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馬克並不擅長操控元素。
真要跟另外兩位英雄──甚至是大多數土族人相比,馬克絕對比普通人還不如。
只能操縱少量的元素移動,甚至無法使用土族引以為傲的攻擊魔法──「地裂」
馬克甚至很難感受到土神的存在,釋放出的魔法也因此沒什麼力道,而即便在以群體為單位的土族當中,也是會被視作累贅。
所以,馬克只能一個人努力,也就是所謂的努力家。
這個世界大概還是溫柔的吧。
往更高階段的魔法學習,馬克研發出自己的獨有魔法「無限盔甲」,同時也與土神會面,收受了神性魔法【歸宿】。
所以,馬克對自己很驕傲,對這樣努力過的自己很驕傲。
但就像要斬斷這一切的自傲一樣,馬克的裝甲毫無作用──在這個小女孩米優面前。
「凱旋於世的──」「『baquiola』。」
權杖才剛插進土裡,立刻就從中被切成兩半,斷裂在地。
萊茵向後跳了幾步,雖說沒有權杖一樣可以使用魔法,但需要更專心的詠唱才行,現在根本沒有辦法。
(馬克……!)
萊茵一邊注意米優的動作,一邊擔心蹲在地上不動的馬克。
「唉……」
就好像感受不到痛覺似地,馬克嘆口氣站起身,走到斷肢的旁邊撿了起來。
放到左手邊讓盔甲相連,但手掌仍沒有動作,當然不可能就這樣讓手恢復,垂在身旁像個吊飾一樣。
【色慾】
受傷後想活下去的感覺,蓋過恐懼與疼痛,在腦海中蔓延。
「Miyo! quilakuhe brao dueno! 」
儘管老人這樣喊著,但米優這次也是一樣不為所動。
「『中階˙萬驅』。」
嘴裡輕道,地板一震,馬克一瞬間從三個人的視線裡消失。
米優大概也是被嚇到了,就算快速的移動也應該會留下顏色,但這次卻是真正的消失在眼前。
「...loda!」
老人立刻反應,轉向後方,是正要出拳的馬克。
「『baqui....』。」
米優才剛舉起手,馬克的人影又消失了。
隨之而來是驟變的顏色。
馬克又繞到後面,掃腿踢向米優,將其絆倒,隨即向後一跳。
「『初階˙土牆』。」
連續在米優的旁邊豎起了好幾座高牆。
「...『baquiola』!」
米優立刻發動魔法,把一座座的土牆切開,使其倒塌,但在眼前的是更多座的高牆。
沒有停歇,一座座的土牆倒下,最後一面倒下的時刻,馬克站在那,雙腳插入了土裡。
「vlu! dueno! 」
「『baquiola』!」
「『完全之盾』!」
金黃色的盾牌擋在馬克的前方,然而這並沒有任何用處。
淡薄的藍色薄霧直接在腰部形成,稍作旋轉後便立刻消失,不仔細觀察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但他仍不為所動。
老人這才吃力的按住地板站起身,失去權杖讓他很難站穩,全身上下搖晃不定。
「快點給我把他殺了啊!」
老人扯下了身上的暗影之瓶,用枯枝般的瘦弱手臂砸向女孩。
「啊──!」
玻璃碎片劃傷了米優,灑出的暗影元素觸碰到皮膚,便如同海綿一般被吸了進去。
「ru....ru...! dula syala! Aaaa...!」
女孩緊抓著被染黑的皮膚倒在地上,疼痛不堪的使表情變得猙獰。
「馬克!你在幹麻!」
目睹一切的萊茵對馬克的叫喊,但仍毫無反應。
「殺了他!妳怎麼就不聽話!」
即便碰到暗影元素的部分已經發祥著黑霧,米優還是拚了命的站起來。
「... ba...『baquiola』!」
大概偏掉了,魔法不知道作用到哪裡。
然而,馬克依舊如銅像般紋風不動。
陷入地板的雙腳沒有動作,但圍繞的泥土不斷轉動。
過了五百年,世界已然變了,變得更加進步與美好。
但即便過了五百年,世界依然沒變,充滿著慾望。
對於生命而言,亦不充滿慾望,而徒有不變的二者:起始與終末。
我,是終末、是結束、是完成、是停止、是一切的盡頭。
我,是萬物的──
【歸宿】
世界似乎變了調,三人都立刻感覺到了,但沒有人能明確點出差異。
或許是風向突然變了、還是空氣變濕了、又或者是變亮了、還是變冷了。
也可能是自己餓了、時間又流淌了、體內的某處血管不小心破了洞,或者──
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沒有人知道終點的後續是什麼。
是開端、是延續、是停歇、是什麼?
