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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Finale~寂靜的葬禮 (24) - 離別的告白

毒碳酸 | 2019-09-02 10:33:34 | 巴幣 4 | 人氣 269





  「雲彩!雲彩!雲彩──!」

  他失序地唸著這個名字,撲跪在她身邊。在照明彈的光線之,自傷口中泊泊湧出的鮮血就像某種奇異的液體般。

  「信……信風…………」

  幾乎被埋葬在陰影之中的少女,發出了細不可聞的聲音。

  「信風,你在……對吧……?」

  「我在這裡,雲彩!我在這裡!」

  信風哭泣著說,並拾起她無力的手臂,緊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淚水滑過她的指節之間,帶來瀕臨崩潰的溫度。

  那樣的觸感依舊踏實,然而卻虛弱的像是在逐漸剝離。

  彷彿傾刻就會從他手掌心中消散。

  「不要怕,雲彩,我在這裡——」

  「信風……」

  感受到男孩熟悉的觸感,她不禁露出了微笑。

  「信風……你怎麼哭了呢?啊──」

  她像是現在才察覺到自身的重傷,微微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卻又不太在意似的,對看不見的少年笑著。

  「對不起,好像……變得有點糟糕了呢……搞砸了……呢。」

  「雲彩,別說了!」

  他緊咬著下顎,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然而只加劇了他的顫抖。

  信風必須耗盡所有的力量,才能說出幾句破碎的話語。他第一次覺得言語是虛弱不堪的東西,甚至沒辦法阻止體溫從雲彩的身體流逝。

  如果拋棄、碾碎所有的願望與憧憬,供奉他擁有的一切,而能讓眼前的事情不要發生,那他願意獻上那份代價。

  然而此刻,他只是個脆弱不堪的少年。

  「吶……信風,」

  少女發出了宛若夢囈般的聲音。

  「我覺得很慶幸,即使只是這樣觸摸著,我好像還是……能夠很清楚的……想像你的容貌……」

  「沒錯,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的。所以別費力氣說話,保持清醒,拜託妳……」

  「受了這樣的傷……即使活下來,我也……這副身體,也撐不過下次病發了……我自己很清楚的。」

  大概就只能到這裡了,對吧?

  不是悲觀或樂觀,只是這樣的結局已經來臨了而已。

  所以,接下來能聽我說說話嗎?

  「為了照顧我,你一定……費了不少苦心吧……」

  她的嘴角滲出鮮血,一抹深色的絲線滑落到頸部。雲彩的話語已經只剩下氣音,斷續著幾乎要無法相連。

  然而,她卻像是感到無奈般,虛弱地彎起嘴角。

  那副表情有點倔強,不過卻也相當祥和。

  「聽見你的聲音就會讓我很安心……知道世界上還有人在意著我……不會留下我一個人,只要這樣想……我就不會害怕……」

  「…………」

  「替我高興……和難過……留在虛弱的我身邊……明明……明明你無論和誰都能打成一片的,卻從來不會把我忘掉……」

  若說我是因為你才繼續活著,也不誇張吧。

  依循著你而產生動機,想要讓你覺得高興而努力……

  依賴著彼此,但可能我更依賴你一些吧。
  「對不起……感覺我……好像總是受幫助的那個……」

  總是被照顧和關注,有點不好意思呢。

  但,我也不曉得該怎麼做才比較好,因為你在我面前,總是表現得很堅強。總是把脆弱的一面隱藏著不讓我看見。

  你總是這樣,寧願選擇自己忍耐也不想讓我擔心。

  這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如果你能親口告訴我就好了。

  能讓你察覺到,你對我來說很重要這件事……

  曾想過很多辦法,不切實際的也有,可是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這是最後了……這一次我一定要傳達到……我的感謝也好……喜歡……也好,用最後的話語。」

  「雲彩——」

  信風已經哽咽得沒辦法說話,他低著身體,把四季珍惜地摟在懷裡。

  懷裡的身軀已經像個破碎的玻璃工藝品,無論再怎麼努力拼湊,也沒辦法恢復成原本的模樣了。

  「我好想繼續和你在一起啊……好想要在普通的日子裡,普通地喜歡你。」

  她如此低喃著,臉上遮掩著雙眸的布條下也滲出了淚痕。

  這是無法隱瞞的情感。

  稍微不注意,就會從心裡潰溢而出的,無望的奢願。

  明明不是什麼高尚偉大的夢想,現在卻沒辦法實現了,真是非常對不起。

  「信風,請你……」她用僅剩的力量,支撐著自己的呼吸,虛弱地說:

  「請你陪著我直到我離開……好嗎?」

  「雲彩。」

  「握住我的手,這次最後一次了……如果有信風在的話,我不會感到害怕的……一點也不會喔……」

  「…………」

  原本企圖抑制自己的淚水,然而此刻,信風已經無法再忍耐下去。

  對雲彩來說,已經結束了。

  她該走了。



  「雲彩……我也不會害怕……我一直都會在這裡。」

  「嗯,信風的聲音和模樣,信風的全部,我都好喜歡。」

  「要說再見了呢。」

  「是啊……要說再見了。」



  信風輕輕地撥開她的瀏海,與雲彩額頭相碰。他全身微微顫抖著,但感受著她的溫度。隨後他忍不住親吻了她的臉頰,將她深深摟在胸膛裡。

  在氣息及將要消失的最後一刻,雲彩抬起手,溫柔地撫摸了他的臉頰。

  她用僅剩下唇型的沉默,對信風開口:

