中含著笑意,杜蘭朵看著篝點頭,自己也略略點頭。那張正經的面容浮現極其穩重的笑容,令人不禁聯想起聖職者。

「當然,我們也一樣。要是能做到,那是再好不過。」

但他卻維持著溫和的笑容,接著說出了這樣的話:

「但是,沒有力量就做不到了。」

說這話時,阿斯蘭正盯著一處機庫,並為其中陳列的機體而驚訝屏息。隨行幕僚的一人自豪地向他解釋:

「ZGMF-602 蓋茲MK-II--是我軍剛剛推出的最新機種。」

熟悉的單眼攝影機和羽毛狀的的頭冠,這架以綠色為主調的新型機,外觀上明顯承襲自蓋茲。可是,就這麼大方的讓外人看見這些新機體,這樣好嗎?

杜蘭朵仍繼續述說:

「對您而言,應該更能體會才是?所以歐普不也在重整軍備嗎?」

沒有力量便無法堅守--當然,篝不是不明白。沒有力量的人,說話也就沒有分量了;況且前次大戰時,沒有力量的一方是多麼輕易的被消滅--

「話說回來,既然如此,陛下您在害怕什麼嗎?」

這話像是戳中要害般,令篝不由得抬起頭,只見杜蘭朵面容和熙的問道:

「是大西洋聯邦的壓力嗎?他們指責歐普違反條約,向我方提供軍事協助?」

篝臉色一變,因為他說對了。杜蘭朵也心知肚明,鋪陳起理性的說法。

「不過,事實當然並非如此。在歐普防衛戰時,歐普的百姓們成了難民,我們是基於人道予以收容並接納。」

正在廠中作業的技術人員,有些人顯然認得篝的長相。他們應該就是現在談到的原歐普國民吧!

「而今他們為了在這裏生活,只好運用他們原有的專長,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不是嗎?」

杜蘭朵說的都沒有錯。歐普的確沒有做出任何違反條約之事,也沒有暗中協助殖民地,大西洋聯辦的指責其實只是欲加之罪。

只是現在的歐普處境微妙,因為大西洋聯邦當初就是以這個藉口佔領歐普的,如今國家雖然重新獨立,立場卻已不再像以前那樣不可侵犯。這點和人稱歐普之獅的一代偉人渦見逝世也有關係。

篝之所以被拱上代表首長的位置,純粹只是因為是他的女兒,又在第二次雅金=杜威攻防戰中表現傑出所致,但現在的她終究沒有力量能斷然無視大西洋聯邦的壓力。

再者,歐普在戰後元氣大傷,現在也不是和大國交惡的時候,就算不喜歡也要接受。

況且,篝更擔憂當前的世界局勢。她面向杜蘭朵,彷彿按捺不住的握拳喊道:

「可是!太強大的力量又會引來紛爭的!」

射向殖民地的核能之火、創世紀發出的死亡之光--她曾經近距離看見它們奪去無數生命,實在無法坐視人們繼續制造這些致命的工具。阿斯蘭也是如此。

杜蘭朵未露一絲動搖、神情略微嚴肅,不急不徐的說:

「不,陛下。正因紛爭不休,我們才需要足以抵擋他人攻擊的力量。」

篝當場無言以對。就在這時,警報聲響起。

「「?」」

兩人都忘了爭吵,立刻往四周看去。不祥的警報聲不停的響著,廠內的士兵們全都緊繃起來,開始設法了解事態。阿斯蘭也走近篝身旁,提高了警覺。

這時,一座機庫的大門迸射出數道光束,當場將那扇大門融得像是被整個兒炸開。光束迸向另一處機庫,引發一陣連續爆炸。

「篝!」

阿斯蘭一把抱起篝衝向遮蔽物後方。爆風立刻從他們剛才走著的大路呼嘯而過。

「……什麼?」篝掙扎著起身,驚愕叫道。

(來了嗎?)杜蘭朵當機立斷長刀出鞘,將飛來的瓦礫與碎片一一擊毀,護住自己與隨扈平安無事。

發生了什麼事?阿斯蘭從遮蔽物後方探出頭,往爆炸的方向看去,只見爆煙被風吹亂,煙幕後方有個龐大的影子。

「混沌、蓋亞、深淵?」

伏在議長身旁的隨扈望見步出煙幕的那三架MS,嚇得睜大了眼睛高喊--雙眼雙角的特殊頭部設計,外殼比基恩等機種更加修長俐落;機身上雖有各自不同的特殊武裝,它的基本設計卻讓人怎麼也不會看錯。

「那是!」

阿斯蘭不禁語塞,篝則在錯愕中喃喃道:

「…鋼彈!」

「先搗毀機庫,否則MS會跑出來!」

混沌內的史汀格精神抖擻地叫道,後方的深淵裏的奧爾則冷冷的命令史黛拉。

「史黛拉,你去左邊。」

「好。」

史黛拉淡淡答道,依言將蓋亞鋼彈開向左側,黑色的MS瞬即變形,化成四足步行的形態,模樣極像札夫特的走獸型戰機「巴庫」。

蓋亞如一陣黑色疾風穿過機庫間,背部的光束炮放射出能量,貫穿並引爆了停泊在裏面的基恩,整個機座架都被炸開來。深淵雙肩的盾甲中伸出兩門炮口,也同時將其它機庫化做火海。

史汀格的混沌手持光束步槍,將身旁成排已改做閱兵裝備的基恩當成一個個豪華的標靶,從第一架起依序擊毀,像個剛拿到新玩具而樂不可支的孩子。

機身背部的筒狀兵裝莢艙開啟,十數枚飛彈一齊射出。這些AGM141螢火蟲式導彈劃出高高的弧線,在一陣煙火般的響聲中相繼命中機庫,激發一陣又一陣的爆炸火光。對原本就被設計為強襲型的混沌而言,這份差事是恰如其分。

不過,敵方也很快就從奇襲的驚慌中重新站穩腳步,開始反擊。空戰用的迪因展翅飛起,大火力的加茲伍特也從戰車形態切換成二足步行形態,並且輪番向他們展開炮擊。史黛拉看出火線的方向,機警的躍上半空中,她的光束立刻射穿了相形笨重的加茲伍特,隨即引爆機體內大量的彈藥。

許多火球灼燒著這片沒有太陽的天空。史黛拉隨心所欲地操縱著躍動的鋼鐵巨獸,覺得血液正在漸漸升溫。

――這真是最棒的機體了!我的蓋亞。

「帶陛下去避難!」

從第一波衝擊中振作起來,杜蘭朵忙不迭向隨扈如此指示,便見一名士兵立刻喊「跟我來!」隨即領頭跑開去。阿斯蘭扶著震驚不已的篝,快步跟在士兵身後。

「不管如何先擋住他們!叫智慧女神號來支援!」

不愧身為議長,杜蘭朵很快就恢複冷靜,並著手收拾現狀。聽著他清朗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阿斯蘭大步跑著。

只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工廠已經是一片火海。目睹三架新型MS壓倒性的性能,阿斯蘭感到有些難堪。這些新型機無疑與他過去的座機正義系出同源,甚至更經過改良。太強大的力量會引發紛爭――篝的憂慮成真了。有人察覺到這股力量的存在,出於恐懼、或是為了欲望,於是企圖從札夫特手中奪走。

至於那人是誰――答案昭然若揭。

阿斯蘭和篝在士兵帶領下奔跑在機庫之間。才出建築物後方,阿斯蘭兀地停下腳步。僅僅十多公尺之前,MS機群正展開激烈的戰鬥。一見綠色的新型機拔出光劍刺進一架基恩,阿斯蘭當下反射性地拖著篝跳回建築物後方。爆炸幾乎是同時發生,來不及反應的前導士兵霎時就被爆風吞沒。

「這邊!」

失去了領路人,阿斯蘭只好找其它方式遠離戰鬥區域。他催促篝快跑,前方卻出現一架如狼似虎的走獸型黑色MS擋住了去路。阿斯蘭飛也似的衝到一輛汽車後面,才剛籠在篝身上掩護她,立刻聽見一陣轟然巨響,建築物應聲崩塌。可能是流彈擊中了牆面,瓦礫如雨般紛紛直墜而下。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伏在阿斯蘭的臂彎下,篝懊惱地說。

黑色的機體再次躍起,與迪因在空中交錯。黑色戰機的背面不知何時多了兩枚機翼,錯身時光刃一閃,迪因的機身一分為二。

迪因摔進一棟機庫,在機房裏猛然爆炸。這場爆炸幾乎波及躲在掩蔽物後方的兩人,於是阿斯蘭不假思索地用身體覆住篝。跟著又不知是什麼東西倒在附近,揚起路面瓦礫和建築物的碎片,也震得他倆躲藏的汽車跟著一跳。

「阿斯蘭!」

發現阿斯蘭用身體護著自己,篝喚了一聲,阿斯蘭便向她微微一笑,讓她放心。

「我沒事。」

話說回來,沒有被碎片直接擊中,其實全仗好運。怎麼會出這種狀況!阿斯蘭也不禁氣氛焦燥。怎麼剛好選這種時候跑來這種地方?

不過事已至此,得想辦法保護好篝才行。她不只是自己心目中無可取代的存在,對今後的歐普而言,也是個不可或缺的人物。

阿斯蘭心急如焚,胡亂地巡視四周,發現一具倒在路上的MS――是剛才看到的新型機蓋茲MK-II。可能是從機庫裏彈出來的。他覺得彷彿看見一線曙光。

「過來!」他對篝叫道,隨即朝那架機體奔去。運氣不壞,仰倒的蓋茲駕駛艙是開著的。

「我們進去!」

「啊?」

一把抱起還在疑惑的篝,阿斯蘭敏捷地從艙口鑽進去。他飛快地坐上駕駛席,以熟練的動作啟動機體。艙門在他們頭上關閉。

「你要…?」篝不安的靠向阿斯蘭。

從前次大戰後,阿斯蘭就沒再碰過MS,他一直覺得最好永遠都不要再接觸到。篝知道他有這種念頭,所以更顧慮阿斯蘭的感受。阿斯蘭卻只是簡短地說了一句:

「我怎麼能讓妳死在這種地方!」

以這種情形,恐怕外面還來得更安全。幸好這架蓋茲沒什麼損傷,操縱系統雖和舊型不同,但他大致還對得上,總不至於沒法操縱。

引擎傳來流暢的驅動聲,螢幕亮了起來。為了探清周遭情形,阿斯蘭讓機身坐起。蓋茲胸前的排氣口噴出熱氣,堆在機體上的瓦礫紛紛落下。

糟糕的是,這個舉動恐怕引來了敵人的注意。在阿斯蘭才剛打開的視野中,竟見那架黑色機體正往這兒來。

(――慘了!)

