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伍、
等到耳鳴停止後，吳平安忽然深吸了口氣並抬起頭睜開眼睛，隨後裂開嘴乾笑了一聲「合得起來，就是安安裙子上其中一塊沒錯。」
常樂挑起眉覺得吳平安很怪，表情很怪、散發的情緒也很怪「合得起來就合得起來，你笑什麼笑?」
「那個影子是安安沒錯……」吳平安緊緊揪著手上那兩塊破布，眼裡揣著說不清的深遠「安安大概是來求救的，但她好像還撐得過去……」
吳平安搖了搖頭，他突然能理解為什麼小時候媽媽總是說安安比較聰明、比較勇敢的原因了，沒看過有誰求救求得那麼有個性的，不哭也不鬧，痛了也不會喊一下，無聲跟自己說的話還怕他不懂，從身後伸出幾條黑色的東西排出來，那句話就是在跟吳平安說”我在這裡”。
安安從小就是這樣，很會忍痛、也很難被弄哭，總是可以冷靜的處理所有的事情，有一次打翻熱湯也是紅著眼眶自己搬凳子站上去轉開水龍頭沖水，就連蟑螂也是她負責幫媽媽消滅。
但這也代表事情很棘手，什麼都自己解決的安安居然會跑來求救，要不是她能試的方法都用光還不起作用，吳平安八成都還等不到安安來求救。
雖然如此，吳平安還是在心裡自己和安安說”對不起啊安安，原諒一下你這個腦袋不好的哥哥……。”
因為他依然想不起那個熟悉的聲音是誰的， 還有那個熟悉的環境又究竟是誰的家，他也懂，只要想起其中一個答案就很明顯了，但……
線索都塞到手上了他就是想不起來，眼看答案就要水落石出，最後那滴水卻怎麼樣也不肯滴下來，想到這裡整個人就悶得不行，吳平安抓來被子抬起頭就朝蓬鬆的被子垂了下去，一下不夠，還垂了第二下、第三下……
常樂看了差點去按急救鈴，甚至還想把吳平安再推到核磁共振外面預約檢查。
城隍透過魚眼看見吳平安的一舉一動，環著胸一臉嘲諷的看著，彷彿能猜到他在想什麼「怎樣?要不要再給你來幾巴掌?」
吳平安沒出聲，還是埋著被子點了點頭，那一下打在臉上真的蠻痛的，但說實在的效果真的很不錯，一下就讓他想到他夢到什麼，雖然整個還是很模糊看不清楚就是了。
城隍隔著魚眼看見吳平安的頭頂眨了眨眼「還是不要好了，你這幾天記得去剪頭髮，不然上班前記得把頭髮梳上去，我還有事要忙等一下吊完點滴就快點滾回家去，看要吃飯還是睡覺隨便你。」
吳平安埋在被子裡頓了頓，覺得哪裡好像有點奇怪，本來抬頭還想問問城隍今天吹什麼風，居然關心起自己的髮型時，卻看到常樂尷尬、想笑又忍住不能笑的表情。
「笑屁?」常樂的表情跟城隍嘲笑自己不會用算盤的口氣有異曲同工之妙，讓吳平安很不爽的瞪了她一眼。
常樂抿著嘴巴，好不容易忍住笑意「沒事，只是我覺得城隍爺跟你說的話還是聽一下比較好，不是吃飯跟睡覺，是頭髮的部分。」
吳平安抖了兩下眉毛，嗅到相當不對勁的味道，本來還想問常樂為什麼，結果低頭看到魚嘴裡吐出的那兩條布後整個人僵的跟什麼一樣。
他緩緩地抬起手摸了摸頭頂，然後在頭頂的正中央摸到一小區手感與眾不同，吳平安有些懷疑的有低頭看了看那兩塊白布，然後又摸了摸頭頂，來回重複幾次後他像是接受事實的咬著牙根閉起眼睛，一手還按在手感特殊的區塊並撐著腦袋。
橘紅色的魚嘴旁邊，不只有兩條安安裙襬的碎布，還有一撮短短的頭髮，算一算和吳平安頭頂缺的那一區差不多吻合，城隍切斷與魚眼的連結，在辦公桌前笑了出來，雖然心裡也有點愧疚，但還是笑的蠻大聲的。
吳平安把剛才的被子又抓來罩在頭上來個無聲吶喊，一旁的常樂也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甚至還笑到需要扶著旁邊的桌子才不會跌倒的程度，在吳平安的耳朵裡大概算沒心沒肺、狼心狗肺的程度。
吳平安到完點滴後就直接出院了，出院後第一件事就是臭著臉去把頭髮處理一下，騎車的路上常樂都在笑他頭上缺了一角的頭髮。
「哇……平安哥你是怎麼弄成這樣的啊?」可旎不可思議的撥起吳平安的頭髮，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來他頭上那個洞是怎麼開的?