  『今天也過得很愉快,然後晚安。』



  ──『我的思戀,這次傳達到了嗎?』





  在這場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混戰之中,有六十名左右的感染者,身體無法負荷傷勢而衰竭致死,重傷瀕危的數字則更加龐大。

  若非牧人以最快速度前往救援,恐怕死亡人數會直接吞噬感染者的數量。

  過去從未發生過,原因也無人理解的襲擊,相當嚴重地打擊了感染者們地信心。他們在牧人的引導之下,全員聚集在曙光廣場上,沒有互相交談、沒有抱怨,甚至連哀傷地哭泣都默默進行著。

  此刻已近將近深夜,寒冷的氣息像是在大聲嘲笑營火晚會的餘溫般,穿梭在羅格貝爾的巷道之間。

  牧人以靜默而俐落的效率,將衣物、溫酒分發給感染者們,並且有數個小組裝備著齊全的火力,在曙光廣場周圍巡守著。

  歐菲絲站在照明燈之下,毫無感情地指揮著場面的清理工作。

  在她身後,歌劇院的門被打開了。

  沉默不語的牧人們,正迅速地在歌劇院進出,搬出成箱成箱的彈藥、數量驚人的槍枝與燃料、工具零件。

  僵冷的氣氛不知持續了多久,感染者們看著歌劇院內部逐漸被清空,以及歐菲絲接起對講機下達指令的數量越來越少。

  最後,表情冷淡的牧人領導者,以沉穩的聲音向感染者們開口:

  「準備完成了,接下來,」

  她將燈光打開,整座歌劇院瞬間亮了起來。

  「還願意信任我們,能將生命託付給我們的人,請進來吧。這可能是世界上最後一次『牧人的夜會』了。」



  /

  波堤雅帶著幾件乾淨的衣服,重新出現在街口。

  她將毛衣和厚重的棉織外套攤開,包覆住紙鳶。

  「身體有什麼異狀嗎?」

  「……沒有。」

  紙鳶將衣服拉緊,盡快保留體溫讓自己暖和起來。不過他把自己一直掛著的圍巾解下,幫身邊的四季圍繞上。

  四季依舊沒有醒來。

  她的身上有幾處傷痕,是墜落時在底層尖銳的廢墟中劃傷的。除此之外比較嚴重的失溫問題,已經好轉很多。

  四季低垂著頭,和緩地呼吸著。她的身體摸起來已經帶著應有的溫度,心跳聲也沒什麼異狀……但意識卻遲遲不能恢復。

  唯一能慶幸的是她看起來並不痛苦,閉著眼眸的臉龐看起來很祥和。

  紙鳶一直握著她的手,照顧著宛如人偶般睡去的她,片刻也不敢鬆懈。

  「波堤雅小姐,廣場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他問。

  「歐菲絲會有條理的打點一切,」

  波堤雅手上拿著裝熱飲的鋼杯,語氣沉悶地回答:

  「這件事情對她來說,可能是個相當難看的失敗吧。」

  「……嗯。」

  他們三人坐在能遠望曙光廣場的陰影中。

  由於感染者突破河流的數量,遠比預料中還多,他們不得不先待在邊界外,直到所有的騷動都安靜下來,才能躲藏著回到羅格貝爾。

  然而這裡的狀況卻是慘不忍睹,沿著從基地到廣場的這條路徑,短時間內被暴動所破壞的景象讓人心寒。

  終歸一切肇因,卻是遠在數公里外一架失事的噴藥飛機。

  「……牧人會說明一切嗎?」

  「今天晚上就會全部處理完。應該說,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波堤雅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吁了一口氣。

  她剛回到羅格貝爾,第一件事就是趕回歌劇院,將前因後果的細節,以及河岸對面現在的情況,全部告訴歐菲絲。

  而歐菲絲也做出了決定。

  「等到所有的物資備齊,歐菲絲就會在歌劇院召開『牧人的夜會』。」

  「那是什麼?」

  「從很早期就留下的傳統。每當牧人要徹底放棄某個據點,帶領旗下的感染者前往新的區域時,會在最後一個晚上召開集會。」

  波堤雅凝視著廣場上的燈光,解釋著:

  「在夜會上,將會討論未來的所有規劃,招募志願的牧人新血,以及重新分配工作。因為放棄任何一個據點,對人類來說就是戰敗一步,而夜會是為了留給將來領導的牧人們,一個再起步的基礎。」

  「牧人要放棄羅格貝爾了嗎?」

  「這是沒有辦法選擇的選擇。因為牧人與聯合國之間的信賴關係,在剛才已經完全崩盤了。」

  牧人擁有著如此雄厚的軍火,對方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如果感染者們不盡快撤退,接踵而至的絕對是他們以安全為由的制裁。

  「紙鳶,你也來參加夜會吧,大家都在那裡。」

  說著,波堤雅從他懷裡接過四季。

  「跟著牧人走吧,羅格貝爾已經不再安全了。」

  「嗯。」
  紙鳶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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