黑色MS舉起光束步槍。阿斯蘭已沒有時間多想,就推動操縱杆同時踩下踏板,蓋茲登時在噴射推進器的助力下往旁邊跳開,敵機的光束瞬即打上背後的牆壁。著地的腳一站定,阿斯蘭立刻衝向敵機。黑色MS大概也因他的快速而愣了一下,結結實實地吃了蓋茲的一記肩突,整架機身被撞得向後飛去。

超乎預期的動力和機動性。阿斯蘭自己也駕機往後跳開,一面為這架新型機的性能暗暗咋舌。卻見敵機並不就此退下,緊接著又高舉光劍揮來。阿斯蘭很快地摸索武器系統,並在後退之際自左肩佩掛的護盾內部抽出光束劍斧擋住敵機的光劍,同時用全身的力道將黑色機體逼退。

「唔!」

阿斯蘭努力避開敵機的攻勢,一面尋找撤離的機會。這架MS是為了保護篝才借用的避風港,不是為了求勝。

然而,黑色機體卻像是殺紅了眼似的一個勁兒猛攻,連一點破綻也不給。事到如今,只有打贏對方才能全身而退了。

打定主意,阿斯蘭盯著屏幕,耳中彷彿響起剛才聽見的話。

――正因為紛爭不休,我們才需要力量

「脈衝各組件準備發射。駕駛員請到核心飛梭――」

離戰鬥區域不遠的工廠船塢內,停著一艘淺灰色的戰艦。它就是將在明天舉行下水典禮的新造艦智慧女神號。向前伸出的艦首兩側有一雙寬幅三角翼,彈射軌道在船體中央,而兩舷部亦有MS專用的進出口。

翼部和船體下緣漆成紅色。略呈直線狀的整體設計與以往的札夫特軍艦大異其趣,倒有幾分近似歐普風格。

真奔跑在回蕩著MS管制員播報聲的艦內,穿著一身象徵頂尖駕駛員的紅色駕駛裝。他衝進機庫,在跳進愛機的同時關上頭盔的面罩。藍白相間的這架機體,便是被稱為核心穿梭的新型戰鬥機。

「選擇巨劍魅影(Sword Silhouette)。外掛裝備架二號即將開放。准備射出。」有著一對巨劍的背包組件「魅影系統」被艦內的機械臂組合到核心飛梭的後端。

一歸艦就被召集,他還搞不清楚狀況,只知道還沒公開的新型機在工廠裏就被人搶了,是誰搶的也不曉得。

(到底在搞什麼東西!)

心裡暗罵著那個不知名的罪魁禍首,他關上屏蔽,站直機身。出擊程序繼續進行著,起重架將機體由機庫送往上層。真看著彈射甲板的地板從上方降到眼前,前方的閘門隨即開啟,淺藍色的天空乍現。

閘門開啟,發射系統啟動無誤。彈射器推進力正常。通道已淨空――核心飛梭請出動!

真將左手的噴射推進器推到底,彈射器產生的加速度同時將他的身體往後推。視野在一瞬間開闊了起來,令他微微瞇起眼睛。真傾斜機身回旋飛行,便見眼下幾乎全是工廠升起的黑煙,不禁為之愕然。

到處都有火災,數十棟機庫全毀,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有如此慘重的損害,繼而想起應該在那值班的同胞,腦中頓時被怒火占據。

「――竟敢在我們的地盤上放肆!」

智慧女神號的彈射器接著射出數個物體,但都是以戰鬥機而言很奇怪的形狀。

這時,真的目光瀏覽過被破壞的工廠上方,很快掌握到目標物。有一架黑色而纖瘦的機體正與一架蓋茲MK-II對峙;那是ZGMF-X88S蓋亞,正把與它交鋒的蓋茲MK-II逼得節節敗退。

真於是朝那兒飛去,同時也注意到ZGMF-X24S混沌正由後方接近蓋茲MK-II。這一架恐怕也落入敵人手中了吧?蓋茲MK-II的駕駛員一心注意面前的敵機,沒有發覺混沌的接近。

「危險!」

混沌從蓋茲MK-II的死角撲出。蓋茲MK-II在千鈞一髮之際採取了防禦姿勢,卻仍被瓦解了架勢。眼看著混沌就要揮下致命一擊,真發射的飛彈搶先在混沌的背部炸開。

「哼,還給你!」

混沌僵立在原地。真駕著核心飛梭靈巧擦過它身旁,往上空飛去,後方跟著就是智慧女神號射出的三具機組件。

配合機組件調整好相對速度,真啟動機體的特殊系統。

核心飛梭的機首俐落地轉動,與後端兩側的機翼一起扳向機體下緣。螢幕上顯示各機組的連結許可後,真拉起推進器,已改變外型的核心飛梭、另外兩組奇異的戰鬥機便像是被互相吸引般的互相趨近。

這時,後方機組下端展開、末端轉動出雙足組件,前方機組的兩側長型單元的前端轉動出手臂組件,末端則出現長有四根天線、鬼面般的頭部組件。最後是核心飛梭所背負的背包與組合完成的機體背面結合。

是的,真所駕駛的機體並不是普通的戰鬥機,而是MS的組件之一。純白的四肢,以及鮮紅的軀幹。這表示PS裝甲已經啟動。

真拔出MS背部的兩把長劍,一面降落在地上。堅定地踏上這片焦土,戰機的鮮紅與純白耀眼得猶如火炬。

ZGMF-X56S脈衝就是這架機體的名字。真將那兩把刀――從刀尖到刀柄長達十三米的光束對艦刀MMI-710「聖劍」劍柄對接、高舉過頭,讓刀鋒高高從頭上呼嘯揮過。

「為什麼要幹出這種事!?」

面對著系出同源的混沌與蓋亞,真的咆哮聲中充滿恨意。

「還想戰爭嗎?你們這些人!」

「這傢伙…?」

突然出現的白色戰機,令史黛拉看傻了眼。從它的骨架和頭部特徵看來,肯定是與剛搶來的這三機屬於同一系統,所不同的是,這架白色的機體卻是剛剛才在他們眼前合體而成的。

史黛拉等人還在驚愕,白色的合體戰機已經揮舞著長而闊的雙頭長刀撲向史黛拉的蓋亞。

「這是什麼啊?」

史黛拉勉強躲過這一斬,在後退之際並以頭部火神炮掃射,卻見那些實彈在PS裝甲上起不了多大作用;自己和夥伴奪來的這三架戰機都裝有PS系統,看來這架白色的也不例外。PS裝甲可藉通電以提高韌性與彈性,幾乎能完全防禦物理衝擊,若要損傷備有此裝甲系統的機體,唯有動用光束或雷射。現在敵機正從腰上掏出光束步槍,指向滯在空中的蓋亞。

「可惡!那也是新型機嗎?」

史汀格趕緊發射步槍以便掩護友機,瞥見屏幕上的不詳字樣時氣得大罵。

「怎麼搞得?有那種機體,情報怎麼搞的!奧爾!」

上頭只交待這座工廠有三架新型MS,要他們三人搶回去,卻沒說這兒還有第四架。史汀格連忙把另一名夥伴叫來助陣。

只在這個當兒,白色機體已經和蓋亞打得不可開交。蓋亞變化成獸型縱身撲去,敵機卻揮舞著雙刀主動迎上前。從刀下一閃而過的蓋亞在空中發射背部光束炮,白色戰機則以手臂上的抗光束盾牌穩穩擋下這道來自背後的狙擊,另一手的長刀同時向蓋亞鋼彈擲去。

史黛拉緊急讓蓋亞抬起身軀,得以用胸部的盾牌接下大刀,卻被這股作用力彈得老遠。史汀格看著戰機的戰法,嘴角不禁緊抿了起來。

「不只是機體,那駕駛員也有兩下子!這傢伙不是省油的燈。」

「真,上級要我們生擒哦!」

通訊機突然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聽得真大皺眉頭。那是智慧女神號的副艦長,亞瑟=托萊恩。

「你知道吧?那是我軍的――」

他大概是在艦上看見戰鬥,一時擔心起來。真胡亂回喊:

「我知道。可是能不能做到我可不敢說!」

那些機體確實對札夫特很重要,真也不是不明白,但若為了保全機體而害自己丟了小命,豈不是本末倒置?我在這辛苦的戰鬥,上頭的人看不出來嗎?

「況且怎麼會搞出這種事?」

避開蓋亞的劍峰,真同時以光劍還擊,一面對著通訊機發泄滿腔憤慨。

「為什麼讓敵人如此簡單就――!」

這時,一個女性的聲音突然介入。

「現在不是聊這種天的時候吧?這可不是演習!專心點!」

這個正氣凜然的聲音便是塔莉亞=古拉迪斯艦長,這番話也同時斥責了真和副艦長。真可以感覺到,通訊機另一端亞瑟正硬生生把話吞回去。

現在可顧不得這些小事。蓋亞的光劍像發了瘋似的連番劈來,他只能用盾牌應戰。那劍上的光束可是要人命的。不用長官教,真也明白眼前的陣仗絕不是演習。通信結束之前,真聽到艦長向其它頻道喝令的聲音:

「既然是來搶機體的,外面應該有母艦接應!找到沒?」

******************************************************************************

「好,出動!」

確認時間之後,男子下令道,接著故作輕鬆地加了一句:

「謹慎點囉!」

收到這道指令,特務艦葛蒂=露的艦橋立刻活絡起來。

「戈德菲一號二號,啟動!飛彈發射管一號到八號,裝填科林斯――」

「伊薩瓦機、巴爾特機,到彈射跑道就位。」

在艦上執勤的人們,個個穿著地球聯合軍的制服。

最先下達命令的男子坐在艦長席隔壁面對著屏幕。誰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注視著畫面,因為這個人的臉被一張死屍般無生氣的人皮面具蓋住;在面具之外,恐怕也只有那一頭及肩的豐盈金發能勉強透露出他的生氣。周遭的士兵們或許是習慣了,對這名男子的奇特模樣倒是一點也不以為意。

男子名叫尼歐=羅安納克,階級是上校,也是這支部隊的領袖。

屏幕中央映著一艘札夫特的納斯卡級戰艦。葛蒂=露已經進入它的射程距離,對方卻恍然不知。

這是當然的。葛蒂=露所在的這片宙域,如今是探查不到任何艦影的,這不只是指肉眼視覺,也包含雷達等探測儀器在內。

尼歐又發布命令,語調快活得與他那無生氣的外表全然不符。

「主炮瞄准,目標左舷前方納斯卡級。發射時同步解除幻象粒子,同時輪機最大――好啦,總算有點意思囉,弟兄們。」

聽見指揮官的輕鬆口吻,鄰座的伊恩=李那嚴謹的臉上也不由得浮現微微笑意,繼而不急不慢地揚聲發令。

「戈德菲,發射!」

葛蒂=露的225cm二連裝高能收束光線炮「戈德菲MK71」射出火光。在目標物納斯卡級戰艦看來,恐怕就像是虛無空間中突然竄出的炮擊吧――或許甚至沒人看見這一幕,因為這道高熱的光柱霎時便射進了納斯卡級的輪機部,劇烈的爆炸使全艦頃刻化為四散殘礫。

引擎的吼聲高揚,葛蒂=露的船體急遽加速,同時顯現它鋼藍色的艦影,就像是幽暗中有一片黑絲絨抖落那般。這就是幻象粒子解除後的成像。前次大戰中,可做氣態塗布的幻象粒子被運用為MS迷彩,不僅能屈折可視光線,也能吸收雷達波,藉由磁場使其穩定後,就能完全掩蓋對象物,使敵人無從察覺。葛蒂=露就是一艘裝有幻象粒子的戰艦。

