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有思考的餘地,道人只能順著戰鬥的本能去躲閃。
一顆鐵炮從後腦右方飛來,
將頭往左偏即可。
身前接近左腹的位置也轟來了一顆,
用氣流緩衝、再用手掌撥開。
頸脖高度前後各飛來一顆炮,
乾脆彎下身來好了。
接著是左右各一顆飛彈將在一瞬的時間差先後轟中自己,
利用那一瞬的差距、挪掌將其運錯開吧!
得益於平日的鍛鍊,空中的長生正在以最少、最精簡的動作,躲閃著看起來根本無有辦法閃避的彈幕。
他的身法靈活而輕盈,就像是一條浮沉大洋視渦流為無物遊動自如的大魚。
他的動作自然而隨心,彷彿是一只雪白的仙鶴在蓮池中揚動雙翼歌舞頌歡。
長生下意識地頻密挪用周間的風靈氣,使掌底湧出陣陣的雲霧,
煙雲挾持鐵炮彈被撥散開去、隨著掌動勾勒形譜,隱隱化為一個太極雙儀之狀。
俗語有云,所謂危機危機,有危就有機,危險中亦有機緣。
正因戰況迫得長生不能思考,正因道人平時將一身功夫練得信手沾來,
他才能在無念與有念之間進入彷彿『天人合一』的狀態,將一身能力融會使出、在這短時間內進入技近乎道之境。
他自己甚至都沒有搞清自己是怎麼躲過的,總之鐵炮已經全部被他閃過去了。
『剛才那是…創功的味道!』
高興了數息,喜從心起的長生這才想起自己還在心魔夢境的危局當中。
抬頭一看,剛才的彈幕,是來自一門門懸立於虛空、由幽魂操作的大管鐵炮,現在炮口還冒著煙呢——妥妥地、是熟悉的黃海鮫的風格。
似是見炮擊無效,整列的幽魂操練著統一的步伐、將炮管推入在虛空打開的門戶之內,收隊回去。
危險…暫時過了嗎?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似乎沒有。
「這次又是甚麼?」
只見,從鬼盜船的船側,爬上來了一只新的骷髏。
空洞的眼框、顱骨的裂隙、透風的牙縫、死白的骨色,
與還在地面上無能狂怒的一眾骷髏們長相無別——
除了它只是那道牙縫就已經比長生大的事實。
「幹,能不能整點陽間的東西!?」
巨大的骨頭讓道人想起大和妖怪譚中所描述的妖怪『荒骷髏』,對比之下這鬼船就像是微縮模型一樣細小。
它舉起骨臂就往長生一巴掌打去,跟拍蛟一樣。
可惜道人御風一閃、便從大骷髏的指間滑過,真箇就像蚊子一樣。
不過,大骷髏的目的從來就不是長生…
碰!
那巨大無匹的骨掌砸在鬼船之上,整艘船就像伏龍抬頭一樣猛的仰起、將近垂直!
甲板上無數的骷髏就這樣被鬼船一兜拋起,好比漫天雨水一樣向長生灑來!
霎時間骨飛人走,長生倒吸一口涼氣,靈機一動溜到了桅杆的下方、遮擋著這可怕的骨雨。
道人催動法體無視重力、讓自己的足下吸附在桅杆,上下倒置期間、踏著風騷的腳步與倒爬過來的小骷髏們玩起了劍擊。
「嗯?」
倒轉的視角,讓長生唐突心底裡生起了熟悉感。
「這船…是不是有點像老黃的御海號?」
那船,可是確確實實地曾經在自己的身下自毀爆炸,化成灰燼殘渣過,
怎也得有點印象。
「記得當時…」
沿著心裡的感應,長生一路轉首望去,找到了記憶中船長室的位置——
當時黃海鮫就在那裡、那是屬於那位海盜船長的位置。
『!』
映入目中,遙遠處被黑暗籠罩、以至道人一直沒注意到其存在的船長室,在專注的觀察下、深處居然亮起幽綠火光,
就像心律一樣在脈動著。
「找到了。」
這一瞬間,鬼盜船的大小骷髏盡數陷入瘋狂,骨質的撞擊聲,敲出了無盡的拒絕與憤怒。
場面一時變得混亂無比,大骷髏直接低頭咬向了長生的位置、直接用自己的頭骨阻擋長生的去向;
而小骷髏… …它們能力有限,但也奮而將那一直被它們當寶貝的彎刀向長生投來。
面對這些,長生的選擇是——
挺身應招。
「引星!」掌底抹過長劍的劍身,漆黑的劍體瞬間被青芒覆蓋,閃爍的靈氣就像是一方深邃的星河。
長生將劍柄握得作響,與道人的掌紋相合的暗銘、是溝通肉體經脈與劍身管道的最佳橋樑,
龐大、集中、足以貫通大氣穿破長空的力量正在劍中匯集,卻被劍表的靈氣約束在劍內無法馬上便綻放威能射出。
道人長劍外揮、在空中挽動劍花一轉,強烈的氣流將來自四面六合八方的彎刀全部往他舞劍的方向牽動,無數彎刀隨劍而動、隱有幾分傳說中萬劍歸宗的氣派!
就在大骷髏咧嘴咬來的下瞬間,所有準備皆已完成、然而時間卻好像慢了下來——
風嘯示吾到來,
劍鳴是吾道音;
微風流處皆可去,
歸劍之地皆故鄉。
「引星、貫虹…」
「秘劍.飛仙!」
氣爆如雷,狂風陡起。
快!
劍如流星,刀如洪流。
烈!
一人出擊,一道青芒先至、隨後劍若騰龍!有如萬軍衝鋒,勢不可擋!
化成青芒匹練的身影,在大骨顎咬下之前便已經鑽進了它的嘴裡、並且在後方頸椎處穿了出來!
無數的小骷髏奔湧而來嘗試進行最後的掙扎,卻在遠遠已經被拱衛的彎刀與劍氣洪流磨成齏粉!
真的好像劃破長夜的明星,一路墜進了船長室去——
碰!
「老黃!」
洞穿門戶,映入眼前的、是彷似半夢半醒的黃海鮫,他正在虛空飄浮,
他的胸腔燃燒著幽綠的鬼火、從中冒出了無數透著同樣光彩的鎖鏈,將黃海鮫自身重重捆住!
攜帶飛仙的餘威,道人引動了他剩下的所有餘力,步踏虛空、高舉寶劍,進行二次加速:
「給我醒來,你這個大懶蟲!」
劈!
一劍落下、綻出了無盡的光芒。
那些詭異的鎖鏈、就像是被驚動了的蛇獸趕緊縮回洞穴一樣,盡數收了回去。
不止鎖鏈,黃海鮫的胸口就像變成了一個黑洞,
船室、骷髏、鬼船、大海、商船,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正在破碎、正在被回收。
而這份無窮吸力,卻與道人無緣:他正在不住的上飄。
「結束了…」
…
朦朧的張開睡眼,長生只覺得精神消耗頗大、立馬便想再睡回去恢復精神——
卻驚覺,自己所躺的地方,並不是先前選擇的長椅。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緊張無比的醫師,正在忙碌地翻開長生的道袍、往他的胸口貼上大量用來監視生命跡象的儀器。
正好,與剛甦醒的長生對上了眼。
一時,兩人無話。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他媽的草率了…不該隨便找個長椅便躺下的…』
『貧道這該如何解釋…』
最終,他決定把眼合回去。
有啥補個眠再說。
留醫師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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