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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的瞳孔 PHASE02

草頭忍法帖 | 2021-06-09 20:33:55 | 巴幣 0 | 人氣 109


「真不知該說什麼來表達我的歉意…」杜蘭朵抱歉地以圓滑辭令說道。在他身後的智慧女神號艦長塔莉亞也幫著賠不是。

「讓陛下您捲入這等事態是我們的嚴重疏忽,還請您多多包涵。」

阿斯蘭與篝被領到智慧女神號的艦長室,這才得以與議長會面。他們的身份雖然獲得證實和保障,阿斯蘭卻不由得心情低落,因為他已經知道這艘戰艦即將開往戰場。原本是為了篝的安全而來此避難,卻不巧搭上這艘形同最前線的戰艦,有如連續抽到下下籤一般。

坐在杜蘭朵面前,篝頭上纏著繃帶,臉色蒼白的低著頭,神情有些恍惚。此刻的她,心裡正擔憂著另一件事。

「關於那支部隊,至今仍然沒有線索嗎?」篝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杜蘭朵含糊以對:

「是的。連船艦等都還沒百分之百明確的證據。」其實這話夠明白了。他們雖能料到其背後的勢力來自何方,卻因為沒有具體確證,現在也無法明確說出。

但是,我們也會因此更加加緊腳步穩住局勢――在事態還不致於無法挽回之前。杜蘭朵的語氣沉重起來。

「嗯,我懂。那是當然的,議長。」篝臉上浮現一抹悔恨,堅定的點頭。

「現在的世界再也經不起任何一點刺激了,絕對不能!」

她的雙手在膝上緊緊合握,像在祈禱。

阿斯蘭他們深知這世界正處於平衡的邊緣,眼下只是勉強維持檯面上的均勢而已,即使是一點小小的刺激,都會讓這和平一口氣消失。大戰過後的這兩年來,雙方的人們都想恢復元氣,所以才戴上和平的面具握手言和。身處在國際社會,阿斯蘭和篝能清楚感覺到,那股濁流如今又在四處尋找出口了。

聽了篝的應答,杜蘭朵微微一笑。

「能得到陛下這番肯定――我也由衷相信。」

後半句竟是對著阿斯蘭說的。突然見他笑臉相向,阿斯蘭有些惶恐。這個人是不是對誰都這樣柔和啊?連隨扈也是一樣?

「不嫌棄的話,作為補償請您參觀我們艦內吧。」

接著這番熱情邀約,卻輪到塔莉亞艦長惶恐了。

「議長!」

她背著篝壓低了聲音警告。這艘船是札夫特的最新式戰艦,當然屬於國家機密,怎麼可以輕易的展示給外國元首看。連阿斯蘭的眼神也透露出了議長的提議未免太過輕率的觀感。

杜蘭朵卻顯得泰然自若。

「雖為暫時,陛下也把性命托付給我們了。我國也該表現應有的誠意才是。」議長此話一出,艦長便不好反對了,否則倒像是否定這段盟國關系似的。

阿斯蘭越來越搞不懂這個杜蘭朵。他是單純的個性好嗎?還是背後有更深的意圖?

「話說回來,我還是不敢相信!簡直不像是真的。」一頭探進蓋茲系列的駕駛艙,維諾感歎道。

「是啊。」尤蘭一面敲著鍵盤,一面悶悶地回答。

「事情怎麼會會突然搞成這樣嘛!」維諾繼續向同胞大吐苦水,尤蘭也憂愁地歎起氣來。下水典禮都還沒舉行就被丟進實戰,乘員們也滿迷惘的,更不用說像維諾或尤蘭這樣從未經曆實戰的新兵。

「不過,該不會就這樣引發戰爭了吧你說呢?」維諾放低音量,悄悄尋求尤蘭的附和。尤蘭只是聳聳肩。

「想是這樣想啦!」

真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一面從中越過機庫。戰爭――他的眼神微微陰郁了起來。真不知有誰會想讓這事重演。這麼想來,那批潛入敵陣奪取MS、又那般大肆破壞的敵方部隊到底居心何在?難道他們以為跑了就沒事?還是說那幫人根本不在乎引發戰爭?

想著想著,他的目光掠過那架缺了不少裝甲的蓋茲,嘴裏也不經意地向維諾等人問道:

「你們知不知道那架蓋茲是誰開的啊?」被人救了一命畢竟是事實,該向人家道個謝才是,卻見他們兩人歪頭想了半天。這時,後面有個聲音喊道:

「我知道。是歐普的明日羽代表呀!」回答的人是露娜瑪利亞。她飄向她自己的座機,大刺刺一聳肩。

「所以剛才才會引起那麼大的騷動嘛!」

「歐普的明日羽?」

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歐普、明日羽――兩者對他而言都擁有特殊的意義。他踢牆一下往回飛,來到露娜瑪利亞和她的座機旁,只見她略微興奮地點頭。

「嗯,我也嚇了一跳。想不到竟會在這種地方見到歐普的公主陛下呀!」

真的表情一沉。他知道歐普現任國家元首是明日羽家的傳人,同時是個與他們年齡相仿的少女,也知道她在雅金=杜威一戰身先士卒,將大戰導向終結,在歐普是個英雄般的人物。這些事實令真感到萬分苦澀。

「沒察覺真的神情有異,露娜瑪利亞無心思地問:幹嘛?那架蓋茲怎麼了嗎?

「呃,沒有。我看它不是智慧女神號配備的機體,想問問是誰開來的。」真含糊以對。他可不想說自己被人救了一命,更別提面前的人是露娜。

露娜倒也坦率地接受了他的說法。她天生就是一副灑脫的個性,不太會懷疑別人說的話。

「駕駛它的人好像是她的護衛。聽說是叫做阿雷克斯,不過…」但見她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壓低了聲音悄悄說:「搞不好是阿斯蘭=薩拉。」

「啊?」真驚訝得猛眨眼、腦袋骨碌碌地轉了將近兩百多度。阿斯蘭――他記得這個名字。露娜瑪利亞探出身子,繼續說道:

代表是這麼叫他的哦。就像一時忘記,突然喊了那人――阿斯蘭。不是有謠言說他現在在歐普嗎?

