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棋爭
無法透進半點陽光的深邃洞穴,頂多只有氣流灌入的呼聲與不時傳來的遠近滴水聲,司馬日明憑著長年奔走山林訓練出來的超感知覺,察覺不出有需要提防之處。拐進去某個彎後,遠方出現橘紅火光,他要見的人一定就在那了。
穿越通道,寬敞空間直接映入司馬日明眼中,環繞牆面的火炬共百餘處。
空間正中心長跪一名蓬頭垢面的老者,打扮整個髒亂污濁,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兩臂空空,長袖懸飄著,鎮定坐在一張擺有黑白棋子的棋盤前。
那老者便是眾人此行的目標,第一邪皇──柳刃弧。
邪皇閉著雙目道:「你真衝動,萬一這洞裡真的被我設下陷阱,害你喪命可得不償失啊。」
如此不堪入目的殘疾人士,司馬日明錯愕道:「喂!老鬼,你怎麼成這副模樣?」
「看了外頭的對聯還猜不透嗎?武功走火入魔的人,除了自斷雙臂以外還有什麼方法能遏止殺人的衝動?話說回來,上次與你見面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這個嘛……」司馬日明回復輕鬆的情緒,跪到邪皇的對面道:「五、六年跑不掉。」
失去手臂的柳刃弧彷彿以意念控制棋子,讓一顆黑棋落到棋盤上,道:「很抱歉沒有茶或酒可以款待你這位久違的世交。」
司馬日明取一白棋下在盤上,也道:「免了吧,來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還妄想能得到怎麼樣的款待呢?虧你能自個兒生存,成魔的年裡你怎麼活過來的?」
柳刃弧再次下一黑棋,道:「魔之能源已經充滿我身並且根深蒂固,信不信由你,打從我自斷雙臂深居此處後就未進任何飲食,牆上的火,下棋的手,全都來自於我釋放的能量,至今消耗的總數仍只是冰山一角。更可悲的是我居然無法自行了斷,因此在能量耗盡前,我也只能繼續用這種方式苟活了。」
司馬日明再下一白棋,道:「言歸正傳,外頭那兩個跪地的少年,是莫邪妹子指名要俺帶來與你見面的,如今神洲發生內亂,妹子所作的任何決定都將左右神洲的未來,而你就是讓事情發展的重要關鍵。」
「老夫光是聽到他們的姓氏就略知一二了,『武藤』……難不成龍之一族尚未完全滅亡?」
「你還記得啊?那就好辦了,即使你不肯出關,把武功傳給他們如何?再怎樣也不會吃虧吧?」
「玉乘、武藤,這兩個姓氏的持有者確實讓人覺得可以有一番作為,但是……不可能!」
「你沒試怎知道不可能?」
「追求力量的後果你在我身上看得很清楚吧?從你們急於找我的這番行動,老夫知道他們迫切地想變強,但四妹應該知道這等於是向邪魔歪道尋找解套,老夫拒絕也是不得已的,你們難道希望這個世界又再多出兩個『魔』嗎?」
柳刃弧情緒激動下,令整個空間的氣、地面、石壁都為之震動,過一會兒才平復,嘆氣道:「對不起,把話題扯到這上面差點又讓我控制不住了。」
「你啊……」司馬日明閉起眼,雙手抱胸。「莫邪妹子向俺請求時的眼神你有見過嗎?那是一個不願意犧牲他人,卻因職位與情感上糾結掙扎之人才會有的。相信她的內心一定百感交集,這個世界正不斷地考驗著她的耐心以及下決定的勇氣,面臨隨時有人喪命於她的選擇的情況,她的壓力、她的猶豫、她的悲傷,哪會是你這個選擇逃避的人可以理解的?」
柳刃弧再下一棋:「送年輕武者上戰場,我看不出有什麼未來可言。」
講到這,司馬日明再度拿起一顆白棋用力扣下:「那兩個年輕人,明知未來會很坎坷,卻毅然決然投身進去,該有的心理準備很足夠,要是你不點個頭、應個答,他們在外面不磕頭磕到皮破肉爛是不會起來的。面對擁有這般救世宏偉之心的人們,你一再沉浸於自我過去的罪孽深淵,或許你的猜測沒錯,世上可能會再多出兩個魔,但那是擲出最糟糕的點數才會發生的事。」
「把骰子交給一個魔,這是何等風險極大的事情?擲出想要的點數那份機率太小了。」
「賭博勢必要冒風險,確實誰也不希望出現最糟的點數,可是現在妹子交付骰子的人是你,你害怕擲出骰子,就沒想過不擲的話事情絕對挽救不回來嗎?一切等丟了再說,丟了沒人會怪你,不丟的話才真正辜負了妹子對你的信任還有外頭兩人的誠意,你想要眼睜睜看著神洲毀在你的消極與最後的愚蠢抉擇中嗎!」
叩!
這一手最後的白棋,讓柳刃弧發覺黑棋已經被逼至死路,沒有回擊的餘地,好似受到醍醐灌頂的他,有所動搖。
「唉……老夫一生對弈無數次,這次被人敗得慘烈還是頭一遭呢。」
司馬日明低語:「哼!就俺看來你是故意放水的吧?」
這時柳刃弧堅定起身:「不!我可以發誓這一生此前從不做放水之事,這場敗於你手的棋局,你贏得很漂亮。而且……」
「而且?」
「手中的骰子,老夫要丟就會盡量丟到最有利的點數,這並非完全靠運氣的賭博,端看我這個賭客選擇用什麼方式掌控局勢了。」
說完,柳刃弧直朝著外走去。
跪於洞口的兩人怎麼樣就是不肯起來,司馬日明進去後也耗了幾個小時,弄得夢跟楚楚憂心忡忡。
忽然,兩顆石頭自洞內以龍、風為目標飛來!他們立刻警覺、眼睛瞪大,直覺反應下接個正著!
場面頓時鴉雀無聲,兩人清晰感覺丟出石頭的人蘊含強大的能量場,停了十幾秒,柳刃弧終於走至他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