不過,這種粒子無法掩蓋戰艦的熱能,所以尼歐等人其實已經在這片宙域中蟄伏好一會兒了――葛蒂=露的引擎被關掉,僅以兩舷增設的推進裝置噴射氣體,屏息接近目標。現在引擎已經啟動,自然用不著遮蔽裝置,反正它的效果也已充分發揮。

不只是最先犧牲的納斯卡級,在附近哨戒的札夫特艦、甚至是軍械庫一號的管制體系,在看見突然出現,同時以主炮與飛彈掃射的葛蒂=露,只怕都是一陣措手不及。但見另一艘納斯卡級戰艦仍能勉強擊落這一波飛彈,並且掉轉頭來迎戰。

「看哪――他們來囉!」

尼歐仍是一派從容不迫,接著下達一連串命令。

「MS出動後反轉二十!主炮瞄准靛區納斯卡級!可別撞上人家的大炮啊!」語末那句警告,引來乘員們的一陣哄笑。

GAT-02L2刃式L是地球聯合軍現行的主力MS,也是GAT-01先行量產型攻擊刃的後繼機種,所裝備的光劍由原本的一把增為兩把,又在胸部加裝火神炮,武裝性能大大強化。而這艘戰艦搭載的則是在匿蹤性能上更為強化的特務規格,GAT-02L3黑刃L從開放的彈射跑道上起飛。

迎戰中的納斯卡級也跟著有席古和基恩飛出,但都被先發制人的黑刃L一一擊落。戰況對葛蒂=露呈現壓倒性的有利狀態。

尼歐的目標卻不在打贏這場區域戰。他的目光正盯著那座緩緩旋轉的軍械庫一號。

早先悄悄送出去的黑刃L,差不多要在港區放煙火了。

設置在軍械庫一號軍港中的臨時司令區裏亂得像個頑童捅著的蜂窩。軍工廠遭受攻擊的緊急情況尚未解除,司令部推測外圍應有敵方母艦,才剛派出去哨戒的友艦卻忽地被不知打哪兒出現的戰艦給一炮擊沉。

「發現不明艦艇!數量一、橘二五標號八B,距離二三00!」

聽見操作員的報告,司令員大感狐疑。

「這麼近?」

幾乎就在軍械庫一號的面前。

「幻象粒子?」

一名軍官將他想到的可能性脫口說出,在場眾人霎時面露驚愕或憤慨。確實只有這個可能――儘管幻象粒子的使用已在尤尼烏斯條約中遭到明文禁止。

「――是地球軍嗎?」

不料,操作員的回報竟使眾人更加焦慮。

「熱能數據庫比對――沒有數據!」

來者是一艘資料中沒有的新型艦。這表示他們無法推測它的船籍了。司令官大吼著下令。

「迎擊!出動戰艦!還有MS!」

接獲指示,停泊在港區的各勞亞級戰艦立刻發動,並以中慢速由司令區前方駛離。領頭的第一艘才剛剛通過港口,卻被兩架突然出現的黑色MS跳出來擋住了去路。那是扛著火箭筒的聯合軍刃式L。

第一艘勞亞級才剛剛確認機體,便見火箭筒噴出火光。炮彈筆直地貫穿了艦橋。刃式L沒朝它多看一眼,手中的火箭筒已經對准了後繼戰艦,似乎想也沒想就一發接著一發射出。一艘引擎中彈的戰艦猛烈爆炸,反作用力將龐大的船體甩進臨時司令區;另一艘在爆炸時不慎撞上別的船隻,引發更多的連續爆炸。在這狹小的發動航道內,很難不被波及。

就這樣,港口完全被爆炸和戰艦殘骸所掩。情況發展至此,一切都如尼歐=羅安納克的計劃。

*******************************************************************************************

大地傳來輕微卻不容忽視的震動。對史汀格而言,這正意味著時間到。

白色的新型機仍然阻擋在前。獸型模式的蓋亞連番以翼部光刀與手上的光劍攻上去,敵機卻一一避開,史汀格又抓緊它著地的那一瞬間用光劍劈去,想不到對方竟然靈活地接下這波雙重攻勢,不僅以盾牌擋住混沌的光劍,另一手更同時以大刀橫掃向史汀格所在的混沌駕駛艙,逼得史汀格只好後退,讓重新躍進戰勢的蓋亞由空中發動炮擊。這時,奧爾所駕駛的深淵趕到。

「史汀格,剛才的…」奧爾好像也注意到剛才的震動了。史汀格難掩心中的焦急,不由得打斷夥伴的話。

「我知道。是接機時間吧?」

「就跟你說知道了啊!」

眼見白色機體與蓋亞拉開了距離,史汀格趁機以光束步槍射擊,敵機卻僅以跳躍便躲了開去。

「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新型機不是只有三架嗎?」

奧爾在那頭埋怨,史汀格更沒好氣:「我怎麼知道!」

「那怎麼辦?計劃裡沒那個啊!嘖,尼歐那傢伙!」他這會兒又罵起不在現場的指揮官來了。史汀格倒有同感。

「既然有本事弄到這三機的情報,為什麼獨漏那玩意兒?半吊子!」

「但也不能放著不管吧?被它追擊就麻煩了。」

說著,史汀格將槍口轉向正自背後接近的一架席古,僅一射便將對方擊落。札夫特正逐漸從最初的奇襲中站穩腳步,他們顯然最好趁早撤離。史汀格卻還是駕著混沌,一個箭步衝向那架白色機體。

「哼!還想帶個頭回去送禮?」奧爾輕蔑地反唇相譏,但也跟著混沌向前衝。

「――你這樣太遜了!」

「阿斯蘭!」

感覺到地面的詭異震動,篝面色惶惶的看了看阿斯蘭。這不是內部爆炸造成的。阿斯蘭沉吟答道:

「是來自外面的攻擊。港口?」

搶奪三架新型MS既然是有計劃的行動,在他們背後肯定有個組織,也應該早有艦艇在軍械庫一號外面等著運走戰利品才對,恐怕正是那些人發動了攻擊。

阿斯蘭腦中浮現前次大戰時的光景。由於札夫特突擊部隊的攻擊,歐普殖民衛星海利歐波里斯整個毀滅――當時的阿斯蘭正是招致毀滅的元凶之一。一場搶奪地球聯合軍秘密開發的MS行動,最後竟演變成難以想像的激戰。

彷彿歷史重演。眼前這幾架威力駭人的MS正肆無忌憚地攻擊對手,已經殺得眼紅,大概不會料想到今後將發生的事。

被奪取的第三架MS剛剛加入了戰局。白色的札夫特機正與變成人型的黑色MS纏鬥,另外兩架機體則從死角跳出來――綠色的機體高高躍起,佯裝助攻,它身後的藍色機體則從胸口發射大口徑的光束炮。黑色鋼彈緊急閃開,但見白色機體也跳向旁邊躲避,只不過此舉已被對方料中。躍起的綠色機體亮出一對光束刃,從半空中當頭劈下。札夫特機奮力跳開,那兩把由腳尖輸出的光刀便只是掠過機身,撲空砍在地上。

阿斯蘭他們愕然的看著眼前越演越烈的戰況。這些機體的火力、機動力等各方面性能顯然較以往的機種更高,更令人驚歎的是其中的駕駛員。白色的札夫特機固然高明,另外三架鋼彈的操縱者竟也展現了同樣純熟的駕駛技術――他們明明都是今天才接觸到機體的外來者。

著地的同時,綠色機體已經瞄向敵機並發射。白色機體以驚人的反射神經舉起盾牌,彷彿順理成章的擋掉了光束直擊。黑色機體的光劍也在此時揮去,白色機體身形一沉,光刀幾乎恰恰越過頭頂。這一擊總算讓札夫特逮到機會反擊,不料之前那一劍反手劈回,竟讓札夫特機中劍倒地,眼看著就要被擊毀!

篝不由得驚叫出聲。

「阿斯蘭!」

「抓好!」阿斯蘭大喝一聲,踩下踏板。

藍色機體的長戟閃動著光束刃,正要向重跌在地的札夫特機劈去時,阿斯蘭的蓋茲MK-II宛如疾風般切入。藍色機體結結實實地捱了一記盾突,整個機身猛然向後彈開。再一個敏捷的轉身,阿斯蘭朝反方向衝來的黑色機體發射腰上的磁軌炮。

但在這時,被撞倒的藍色機體已經爬了起來,同時胸口射出強烈的光束。阿斯蘭回身舉起盾牌,卻抵不住出力強大的光束炮在近距離的直擊,只見蓋茲的左臂直接被炸飛,更讓蓋茲摔上後方的建築。激烈的震蕩令駕駛艙搖晃,原本緊抓座椅的篝也被拋上半空中。

「――!」

不知撞到了什麼,篝摔到阿斯蘭的膝上。阿斯蘭慌張的抱起她,卻覺得手心一滑――是血。一陣寒意竄上,阿斯蘭大喊她的名字。

「篝!」

她沒反應,恐怕是撞到頭昏過去了。阿斯蘭正為機艙裏的突發狀況而心慌不已,卻在屏幕上看見敵機逼近,只得趕緊操作機身。藍色鋼彈的胸口又射出一道光束,向蓋茲剛剛才倒臥過的那個牆角射來。

雖是情勢所逼,但他們本不該在這種狀態下介入戰鬥的。掛心著仍然昏迷的篝,阿斯蘭不得不就此離開這個戰場。

**************************************************************

「快點!只要開到能讓我進去就好!」

露娜瑪利亞=霍克氣急敗壞地叫著。

她正在一處遭到轟炸而崩塌的機庫裏。作業員和士兵全體出動,正在尚可堪用的機體上清楚瓦礫。雷=札=巴雷爾默默站在座機的一旁,看著駕駛艙漸漸現形。

三架新型機開始進攻時,雷和露娜瑪利亞正趕往他們自己的座機。一枚飛彈在他們抵達前命中了這座機庫,讓他們的愛機被瓦礫堆埋了起來。換個角度想這也算是種幸運,要是他們早一分鐘趕到,如今已經成為陪葬品了。

「雷。」

一聽自己被叫到,雷立刻跳上機身。技術員幫著打開駕駛艙門,同時匆匆提醒他:「裡面不知道有沒有受損!別以為它一定能正常運作哦!」

雷坐進駕駛座,啟動機體。

「覺得不行就下來!」草草向技術員點了個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雷隨即關上艙門。屏幕亮起,映出正爬下機身的人員們。確定所有人都離開後,雷才讓愛機站起來。

機身剩余的瓦礫紛紛滑落。頭上除了羽狀頭冠,前方還頂著一根刀刃似的獨角,雙肩增裝盾甲的ZGMF-602-1 蓋茲MK-II幽靈終於重見天日。它是一款略優於蓋茲MK-II的機種,軀幹的灰紫色和頭與四肢的白色則是雷自己指定的色彩。站直的機體轉向側面,那兒躺著另一架蓋茲。