「這個如果頭髮梳上去蓋得起來嗎?」吳平安顯然還對自己的頭髮保有一絲希望，不是他太愛頭髮，而是他經歷過兩次平頭，兩次後果都無比悽慘……
可旎嘟了嘟嘴，用梳子撓撓那頭染得亂七八糟、五顏六色的妹妹頭短髮，似乎有些苦惱「可以是可以……但是平安哥我怕你如果沒遮好或是風吹過去，那個洞就會跑出來欸……」
「媽的……你笑屁啊!」吳平安本來就知道希望蠻小的，抬頭還看到從剛才就笑個不停的常樂之後又更窩火了。
「我看你還是讓旎旎把你頭上的雜毛剃一剃啦，每次頂著油頭來，我印象裡十次大概有十一次油頭有洞吧?哈哈哈哈!」吳平安滿臉怒火卻又無奈的樣子讓常樂又笑得更開心了「反正你的頭髮都是旎旎在負責的，你就相信她啊!」
陳可旎是常樂的國小、國中兼高中同學，跟吳平安算熟，因為常常要幫忙家裡做家事所以不常跟他們一起玩，但也算跟兩人一起長大，只是大學去了外縣市讀美容美髮中間分道揚鑣了一陣子。
畢業了之後就回來接下家裡的美容院，吳平安他媽從小就帶他來這裡剪頭髮，就連吳平安的媽媽自己也是這裡的常客，說習慣在這裡剪頭髮也沒錯，但最主要的是可旎遺傳了媽媽的好手藝，幾乎上門的客人都對可旎的技術很滿意，所以接下這間美容院也不奇怪。
最後吳平安也是看在相信可旎的技術點頭答應讓她動剃刀，只不過他再三強調「我不要那種路邊混混的光頭喔!」
「放心放心!那個凹洞的頭髮還沒到那麼短!沒有嚴重到要剃光，但是寸頭大概是跑不掉了!唉唷!反正平安哥你長這麼帥剪什麼都好看啦!」可旎晃了晃剃刀朝著吳平安和常樂自信的笑笑，跟常樂眼神連過線之後，馬上打開開關開始幫吳平安的頭髮動起急救手術。
由於要配合被啃得過短的頭髮，吳平安腦袋上的頭髮只剩下吋頭可以選，手術燈熄了之後，吳平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睛都沒有求生意志了直接放棄掙扎……
「你們要不要乾脆幫我在眉毛中間點一顆痣看會不會比較和藹算了?」
倒是整間美容院都是陳可旎的驚呼聲「幹嘛啊哈哈!很久沒看到平安哥平頭的樣子了耶!上次幫你剃平頭還是你要去當兵的時候，不過還是很帥欸!不知道為什麼特別適合你喔!」他還不忘對吳平安比個讚!