阿斯蘭=薩拉――當時殖民地評議會議長派屈克=薩拉的兒子,亦是札夫特頂尖戰鬥駕駛員。大戰中,他曾單機擊倒敵軍的新型MS、獲得星雲勳章,又被派遣至特務隊FAITH,在軍方可說是菁英中的菁英人物。只不過他後來成了逃兵,行蹤就此成謎。關於他的下落,各方有許多臆測,其中確實有一說指稱他流亡歐普。

「阿斯蘭=薩拉?」真喃喃念著這個堪稱他們前輩之人的名字。的確,若是這位阿斯蘭=薩拉,那麼單憑這架倉皇中取得的戰機便能一路與深淵或蓋亞周旋這麼久,或許也不足為奇了。

可是,倘若那是阿斯蘭=薩拉,他又怎麼會去做阿斯哈的護衛呢?一股難以釋然的思緒,不斷徘徊在真的腦中。

「說起來,這艘船也真夠受的,」在通道上前進時,杜蘭朵一面回想道:「竟在下水典禮的前一天遭遇突如其來的實戰,實在是…」

在他的陪同下,阿斯蘭與篝正在參觀智慧女神號艦內。一個穿著紅衣、名叫雷=札=巴雷爾的金髮士兵是他們一行人的前導。有個錯身而過的士兵向他們行禮,阿斯蘭一時反射性地舉起手回了禮。

前導的雷在一座電梯前停下,在開門之際向他們報告道:「從這上去就是MS甲板。」

「「呃……」」阿斯蘭和篝不由得互望了一眼,卻見杜蘭朵好像一點也不遲疑,反而催促兩人搭進電梯。

再怎麼好客,也不至於這兒都讓外賓看吧?議長會不會太慷慨了點?

在電梯裏,議長卻做了一段牽制似的說明。

「我們現在大約在本艦的中心位置。當然,本艦可搭乘的MS數量無法奉告,目前機上也不到那個數目。」

此刻倒是個奇妙的狀態,好像在用情報的限制使人安心似的。阿斯蘭狐疑地朝杜蘭朵瞥了一眼。

這是在瞧不起他們嗎?就算讓兩個年輕人看,他們反正也看不出個所以然?還是說,他不願意對歐普的技術外流問題做正面響應,便想用這種方式充數?

議長的神情仍舊沉穩,俊秀的面容中窺不出一絲陰謀,卻不知怎麼,他總覺得此人的言行背後都潛藏另一層更深的用意。大概是因為有點油腔滑調吧?

然而當電梯的門打開時,阿斯蘭便忘了對議長的質疑,一時不禁屏息。寬敞的機庫中,蓋茲整齊的一字排開。

「ZGMF-602蓋茲MK-II。兩位想必已經知道了。這是札夫特軍目前的主力機體…」

篝對MS的興趣也不亞於阿斯蘭,所以她也不由得向前走了幾步,以贊歎的眼神投向這一處空間。眼前的甲板多達四層,也有他們在軍械庫一號上看見那架白色MS的組件。

「――還有一項可說是智慧女神最大的特征,就是能將這套起飛系統做最大運用的脈衝――聽說兩位在工廠已經看見了?」

「啊、是…。」被他這麼一問,阿斯蘭有些心神不甯地點頭答是。

「我聽技術人員說,這是最新式、也是效能最佳的MS系統呢!雖然我對這些專門的東西也不太懂。」杜蘭朵略顯得意的說完,調侃似的望向篝。

「――陛下,不中意嗎?」杜蘭朵不知是從篝的神色瞧出什麼,此話一出霎時澆息了篝的興頭,更挑起幾許罪惡感,使得她表情一僵,隨即反唇相譏:

「議長倒是很高興?」篝的反應單純又幼稚,杜蘭朵不禁失笑。

「高興?並不至於,只是想到大家終於有力量撐到這個局面,畢竟…」

「…力量嗎?」篝心有不甘的喃喃道,抬眼向杜蘭朵一瞪。

「為了平息紛爭才需要力量――您是這麼說的吧,議長?」篝的眼神直率又尖銳,杜蘭朵以一貫柔和的態度接下。

「是的。」

「可是這次發生的事情,您又怎麼想呢?那些人就為了搶奪那三架新型MS,給貴國造成如此慘重的損失啊!」篝的語調激昂起來,杜蘭朵卻仿佛挑釁般,神色嚴肅的反駁回去:

「陛下所言之意,莫非我們不該擁有力量?」

「你自己想想,我們為什麼還需要力量呢?看看現在的局勢!」

她說得越發急切,聲音也越來越大,以致回音在高高的天花板間回蕩起來。正在進行作業的工作人員紛紛投以訝異的目光,但篝可顧不了別人怎麼看。她擔心的只有此刻世界局勢的發展。

「我們不是立過誓了嗎?別讓悲劇再度發生,而是要選擇攜手並進的路啊!為何人類要重蹈覆轍?不是才醒悟到此路不通的握手言和的嗎?為什麼――?」

篝的這番心思,阿斯蘭完全能體會。當人們在他母親葬身之處尤利烏斯七號上互允共容的那一刻,他也以為一切紛爭將就此結束……

――這時,卻有一個稚氣的少年聲音從下方傳來。

「沒有力量的人只會平白枉死。只會說這種漂亮話,還真不愧是明日羽家的繼承人啊…」

聽到這一聲並不響亮,卻中氣極足的嘲諷,阿斯蘭驚訝的往聲音方向看去。既然口出明日羽之名,對方一定知道來者是國賓級的大人物。

「真!」那名前導士兵面露不悅,立刻翻過欄杆,朝那一個同樣身著紅衣,雙掌正將牆壁抓出爪痕的背影飄去。

只見那名喚做真的少年微微挺直腰桿,不動身子就將頭直接轉到後上方,挑釁意味十足的抬頭瞪著篝。阿斯蘭的怒意在看見他的眼睛時瞬間冷卻。

那雙瞳孔是死者鮮血般的深紅色,彷彿彷彿是煉獄的業火一般,令人難忘。阿斯蘭身旁的篝被少年異樣的形貌與其眼神瞪的心中一震,不由得有些退縮。這時――

「――發現敵艦。距離8000!」

警報聲驟然響起,劃破此刻的劍拔弩張。

「紅色警報!駕駛員請至座機待命!」像是要抹去這份難堪似的,真微伸手臂甩開趕來叱責他的雷,徑自往MS甲板飛去。

「真!」喚不回那名少年,雷只好轉回身,端正畢挺地向長官們舉手行禮。

「非常抱歉,議長!屬下一定會處罰他!」說完,他也轉身離開,前去備戰了。杜蘭朵無可奈何,勉強出來打圓場。

「實在很抱歉,陛下。他是從歐普來的移民,所以……但我真是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對貴賓講出那樣的話……」

「啊?呃…」篝原本露出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但聽到那人的身分後大受打擊,不自覺往真離開的方向看去。阿斯蘭的心中升起一絲疑問,同時在篝的臉上看出深深的動搖。