真的不知道,真的沒有人知道。
所以,看看生前吧。
萊茵的眼裡出現了久違的身影──那是失蹤多年的父親。
米優的眼裡出現了懷念的身影──那是趕走自己的母親。
老人的眼裡出現了過往的身影──那是逝去良久的導師。
對於盡頭後的一切,人們提出了是什麼,而對於盡頭前的一切,提出了為什麼。
「為什麼在這?」
那毫無疑問,是腦海裡最懷念的那個他。
想再見到一次、想再聽到一次、想再碰到一次,如同不可能的一切發生了。
眼中的他、或者她,穿過米優的身旁逐漸走向老人,但任誰都沒敢出聲或者移動。
「silusazas!」
米優首先大喊了出來,混雜著被暗影元素侵蝕的苦楚,以及七年來的孤獨。
「父親!」
萊茵也跟著叫了出口,混雜著對未知的恐懼,還有七年來的寂寞。
但老人仍傻傻地看著對方越走越近。
「父親!你究竟去哪裡了!」
萊茵很想當場衝過去,但雙腳像是綁上了鉛塊一樣絲毫不動。
那個他、或者她,向著老人伸出了手
「宗祥,沒事吧?」
雙眼像是要看穿對方、像是要把他全身上下的每個配件、每片皮膚、每顆細胞都確認過一樣,雙眼睜到極致的大。
「老、老師……?」
「呼嗯?」
對,是他。
獨特的回應聲。
「為什麼……我會受到這樣的對待?」
渾身無一處不快走到盡頭,每個組織都將壞死,被強制烙印上的暗影元素無法掙脫,甚至還主動吸引其他暗影元素。
毒一樣的物質在身體裡流竄,醞釀著不詳,日無良感、夜無好眠。
原本將要加入聖光殿堂實習,順遂的人生,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異變的呢?
「我也不想傷害人……可是憑什麼是我?」
「想必……是你的信仰不夠吧。」
啊啊──很懷念的回答。
每次老師都會像是開玩笑一樣的這樣說,然後才告訴我正確的解答。
但對方遲遲並未再次開口。
「是嗎……連老師都不知道嗎。」
被稱作導師的他微微皺起灰白的眉毛。「抱歉。」
老人低下了頭。「我已經……跟老師一樣老了呢。」
「沒事的。」
導師將老人的頭擁入懷裡。
「你還是個小屁孩呢,最屁顛的那種。」
「希望是……」
「也是最優秀的那種。」
「希望……真的是……」
老人難以眨眼,血淚從眼角劃下。
「沒事的。」「嗯……」
「真的沒事。」「嗯嗯……」
隨著血淚滴落地面,老人的身形逐漸化作土色,並在最後──一切都沒事的瞬間,成了泥土,坍落地面。
「父親!」
大概終於打足了勇氣,萊茵緩緩靠近對方。
「父親你……」「現在還不是時候喔。」
「咦?」
對方把手放到萊茵的頭上,接著便在眼中閃爍了一下。
於是,世界恢復成原樣。
在萊茵面前的他,粗獷的大手包覆著泥土撫在柔順的頭髮上。
「……之後可有得你解釋了喔,馬克。」
萊茵沒有動作,單純地只是一直低著頭,如此輕言說道。
「……嗯。」
稍微瞄了一眼,馬克全身無恙。
其實原本也大概知道,馬克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是前騎士團的團長。
但那樣的魔法──卻是萊茵從未聽過的,而就算看過的現在,也無法相信。
「silusazas!」
突然,米優爬也似地衝到馬克身旁,緊緊的抱住馬克大腿。
雙眼像是看著無物般、看著遠處不知道什麼東西。
馬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她,又回頭看向萊茵。
「她好像……看到了母親……」
萊茵難過地苦笑,像是也不知道怎麼處理才行。
「……等等。」
快速蹲了下來,萊茵手指輕撫上米優的右手,紫灰色的皮膚逐漸發皺,米優的臉也瞬間變得痛苦不堪。
「馬克!這是暗影元素的汙染!」
「要怎麼處理?」
「光族的城內有很多治療所,可是……」
距離這裡最近的萬皇光城很遠,就算乘馬夜不停蹄也要將近一天的時間才會抵達。
「走吧。」
馬克把米優抱了起來,逕自跨步跑走。
「等等!馬克,用走的太遠了!」
「但我也只知道向前衝而已。」
「啊!就叫你等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