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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達人專欄

哥德小說《簡愛》

廢墟貓 | 2024-03-14 20:32:40 | 巴幣 1366 | 人氣 574

📖本文恐有劇透,請閱覽者注意



  「時間或許增加了智慧,卻讓人頑固更甚。」

原作:夏綠蒂‧勃朗特(Charlotte Brontë)
出版社:商周出版
版本:繁體中文
相關標籤:維多利亞時代、中產階級、家庭教師、十九世紀的女性困境、愛情試煉裡的地位平等



📖內容簡介

  簡愛因父母雙亡而被舅舅收養,舅舅過世後,十歲那年被舅媽里德太太送進了專收孤苦女孩的羅伍德慈善學校,任其自生自滅。簡愛在那家飽受貧病威脅的學校歷練八年,靠著堅強的意志完成學業,並擔任兩年羅伍德慈善學校的教師,至此她決定踏出追尋自我人生的第一步。透過求職廣告來到了富豪之家「棘園」擔任家庭教師。簡愛與長她近二十歲的棘園主人羅徹斯特先生展開一段驚心動魄的情愛試煉。一個是不斷尋找著真愛、歷盡情愛滄桑的中年男人,一個是毫無戀愛經驗、情竇初開的純潔熱情,這兩股力量會激迸出怎樣的火花?

(以上摘自博客來簡介)



📖貓的感想

  「時間讓人頑固更甚。《簡愛》之所以成為女性關注的文本,乃是由於主人翁在曲折離奇的命運底下,依然自我抵抗與嚴厲要求。《簡愛》揭櫫的是,女人不應為安全感結婚,而是為愛而愛再結婚。在十九世紀,這是多麼藐視習俗的自我抉擇,是何等的勇氣,儘管於現今社會聽來很具神話感。」──《簡愛‧推薦》鍾文音

  噗首的時間前半句是我追加的。鍾小姐和另一位作家的序文值得玩味,節錄了部分比較認同且有趣的地方來談論。她另外提出《傲慢與偏見》與《簡愛》互作對比──十九世紀中產階級女子除了富裕家庭的家庭教師(兼被欺負的保母)這低薪職業以外,沒有其他工作選擇,所有中產階級以上的女性能夠瞻仰的未來唯有依賴結婚,嫁個好夫家才可能擁有生活保障(中產階級以下譬如農婦、洗碗工或莊園僕役則需工作。)

  直到1870年打字機問世開始讓中產階級女性出現打字員的選擇,薪資同樣微薄不過至少是條出路。對照福爾摩斯(1854年生)二、三十歲左右接到幾件女性打字員及家庭女教師的案子,便能窺見一二。鍾小姐認為《傲慢與偏見》的故事性質更世故圓滑,反觀《簡愛》則較為青澀。即使如此,《簡愛》的主角如此不討喜,卻因為與命運抵抗而有著令人驚訝的毅力,也是一種魅力。

  幼時讀兒童濃縮版的《簡愛》,還曾以為外國人命名方式與中文相同,才知道原文是Jane Eyre,現代音譯可能會改成珍‧艾爾之類。不過簡愛翻得挺有年代氣息,一來保留了往昔中文譯法,二來我覺得和「簡單愛,但愛並不簡單」有擷取字樣的趣味性。《簡愛》跟《傲慢與偏見》一樣是十九世紀經典愛情小說,不過簡愛有加入哥德式恐怖的敘事描摹,所以被分類在哥德小說,《簡愛》性質大概介於《傲慢與偏見》和《咆哮山莊》之間。該說不愧是勃朗特姊妹檔嗎,《咆哮山莊》的瘋狂還未忘記,《簡愛》也某部分有點瘋,青少年時期不知道她們是姊妹檔作家,曾以為英國小說不是魔法就是命案要不就抑鬱的要命。



2021年Copperfield Books英文版的精裝封面。

  「摘除偽善者的面具,未必是向耶穌荊冠伸出褻瀆之手。某些人會痛恨那敢於細察披露、敢於刮除虛飾鍍金塗層,揭露基底金屬的人;會痛恨那敢於洞穿墳塋、掘出塚穴遺骸的人。他們雖會憎惡那人卻也受惠於他。」

   ──1847年12月21日 柯勒‧貝爾(《簡愛-二版》作者夏綠蒂‧勃朗特的男性筆名)