「讓開,露娜瑪利亞。」

雷淡淡命令道。露娜瑪利亞和作業員們正煩惱該怎麼移開那塊擋在艙門的巨大落體,這會兒聽出雷的語意,連忙從機身上跳下來。於是蓋茲MK-II幽靈大手一拂,人力無法移動的鋼筋混凝土塊就這麼被撥開。紅色的機體乍現,露娜瑪利亞立刻開心地跳進駕駛艙。

上空有增援的迪因接近,真便展開掩護射擊。這時深淵的肩盾敞開,露出裏面的成排炮口――左右六管MA-X223E三連裝光炮瞬間迸射出耀眼光芒,沒入迪因的機體。迪因在空中爆出火光,碎片拖著黑煙灑落。看見這一幕,真咬牙執起對艦刀刺去。

「哪能讓你在這――」

大刀劃出一片彎長的白色軌跡。深淵卻靈活閃過這一劈立即跳了開去。回身以盾牌格擋蓋亞撲上來的一劍,真咆哮著:

「――放肆!」

光束的鋒刃交錯,兩者都重重擊中機體。不知是否迫於真的氣勢,只見蓋亞退下,推進器全開後逃向空中。脈衝追上去。戰場移到了空中,混沌仍不死心的以光束步槍掃射。脈衝急速旋轉避過這一波掃射,又見蓋亞從側面衝了過來。真拉高機身,躲過了它的光劍。

脈衝伸手拔出背上的一只狀似翅膀的裝備,反手便拋擲出去,裝備的前端伸出光刀,旋轉著襲向敵機。蓋亞忽地伸出盾牌彈出它,那把光束回旋鏢便飛向脈衝的手裏。被這股勁道震開的蓋亞頭頂上,深淵再次移開了肩部的盾甲。真連忙驚覺,藏身在盾牌後方。說時遲那時快,六道熱線同時掠過脈衝的身旁。

就在此時,真的左方有一道光束射來,打在深淵的盾牌上。

真意外地看去,瞥見熟悉的機影,不由得一陣驚喜。那是白色的蓋茲MK-II幽靈和紅色的蓋茲MK-II――是雷和露娜瑪利亞。原來他們都沒事!

雷操控著手上的光束突擊步槍,動作一如往常那般簡潔而俐落,露娜瑪利亞則氣勢高昂地叫罵著,同時朝敵機掃射。

「――可惡―-!竟敢小看我們――!」

兩架蓋茲MK-II的光束撒下天羅地網,被奪取的三架G系列只得逃竄。

「這傢伙為什麼打不下來?」

史黛拉忿忿啐道,視野中仍然占據著這架白色同型機。她千方百計佈局了好一會兒,卻怎樣也沒法擊墜它,自己反而還遭到攻擊。更何況對方是以一對三!沒看過這麼礙眼的敵人。沒幹掉它,她不能退!

「史汀格,沒完沒了了!而且這東西沒充飽電啊…」奧爾的聲音聽來也摻雜著焦慮。史汀格下了決定。

「脫離吧!――史黛拉,你能甩掉那家夥嗎?」

他們的聲音雖傳進了史黛拉的耳裏,內容卻完全沒引起她的注意。她只丟回一句話,但聲音裏充滿殺氣:

「我馬上擊沉它!」史黛拉已經完全被敵意控制,瘋狂地發射光束炮,同時全速衝向敵機。

「竟然對我…!」急速迫近眼前的白色敵機已架好了大刀嚴陣以待。雙方刀刃一閃,在空中擦身而過。

――為什麼打不下這傢伙?

從沒遇過這種對手。史黛拉甚至沒想過自己會輸,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最棒的戰士。所以,她更不能任憑這個汙點留下。

「撤退了!住手,史黛拉!」史汀格在怒吼。史黛拉還是舉起光劍,向敵人攻去。

「我竟然不能…!」

焦燥攻心的她,卻在此時聽見奧爾的一句譏諷。

「那妳就死在這吧!」

――死!死?

寒冰也似的電流竄流過心臟,史黛拉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冰意彷彿從心髒傳遍身體的角落,凍結了每個細胞,連血液裏都像是混入了冷媒液。原本滿心洋溢的自信隨之瓦解,一片片的剝離。

「奧爾!」史汀格大聲制止,奧爾卻壞心眼地追加了一句:

「我會幫妳和尼歐去――說再見!」

史黛拉不禁微微顫抖。――死?我?機身毫無設防地任由慣性擺布。

――再見?眼見史黛拉突然停止攻擊,白色機體立刻逼近。史汀格趕在千鈞一發之際介入,替她彈開了敵機的光束回旋鏢。

「奧爾,你…!」

「誰教她不停手。沒辦法嘛!」

「閉嘴啦白癡!你幹嘛多事!」戰友們的爭論聽起來好遠。史黛拉茫然的縮著身子,忽然想起剛才多虧了史汀格的掩護,否則自己早就死了。

死――已忘卻的情感驀的排山倒海湧來。那是恐懼。

「――不要――!」她尖聲嚎叫,死命的掉轉機身。

非逃不可!會被殺!會死!此刻的她已不再是個戰士,只是個膽小迷惘的小女孩。

看見蓋亞加速脫離戰區,朝天頂方向猛衝,史汀格噴了一聲緊跟在後。

「看吧?結果OK就OK啦!」

跟著兩位夥伴離開,奧爾得意洋洋的說。

「別想逃!」

敵機撤退得太突然,真遲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趕緊將推進器開到最大,展開追捕行動。雷的蓋茲MK-II幽靈和露娜瑪利亞的蓋茲MK-II也一起跟進。

話說回來,剛才的蓋亞是怎麼回事?先前攻擊得那麼執拗,臨到了撤退前的那幾秒竟顯得毫無防備。難道駕駛員突然身體不適嗎?

抬眼看著前方的三架鋼彈,真一面想著。打從和那三機交手開始,他的腦中就一直有個疑問――那裏面坐的是什麼人?他原本篤定敵人必是地球聯合軍,要不就是那一方面的人,但見到他們一奪得那些特殊的新型機就能輕鬆駕御,這份堅信也不禁動搖。自然人能操縱得那樣高明嗎?不論是反應速度或判斷力,那三人說不定還比調整者更勝一籌。

「哇呀?」

忽然聽見露娜瑪利亞的聲音,真的思緒中斷了。看著輔助屏幕,只見後方的露娜瑪利亞機從推進器冒出了大量的黑煙,飛行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看來是機體發生故障了。

「露娜,回去!」

「可是!」真對她喊道,卻聽得露娜瑪利亞語帶懊惱地回辯。不過――

「別硬闖,露娜瑪利亞。」

聽到雷如此命令,露娜瑪利亞總算不情不願的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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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斯卡艦擊沉!」

第二艘納斯卡級戰艦已是傷痕累累,卻仍然奮戰不休,終於在葛蒂=露的主炮直擊後沉沒。

「左舷後方又來了三架蓋茲!」

港區的動態似乎一如預期,也沒再看到出擊的艦影。不過船堵得住,而MS可不行。伊恩=李的表情動也不動,只是淡然下令道:

「發射反光束爆雷,同時加速20%,持續時間十秒。一號到四號巨槌填裝!把MS叫回來!」

尼歐=羅安諾克好整以暇地撐著頭觀看戰況,不急不徐地向操作員問道:

「他們呢?」

操作員隨即會意,便搖搖頭。

「還沒。」

聽到這兩個字,尼歐像是略感困惑地歎了口氣。李單刀直入地問:

「是失敗了嗎?」

他們說的是潛入軍械庫一號的別動隊,如今早過了他們該回來的預定時刻。

「雖然我們封鎖了港區,但那畢竟是軍事工廠。不宜久留哦!」

李喚醒了長官的注意。這話雖然說得冷漠,但在這片宙域停留太久可一點也沒好處,不僅出擊的MS會愈來愈多,已封鎖的港區或許也會比預期的更快復原。

「我知道啦。不過他們也不會那麼容易就失敗的,否則我才懶得接這種任務咧!」

尼歐回應道,對艦長的建言似乎並不生氣,說完便起身朝電梯飄去。瞥見李以眼神詢問,他主動答道:

「我出去爭取時間,母艦拜托你囉!」

「是。」

李點頭答是,對此不表意見。指揮官親自上陣其實不是什麼好事,但是李早已學到一點,那就是阻止也沒有用。他於是拿起了手邊的通話機,代長官宣達:

「機庫,侵略要出動囉!」

不多時,左舷門開啟,一架灰黑色的MS射出。那是尼歐的專用機GAT-334侵略全規格式樣,展開紅色邊緣的飛翼,彷佛長著利爪的猛禽,模樣又令人聯想到人面鳥。武裝方面則有頭部的100mm能源炮「怒火」、架在機身側邊的二連裝52mm超高初速防盾炮,以及變為MA形態時可從雙肩發射的M2M3 76mm機關炮、頭頂部的M417 80mm機關炮,和鉤爪部的短射程電漿炮「光神」,還有裝在四肢側邊的選配式特殊武器、。

只見尼歐的機體展開紫紅色邊緣的巨大可變翼,宛如流星般衝去,迎向剛剛出現的三架蓋茲。它們才擊毀了一架刃式L,紛紛將槍口對向新來的MS。

彷彿能看出彈道似的,制式侵略穿梭在光束與跑道間,架在機身側邊的四座特殊兵裝亦飛散開去,卻像是四架各自獨立的戰機,在完全不相同的軌跡盡頭撒下如雨般的光束陣――它們是光束線控炮筒,由GAT-01A1攻擊刃的選配武裝改良而成。

蓋茲R抓不到這些高速又靈巧的迷你炮台,只得任由戲弄,最後依然逃不過中彈爆炸的命運。這種特殊兵裝可自全方位發動同步攻擊,但在操縱上卻非常需要卓越的空間辨識能力,因此不是人人都能駕馭。

看著長官的座機轉眼間便擊破三架蓋茲,坐在艦橋上的李暗暗苦笑。

瞧這景象,也難怪他不肯乖乖坐在指揮官席上了。

飛在雷前方的白色機體隱然散發怒意,似乎投射出真的情緒。

他大概很激動――雷這麼想著,但也覺得情有可原。真的個性單純直率,做事一向火氣優先欠缺考慮,如今看到那三機造成的傷亡,他當然冷靜不下來。

原本是我方的MS,對方竟在搶奪後造成那麼嚴重且不必要的破壞,簡直像是在炫耀其力量,如此明顯的挑釁行為,別說是暴躁易怒的真──

(我自己都在發火。)但一想到這,雷按下怒意,在腦中思索起來。選在這個微妙的時期,做出如此的挑釁,有何意義――?