「黃50標號82C有大型熱源,距離8000!」

讀取到探測器數據的乘員高聲報出資料,葛蒂=露的艦橋上頓時氣氛緊繃。

「果然來了。」李輕聲道,尼歐聳聳肩。

「是啊。唉,札夫特又不是睡死了。」輕佻地說完感想,他隨即拉高聲調。

「我們要在這裏一口氣擊潰它――全體就戰鬥位置!駕駛員立刻到簡報室!」

從艦橋窗看去,布滿宇宙塵的碎石帶就在眼前,仿佛將藍色的地球團團圍住。

――在警報聲大作的艦內,史黛拉醒了。她坐起身看看四周,卻見其它床鋪上都沒有人影。看來只有自己睡過頭了。

揉揉眼角,她發現手指頭是濕的。自己好像在睡夢中哭過。她看著沾在指尖上的淚滴,覺得好不可思議。

為什麼會哭呢?又沒什麼事情可哭的。清醒時的感覺是這麼舒服快活,令她覺得自己好幸福。就跟往常一樣。

來到駕駛員更衣室時,她看見史汀克和奧爾已經快要換好衣服,聊得正起勁。

「聽說是那艘新型艦?」奧爾問道,史汀克點點頭。

「是啊。應該會遇上那架合體的吧?」

這兩個男生心情都很好。每逢戰鬥前都是這樣。別說他們了,就連史黛拉也是;想到待會兒能開MS,心裏就雀躍不已。

合體的――史黛拉倒是想起來,這麼說來,那架合體的奇怪新型機也會出現了。她默默想著,一面如往常那般換上駕駛服,而史汀克等人也沒多看她一眼。他們長期被一視同仁地養大,並不覺得男女有別,就是光著身子站在一塊兒也不會感到任何彆扭。

奧爾豪邁地笑著說:「――那這次要把它分屍呢,還是活捉呢」

「隨便。反正又有精彩的可玩了,是吧,史黛拉?」

史汀克把話頭一丟,史黛拉只好抬起臉看著他們,卻不發一語。她沒很認真在聽他們說話,所以不知該怎麼回答。看見她發愣,兩個男生都苦笑起來,一副拿她沒轍的表情。

「對方應該不致於闖入碎石帶,可是八成會選擇危險的宙域開戰。掌舵手,麻煩你囉。」塔莉亞叮囑道,掌舵士馬立克隨即緊張的大聲喊是。

碎石帶――自人類向宇宙拓荒後,這兒便成了所有太空垃圾、小行星類的最終漂流地。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前次大戰的導火線殖民衛星尤利烏斯七號,如今也被牽引進這條包裹著地球的行星軌道上。

「讓真和露娜瑪利亞出動先制――准備好了吧?」

「是!」

美玲剛答完,巴托便高聲讀出正在縮短的兩艦距離。

「距目標六五00!」

艦橋正忙碌時,門打開了。塔莉亞料想到來的是什麼人,便起身面對。

「還好吧,艦長?」

一如所料,先進來的確實是杜蘭朵議長;但見到他身後跟著的那兩人,塔莉亞當下覺得自己的想象力真是有待加強。

「我想請歐普的貴賓們也上艦橋來看看。」

杜蘭朵講的很普通,好像一點兒也不在意塔莉亞的遲疑,反倒是同行的篝=由羅=明日羽與其隨扈滿臉尷尬,恐怕是感受到艦橋上的不歡迎氣氛。

「呃…不,這個…」

讓外國人士參觀戰艦內部,塔莉亞原本就不贊成了,這會兒竟然上了艦橋,實在有點過分。非戰鬥要員怎麼可以進入戰鬥中的艦橋――更別提外國的國賓級人物了。塔莉亞正要堅拒,杜蘭朵卻補上這句:

「你也知道,陛下在前次大戰中也擔任過戰艦指揮,擁有許多戰鬥經驗。我是想請她從這個角度替我們看看本艦的作戰。」

說實話,塔莉亞就是不希望對方站在這樣的角度而來。不論在前次大戰有多輝煌的戰功,難道這會兒還得配合一個小姑娘的幼嫩兵法?話說回來,被帶來的這位國賓表情沉重,好像也極不自在。要是她能繼續這麼安分下去,不亂開口,那問題應該也不太大。

「我明白了。既然議長您這麼認為,那就請吧!」

塔莉亞無可奈何的如是說。仔細想想,阿斯哈代表至少也經歷過實戰,應該知道要尊重指揮官的立場才是,否則自己隨時都可以把她趕出艦橋――不,是客氣地把她請出艦橋。

況且杜蘭朵身上也散發出一股氣息,有意要在明日羽代表面前表示優位性。

「謝謝你,塔莉亞。」杜蘭朵向她笑了笑,三人便到後方位子坐下。

「距離目標6000!」

「艦橋遮蔽。准備對艦、對MS戰鬥!」

隨著塔莉亞的號令,艦橋開始往下沉,來自歐普的客人則被這套遮蔽系統嚇了一跳。

「脈衝准備出動。選擇轟擊魅影。裝備架三號即將開放」

MS甲板上,露娜瑪利亞的蓋茲MK-II和真的脈衝正在進行出動準備。因為時間較為緊湊,方才脈衝並未將組件分開,這回正好直接出動。

「――目標在航線上,距離4700」接到巴托的報告後,塔莉亞便下令。

「蓋茲MK-II、脈衝出動。」

「蓋茲MK-II、彈射器啟動。」美玲朗聲說完,紅色的蓋茲MK-II便從彈射跑道發射出去。背著轟擊型魅影――那是整套的武器模塊,備齊飛彈莢艙、磁軌炮和快要與MS等身大的大口徑光束炮――,蓋茲MK-II也和脈衝一樣,可藉由背包模塊的改換來因應不同的戰局,並且魅影系統全部共通。

「這Boogy One呀…」不意間,後方突然傳來杜蘭朵的聲音。他在向鄰座的少年說話。

「不曉得真正的名字是?我是說那艘船。」

「啊?」

天外飛來這麼一問,明日羽代表的那名隨扈似乎也摸不清頭緒。這個黑髮的少年好像是叫做阿雷克斯=迪諾,雖然是代表的私人護衛,塔莉亞倒覺得他有點軍人氣息;話說回來,他卻又沒有那種保鑣的威嚴感,而且長相看來十分老實,談吐也頗富知識性。

「――脈衝,請跟進!」

白色的機體從視野下方飛出。脈衝也和蓋茲MK-II一樣配轟擊魅影出動。轟擊魅影也同時在機身背部裝妥。機身頓時有了色彩:以白色為底,異形的MS胴體變為黑色與軍綠色。

脈衝的裝甲使用新型的PS系統,不僅是在一般裝甲材滲入特殊鍍層就能達到過往需在低重力地方精煉才能得到的PS裝甲效果的新技術,更會隨背部模塊的換裝而使機體顏色出現差異。基於不同性能的武裝單元及模塊所耗的電力不等,脈衝的控制系統會自動依模塊執行MS機能最佳化,籍此節約電力消耗。

由於這項設計,脈衝得以擁有較既有機種更長的活動時間。這套系統被稱作VPS可變相轉移裝甲。裝甲的色彩變化可說是系統執行最佳化的副作用。

「名稱意味著事物的存在…」繼蓋茲MK-II和脈衝之後,另有兩架舊型的蓋茲R射出。看著MS在宇宙空間中遠去,塔莉亞無心聽見身後的談話。

「但是,如果那只是虛構的呢?名字是虛假的,是否意味著存在本身也不真實了?」議長居然選這種場合大談存在主義。塔莉亞正覺得奇怪,不料議長順口吐出的竟是一個宛如炸彈般的名字。

