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的那一天,妳要我別哭,我真的做到了。
那時的妳,踩在鋪著綠色地毯的小山丘上,公園的陽光還是那麼溫熱,人潮還是那麼擁擠,孩子還是那麼無邪,居民還是那麼開朗。
鴿子飛往藍天,在妳我左右,妳舉起雙手,隔空摸著鴿子排列而成的扶手,像個孩子樂觀活潑,開懷大笑。但隨後妳表情變的黯淡,放下雙手,表情像是要說些什麼,但說不出口。
「我不喜歡鴿子。」一向喜愛動物的妳對草地踢了一腳。「牠們好自由,不受拘束。」
我靜靜的聽著,那些話,像炙熱的鋼鐵,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因為妳我都知道,妳不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纖細的手撫過我的臉龐,那讓我無法自拔的面孔在眼前,那氣味,我始終無法壓抑心中的激動,就像當初的告白一樣。
我還能看這臉龐多久?永遠嗎?直到老?
還記得我們一起在最接近天空與海洋的海岸邊,迎接地平線的陽光照耀白色沙灘。時光真的好和諧,我都快忘了有多和平了。
某天晚上,我去接妳回家,每當我問起妳經常去的秘密地方,妳總會很暴躁。
「可不可以不要管那麼多?」
「我只是關心妳。」
「不需要!不是重要的事!」
妳頭也不回的進到家中,心中頓時五味雜陳,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回到家中,倒臥在自己床上,排山倒海的情緒湧入,原來我不值得信任。
這麼久的愛情,難道會因為一個祕密而瓦解?想到這,我用手將臉摀住,大叫了一聲,我頭一次感受到什麼是心碎,太不值得了。
電話來的好急,那一天我正在處裡還沒完的公事,接到是妳的來電,我急忙的跑出去,找到正在公園啜泣的妳,眼神像在求救,哭腫的雙眼藏著秘密,但卻是我無法知道的祕密。
附近的便利商店還是那麼多間,我買了兩杯咖啡,互相推擠著彼此的肩膀,感受彼此的呼吸節奏是否一致。
我忽略了所有公司的來電,因為我知道再多的解釋都無法讓我得到公司原諒。
「你應該接電話的。」妳瞪著我,我盯著手機螢幕上的未接來電。「工作很重要。」
「反正我——」
「工作很重要。」
妳堅定的眼神還是那樣強勢,我終於回撥了電話。
晚上有點冷,我不知道當時的妳會不會冷,或著那發抖是因為哭泣。妳還是不肯說發生了什麼事。我心好痛,但說不出口。我們沉默不語,靜靜的欣賞這片星空,好美,但我們都沒為這幅風景增添註解。仔細想想,我已經多久沒看過這樣的夜晚了?
「我要回去了。」
妳站起身,我還來不及反應,只能目送妳的背影離去。有那麼可怕的一刻,我差點笑出來。
我坐在電腦桌前,桌上擺放著我們的合照,妳我微笑著,沐浴在北海溫熱的陽光之中,互相依靠著彼此。
『這裡拍照很棒的!』妳堅持的選擇這裡。『拍就對了,找個人幫忙。』
照片被我揮下桌面,這麼久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妳說還沒準備好,不想同居,我能做到的我都做了,換來的是什麼結果?
檯燈被我摔到地上,椅子被我翻了過來,我敲打著傢俱,拿起球棒準備往那張照片敲下去。
『我也喜歡你。』球棒被我高舉在上,但揮不下去。『我很快樂。』
為什麼到了這一刻,我還是心軟了?胸口的悶熱感梗在喉頭,我跪在地上,用球棒支撐自己的身體,太不值得了,真的太不值得了,為什麼妳要一直在我腦海裡?呼喚著我。
那一天,電話來了,相信我們都下定了決心。
『我有話要說。』妳的語氣好平淡,可能只剩我還認真看待這件事。『到公園來找我。』
電話被掛斷了,我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我害怕聽到什麼?或著是我不希望聽到什麼。
公園裡好冷清,沒有鴿子的陪伴,沒有孩童的無邪,沒有居民的開朗,只有冷風吹的樹木哀嚎。妳我站在綠色的山丘上,這片山丘曾是快樂的回憶,現在成了分離的地方。
「我們該結束了。」原本我想先說的,但還是沒說出口。「你應該要找更好的伴侶。」
我睜大了眼睛,為什麼替我著想?眼睛突然很酸,全身都在發抖,妳也是,我倒吸一口氣,有個溫熱的東西從臉頰滑過。
也許我該說些什麼,但妳的手指抵住我的嘴唇,搖著頭,示意要我不要說了。
「不可以哭。」妳哭了,我沒有留下第二滴淚水,一直以來,我都盡力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這件事也不例外。
妳轉身離開,些許髮尾輕觸我的嘴唇,心頭好亂,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人用力的打了我一巴掌,但臉頰並不燙,因為她的另一隻手擋在那巴掌下。
四周好像在旋轉,有那麼一度我認為世界再繞著我轉,而不是我腦袋很昏沉。
回到家,好安靜,我從冰箱拿出可樂,拉開扣環開始喝。不能喝酒,這也是我答應過的事。
手機響了一聲,我全身緊繃了起來,我看見自己翻開保護套,看著手機簡訊,看著那則復合的訊息,我們會像以往一樣,我們會到平常逛的那座公園,一切又如此和平。逛完後再去餐館,妳會問我什麼時候換掉那台有些破舊的摩托車。吃完飯,我會再度帶妳回到妳家門前,輕輕的在額上輕吻一下,明天……
明天?我們沒有明天了,不管我再怎麼努力,都已經失去了昨日的感情。我拿起手機,閱讀著公司寄來的訊息。
聖誕節那天,我到妳家門前,想送點禮物。開門的是妳母親,她接過那份禮物,悄悄的對我說妳不會再回來了,妳卻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頓時世界變得好安靜,有股情感湧上,但我分不出是痛苦還是崩潰,也許介於兩者完美的分界點,折磨我加速的心跳。
離別的那一天,妳要我別哭,我真的做到了,但如今我卻無法撐起自己跪坐的身體,無法壓抑自己潰堤的淚水,在妳的墓碑前守住承諾。
對不起,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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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編自之前發的日誌:那一天,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