這個時候,被追捕的混沌背部的扁平狀配件突然卸下,又見深淵趁機飛身滑入,同時發射胸前的巨炮和腰部的磁軌炮「旗魚二式」;兩者都是一擊便足以葬送蓋茲MK-II的強大火力。

現在不是所謂思索的時候。雷和真立刻各自散開。就在他們避開炮火的當兒,卻見剛才被混沌卸下的配件――EQFU-15X機動兵裝莢艙已經繞到了身後。那些莢艙好像自己有意志似的,在無重力的空間中靈活自如的飛行,同時向他們射出凌厲的光束――那是前次大戰中期開發出來的龍騎兵系統,可以與主機分離,個別發動攻擊。

「這些人怎麼搞的!搶來的機體竟然能如此熟練!」

真的聲音裏滿是焦燥。的確,龍騎兵系統的操作極其困難,就連正規戰鬥駕駛都不易上手,也因如此,任這些戰機落入敵人手中的後果就更不堪設想了;那些機體和駕駛員,未來會對札夫特構成多麼可怕的威脅啊。

「絕不能被他們逃出去!一定要在離境前捉到!」雷懷著決心說道,卻聽得真語帶苦意地回答:「我知道,可是!」

這一波攻擊好像只是牽制。雙方距離又拉開了一點,三機直向衛星外壁衝去。真將脈衝轉動手腳,變形成類似過往地球聯合軍的G兵器「GAT-X303神盾」的MA型態加速追擊,雷也開著蓋茲MK-II幽靈緊跟在後。

「不行!司令部沒有回應!」

呼叫工廠內的司令部不成,巴托=海姆只得據實回報,令聞訊的塔莉亞=古拉迪斯面露愁容。她有一頭蜂蜜色的頭髮,神情舉止流露著凜凜威風。

自從剛才的震動後,他們就再也無法和港區取得聯絡了。港口恐怕已遭到來自外部的攻擊。

工廠內氣體外泄,艾斯巴斯到洛納地區已發布四級避難令。

負責由其他系統收集情報,留著紅色雙馬尾的美玲=霍克如是報告,讓塔莉亞的心情愈發消沉。這時,副艦長亞瑟語帶驚慌地開口。

「艦長,情況不太妙吧?萬一就這樣被敵人逃走了…」

滿口廢話。這位副官雖然人品好,可惜不太會看場合或身份說話。於是塔莉亞沒好氣地回敬他一句。

「就等著被上頭劈裏啪啦的開除吧!」

便見亞瑟又是一臉慚愧。諒他也沒那個膽子向自己的飯碗挑戰。這傢伙以後要好好的操練一下――盡管身處於緊張情況,塔莉亞暗下決定。

露娜瑪利亞駕駛的蓋茲MK-II推進器出狀況,現在正緊急著艦。那本來就是預定要布署在本艦的機體,就當做是提前搬進來也罷,卻見在艦橋的美玲驚慌地確認駕駛員平安無事。這也難怪,因為她是露娜瑪利亞的妹妹。

「話說回來,」塔莉亞撐著下巴沉吟道:「會是哪來的部隊呢?如此大膽的作戰…」屏幕上映著那三架第二世代系列MS,正擺脫了真等人的追擊而衝向外壁。從必然性推測,敵人應該是地球軍――但那些駕駛員能如此駕駛三架新機,又不像是自然人所為。不管如何,除了地球聯合軍以外,她不認為還會有別的部隊能進行次等規模的作戰行動:趁著典禮前的混亂潛入、奪取新型機、在衛星內部引起騷動――還有外環部隊裏應外合、癱瘓港口――

剛想到這兒時,身後的電梯門開了。塔莉亞轉頭看見走進艦橋的人,不由得驚叫起來。

「議長?」

修長下擺的大衣與腰上的長刀,來者正是杜蘭朵議長及其隨員。她知道議長是為了出席戰艦下水儀式和閱兵典禮而造訪軍械庫一號,但為何沒去避難,卻跑到這種地方來?

「現在情況怎麽樣?」但見他神情十分嚴肅,快步走進來急急問道。

「如您所見。」塔莉亞朝著大屏幕示意,隨即簡短說明目前已掌握到的情況,一面隱隱感到不安。

毒氣外泄時,杜蘭朵力排眾議,堅持要到這艘船上來。他表示自己是最高負責人,不可以自私的逃到安全場所去。

杜蘭朵是繼西蓋爾=克萊因和艾琳=卡納巴之後的議會穩健派領導人,本身原是一名專攻DNA特性分析的學者。他力主對地球採取寬容政策,但也認同軍備的重要性,屬於中立路線――換句話說,就塔莉亞的認知,這人深明事理;此刻置個人生死於度外這份情操,更令她佩服。塔莉亞對他深信不疑,而且還帶有一分好感――不只在公務上,某些私人方面的小事也是。

然而,這一切都只限在艦橋外。戰鬥進行中,有哪個艦長會願意讓一個局外人――而且還是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進入艦橋。特別是還牽扯到私人感情時。

就在這時,屏幕畫面突然大亮,眾人一致朝那兒看去,竟是蓋亞對著外壁同時發射了背部的火炮和步槍。真駕駛的脈衝試圖以MA型態的強襲態勢衝過去阻止它,不料卻被深淵從旁射出的光束給擋住去路。

「不妙啊。」杜蘭朵憂心地喃喃道。又見蓋亞再次向外壁開火,真和雷卻受制於深淵與混沌而無法上前阻止。這時,艦橋上收到脈衝發出的通訊。

「智慧女神號!請發射天威魅影(Force Silhouette)!」面對駕駛員的要求,副艦長面露困惑地轉過頭來。

「艦長?」

那三機就要突破外壁揚長而去,這是攔截它們的最後機會了。時間緊迫,分秒必爭,容不得猶豫。塔莉亞馬上做出決定。

「准許。發射出去!」

聽她說得如此果決,亞瑟反而悄悄朝後方瞄了一眼。塔莉亞也沒轉身,只是半轉過頭去,斜眼看著杜蘭朵。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機密可言了吧?」

便見杜蘭朵死心般地聳聳肩,「是啊。」

接獲指示後,美玲立即倉促地向MS甲板呼叫:「天威魅影,準備發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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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篝在懷裏動了一下,阿斯蘭忙朝她看去。兩人都還在蓋茲MK-II的駕駛艙裏。看見她的睫毛顫動,眼睛睜開,阿斯蘭才放心地呼了一口氣。

「篝…」

「阿斯蘭?」篝沙啞地出聲,想搖搖頭,卻痛得縮起身子。

「怎麼樣?」阿斯蘭緊張地問道。篝便微微一笑,但臉色依然蒼白。

「嗯,還好」

「對不起,我一時…」他感到無比後悔。不過篝好像一點也不以爲意。

「沒關係。你要是不那麼做,那架白色的機體就會被打倒了,不是嗎?」阿斯蘭不由自主地注視她的臉,自己也微笑起來篝往屏幕看去,窺視外面的情形。

濃煙四起,到處都是殘破的瓦礫。被破壞的蓋茲靠在牆上,彷彿筋疲力盡似的一動也不動。僅僅三架MS就造成這副慘狀。篝神情一黯。

她剛剛才說出口,太強大的力量會引起紛爭;杜蘭朵則回答,正因紛爭不休,我們才需要力量。

到底哪一方才是對的?眼前的景象反而更令人想不通了。就阿斯蘭自己來說,他也正仰賴著自己一度捨棄的力量,卻不是為了尋求爭鬥,而是為了在爭鬥中求生存;縱使是情非得已,誰又敢說此舉不會引來更大的爭端呢?

「阿斯蘭現在要去哪?」篝問道,阿斯蘭立刻拋開消沉的思緒回答:「船塢那邊好像沒出事。就是那艘新型艦所在的位置,我剛才看見杜蘭朵議長往那去,我們也先過去再說吧!」

「議長他…」

他們是外來人士。在這場混亂中,杜蘭朵議長可說是唯一能為他們證明身份的人了。火災似乎產生了有毒氣體,阿斯蘭也不敢隨隨便便就下機,所以還是到杜蘭朵也在的新戰艦去尋求協助比較妥當。

往前走了一會兒,停泊在船塢中的戰艦艦橋漸漸出現在建築物後方。應該就是它了吧。望見艦橋的外觀和兩翼側的閘門形狀,阿斯蘭記起以前見過某艘戰艦,不由得眉頭一皺。

這時,艦橋下的某個閘門開啟,有樣東西猛然彈射出去。戰鬥機――

「什麼東西?」

白色的機首、紅色主翼,這影像霎時令人一醒。模樣雖然像戰鬥機,但機體後部的形狀又有些奇特,只不過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它便已經朝天頂方向疾飛而去。阿斯蘭和篝搞不清楚狀況,只是怔怔的目送它遠去。

「這些傢伙!」

史汀格啟動兵裝莢艙,鎖定白色機體發射出飛彈,卻被敵機在後退之際布下的機關炮彈幕給盡數攔截,甚至一發也沒擦中那架機體。奧爾忙著躲閃白色蓋茲MK-II幽靈的構准射擊,也不禁怨聲連連。

「真是夠了!」

「死纏爛打!」史汀格也啐了一口。

「只差一步就能出去了,偏偏!」

在他們身後,史黛拉的蓋亞還在用光束炮射擊外壁,但是這片外壁全由厚厚的自我修復玻璃構成,短時間內很難射穿。此時白色機體又向史黛拉衝去。

「休想!」

史汀格分離兵裝莢艙,使它從兩側夾擊敵機。面對幾乎同時從兩個方向射來的光束,白色機體以驚人的反射速度用盾牌擋下,史汀格則趁隙衝進敵人的正前方,在對手反手抄出大刀順勢劈下時,用自己的盾牌猛力架開。刀身被這一揮給擊斷,碎片四散。

――成了!史汀格立刻以光束步槍趁勝追擊,卻被蓋茲MK-II幽靈搶進來擋在前方。就在白色MS企圖趁機脫離時,視野的一角似乎有東西橫飛過去,剎那間吸引了史汀格的注意力。

什麼?戰鬥機――?乍見逃脫的紅黑色機體,裝上了卸下背部武裝的那架白色敵機的背部。

「怎?」史汀格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白色機體的背部伸出兩對交叉的紅色機翼,機體的顏色也同時起了變化:原本鮮紅的機體條紋頓時轉成鮮豔的青色――宛如重生成另一架新機體。

青白相間的機體噴射,朝史汀格衝了過來。史汀格連忙以光束步槍射去,卻沒想到敵機不僅在瞬間變了顏色,連機動性都出現了天壤之別。只見它靈活地避開每一道射線,一轉眼就來到了混沌鋼彈的眼前。勉強躲開敵機從前腕部放出的光劍,史汀格忍不住大吼:

「這傢伙!」奧爾早看見這一幕,也震驚得叫了起來。

――換裝備?為了掩護史汀格,奧爾發射盾牌內的三連裝光束炮,卻照樣被敵機輕鬆地鑽過。敵機趁勢衝向深淵,一個防備不及,深淵便被撞了開去。

如此看來,敵機之前的裝備應該是近身戰用,而現在的裝備則是以狗戰前提所設計的吧。視情況更換武裝並不是新鮮事,刃式L或札夫特的蓋茲MK-II也都可以更換輔助裝備以因應不同的戰況;就某種意義而言,那也是人形兵器的強項。可是這架敵機換裝的如此優雅流暢實屬前所未見。

三色機體化解了史汀格和奧爾的追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貼近了蓋亞。只聽見史黛拉驚恐已極地尖叫起來。

「住手――!走開――!」

「給我墜落吧!」

真高聲咆哮,駕著背上天威魅影的脈衝逼近蓋亞。說時遲那時快,劇烈的熱能從已轉成MA形態的敵機背後猛然湧現。原來是蓋亞發動了它所有的火力――那些火炮卻不是朝向脈衝而來。

光束全都集中在外壁一點上。從剛才就不斷受到蓋亞炮火射擊的自我修複玻璃,終於耐不住高熱開始融脫。

――糟了!融穿了的洞外,宇宙清晰可見,同時附近驟然減壓,突如其來的亂流糾纏扯著機體。但見黑色敵機隨著急速外泄的空氣鑽出那個破洞,混沌和深淵也從脈衝的身旁一溜煙跟了出去,真卻還在努力恢複平衡。

「可惡!」真咬牙切齒。――明明都追到這裏來了!這下子豈不是白白被整嗎!

