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那這個呢?」
瑞依在朦朧中依稀聽到萊依的聲音……
「這個是西南方一座叫做『阿克斯塔』的城市來的,是那邊的人崇拜的東西。」
還有一個人……是誰?
「那些人崇拜這個東西?」
「是啊,他們會做一個很大很大的圖騰,然後擺在火焰上,一邊跪拜一邊等圖騰燒得焦黑。」
「為什麼?」
阿克斯塔人認為黑暗、未知與祖先的靈魂都是同一種屬性的東西……
「因為那邊的人很喜歡黑色,所以他們把黑色送給祖先。萊依喜歡黑色嗎?」
「普通。」
躺在床上的瑞依強睜疲倦的眼瞼,想要看看這個亂回答的人是誰。
這裡是自己的家──瑞依逐漸甦醒的意識先瞭解了這件事。
不到十坪大的空間擺著一張餐桌與兩張椅子,餐桌旁的桌子上零散放著鍋碗,再加上自己躺著的床鋪,共組這個狹小的生活空間。
「姊姊。」
頭才剛轉,就看見萊依從餐桌旁的椅子上跳下來跑到身旁抱住了自己。
「……怎麼啦,這麼開心?」
萊依用小小的臉蛋蹭著瑞依的肚子,白髮如毛球一樣在肚子上蹭蹭,雖然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但瑞依看的出來。
「叔叔,很有趣。」
男子隨著聲音站起,瑞依靜靜的盯著對方。
「早安。」
總之先打招呼吧。
「……早安。」「姊姊,已經不早了呦?」
「喔……萊依妳又吃得滿嘴都是了。」
瑞依從床頭拿起布,輕輕的把萊依嘴邊沾著的醬汁擦掉。
「妳吃什麼呀?」「叔叔給我的海鮮餅。」
「也有妳的份,吃嗎?」
男子比了一下桌子,香氣飄進瑞依的鼻子裡。
「我不客氣了……」
萊依嬌小的身體輕輕扶著瑞依下床,慢慢走到了餐桌旁。
「這是在海港買的,嘗嘗看吧。」
餐桌上的木盤擺著兩分煎至金黃的海鮮煎餅,刻意捲了起來方便在海港的顧客邊走邊吃,緋紅的鮮蝦包覆在泛著油亮的捲餅之內。
旁邊放著格格不入的小人臉雕像,整個被燒得焦黑,但卻飄出相當好聞的木香,與煎餅共組奇妙但和諧的味道。
男子坐在瑞依對面,把茶壺拿起倒了一杯褐色的茶,推到瑞依面前。
「姊姊,這個,好吃。」
萊依用手撐在椅子上,然後轉過身體,坐在椅子上,伸手拿另一個餅。
「不可以吃太多喔,晚餐時間快到了。」「姊姊,晚餐時間已經過了。」
「咦?」
瑞依故作驚訝轉過頭看向窗外,外頭已經全部暗下來了。
「時間這麼晚了……」
「嗯,肚子……」
餓了,但是萊依沒有把話說完。
「這樣啊,對不起呀。」瑞依用手梳過萊依的頭髮。
「沒事,姊姊不吃嗎?」
「姊姊等一下再吃,萊依你吃完要先洗澡喔。」
「嗯。」
萊依咬著餅輕輕點頭,便看向了不發一語坐著的男子。
「叔叔,名字。」
「我的名字嗎?」
「嗯嗯。」
男子扶著下巴思考了一下。
「就叫我醫生吧。」
「醫生叔叔?」萊依歪著頭問道。
「也可以,萊依喜歡這麼叫就可以。」
萊依用一隻手遮住一邊的眼睛。
「是那個幫人看病的醫生叔叔?」
應該是指配鏡師吧,醫生這麼想著。
「是啊,開藥的工作也是我。」
萊依又看向坐在另一邊的瑞依。
「那醫生叔叔可以幫姊姊看病嗎?」「咦?我?」
才剛拿起茶杯聞了一下,就聽到話題回到自己身上。
「姊姊今天睡很久。」
「那只是……」「好。」
醫生站了起來,用手摸著萊依的頭。
「萊依很關心姊姊呢,可是叔叔看病很貴的喔。」
聞言,萊依低下了頭,看著手上快吃完的海鮮餅。
「不然,萊依乖乖去洗澡,叔叔就免費幫妳姊姊看病。」
醫生彎著腰這樣說著,萊依不發一語立刻把餅塞到嘴裡,從椅子跳下,拿了盥洗用具就跑出房間。
「整層樓共用的浴室,妳不跟過去嗎?」醫生坐回了椅子上,把自己的提包拿到腿上擺著。
「她已經十二歲了,自己洗澡沒問題的。」
瑞依端起杯子走到窗戶旁往外倒,沒有喝過半口。
「你想幹麻?」
回過身,瑞依立刻瞪著對方。
對方與瑞依原本印象完全不同了。
沒有戴著眼鏡,頭髮也沒有梳的跟原本一樣整齊,甚至連臉上都感覺削了一圈。
「我看你也不是市衛兵,同行嗎?」
醫生從提包裡面拿出布袋扔在桌上,裡頭裝著瑞依剛拿回來的白星粉末。
「就我所知能走私白星粉末的只有你們而已,應該不會有所謂同行。」
「那你到底想幹麻?舉發我?這樣有好處嗎?」
「嚴格來說不是。」
醫生幫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洛薩加城藥用的白星嚴重短缺,我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瑞依皺起眉頭,從洛薩加城派來的特使嗎?所以是被命來調查的嗎?
