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許國
1937.11.21 13:30 中華民國·南京 - 教導團紫金山陣地
紫金山位於首都東南，自明代以來就是京城外圍的著名風景區。但隨著戰局緊繃，紫金山的靈秀也在這山雨欲來的氛圍中消失無蹤。
「你說我們怎麼會敗的那麼慘？」
說話的是梁紹斌，此時他帶領教導團整編營負責拱衛首都東北防線。整編營承接了原本三營的番號「銳擊」，但梁紹斌心中清楚，此時自己帶領的整編營早已遠遠不及數個月前的精銳之師。
一個月前的戰鬥中，多虧了威漢的奏請。營部最終同意撤銷了圍攻張家門宅的行動，並讓教導團按照序列後撤。然而在日軍逐日猖狂的海空火力下，教導團三營幾乎覆滅。梁紹斌指揮的寶楊防線反而因為提早撤離成為了保存最完整的部隊。更成功地帶回了兩輛維克斯戰車以及一輛一號戰車。雖然裝備精良，但整編後補充新兵高達四成。
而最慘的是，在首都防衛序列中的各部。銳擊營還算是補充兵人數最少的一支。
換言之，堂堂一國之都，竟然是由大半新兵來守禦。梁紹斌只能盡自己所能，在威漢的協助下將紫金山防禦工事設立完整。
「打仗，這種死人的事情哪有不慘的？」宋桃穆冷冷反問：「就我看，這才剛開始呢」
「真要命......」梁紹斌嘆道。
宋桃穆咬著煙嘴，刷起火柴。自從銳擊營重組，宋桃穆就被調離了教導團。一身新式軍服看上去挺拔體面。胸前部隊章也換了框色、梁紹斌卻怎麼也分辨不出。他忍不住推測大概是中央某個格外厲害的情報部門吧。
「會議上的事情更要命。」宋桃穆低聲說，梁紹斌不得不側耳細聽：「你也在場，自然知道我指什麼。」
宋桃穆的聲音幾乎要藏進北風裡。
「話說得漂亮，但唐司令至少已經五年沒在基層。他說不定還不清楚現在的洋教席是英人還是德人。」宋桃穆：「要我說，保全自己是最重要的。死在這些蠢驢的指揮下，那可是遺臭萬年的鳥事。」
梁紹斌沒有立刻回話，只是默默看著東面。
「至少唐司令自告奮勇。」梁紹斌幽幽地說：「整個會議上竟然沒人敢守南京。」
「這是個難題。守是肯定守不住的；不守，又說不過去。」宋桃穆說：「在這種情況下，堅持守南京的人要不是笨到看不出這點，就是把這任務當成表演而已。」
梁紹斌沒有回話，眼角一抽。
「我以為稍微抵抗就行，見大勢已去你應當立刻撤往武漢。」宋桃穆自顧自地說：「接下來是我們的時代，局勢越黯淡、我們就愈耀眼。所以一定要活著－－」
「安肅兄，你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梁紹斌打斷宋桃穆：「我已讓家鄉落在日本人手裡、再讓首都落進去，這不太對吧？我們這些當兵的，一直都沒別條路好選。」
「你知道整件事情最諷刺的地方在哪嗎？」
梁紹斌搖頭，看著宋桃穆。
「國家需要有你這種覺悟的軍人」宋桃穆拿著菸，神色哀戚：「但偏偏犧牲的，都是你們這種人。」
梁紹斌沒有回話，不知是否錯覺。他覺得懷中父親臨別遺贈的忠義錦旗正隱隱發燙。
「保重。」宋桃穆伸手握住了梁紹斌肩頭。
＊
1937.12.9 17:30 中華民國·南京 - 教導團紫金山陣地
「敵機臨空！」警告聲此起彼落，砲兵衝上布雷達防炮陣地。兩座義制防砲高高揚起。銳擊營從陣地內跑出，一一躍入戰壕。
梁紹斌與威漢跑進環形工事就指揮位置。
梁紹斌看向北側的寺塔，林文菁正向他打出手勢。行伍數月，林文菁早已不再是那個嬌弱姑娘。她被人稱為「銳擊營之眼」。為了避免麻煩，她總是用圍巾蒙面，隨時戴著鋼盔。乍看之下絕對無法察覺她是女性。
「敵人步兵在東側村莊活動，沒有交戰意圖。」梁紹斌皺眉。
「那這些飛機是來幹嘛的？觀光嗎？」威漢啐道。
只見上空三架九六式轟炸機咆哮飛過，防空炮只來得及朝他們機尾放上兩槍。
梁紹斌起身，看著從天空飄落的紙片與雪花。
梁紹斌撿起其中一片傳單。
教導團戰士們也紛紛爬出戰壕，看著撒落的大量紙片議論紛紛。
「他們要總攻了。」梁紹斌喃喃自語。
傳單上的要求很簡單：中國守軍應在明日中午前繳械投降！
「少爺！怎麼辦？」侯坤禹從前方跑進環形工事問：「弟兄們都在看傳單。」
「讓他們看吧，看了又不會死。」梁紹斌冷冷說道。
「你不跟士兵們說一下話嗎？」威漢問。
「坤禹，告訴弟兄們我也在看。」梁紹斌說：「我也回信了。」
梁紹斌拿起胸前口袋裡的鋼筆在傳單上書寫。
梁紹斌的回應也很簡單，蒼勁有力的三個字：
來繳阿。
梁紹斌將傳單揉成一團，然後往陣地外用力擲去。
當天下午，陣地外全部都是揉成一團的紙片。
而每張傳單上的回應都豪氣干雲。
＊
1937.12.10 08:30 中華民國·南京 - 大校場機場
梁紹斌抬頭看著南方空中的飛行軌跡。由於日本的官方抗議，柏林方面下達命令，要求所有在華顧問盡快撤離。銳擊營內的三名教席也在撤離的名單中，走得匆忙、甚至連許多私人物品都沒來得及帶走。
「媽的，這群臭洋鬼子。」侯坤禹萬分不屑：「竟然跑光了！」
「別氣了，這畢竟也不是他們的仗。」醫官施豫鑫說：「這面旗幟說到底，還是得讓咱中國人自己保護才說得過去。洋人不會願意為她流血的。」
「如果這面旗幟代表的只是某一個中國人政府，那當然不會想為她流血。」
三人身後，一個嗓音傳來。
正是威漢·舒瓦茨
他一身德式正裝，英姿颯爽。肩上扛著簡便的行李袋、軟帽就收在臂間。
「但這面旗幟代表的卻遠遠不是那樣。」威漢說：「這是在遙遠東方，第一次有一群人認為：這個民族裡，一個人的價值不應由某個高大上的血系、階級來認定。她代表的是整個民族里所有人在意義上的平等，她背負著的期待如此美好...」
威漢一番話讓所有人都啞口無言。
「...所以我不會放任讓她倒在侵略者的槍炮之下。」
梁紹斌靠腿立正，舉手致敬。後方銳擊營的軍官、士官也同樣舉手敬禮。
「汗顏了，舒瓦茨上尉。」梁紹斌心口一熱
梁家世代為國效忠，不問犧牲、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清楚的在他面前說出這個國家值得效忠的理由。
後者微笑，舉手回禮。
* 本文登場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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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eda M35 防空炮 ‧類型：防空機炮 ‧原產國：義大利王國 ‧時間：1935 ‧簡介：由義大利布雷達工廠設計的20mm高射炮，在剛出廠後就被國民政府訂購，用以加強中央軍的陣地火力。除了原有的防空用途之外，也被國軍當作反擊輕裝甲、敵方機槍火力點的步兵支援任務。 |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