好不容易到手的這份力量卻沒法好好活用,不只任人搶奪,還被戲弄,這簡直是真最不能忍受的事。在更勝於義務感的這份執著心驅使之下,他毫不猶豫地朝那個破洞跳去。

――絕不能放走那些傢伙!

「艦長!」

眼見雷的蓋茲MK-II幽靈竟隨脈衝鋼彈一起衝出了衛星,亞瑟驚叫起來。

「那兩個小子居然自己跑出去了!外面的敵艦還…」

副艦長的話還沒說完,卻聽見美玲高亢的聲音喊著:

「脈衝動力達危險值!最大只剩300!」

「什麼?」亞瑟的臉色一陣青白。塔莉亞=古拉迪斯歎了一口氣,只得毅然起身宣布:

不能連脈衝也丟了。少年們的行為固然輕率,但她認為情有可原,特別是在目睹我方蒙受的傷亡之後。

因此更不能任他們送死。想到這裏,塔莉亞再次迅敏地做出決定。

「――出動智慧女神號!」

一聽她如此宣布,乘員們頓時嘩然,然而港口已陷入癱瘓,目前無法指望其它戰艦的支持,只有他們能前去掩護了。杜蘭朵議長和塔莉亞相望了一眼,終於面色艱辛地點頭同意。

「麻煩你了塔莉亞。」

塔莉亞也堅定地一頷首,坐回位子上。

「智慧女神號出航程序開始。本艦即將轉為戰鬥狀態!」

出航程序開始進行。塔莉亞轉過身,向杜蘭朵催促道:

議長,請及早下船。

卻見對方泰然自若,給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覆:

「塔莉亞,現在的情勢可容不得我留下來等報告啊!」

這意思是說,他也要一起去。亞瑟越發驚愕地望向議長,塔莉亞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半斜著眼看去。

「可是您!」

只聽得杜蘭朵以極其和緩,卻蘊藏堅決意志的語調打斷了她。

「我既然有權限,也就有義務。若有變數,我也出擊!」

就是享有議長的權限,上了軍艦也不能凌駕艦長的命令,如果塔莉亞執意要趕他下船,也不是不可以,但她卻有趕不走他的其它理由。她回身面向前方,暗暗歎了一口氣。

所以她才不想讓這個人上艦橋來的。

(這應該就是預定明天要下水的戰艦吧……智慧女神號…好像是這個名字…)阿斯蘭啟動推進器,使蓋茲MK-II飛抵戰艦。閘門附近人聲鼎沸,還有許多機具正待搬入,所以也沒人特別注意他們這架蓋茲MK-II。目前應該先替篝包紮。她的傷口雖然已經不再流血,但還是得找個醫護人員來看一下,之後再想辦法去找杜蘭朵議長。

阿斯蘭將機體停進機庫,打開艙門後扶著篝爬下來。篝踏到地面時晃了一下,似乎還在頭痛。

「妳還好吧?我們馬上…」正當他擔心的問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凌厲的大喝。

「你們兩個,不准動!」回身一看,只見一名身著札夫特紅色軍服的紅髮少女正持槍對著他們。幾名武裝士兵立刻趕來她的身旁,同時舉起槍對著阿斯蘭和篝,阿斯蘭立刻反射性地站到篝面前。就在這時,艦內響起廣播。

「本艦即將啟航!各部人員請進行起飛作業――」

啟航?――身旁一陣議論紛紛,阿斯蘭也不禁一愣。這艘戰艦不是才要舉行下水典禮嗎?

「不准動!」那名紅衣少女似乎也感到意外,但很快就將注意力轉回到阿斯蘭。兩個外人堂而皇之的搭乘蓋茲MK-II闖進軍艦,他們當然會有這樣的反應。

「你們是甚麼人?不是軍人吧?為什麼駕著那架機體?」

少女連聲問道。她好像格外激動――想到這兒,阿斯蘭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些人會對自己如此警戒,因為就在不久前,札夫特的軍機才被同樣外來的不明人士給奪走了。

「呃…」

篝慌張地開口,但被阿斯蘭制止,然後他盯著這群札夫特兵,刻意威嚴地說:「把槍放下。這位是歐普聯合首長國代表,篝=由羅=明日羽(註解:漢字表記)。」一聽此言,紅衣少女大驚,隨即垂下槍口,士兵之間也竊竊私語。

「我是她的隨從,阿雷克斯=迪諾。明日羽代表與杜蘭朵議長會面時被捲入騷動,之後又無法順利避難,所以只好借用這架機體。」

「歐普的明日羽?」少女的表情顯得有些複雜。她顯然對阿斯蘭的話抱持著懷疑。不過不管是真是假,來者既然敢報上國賓級的身分,在還沒有得到證實之前,她都只能慎重其事。阿斯蘭看這方法用對了,便更進一步地擺出高姿態,放膽要求:「現在代表還受了傷。議長也在艦上吧?我們要見他!」

包圍著他們的士兵們頓時顯得困惑,面面相覷。

擊退敵機之後,尼歐=羅安納克便駕著侵略朝軍械庫一號駛去,至少確認潛入部隊是否成功。他肯定那些部下的能力,所以並不認為他們會失敗。應該是發生了意外狀況吧?

來到衛星外壁附近,他計算著侵略的相對速度,適時地關掉了引擎。機體安靜輕盈地貼上壁面,就像一只吸附在巨大衛星上的小烏鴉。

才觀望一會兒,便見衛星一角有光束射出。一架黑色的MS從外壁的破洞中跳了出來,緊接著又是藍、綠色兩架跟著飛出。應該是他們吧。雖然晚了一點,但看來還是完成了任務,不負尼歐的期望。

話說回來,也未免晚太久了點。正這麼想時,又見一架MS從那個破洞現身,它的背上有四枚飛翼,以白色為主色,模樣卻從沒看過。

――第四架新型機?尼歐這才明白他們遲到的原因,便自嘲道:

「原來如此。這下子確實是我犯錯囉?」

說著,他便在鍵盤上敲打了起來,將通訊文發送給葛蒂=露。拜中子干擾器所賜,戰場上已無法使用無線電傳輸,雷射通訊成了目前最穩定的傳訊方式。

尼歐點燃侵略的引擎,輕輕啟動噴射推進器。機身優雅地如蜻蜓點水般飛離外星外壁,隨即突然加速,向那第四架新型機追去。

一跳出軍械庫一號,真立刻被深遠的宇宙所包圍,頓時失去了上下左右的感覺。等到被氣流擾亂的機身勉強穩住時,真趕忙切換屏幕,做全方位搜索,卻已經看不見那三架鋼彈的機影。

「可惡,跑哪去了?」真急得咬牙,只好先開啟微調推進器四處張望。通訊器在這時傳來了雷的聲音。

「真!先撤退吧,否則也只是大海撈針啊。」看見那架蓋茲幽靈向自己飛來,真才知道雷也跟著追到外頭來了。

「可惡!」雖然不甘心,但是雷說的對。像個沒頭蒼蠅似的闖到這兒來,要找到那三個傢伙是難上加難。宇宙空間又深又暗,加上中子干擾,雷達也派不上用場。正當他死心的打算折返時,突然發現雷的蓋茲幽靈猛然加速。

同胞的唐突舉動令他嚇了一跳。四下環顧時,眼角的餘光掃到光芒一閃,卻等到雷從旁切進來以盾牌擋開一道光束,他才驚覺那是一發射向自己的火炮。雖然脈衝還是被同時射來的另一發光束給擦中機體,但若沒有雷剛才的及時掩護,真恐怕已經機毀人亡。

真繃緊了每一根神經檢視四周,但那些光束好像是從什麼也沒有的空間――而且是從不同方向射出來的。

――從哪來的?

還在困惑時,真瞥見一架灰黑、紫紅相間的機體如箭一般飛來。

――MA?

這架從未見過的MA飛快的衝過脈衝的身旁,同時發射磁軌炮。真抓著光束步槍想要瞄準它,卻被來自其它方向的炮擊所阻。

還有別的敵機?――他急急想確認這一點,卻沒見到任何類似的機影,反而再次面臨來自四面的光束包夾。好不容易急轉機身避開了射線。就在閃躲之際,真的目光總算是捕捉到一個高速飛繞的小小物體。看似一只備有光束炮的兵裝莢艙――像龍騎兵一樣的東西嗎?應該是剛才那架MA上附屬的特殊武器吧!

面對現實,要在漆黑的宇宙空間中同時應付多個高速運動的兵器莢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迷你炮筒飛來飛去,接連釋放光束,真只能勉強及時用盾牌遮掩,等自己手中的光束步槍射出光束時,炮筒早就不在那個位置上了。來自全方位、絲毫沒有間斷的炮擊,令真窮於應付。

一座小炮滑進了脈衝的正面。光束正對著駕駛艙而來!

想不到,這一次又是白色的蓋茲幽靈搶來切進前方。真差點兒沒嚇到腦中一片空白,耳邊只聽見雷的喝斥聲傳來。

「你在做什麼!呆在那給人打嗎?」

「好了,這一架也歸我吧?」尼歐揮灑自如地操縱著光束遊擊炮,一步步的將那架新型MS逼入了死胡同。眼看著就要拿下它了,一架白色的蓋茲幽靈卻在這時衝過來阻擋。

它的動作令尼歐心生一股奇妙的疑惑:那個駕駛員是不是抓到了遊擊炮筒的高速運動軌跡?回想起來,剛才的第一波攻擊好像也被這架蓋茲預測到了似的,
那架蓋茲幽靈的駕駛員竟能二度讓尼歐錯失獵物。這會是偶然嗎?

尼歐一面疑惑,一面懷著些許好奇,便將炮火全集中在紮古幽靈上。只見蓋茲幽靈的閃躲與防禦之勢極其靈活俐落,甚至還以它的光束突擊槍擊落了一座遊擊炮。尼歐驚訝得咋舌。

――這個敵人不是普通人。

「系統控制組全體注意。目前LHM―BB01智慧女神號的識別碼已經生效。智慧女神號緊急出航程序正在進行。A55M6警報發布,船塢損害控制組各員請全體待命――」

出航程序進行中,維修用的纜線鬆脫,船塢的起重裝置也撇開了去。船塢在智慧女神號的下方緩緩分開,開到底之後,固定船體的兩側壁面便一齊向下方滑去。戰艦駛進出航閘道,換成上方的閘門閉起,閘道內開始減壓。

「出航閘道內減壓完畢――隨時都能出發!」

聽到亞瑟的報告後,塔莉亞朗聲說道:「輪機起動。智慧女神號起飛!