「對啊超帥!還是一個金盆洗手的超帥更生人喔!」常樂在旁邊又笑了出來，抹了一下眼角捧著笑痛的肚子，吳平安為什麼不想剃頭髮的原因她當然也很清楚「你以為點一個觀音痣就會變得慈眉善目喔?你只會變成有觀音痣的更生人而已啦哈哈哈!有些問題真的不能檢討髮型欸，有時候是臉的問題!」
「平安哥不要難過啦!流氓也有分帥流氓跟一些呃……反正平安哥你真的算幸運，也真的要謝謝阿姨把你生在帥的那一邊啦!」陳可旎也在旁邊笑嘻嘻地朝他丟了一串鑰匙「看你們坐計程車來一定沒車齁?借你們啦!」
「謝啦!」吳平安一手接過可旎的鑰匙，朝她晃了晃，然後瞪了常樂一眼就懶得再爭，付了錢之後抬頭望了可旎一眼「吃飯了沒?要不要等一下還你車順便幫你帶來?」
「不用了哈哈，我男朋友等一下要來找我，平安哥要記得對社會抱持熱情跟希望唷掰掰~」
「靠邀喔!不要把老子當更生人啦!」
「哈哈哈!好啦騎車小心唷!」吳平安耍狠罵髒話的樣子害可旎又想到剛才常樂說的那些話，害她只好很沒良心的整路笑著目送他們出去。
吳平安頭也沒回，伸手在空中隨便揮一揮當作道別，然後在霸凌者欺凌的眼光跟取笑下離開了美容院，踏上帶著另一個霸凌主使去吃飯的路途。
「你要帶我去吃什麼啊?大哥?要不要考慮一下點豬腳麵線的台?」常樂抓著機車後座的把手，對著後照鏡嘿嘿笑。
「我是沒差啊，可是你這麼殘忍要吃同類喔?」吳平安在後鏡裡回敬一個挑性的微笑，正當他以為自己已經勝利了之後，後腦杓迎來一個重擊，要不是有安全帽他真的覺得自己還要再回醫院照一次核磁共振。
「隨便啦，看你要吃什麼啊。」常樂打了個淺淺的哈欠，順手抓了抓發癢的耳朵，這一抓才發現耳朵怎麼不痛了，本來還想照個後照鏡看一下，但瘋狂亂飛的頭髮不停的阻斷視線，所以她也只好放棄。
「你幹嘛一直動來動去?」吳平安著後座不斷扭頭的常樂覺得很詭異，還以為她又要霸凌自己，所以有點怕怕的。
常樂聳了聳肩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沒有啊。」
「喔。」
兩個人都沉默好一陣子後吳平安才又開口「欸，你覺得我為什麼會想不起來安安讓我看到的那個地方啊?明明連聲音跟地方都很熟悉，我怎麼就想不起來那是誰的聲音跟誰家啊?」
常樂把兩隻手往上舉在半空中伸了伸懶腰，也不太著急，因為如果自己一著急吳平安也會跟著急，吳平安一急腦袋就會跟著打結，這樣一來還是什麼線索都拿不到「大概是你笨吧?你哪有什麼朋友，能去的除了你家跟我家還有誰家?啊!可旎她們家算嗎?但可旎看起來也不可能會是兇手啊，她害你們兄妹幹嘛?辦喪事那天她還在安安的照片前面哭到昏倒被救護車送到醫院欸!」
「對啊!照理來說一定要夠鐵才會去朋友家裡，啊可是我根本就沒有朋友，那裡也看起來不像陳可旎家，更何況我聽到的聲音是男的，到底有誰是跟我很好，好到還讓我去過他家，但又有一陣子沒去的?」
「我哪知道?你又沒有跟我說過跟誰不錯，其實我有想過會不會是蔡永侖，後來聽到你在醫院外面打的電話之後覺得應該不是。」常樂沉默了大約三秒，嘆了一口氣之後才又開口「我沒想到你還跟那些人有聯絡。」
吳平安抖了好大一下，后頸不自覺僵了僵，明明剛才還熱到流汗，後面溫度卻突然驟降，礙於騎車吳平安也不好轉頭，只不停從後照鏡偷瞄，後背也不自覺地邊流冷汗邊挺直，還到底怎麼發現的……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