「你說呢?阿雷克斯――不,阿斯蘭=薩拉?」

――阿斯蘭=薩拉?費了好大的功夫,塔莉亞才能按捺自己轉過頭去的衝動。

「碎石戰…我的成績其實滿差的耶。」露娜瑪利亞對著通訊機嘀咕,她在說自己的模擬戰績。小行星和殖民衛星的建材碎片不時漂出來擋住視野。她將蓋茲MK-II向後下方伸出,有如猛禽冠羽那般的天線展開增加索敵範圍。

真緊張的壓低聲音說道:「對方應該早就捕捉到我們了。小心點!」

露娜瑪利亞卻反唇相譏:「知道啦!別用雷的口氣教訓人嘛。我會慌掉的!」

他們正和兩架蓋茲R前進在碎石海中。這兒處處可見破損的衛星殘骸,仿佛是前次大戰的墓場似的。顯示戰艦所在處的大型熱量在手邊的屏幕上亮成一個光點,但卻一動也沒動。敵艦――Boogy One――似乎在守株待兔。

接近那兒之後,一股疑念開始在真的心中油然升起。與敵艦的相對距離已經短於1500。就如自己剛才對露娜所說的,對方應該早就察覺他們的接近才是。

為什麼還沒採取行動?真的殷紅雙眼各自朝不同方向轉動,愈想愈不對勁。

這時,殖民衛星的殘骸後方有了動靜。

「――發射管一到六,一號到四號裝填迪斯帕爾!CIWS、崔斯坦啟動――這次可不能失手!」

在滿是備戰氣氛的艦橋上,阿斯蘭一語不發地瞪著平靜面容的杜蘭朵。原來這人真的一開始就察覺了――阿斯蘭這才醒悟。

「議長,這…」

一旁的篝大為緊張,不由得起身喊道。杜蘭朵卻安撫性地朝她微微一笑:

「陛下,請您放心吧。我沒有責備他的意思。」負責MS管制的少女好像也聽到了此間的對話,這會兒真偷偷朝他們瞄來。當然,股拉迪斯艦長一定也聽到了。

「――我也全都明白。包括卡納巴前議長對他們的處置態度。」

篝神情不安的坐了回去。既然明知當局的態度是不處分不過問,又何必在這個場合揭穿阿斯蘭的真實身份呢?

杜蘭朵迎上阿斯蘭的視線,任由他以不信任的眼光盯著看。

「只是既然要談――我希望和真正的你對談啊,阿斯蘭。如此而已。」

盡管議長的笑容是那樣親和,他的視線卻像是會傷人似的,令阿斯蘭不由得別開眼光。

――存在的本身也不真實,方才的那句話在腦中回蕩起來,刺痛了胸口。

虛偽的存在?自己並沒有一絲虛偽,只是為了方便而換了一個新名字罷了,跟從前的阿斯蘭=薩拉並沒有不同。

然而杜蘭朵的眼神卻像在說:事情可沒有這麼簡單。

「脈衝距離Boogy One還有1400!」

操作員的聲音傳入陷入困惑的阿斯蘭耳中。同時,副艦長似乎也大惑不解的歪著頭。

「居然還不轉向?怎麼搞的,難道有什麼作戰?」

阿斯蘭這時才恍然大悟,全身寒毛豎起。

――糟了!

「「是陷阱!」」古拉迪斯艦長和阿斯蘭幾乎同時喊叫起來。

殘骸後方冷不防跳出混沌、蓋亞和深淵三架機體。真忙不迭採取回避動作。友方四架機體瞬時散開,令深淵的光束齊射撲了個空。才剛避過第一波攻勢,卻見從混沌分離出的兵裝莢艙已經壓制了一架蓋茲R,並且用光束從兩側射穿了它。戰鬥開始才不過一秒鐘,已有一架戰機化成了火球。

「肖恩!」露娜瑪利亞的呼喊聲刺進了真的耳裏。

「散開各自應戰!」

真倉皇地下令道,紅色蓋茲MK-II和蓋茲R立刻依言飛開去。靈巧如脫兔的那具兵裝莢艙忽前忽後地連連發射光束,真不禁埋怨起來。

「埋伏?」

眼見敵艦沒有動靜,他們都大意了。

在交錯的光束間閃躲之余,他煩躁地瞪著屏幕上的光點。不一會兒,畫面上的光點卻消失了!

柏忌一號呢?一陣錯愕,真想不透自己究竟看見了什麼。

「Boogy One消失!」就在同時,智慧女神艦橋上巴托也觀測到同樣的現象而疑惑地喊道。亞瑟瞪大了眼。

「什麼?」

「肖恩機失去訊號!」美玲失聲尖叫。

「靛六二有三個熱紋!這――是混沌、蓋亞、深淵!」塔莉亞咬著嘴唇。這麼說,肖恩機已經被那三架高達擊墜了?

「馬上索敵!找Boogy One、快!」

她的話還沒說完,巴托卻在感應器上找到令人驚恐的發現。

「藍18、標號9C、有熱紋――是Boogy One!距離500!」

「你說什麼?」

亞瑟嚇得猛然站起,塔莉亞也為敵艦的坐標而錯愕。

――後方?

「又出現MS,兩架!」

「偵敵雷射感應器有反應!」

被逮了個正著!塔莉亞心中一陣懊惱,同時飛快的下達指令。

「發射反光束爆雷!右舵30、崔斯坦瞄准――!」

「不行!橘22有MS!」

巴托回吼道。後方有敵艦的雷射鎖定,這下子連回頭也不行了。塔莉亞氣得大喊:

「輪機最大!繞到右舷,以小行星為盾!」

智慧女神猛然向前衝,像是要甩掉後方逼近中的飛彈。右舷的龐然巨岩兀地迫近。飛彈緊追不舍,有些被後方的迎擊系統擊落,有的則撞上小行星突出的岩角後爆炸。衝擊波震得艦橋一陣搖撼,乘員們不由得慘叫。塔莉亞扯開嗓門,繼續向他們下令。

「美玲!叫真他們回來!准備發動其它機體!亞瑟,迎擊!」

「可惡――!」

真和隊友一直無法重振態勢,只能一味地逃避敵人的炮擊。敵艦消失在眼前所造成的心理混亂仍未消除。真一時搞不清狀況。

――Boogy One在哪裏?