船身下方的閘門開啟。固定鉤具鬆脫,宛如放手讓智慧女神號落入這片星海一般,在離心力的作用下,船體悠悠蕩蕩的向下沉入太空。

未及進行下水典禮,智慧女神號就在黑夜汪洋中展開了它的處女航。亦不知這段航海旅途將有多麼長――

出航中的智慧女神號艦內,篝在紅衣少女――自稱露娜瑪利亞=霍克――的引導下一路前進,同時擔憂地問:

「這艘戰艦要去避難嗎?衛星的損傷那麼嚴重嗎?」露娜瑪利亞半轉過頭朝她瞄了一眼,卻沒答腔。

阿斯蘭和篝走在艦內通道上,前後都有武裝士兵守護;與其說守護,倒不如說是監視吧。阿斯蘭心想。他能夠理解,但總覺得不自在。這時艦內響起警報。

「發布紅色警報!發布紅色警報!戰鬥駕駛請立刻到簡報室集合!

阿斯蘭一時愕然,這才明白事態嚴重,原來這艘戰艦啟航並不是要避難。紅色警報所指的警戒等級,意思是――

「這艘船要出戰了嗎?」他厲聲問道,卻見露娜瑪利亞的臉上也寫滿疑惑。或許她也不了解情況。篝神情憂慮地看著阿斯蘭。

「阿斯蘭…」

聽到這個名字,露娜瑪利亞起了反應。

「――阿斯蘭?」

篝當場老實的啊了一聲,急急捂住嘴巴。一連串的緊急情況,讓她忘記假名稱呼了。感覺到露娜瑪利亞在打量自己,阿斯蘭也打量著她的眼神。

但見少女的視線裏多了幾分原先沒有的熱切。那是一雙好奇的眼睛。

盡快索敵!脈衝鋼彈、紮古的位置呢?

才離開船塢,塔莉亞馬上就下令。現在不是悠哉享受處女航的時候。負責索敵的巴托隨即高喊:

「靛53、標號32B有不明艦體一!距離150!」

「好近。」杜蘭朵的低喃聲從身後傳來。

「那就是母艦嗎?」

「在數據庫裏登記各性能及數據,以後都稱之為Boogy One!」

借用Boogy這個運動術語,塔莉亞給這艘未知的戰艦起了一個代號。接著又聽到負責MS管制的美玲緊張地叫道:

「靛157標號80A發現脈衝和蓋茲!好像在交戰中!」

果不其然。塔莉亞立刻追問:「能呼叫嗎?」

「不能!電波障礙太嚴重,無法通訊!」

「敵人有多少?」要不是那三架G,就是敵方的增援部隊吧。美玲的回答卻大大出乎塔莉亞的預料。

「一架!」

塔莉亞同時感覺到一陣沮喪和舒慰。照這樣看來,那三架新型機已經被敵人帶回母艦,我方要取回的可能性已經大幅降低;但幸好眼前只有一架MS出來阻撓,憑脈衝和蓋茲幽靈,不至於敗下陣來――

這番預期卻被隨後映出的光學畫面推翻了。屏幕上的光束交錯得像格子一般,把雷的蓋茲幽靈追得疲於奔命,一會兒做螺旋俯衝、一會兒又急速上升。脈衝亮出光劍衝過去掩護友機,卻反而成了光束陣下一個包圍的對象,落得只能用盾牌防身,毫無招架之力。

「敵機不是只有一架嗎?」

亞瑟驚疑的喃喃道。那些光束的軌跡之多、發射的來源又是那般多向而淩亂。脈衝的能源所剩不多,他們可不能再為失去的三機感歎了,再不趕緊想個對策,札夫特恐怕要還要失去一架G。

塔莉亞立刻打定主意。

「攻擊Boogy one!」

緊接著,一連串的命令從她口中飛快脫出。

「艦橋遮蔽!航路取靛D,加速20%。准備發射信號彈及反光束爆雷――亞瑟,你還愣啥?」

艦橋緩緩下降,與下層的CIC直接相連。猶兀自茫然的亞瑟被她一吼,嚇得跳起來。

「呃、是是!――飛彈發射管一號到四號,裝填奈特哈德!」倉皇跳進自己的指定座位,亞瑟才做出進一步指示。艦橋遮蔽系統可以讓指揮中心快速的移往戰鬥態勢,對外露於船體前端的艦橋而言,亦是多一層保護。

「――崔斯坦一號二號、伊色黛啓動!瞄准Boogy one!」

尼歐瞥見一艘從軍械庫一號後方繞出來的淺灰色戰艦。港口恢複了嗎?

戰況已經壓倒性的對尼歐有利。不過,他才為剛出現的戰艦分心了那麽一會兒,又有一座遊擊炮筒被蓋茲幽靈趁隙擊落。

「貪心濁了本,是吧?」尼歐知道自己該收手了,便不再浪費時間,立即掉轉機頭。敵軍的兩架MS對這突來的撤退舉動一時反應不過來,雙方距離很快就拉開。

話雖如此,那架蓋茲幽靈――其機動性固然比既有的量產型MS高出一大截,但若撇開這個因素,它卻是頭一架能與他的侵略如此周旋的機體,甚至好像能提前料中尼歐的行動似的…尼歐尋思了一會兒便不再想下去,徑往葛蒂=露返航。

不知怎地,咄咄逼人的光束攻擊忽然中斷。聽見自己劇烈呼吸聲突然變得好響亮,真的情緒還沒抽離那場令人眼花繚亂的戰鬥,愣了一會兒才發覺敵人走遠。

「――咦?」

真趕忙環顧四周,發現敵機早已成了一個小光點,頓時愕然。那架MS明明占盡了上風,為何突然逃跑?

答案馬上就出現了。龐大的艦影正從另一個方向接近。

「智慧女神號!」真睜大了眼睛,還沒舉行下水典禮的母艦竟在眼前。敵機一定是因此而撤退的。剛想到這兒,便見智慧女神號打出了發光信號。

「歸艦信號――?」真不滿地叫了起來,卻聽得雷冷靜的說:

「這是命令。」他的語氣格外冷淡。雷一向恪守命令及軍規,跟老是將紀律拋諸腦後的真處在一起,總是扮演踩剎車的角色。

真收起火氣跟著雷往母艦飛去。雷似乎大氣也沒喘一下,卻有些惱怒。

「疑似戰艦的熱源接近!無法辨別!紅53標號80D!」

隨著操作員的報告,屏幕上映出一個外型陌生的軍艦。伊恩=李趨身向前。

「是那艘新型艦嗎?――右舵15、加速30%,啟動豪豬陣!」李很快就推測出敵艦的攻擊,並下達一連串指示。

「――侵略呢?」才問完,便見那架紫紅色的MA朝這兒飛來了。尼歐雖是為人癲狂,卻絕不是愚癡之輩。

敵艦的左舷射出一叢飛彈。李叫道:

「回避――」船身下緣的75mm對空自動火神炮塔系統豪豬陣立刻迎擊,紛紛擊落來襲的飛彈。幾枚鑽過彈幕的飛彈在極近距離處才被攔截,爆炸的威力令葛蒂=露艦身劇烈搖晃。

就在這種情況下,侵略竟平安穿過了兩艦施放的炮陣後著艦。李深知長官的戰技超群,卻也不由得為他的操縱技術而贊歎。一抵艦,尼歐的聲音就從對講機裏跳出來。

「撤退囉,李!」

他就在等這句話。李立刻命令掌舵士:

「轉向,輪機最大!」第二波攻擊間不容發。只見敵艦收容了MS,隨即發射主炮,並且又射出一波飛彈。

「上校!」電梯門開。一見尼歐的身影出現,艦橋頓時響起歡迎之聲。尼歐移向李的身旁,道歉的語氣裏卻像沒什麼歉意似的。

「抱歉,玩過頭了。」李沒答腔。情況危急,反正他也知道說了沒用。

「敵艦繼續接近!藍0,距離110!」聽見這個報告,兩人同時望向屏幕。

「看來對方速度很快。這下麻煩囉!」李語帶苦意的說。話還沒完,又聽得操作員大叫:「飛彈接近!」

「左舵!繞開!」

飛彈群直撲艦尾而來,後方的豪豬陣自動迎擊,從一端開始擊落它們。在飛彈爆炸的搖撼中,尼歐粗魯地高聲吼道:

「兩舷的備用推進槽分離,然後引爆!連支架都拆了也沒關係!往他們臉上扔去!」李抬頭望去,愕然看著長官那殭屍般的人皮面具。這是李絕對想不出來的戰術。

「――同時取上舵35、左舵10,輪機最大!」尼歐繼續下令,一反往常的慷懶隨性,語氣極其清晰明了。

「繼續!一口氣直搗Boogy One,航道轉向黃A!」

在塔莉亞的號令下,智慧女神號持續發射主炮XM47崔斯坦,同時急起直追。鋼藍色的戰艦一個勁兒的逃,航速倒也不慢,卻比不上智慧女神號的速度。這會兒他們可別想帶著那三架新型機逃之夭夭。塔莉亞心急地注視著屏幕。

這時,卻見屏幕上的Boogy One兩舷突出的結構體搖了搖,脫離了船體。

「Boogy One船體局部分離!」

想減輕重量以便逃走嗎?――塔莉亞的腦中先浮現這個可能性。順著慣性,那兩具結構體漂進智慧女神號的航道前方,她看見支柱前端有個類似噴射口的構造,基座附近則連著桶狀儲槽。這是――!

驚覺那些構造體的用途,塔莉亞尖叫起來:

「攻擊暫停!」她連聲下令。

「右舵10!輪機最大!」

掌舵士馬立克=亞德邦茲立刻照辦。還是遲了一步。已迫近眼前的結構體儲槽瞬即膨脹、爆炸。

視線頓時變成一片慘白。近距離的爆炸光灼燒著雙眼,艦身彷彿被亂流吞沒。美玲的驚叫聲又高又尖。塔莉亞抓著座椅扶手以抵禦衝擊,恨恨咬著嘴唇。

――中招了!

敵艦分離出來的是它的備用推進裝置,儲槽中一定裝滿了推進劑。沒想到對方竟然拿那種東西當機雷進行攻擊!

塔莉亞現在確信,那艘戰艦上坐的一定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家夥。

真神情愁苦地飛出駕駛艙,聽見維諾和尤蘭擔心地叫自己,卻不想理會他們。他的身體疲憊已極,全身的神經卻繃得好緊,根本沒法放鬆下來。

打輸了――他想著。眼睜睜看見那麼多夥伴死傷,卻只能任由敵人奪走機體,連一架也搶不回來,自己甚至被一架MS吃得死死的――!