「這座大陸上就只有這座港口有白星就對了?」
「你說的沒錯。」
原本打算嘲笑他的瑞依卻收到了直接的回擊。
「洛薩加城超過八成的藥用白星都是從這邊經過的。」
「所以你想說是我一個人把你們洛薩加城幾百萬人口的白星通通吸掉了是嗎?少開玩……」「是。」
醫生拿出秤棒,測量布袋的重量,沒怎麼變過,就又扔在桌上。
「無論如何,都跟你們的組織有關係。」
「哼,加上我,我們組織才四個人,免費發都發不完,少跟我開玩笑了。」
瑞依坐在床邊,雙手向後撐著。
「所以我需要妳幫我調查。」
「查什麼?」
「你們組織更上面的人。」
「憑什麼?」
「憑我不會向市衛兵舉發妳。」
瑞依冷冷笑了,手向旁邊一擺。
「這樣你的線索就斷了。」
「散藥的人隨便找就找得到。」
「我被抓風聲立刻就出去了,你還覺得你找的到?」
「那就只剩最後一個方法了。」
「什麼?」
醫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從身後拔出了匕首,刺在身旁的門上。
「……嘻,殺掉我嗎?」
「不是,讓妳只能一個人搬去洛薩加城。」
「你敢!」
瑞依立刻從床底抽出小刀,從床上跳起,雙手緊抓刀柄指著對方。
「你要是敢傷害萊依,我不會饒過你的!」
吼聲充斥著房間,扁薄的木門應該讓整條走廊都是瑞依的聲音。
「跟她沒有關係!你有什麼事情找我就好!」
「沒有關係嗎?」
「沒有任何關係!」
「那妳要不要協助我?」
「要幫你可以,錢給你也罷!不准傷害她!」
「這樣啊。」
醫生把匕首拔起,收回腰後的套子,隨手拉了一張椅子反坐在上面。
「那妳『願意』幫助我對吧?」
「……」
瑞依無奈地放下雙手,不悅的看向旁邊。
願不願意,還不都是你說了算……
「妳很珍惜萊依呢。」
瑞依用力咬著下唇,對這個人說的話感到作嘔。
「為了不讓她感到不安,看到我的時候也沒有展現敵意。」
「……」
要是我展現出敵對的樣子,萊依肯定會很害怕。
「裝作驚訝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己很成熟。」
由年紀小的人提醒,她會感覺到成就。
「……萊依很成熟也很天真,餓了也不會叫醒我的。」
萊依的情感不會展露的很明顯,要是我不在的話她很容易被欺負。
「而且萊依很怕生。」
「是嗎?我感覺不太出來。」
「哪有小孩子在餓的時候還禁得住食物的誘惑呢。」
醫生笑了,但只換來瑞依的瞪視。
「……我為我剛才的言行道歉。」
「什麼?」
「我不應該威脅妳跟家人的性命,抱歉。」
醫生從椅子上站起,向著對方彎腰道歉。
但瑞依一臉嫌惡的側過身去。
「你好噁心。」
「洛薩加城那邊,事態有些嚴重。」
瑞依蹲下身,將刀子收回床鋪底下,刻意不去理會醫生的動作。
「你連名字都不肯告訴我們。」
「請體諒我的難處。」
「而且還威脅……」「我最後確認一下,妳願意協助我嗎?」
醫生重新站直身體,雙眼直炯盯著瑞依。
瑞依笑了一下,不過立刻變回嚴肅的表情。
「我知道了,但妳要是敢傷害萊依,我會讓你查不下去的。」
「好。」
醫生又拔出了匕首,但這並不是原本那把直的黑色匕首。
是一把如閃電形狀彎折的匕首,劍身做的彎曲卻仍鋒利,側邊也刻著異常精緻的紋路,就像藝術品一樣。
不過大概中看不中用吧,瑞依立刻這麼想。
醫生把匕首正握,舉到面前,輕聲說道:
「如果,這就是你的願望的話,我以本善與本惡的願望起誓,在這段時間之內我會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