這個疑問仍在腦中盤旋,卻不時被敵機的猛攻給壓下去。深淵同時發射盾內的三連裝光束炮與胸部的遊隼式複相光束炮,七道光束直向衛星發射鏡射去,頓時將躲藏在後的蓋茲R連機帶鏡地射成了蜂窩。

「迪爾!」――轉眼就擊破兩架,怎麼會這樣!露娜瑪利亞悲傷地叫道,真也咬牙暗恨。

就在這時,面前傳來一封雷射通訊。真快速瀏覽電文,卻被其中揭示的Boogy One位置給驚呆了。而且智慧女神正遭到敵艦奇襲,這封電文是來催促他們歸艦的。

「母艦被偷襲?」露娜瑪利亞也收到了電文,語調滿是驚愕。「難道我們全被算計了?」

「就是這樣啦……」煩躁已極的真消極地回嘴,同時閃開混沌的兵裝莢艙射出的光束。

他們都中了敵人的局。敵艦一定早就在哪兒關了引擎躲起來,趁他們四架機體傻傻追著發出假訊號的誘餌時,才好整以暇地出現,向主力MS盡出的智慧女神進攻――光束連番射來,真一面閃避,一面不甘心地大喊:

「可是這樣叫我們怎麼回去啊!」

心情愈發焦急,戰況更是一面倒。別說是甩掉敵機返航了,光是想保住自己的小命,真都得用上一百二十分力氣才行。

「不好應付唷!」伊恩=李隨口評道,算是給了敵艦一個佳評。

屏幕上,敵艦正藏身在小行星上的溝坑中。從旁接近的兩架刃式L被該艦發射的飛彈吞沒。對方雖然沒法掉轉艦首,葛蒂=露這邊卻也受制於小行星造成的遮蔽,無法施展有效炮擊。

「不過,戰艦一被困住,那就完了。」

尼歐=羅安諾克訕訕笑道,隨即嚴厲下令:「用飛彈炸掉敵艦巴著的那塊小行星!送他們一陣碎石雨吧!最好把他們連人帶船整個埋起來!」

李暗暗點頭。原來如此。不必直接命中艦體,把周遭的東西變成間接凶器也可以。好比敵人賴以逃生的避難所。

下達這個指示後,尼歐起身離座。

「再來我去驗收結果。之後就拜托你了。」

「是!」眼見指揮官又照例離開艦橋,李也仍舊不加阻止,省得壞了長官出去找樂子的興致。

「後方受制怎麼行!不能轉向嗎?」庫拉迪斯艦長焦急地問道,卻見掌舵士搖頭。

「不可能!現在光是回避都!

「派雷的蓋茲…」副艦長還沒說完,就被艦長打了一記回票。

「哪兒來的發射航道呀!」的確,艦身如今緊貼著小行星,根本沒多少空間可讓MS從彈射跑道上飛出。

阿斯蘭明了智慧女神所面臨的危險情況;雖有遮蔽物可擋禦來自敵艦的直擊,側面的刃式L卻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照這樣下去,智慧女神只會被漸漸包圍。

「而且我們有半數火炮都被封住了!」

艦長悔恨的喃喃道。主炮之類的射角無法捕捉後方的敵人。四周都有碎石或廢棄物漂浮,飛彈也未必能射中敵艦。

「飛彈接近!數量六!」

這時,索敵員發現來自敵艦的炮擊,庫拉迪斯艦長便反射性的下令迎擊。但是一旁的阿斯蘭看見飛彈群的預測路線,心中隱約起疑。

――不是直擊路徑?反正打不中,幹脆隨便亂射?――正要這麼想時,他的眼光瞥向外面的岩壁。

――不好了!情急之下,他站起來叫道:

「請把戰艦駛離小行星!」

「!」庫拉迪斯艦長驚訝地回頭。無奈為時已晚――!

飛彈接連命中智慧女神棲身的那顆小行星,鑿穿了岩壁、撒出無數碎片。爆炸、震波和反作用力將漫天的碎石轟向艦體。一股橫向的衝擊向戰艦襲來。

「右舷艦長!」

副艦長亞瑟幾乎哀嚎起來。震耳欲聾的轟聲中,只聽得艦長仍匆忙指示:

「脫離!上舵15!」

話還沒說完,索敵員又叫道:

「第二波接近――!」

「減速20!」

已判斷出飛彈方向的艦長立刻改令。但見第二波飛彈果然打在戰艦前方,迫使另一道碎石彈幕從正面網來。阿斯蘭一個勁兒的抓緊座椅免得被甩出去,竟無暇往鄰座的篝多望一眼。這些碎石成了恐怖的凶器,一塊巨岩甚至乘著暴風和震蕩力飛也似的向艦體刺來。要不是艦長搶先下令減速,艦身恐怕已經全毀。糟糕的是,那塊巨岩現在把智慧女神的前方給堵住了。

「四號六號推進器破損!――艦長!這樣我們的行動就!」

亞瑟神情倉皇的報告道。恐怕是那些石彈打壞了右舷的推進器。現在他們前無去路,後有敵艦,右邊又是岩壁;而且又少了右推力,別說是回頭了,就連要往左移動都不成。

「Boogy One呢?」

「藍22,距離200!」MS管制的聲音在這時切入。

「又有MS接近!」少女的報告頓時令全體一陣黯然。敵人顯然准備對動彈不得的智慧女神做出最後的致命一擊。篝緊張地朝阿斯蘭看去,見阿斯蘭咬著嘴唇。

――這樣下去會被幹掉的!我就算了。篝要是有個萬一!

偏偏自己只能坐在這裏,眼睜睜等別人想辦法。

剎那的寂靜過後,庫拉迪斯艦長拿起了艦內通訊的聽筒。

「埃爾維斯!讓雷出動!」

阿斯蘭不解的望向她。艦長明知MS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取得發射空間,通訊那頭的想必也是這麼回複。卻見艦長咆哮似的命令道:

「――就算用走的也可以!快點!」

她掛掉通訊,繼向MS管制厲聲問道:「真他們呢?」

負責管制的少女仍舊哭喪著臉回答:「脈衝、蓋茲MK-II仍在和混沌、蓋亞、深淵交戰中!」

恐怕無法期望他們的掩護了。阿斯蘭想著。被那三架MS纏上,要不被擊墜都有點困難了,況且對方一定是奉命來牽制我方MS的。

理智上可以理解,但面對友機遲遲不能返航的這般窘境,阿斯蘭仍然感到一抹無可奈何的焦慮。

「本艦沒有別的MS了嗎?」一直靜默觀望的杜蘭朵突然出聲,把阿斯蘭從思考中拉了回來。艦長回過頭草草答道:

「沒有駕駛員了。」阿斯蘭心中一突。身旁的篝聽到這話,也不由得驚慌的望向阿斯蘭。

――駕駛員就在這。有一股良心不安的感覺湧現,阿斯蘭低下頭去,規避周遭的視線。

遭受混沌和深淵的夾擊,真被迫闖進了廢棄殖民衛星的傳動軸裏。

――這下子位置!高速衝過傳動軸之余,真不禁怨歎。傳動軸雖有一整面的玻璃,另外三面卻構成完全密封而狹長的槽狀空間。在一個視線如此不良的場所中,根本無法預測敵機會從哪裏進攻。

「真!」

露娜瑪利亞的聲音剛傳入,便見紅色的機體撞破玻璃衝了進來。光束追著機體、擦中傳動軸。真立刻彈出背部的大炮,眼也不眨地扣動扳機。機身順著慣性向橫滑開,光束隨即橫掃過宇宙空間。逼得蓋亞緊急轉變方向,避過了這道奔流的能源。

脈衝趁機跳出傳動軸,變成宇宙戰鬥機般的MA形態讓露娜的蓋茲抓著一起猛力噴射。

「可惡,智慧女神號!」

真忍不住發泄心中的焦急。露娜瑪利亞也叫道:

「再不回去,母艦就慘了!」

「我知道!」

智慧女神上只剩下雷。一架蓋茲幽靈要怎麼保護母艦!