懷著懊惱,真轉往駕駛員更衣室,不經意瞥見一架蓋茲MK-II。那架機體的左臂破損,好像就是在稍早戰鬥時救過自己的那一架。那個駕駛員大概也來到智慧女神號上了。

正這麼想時,劇烈的撞擊襲卷全艦。

「怎了?」

――中彈了?工具和零件被撞得全離了位,在無重力的半空中漂來蕩去。技術人員們紛紛喊叫起來。

「艦橋!怎麼回事?」同樣離開愛機的雷抓著對講機連聲追問,卻見他隨後就把話筒一扔,徑往艦橋方向衝去。八成是通訊失靈了。

「可惡――!」

真的眼中再燃怒火,轉身跳回自己才剛剛離開的駕駛艙。

「各工作站!彙報狀況!」

亞瑟對著通訊器吼著,塔莉亞則向索敵人員問道:

「巴托,敵艦位置呢?」

「請等一等!還不能――」

坐在因爆炸而變調的屏幕前,巴托死命的調整著感應器,等不及結果,塔莉亞先下達後續指示。

「啟動CIWS,發射反光束爆雷!――還有下一波攻擊哦!」

美玲哭喪著臉。恐怕誰也沒料到一上陣就面臨這般嚴苛的考驗吧!

敵艦一定會趁這個機會掉頭反擊的――塔莉亞如是推測。巴托的報告卻一反預期。

「――找到了!紅88標號6C!距離500!」

聽出這個坐標代表的意味,亞瑟不禁大愕。

他們逃跑了?

艦橋一片嘩然。就在這時,雷=札=巴雷爾進來了。大概是來確認狀況的吧。才進到室內,他便注意到坐在後方坐席上的人物,吃驚的喊了出來。

「議長?」

塔莉亞心煩意亂的歎了一聲,靠在椅背上。

「算他們狠!竟然用這種方式逃跑。要是任那種人掌握那些機體…」

「是啊…」杜蘭朵的表情裏也寫著這份憂慮。

尤尼烏斯條約中設有條款,約定各國的MS持有數量。因應各國國力,其所持有的戰艦、MS或MA均設有上限。這裏所謂的國力,是由人口及國民生產毛額等多項指標參數計算出來的,國力越高的國家當然也就擁有越多的武器。這項依據提案者而命名為林得曼計劃的限武條款,對人口眾多的大國比較有利――好比大西洋聯邦。殖民地原先也不贊成這項條款,卻因為簽約地點如殖民地所願的在尤尼烏斯七號上進行,再加上對自己的科技能力具有自信,所以後來還是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既然MS的數量受限,那就提高單機的性能吧!在這樣的構想下,殖民地軍方開發了蓋茲MK-II和以脈衝為首的第二世代系列戰機;到了脈衝時,科學家們嘗試藉由更換裝備使一架MS擁有多種機型的戰鬥能力――這種單機能與數個小隊批敵的MS,包括脈衝在內,混沌、深淵和蓋亞都是。因此失去那三架機體不僅僅是機密外泄的問題,更有可能大幅改變兩軍的武力平衡。

(就算是馬後炮,也要把這坑補起來。)

塔莉亞深知這個危險性。她重新正視杜蘭朵,以簡潔的語氣呈示自己的意見。

「雖然現在已無法請您離艦了,不過,我想直接以本艦繼續追擊。議長,您的判斷呢?」杜蘭朵神情嚴謹的聽著,聽到決定權被丟回自己身上,不意地溫和一笑。

「不必在意我,艦長。」那一抹笑意轉瞬消失,凝重的表情取而代之。

「這個火種會演變成多嚴重的大火後反噬,我自己都不敢想像。奪回或破壞它們,確實是我們現階段的首要責務。」

「謝謝您。」得到他的同意,塔莉亞感覺到一絲激勵,便回身向前。乘員們也正屏息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塔莉亞向巴托問道。

「航線追蹤呢?」

巴托彷彿早已等著回答似的。

「還追得上!」

「那麼,本艦即刻展開Boogy One的追擊戰!航路取道黃,輪機最大。」

此令一出,彷彿一顆石子投進池水,艦橋的氣氛大變。

「通告全艦。本艦即將進行柏忌一號的追擊戰!」

乘員們彷彿驚跳起來,連忙展開各自作業,亞瑟則以艦內廣播向全艦宣布戰令――他們臉上都寫滿不敢置信。

「――各位,這是我們初次上陣。雖是一場突發狀況意外地演變而來,如今卻是非常重大的任務。我們要充分發揮日常訓練成果,好好表現!」

簡短的訓話後,塔莉亞將警戒等級降為黃色,同時也解除了艦橋的遮蔽。艦橋緩緩上升,塔莉亞這才稍稍松懈精神,朝杜蘭朵微微一笑。

「議長,您也請到艦長室休息吧!智慧女神號的腳程雖然快,敵艦畢竟也是一艘高速艦,應該不會這麼快就遭遇上。雷,你替議長帶路。」

她順口向恰巧站在一旁的雷命令道,便聽得他馬上立正喊是!並且鄭重地看著杜蘭朵,俯首致意。

「謝謝你。」

杜蘭朵見他如此恭敬有禮,臉上浮現出溫暖的笑容。塔莉亞這才想到,他們兩人原本就是認識的。話說回來,幸好議長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接下來應該不會太難對付才是。正這麼思忖時,艦內傳來通訊。

「艦長。」

屏幕上出現的是另一名戰鬥駕駛,露娜瑪利亞。塔莉亞莫名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

「方才的戰鬥中,屬下未能及時報告。」紅衣少女用詞精簡,口氣十分男性化。

「本艦啟航時,機庫裏發現兩名搭乘蓋茲的平民――」

「啊?」這下子麻煩了。偏偏在這艘軍艦即將趕赴戰場――但這還不是最糟的消息。

「――但在拘禁時,那兩位卻表明自己是歐普聯合首長國代表篝=由羅=明日羽及其隨扈,希望我方提供醫護,並且要求立刻會見杜蘭朵議長。」

「歐普的?」塔莉亞驚訝的反問道。已准備進入電梯的杜蘭朵聞言立刻折返,臉上也滿是錯愕。

「屬下斗膽自行替他們包紮了傷口,請他們到軍官室裏休息了。」

預感成真了。塔莉亞簡直煩得想抱頭。

狀況怎麼這麼!三架鋼彈被奪、軍械庫一號被攪成一團亂,逼得還沒舉行下水典禮的母艦都出航了,剛才還不慎任敵艦在眼前逃走。這會兒船上又來個歐普公主?一艘戰艦,就是只載一名國家元首都嫌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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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房裏十分安靜,只有機器輕微的低響和專任技術師偶爾的竊竊交談。尼歐在控制室裏出神地看著房間盡頭,那裏有三張圓形的床鋪,像酢漿草葉般的並排著。床上都覆著一層圓頂壯的玻璃罩,三個年輕的駕駛員各自以不同的睡姿躺在裏面。史汀格、奧爾、史黛拉――尼歐可愛的部下們。說真的,他們的睡臉也的確像年幼的孩子一般純真可愛,彷彿還不懂這世間的煩惱或恐懼。

是的。把所有的不愉快全忘了吧――尼歐在心裏向他們輕聲說道,隨即離開了房間。

回到艦橋,艦長伊恩=李朝他瞄了一眼,開口問他:

「看來,算是成功囉?」

尼歐站在艦長席後方,自顧問道:

「到B地點還要多久?」

「大約兩小時。」操作員答道。李試探性地看著尼歐。

「您覺得會有追擊?」

「我也不知道。」尼歐答得乾脆。

「因為不知道,所以假定會有,但我們還是照原定的路線走――往壞處想總是沒錯吧?尤其在戰場上。」

李低聲咕噥幾句,這大概就表示他的贊同吧,尼歐心想。這位艦長怎麼看都是個老實本份的軍人,當初派任到自己麾下時,他還以為上級腦子有問題呢,但從這些日子看來,搞不好他們兩個還滿相輔相成的。不過,也許只有自己這麼認為就是了。

李接著義務性的問道:

「他們的最優化呢?」

「看來沒什麼大問題。大家都睡得很香甜呢!」

想起少年們的睡臉,尼歐微微一笑。

維修室――也就是維修那三名戰鬥駕駛的場所。一如出戰過的MS必須接受整備士們的維護和整修,越是精密的東西,越需要費心保養才能發揮性能。

MS的操控仰賴卓越的反射神經和生理機能,原本只有調整者才辦得到。當調整者將這種新式兵器帶進戰場時,地球聯合軍注意到它們的優越性,卻在自行研發之際煞費苦心,為的就是這個原因。要讓自然人駕馭MS――最後雖然可藉由操作系統的輔助來達成,但軍方也同時秘密測試另一套計劃,即駕駛員本身的性能強化。

這套計劃培養出最強的戰士,擁有等同於調整者的體能,也不會被戰場上的恐懼或不安影響了判斷――也就是強化人。

史汀格等三人正是這套計劃下的產物。藉由催眠,他們忘記對死亡的恐懼,提高了自己的潛能,擁有超越調整者的力量,是最頂尖的戰鬥駕駛。

「――不過,聽說奧爾竟然對史黛拉用了制約詞哪。這就有點兒棘手了――」

尼歐不經意地轉述了專任技術師的報告。

三名駕駛員各有各的制約詞,史黛拉的就是死這個字。制約詞會解除加諸其潛意識的暗示,令他們回想起原本被壓抑的恐懼。

因制約詞而復甦的恐懼感,則在睡眠時被消除。那三張特別設計的床鋪能將具有療愈效果的影像或音樂送進他們的腦中,將三人在戰場上承受的各種壓力、連同恐懼等負面因素和記憶一並歸零,以使他們能夠面對下一次的挑戰。經由這套維修系統,強化人就能一直抱持著戰鬥駕駛員的最佳心理狀態。

卻見李不以為然的歎了口氣。

「出事就得回搖籃來睡覺的戰鬥駕駛,研究所該不是真的認為他們能用吧?」

李對他們頗有微詞,不知是對駕駛員本身不滿,還是對改造出強化人的那幫人不滿。尼歐姑且打圓場似的說道:「不過,總比之前的像樣吧?至少他們現在都會聽話,也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麼了。」

早在前次大戰時,強化人就已經試驗性的配備在實戰中。當時是用人工植入或藥物注射的方式提升駕駛員的生理機能,也確實令他們展現出驚人的戰鬥能力。美中不足的是,那些藥物雖然能消除恐懼感,卻也連帶破壞了實驗體的判斷力和思考能力,據說沒有一種藥物是完全可靠的。在幾經試誤之後培養出來的史汀格等人,則成功的保留了本身的思考與判斷能力――史黛拉似乎還有些疑點,但就目前看來,她可能原本就是那副個性。

在尼歐眼裏,他們都是一群年輕氣盛的小夥子,只是需要人家多一點注意罷了――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少女不都是這樣嗎?他覺得這已經是長足的進步了,只是李好像並不這麼認為。看他板著臉孔冷哼一聲,尼歐便好言相勸。

「沒辦法,現在什麼東西都像在試驗階段嘛。戰艦也好、MS也好,駕駛員也是――這世界也一樣啊。」

李聽了便點點頭,像是讓自己接受這個說法。

「是啊,我知道。」

「一切終將真正開始,那一天必將到來。」

尼歐微笑著,直視李的眼睛。

「在我們的名下啊!」

覆在人皮面具下的那張笑臉,隱約流露著一股非人性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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