才剛衝出廢棄太空站,就有光束從脈衝的背後劃過。真回身一看,變作甲殼類般MA型態的混沌和鱟型MA的深淵從上方急速逼近。脈衝維持MA型態將三門M200F地獄犬架在腰際與頭上,兩門炮同時噴出火光,一路追著兩架敵機射去,也將龐大的太空站結構體融成兩半。

露娜瑪利亞的蓋茲MK-II從脈衝背上跳起,雙手做鷹爪狀撲向被光束追擊的深淵;這番連續攻勢緊迫盯人,但深淵仍能在緊要關頭逃過她的狙擊――簡直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就在這個當兒,真發現混沌和蓋亞竟在不知不覺間貼上了自己的背後。

「哼!」

踏下腳邊的噴射推進器,脈衝仿佛暴跳似的向後一頂、同時轉身,瞬間將背部的推進器開到最大,反往敵機撞去,令窮追不舍的混沌和蓋亞颼地急著分往左右散開,而被脈衝硬生生地撞飛。脈衝繼續從雙肩的複合飛彈模塊射出可自動追蹤目標的AGM141螢火蟲式導彈,但不是被兩機擊落,就是被遮蔽物給擋下了。

真咬牙切齒,心有不甘。要甩掉這批敵人奔向母艦,恐怕還要花上一段時間。

「艦長,要不要用唐懷瑟把前方的岩塊…」

在阿斯蘭等人急切的注視下,亞瑟向艦長提議道。

「就是炸開,岩層也只會更脆弱,到時候還是一堆等量的岩塊罷了。」

被庫拉迪斯艦長三兩句搶白,亞瑟只好一臉尷尬的閉嘴。現在白色的蓋茲幽靈啟動了微調推進器,正從開啟的閘門中輕巧地飛出。能仰仗的機體武力只剩下它了。

可是―阿斯蘭想著。縱使派出雷的蓋茲,頂多也只能防止敵人MS和MA的接近。單機禦敵是很吃力的,換作是阿斯蘭出戰也一樣。智慧女神仍然無法動彈,敵艦仍在後方步步接近。艦長大概也在思索著解決方案吧,看她手指頭是那般急促地敲在手臂上。

無意間,阿斯蘭的腦中靈光一現。

敵人是利用這顆小行星攻擊的。那若我方也用同樣的點子呢?

「請問右舷的推進器還有幾個能用?」阿斯蘭唐突的發問,打斷了庫拉迪斯艦長的思考,也引來她厭惡的目光。她的反應自是理所當然。阿斯蘭哪有過問艦務的權利,只是此刻顧不得這許多罷了。

坐在阿斯蘭右邊的杜蘭朵看著艦長,像是在催促她回答,艦長於是不情不願地應道:「六座啊――但那樣的速度拉不上去,只是出去當人家的槍靶子而已!」

她一把話說完便掉頭轉回前方,卻聽得阿斯蘭繼續說:「所以再同時用右舷的炮齊射!對著小行星!」當場令庫拉迪斯艦長回過頭來,但她這回卻顯得十分驚訝。

「是借著爆壓一口氣推開艦體,順便連周遭的石頭一起推走嗎……」杜蘭朵喃喃念著。這大概是個庫拉迪斯艦長想都沒想過的法子,但是風險極高。艦長那對姣好的眉毛也皺了起來,八成在腦中衡量著利弊得失。

「少說蠢話了!」先擔憂起風險的,是副艦長亞瑟。

「要是那麼做,智慧女神的船體根本…!」

炮擊小行星――此舉對船身造成的傷害,和剛才的敵艦炮擊不相上下。已經受傷的艦體能否受得了衝擊?

阿斯蘭卻放膽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現在應該先解除危機!再這麼停留下去,就只是坐以待斃啊!」

他的眼光正對上亞瑟。兩人互瞪了一會兒,卻是阿斯蘭先別開眼神――亞瑟的臉上明顯寫著:外人別多嘴。

確實如此。阿斯蘭並非此艦的乘員,對這艘戰艦沒什麼感情,自然也無法理解他們的痛。而他的外人身份不僅如此;改名換姓。捨棄國家,又不敢再次擁有力量的自己,哪有資格對這場戰鬥發表意見。

緊張的氣氛下,卻聽見杜蘭朵對她輕輕一瞥,庫拉迪斯艦長才回過神來。她的表情仍然不悅,嘴上卻改口了。

「說得也是,」阿斯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見艦長回身向前宣布:「好吧,就試試吧!」

「艦長!」

「亞瑟,這件事晚點再討論吧!」制止一臉意外的亞瑟繼續爭論,她以清晰的聲音開始下達指示。

「准備發射右舷側所有火炮!在右舷推進器全開的同時齊射!――時間要抓對呀!」看著副艦長不服氣地把話吞回去,阿斯蘭好生歉疚。先前的激昂心情已經消退,現在的他只希望能早點消除這份罪惡感。

否定著為戰爭而儲備的力量,一旦置身戰火中,卻仍不免渴求力量。我這是自相矛盾……

吉爾也在智慧女神上!我絕不會讓母艦沉沒!

飛離智慧女神號時,雷在機艙裏自言自語。他駕駛的白色瞬發型蓋茲MK-II幽靈機身背部裝載大型動力推進器與飛彈莢艙,是宇宙空間用的高機動戰裝備。聽說敵機是兩架刃式L和一架侵略。憑蓋茲幽靈的性能同時對付兩架刃式L,應該不致於不能打;問題是那架侵略,該不會又是那廝?

果然!

雷急速回旋。機身才剛移動,便見那一處空間中有光束左右交貫而過――是那套特殊兵裝。雷一面采取回避動作,一面用光束突擊槍朝身旁擾人亂飛的兵裝莢艙射擊,還要提防那架動作靈活的MS本身、以及它交叉射出的磁軌砲。緊湊的壓迫感逼上心頭,雷忍不住煩躁的啐了一口。

「搞什麼啊!這小子!」

炮筒裝備型的侵略駕駛艙裏,尼歐=羅安納克也同樣的喃喃自語道:

「你到底是什麼來頭啊?――白色的小老弟!」

他的話裏還多了一分興味盎然的意趣。尼歐伸出所有的光束線控炮,從四方向白色的蓋茲猛攻,卻見對方竟能閃過每一道詭譎狡竄的光束,還不忘反擊。

察覺戰火已開,兩架刃式L很快的趕到,並以對艦用火箭炮和光束步槍瞄向白色蓋茲。但見蓋茲一個回身,光束突擊步槍便已射穿一架黑刃L。友機當場化成火球。

「尹!」聽見另一機的駕駛呼喊著同胞的名字,尼歐隨即簡單向他指示:

「米勒,退下!這廝不好打!你去對付戰艦!」

普通的自然人是應付不了這架蓋茲的。看見米勒的黑刃L朝戰艦飛去,白色蓋茲馬上轉向。

「別想!」

尼歐發動線控炮擋住它的去向。蓋茲一察覺此舉,便鑽進剛才被炮火擊散的碎石群中。侵略調整著機翼的角度,追著敵機在這片沙石陣裏穿梭,一面繼續以線控炮筒發射光束,卻因岩石的阻礙而無法准確命中。幸好敵機也一樣沒法在這裏對刃式L開火。

緊接著的狀況卻立刻推翻了尼歐的想法。蓋茲的背部飛彈齊發,把漂浮在前方的無數石塊炸開了――更前方便是米勒的黑刃L。

射線獲得保障,蓋茲的槍口立刻迸出光束,筆直的向刃式L竄去。刃式L在一陣爆光中四散。尼歐在座艙裏不高興的哼了一聲。

自己又一次判斷失誤,明明是往最壞的情況去預測的――話說回來,這個敵人倒是挺有本事,竟能把最糟狀況變得更糟。

這下子就難料理新型戰艦了。李也差不多等到腳麻了。尼歐開始感覺到一絲焦急。就在這時――

幾乎半掩在石堆裏的戰艦竟然動了。不,是爆炸了――?

――?葛蒂=露沒開炮。爆炸的閃光燒著視線,尼歐只得避開飛來的石塊並後退。未及定睛,眼前已見淺灰色的艦體打橫滑了出來。

「右推進器全開!」

隨塔莉亞的號令,亞瑟朗聲複誦道。所有飛彈發射管同時射出飛彈,崔斯坦也一齊開火。轉眼間,劇烈的衝擊便如預期般從右側翻湧上來;飛彈爆炸。熱能蒸發了岩層,急速膨脹的氣體將智慧女神連同周圍的岩塊一起向外推去。數不清的碎石打在艦外裝甲上,聽起來就像一場大石雨。

「反轉30!攻擊Boogy One!」

在不絕於耳的轟隆聲中,塔莉亞的號令仍然響徹艦橋。馬立克努力在氣體與粉塵的遮蔽下操舵。亞瑟一面抓著控制台穩住身體,一面下達進一步指示。

「唐懷瑟瞄准,Boogy One!」艦首敞開,內層的雙層殼也開啟,陽電子炮的巨型炮口隱約可見。這就是艦首炮QZX-1唐懷瑟。現在的兩艦距離不到800。塔莉亞發令:

「射擊――!」

號令一出,陽電子的湍流立刻從炮口釋放。

一道巨幅光條在尼歐的眼前竄出,穿過碎石海劃空而去。敵艦射出的陽電子炮瞬間掠過了葛蒂=露的右舷,被蒸發的裝甲只在幽暗中留下須臾光輝。僅只如此,尼歐已經明白它的威力有多麼驚人。要不是敵艦的視野不全,只怕他此刻已失去可返航的母艦了。

然後他才想通了敵艦的作為。原來他們對著緊貼右舷的小行星發炮,利用炮擊反作用力和爆炸能量來取代失去的推進器――甚至得到更高的推進力。多麼令人驚異的捨身戰法。

就在這時,敵艦已經駛過葛蒂=露破損的右舷。

「真氣人!居然能那種情況下逃生!」尼歐氣得大罵,同時掉轉機身。

真是的!真該回去檢討自己在戰場上的預測方針。

白色蓋茲幽靈追上來,用步槍上的電池包支持光束步槍發動大規模掃射,尼歐駕著侵略邊閃躲邊取道返回母艦。

「期待有朝一日再相逢啦,札夫特的各位!」自顧的向敵人道別,尼歐打出了信號彈。那是撤退的意思。三顆信號彈升起後炸開,彩光點綴著黑暗的宇宙。

驀地,騰騰殺氣從史黛拉的臉上褪盡。她怔怔地看著天際那片光,覺得好喜歡。那些光芒固然有歡迎回家的意味,但她只是單純喜歡它的美。

混沌和深淵不知幾時飛到蓋亞高達身旁來。通訊器裏傳來奧爾的聲音。

「嘖,只幹掉兩架就要收隊啊!」他好像對戰鬥結果不滿。

「沒辦法,」史汀克大咧咧應道,接著對史黛拉說話。「史黛拉,尼歐在叫我們回去了!」

「嗯。」史黛拉帶著幸福感點點頭。她也對戰鬥的過程不滿意。這一次又沒擊墜那架白色的傢伙,還有那架紅色的來礙事。自己以前從來沒遇過不能擊墜的敵人。不過,下次再見時應該就能得手了吧。現在該回去了。尼歐也在等。

他們就像三個玩累的孩子,歡喜雀躍的向母艦奔去。

「Boogy One脫離!」巴托的聲音裏隱約有一絲舒慰,美玲也接著報告。

「脈衝、蓋茲MK-II露娜瑪利亞機,動力達危險值。」

「艦長,剛才的爆炸損壞了第二引擎和左舷熱感應器。」一連串報告都在向塔莉亞揭露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們已無法繼續戰鬥了。

智慧女神如今傷痕累累。方才的破釜沉舟之計雖然讓他們逃過被擊沉的命運,但獵物就在眼前,他們卻無能為力。

「庫拉迪斯艦長,」塔莉亞正在煩躁時,後方傳來杜蘭朵的叫喚,像是在勸回她。

「算了。以後再尋找別的對策。」

這番話意味著任務失敗。塔莉亞不甘心地咬著唇。配給了最新式的戰艦、最新型的MS,初任艦長的首要任務卻以一敗塗地收場。或許猜到了她的心思,只聽杜蘭朵又說道:「也不好讓我和阿斯哈代表繼續在這兒冒險。」

議長的說法等於給塔莉亞找了一個台階下,這份好意卻刺痛了她的心――她身為艦長,非但害自己和友邦的國家元首暴露在人船共亡的危險下,甚至仰賴外來的阿雷克斯――阿斯蘭=薩拉的意見才解除了剛才的那場危機。這簡直叫人慚愧得說不出口。

神情彆扭的她,只得低下頭去。

「請恕屬下失職。」

然後她便陪同杜蘭朵,送兩位外賓離開了艦橋。

「真的很對不起,明日羽陛下。」

面對杜蘭朵的道歉,篝=由羅=明日羽以沉著的語氣回應:

「我們不要緊。只不過,事情以這樣的結果收場,我也覺得遺憾。我衷心祈禱能早日解決。」

話裏聽得出來,她也是真心為這一切擔憂。塔莉亞不禁對這位年少的元首另眼相看。在剛才的戰亂中,她不僅未顯慌亂,也沒有開口對戰鬥或艦務多說什麼,卻是始終自持;畢竟是經歷雅金=杜威激戰來的,此刻的這番話也展現了憂國者的氣度。當然,她所擔憂的此次事件足以影響全世界,包括她的祖國。

「謝謝您。」

杜蘭朵畢恭畢敬地回應,塔莉亞也接口道:我方剛才也和我國取得了聯系,並且請軍械庫一號派出救援和調查隊。到時候會請其中一艘開到這兒來,迎接各位回去。」

「謝謝。」篝神情疲憊地低頭致意,進入了軍官室。阿斯蘭=薩拉――或有此可能的這個人――也打算跟進去,卻因杜蘭朵的一句話引得停下來。

「不過剛才還真是多虧了他的相勸呢,艦長。」

「啊,是。」

被議長這一問,塔莉亞的心中又是五味雜陳。

「身經百戰的戰士,果然有本事啊。」

不只塔莉亞的神情有異,就連被誇的當事人也是一臉尷尬,杜蘭朵卻像是一點兒也沒察覺似的,一徑以平常的語調連聲讚揚著。但見灰髮(假髮)的少年半低著頭聽完,忽然轉過去正對塔莉亞。

「哪裏。我剛才說話放肆還請您多多海涵。」

看見少年用辭謙恭、禮儀端正地向自己賠罪,塔莉亞心中的郁結仿佛煙消雲散。也許和明日羽代表給人的好感有關吧,況且這麼一個年輕的晚輩都低頭了,做長輩的自己也不好再計較什麼。

雖然那確確實實是越權。但若沒有他的大膽越權,也不會有此刻的他們了。

所以她也笑了笑,答得乾脆:「你的判斷很正確呀。謝謝你。」

聽到塔莉亞的道謝,少年避開了眼神,像是困惑。

「告辭了。」她行了個禮,轉身離開。走在議長身旁,塔莉亞的腦中仍是那名少年臉上的苦惱神情。

原來那就是阿斯蘭=薩拉――人稱傳說中的菁英。想不到他在展現出人意表的大膽奇策與決斷力之余,竟也有方才那般少不更事的脆弱表情。這樣的不平衡性,塔莉亞不免有些好奇。

「阿斯蘭=薩拉?那個灰髮臉上還有疤痕,留著仁丹鬍的?」真高喊出聲,十分驚訝。

返航後的他和露娜瑪利亞,從結束輪值的美玲口中聽到艦橋上發生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露娜瑪利亞先前也有類似的疑惑,卻沒想到那會成真。真和露娜瑪利亞滿心驚愕,連雷聽了都動了動眉頭。他或許也有些興趣吧,要不也不會靜靜在這兒聽美玲說故事了。

「對呀,真的是議長說的嘛。他叫他阿斯蘭=薩拉耶,而且他也沒有否認哦。還有還有,後來發生的事更誇張呢!」

美玲是個和姐姐露娜瑪利亞性格相反的嬌嬌女,說起話來也嗲聲嗲氣的。她接著講述阿斯蘭如何在危急關頭提出一個起死回生的方案,全艦又是如何因他的機智獲救。

聽著聽著,真的表情愈來愈不高興。

他回想起他們剛才的戰鬥。完全遭到敵人的算計不說,還失去了兩名夥伴,之後又沒能撂倒那三架鋼彈;而母艦深陷於那樣的危機,自己和露娜瑪利亞卻像是被敵人玩弄於股掌似的無法脫身,最後竟然讓一個外來的那小子扮走了救命英雄的角色。

我承認自己不夠好――可是讓一個從歐普來的傢伙!

幼稚的怒意、根源於往日傷痛的反感,在真的心裏糾結成團。

不過,他真的連本名都不能用嗎?又為何要改名換姓?

前往交誼廳的路上,美玲和露娜瑪利亞還在討論阿斯蘭=薩拉這個人。一個神秘失蹤的頂尖戰鬥駕駛,又是個傳奇性的人物,如今竟和自己共乘一艘戰艦,女生們好像很興奮,真忍不住這麼想。。

「他以前不也是…」

「妳在說什麼呀。就算他以前的……」

快嘴打斷並駁斥妹妹的話,露娜瑪利亞才轉進交誼廳,便兀地在門口停下來,與她並肩走著的美玲則驚得跳起,一溜煙躲到跟在後頭的雷背後。原因無他,正是交誼廳的長椅上早已坐了一個人。那是個灰髮的刀疤青年,看上去比他們年長一、兩歲左右,此刻正因聽見了他們的聲音而望向他們。露娜瑪利亞發覺他的存在,便把剛才沒說完的話先收起來,帶著挑戰性的微笑向前走了幾步。

「唷我們正在聊你呢,阿斯蘭=薩拉。」

大大方方、坦言不諱,正是露娜瑪利亞的作風。真重新轉動腦袋打量坐在板凳上的青年,雖然只在MS甲板上短暫瞥見,但這人的確是明日羽家那個女人的隨從。

這就是阿斯蘭=薩拉――真暗暗感到意外。從歐普逃亡來此,真原本也沒什麼機會看到他,盡管此人曾在大戰時名列軍中菁英,又是國民偶像拉克絲=克萊因的未婚夫。如今親眼看見,只覺得他確實相貌端正,卻不像是擁有那般輝煌經歷的人;或者說,也不像是替他們救了母艦的英雄。

深藏功與名嗎――真的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該說是出乎意料,還是不出所料呢――能在這裏見到傳說中的菁英,是我的榮幸。」露娜瑪利亞說得如此明白,像是滿不在乎。卻見板凳上的青年別開眼神,自顧說道:

「不是。我叫阿雷克斯。」

「所以你也不再開MS了?」

露娜瑪利亞極盡挑釁之能事。阿斯蘭好像也聽得不高興,於是朝她狠狠一瞪,嚇得躲在後面看的美玲更加退縮。真見沒有他插嘴的分,悄然離開。

怎麼會厚顏無恥的去侍候明日羽家,這算哪門子英雄!

真獨自回到寢室,走到床邊一屁股躺下。床邊擺著一台繫著可愛吊飾的粉紅色行動電話,真拿起手機熟練地操作,便聽見一個稚嫩的少女聲從話筒裏傳出。

『喂,我是真由!對不起,人家現在不能接電話,不過晚點就會跟你聯絡的。請留下你的名字……』

早已不在人世間的妹妹,聲音仍栩栩如生的在他耳畔述說著。這是他所剩唯一的回憶之物。

他痛恨自己的故鄉,幾乎像敵人那樣強烈。高唱著動聽的偽善之辭、歌頌虛幻如海市蜃樓的和平,卻守不住他的一切;他恨歐普,也恨那幫人。他緊緊握住那只粉紅色的行動電話,瞪大血紅的雙眸,好像連黑眼圈都要發紅。――不,我絕不原諒那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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