  夏綠蒂‧勃朗特的文筆行雲流水、詞藻富麗、字裡行間能感受到其見多識廣。從山巒疊翠的壯麗、河水澗流的靜謐,乃至建築物內外佈局分配,既細緻又想像力豐盈,從中所引述的典故更有趣。諸如「跨越盧比孔河」俗諺引申為「無可挽回之意」,由來和羅馬史的記述有關(等Gothorror圖做成再詳寫)。

  整本作品的流暢度放到現代來閱讀幾乎沒有窒礙,翻譯坐擁一部分功勞,然原作者肯定也要有能力寫出如此順暢的敘事和內容。且說都是勃朗特姊妹,艾蜜莉‧勃朗特描寫《咆哮山莊》的敘事、比喻及用詞更為直接和瘋狂,兩人共通點均談到施虐和家暴,主角們會對這此作出抵抗,不過作者姊妹們不置可否地不去論及這些女性們的抗議所導致的後果究竟好或壞,取而代之不停讓女主角們依然故我。



  故事開頭簡愛寄人籬下所接受的待遇很差,被舅舅撿回撫養後沒多久便撒手人寰,舅母則寵愛親生的三小孩寵到爬牆壁,放任簡愛被孩子們鄙視跟欺負,外加下人隨同主人沆瀣一氣,所幸還有態度中立點的保母。對簡愛冷嘲熱諷又丟書砸傷她的約翰‧里德,簡愛直接辱罵反擊,於是簡愛被受里德夫人指示的保母和女僕帶進恐怖傳聞縈繞的紅房間罰禁閉,然而簡愛如此反抗造成情況更惡化的後果,並沒有讓她放棄往後人生的連續抵抗。

  羅伍德學校原始雛型來自作者夏綠蒂本人的經歷,整間慈善機構的飢寒交迫從文章字句能讀出環境惡劣。簡愛輾轉被送到羅伍德接受女子教育,基本放人進去囚禁受虐。校長布拉克赫為能省則省令教育環境更差,吃不飽穿不暖睡不好還得接受嚴厲管束。當斑疹傷寒肆起,80個女學生倒下45個,諷刺的是死去學生的資源補足了活下來學生的缺漏。

  嚴厲教育不單純嚴格要求學生必定要依據他們規範的行為,其中簡愛由於和舅媽里德太太相處不佳,事前校長聽說了不少她的壞話,結果當校長偶然來視察時,居然讓簡愛坐在教室檯前,當眾用言語羞辱她。夏綠蒂跟艾蜜莉各自描寫的簡愛和凱瑟琳都有桀傲不遜的硬骨氣。簡愛因應社會環境,姑且用禮儀包裝再以學習內化知識來茁壯;艾蜜莉的女主角凱瑟琳則是野性奔放且毫不在意,並經常做出破除當代女子禮教約束的舉動。兩種花各開各的美。這篇文章很有意思,之前畫完《咆哮》,碰巧就看到有其他同好也溫習且提出了新視觀

  事隔多年,說實在我腦海裡的童年簡愛跟現在原翻譯版簡愛兜不起來。小時候眼光狹隘尚且摸索,有些部分情節橋段相似的故事也超容易混淆,譬如把簡愛和《小公主》莎拉小姐被虐遭遇混搭。長大重新研讀才察覺,什麼玩意兒根本完全兩碼子事,人類記憶之邏輯錯位後,強行補足並順理成章。所以後來都在看凡爾納的奇幻冒險系列,因為冒險的內容差異大比較好辨識。



  《簡愛》中有幕場景提到「里德太太的馬車伕來會見簡愛時,穿著一身喪服,手上的黑絲綢禮帽還圍著一圈黑紗。」 紳士禮帽在喪禮時會圍黑紗!我印象中從來沒在資料照片裡面看過?由於記得黑紗均是女性帽飾才配戴,於是嘗試搜尋些相關文章,
網站《BillionGraves(暫譯「億萬塚」,功能是以GPS連結全世界墓園所在位址,任何申請帳號的使用者可以上傳拍攝墓地的照片提供資訊。規範在Support裡面。)的紳士喪服部分也並未提到,卻有說明紳士帽上的服喪帶(band)之尺寸會依據與死者的親近關係來增加。

  稍微提點本文哥德之處:《簡愛》裡提到的黑魔犬Gytrash。流傳在約克郡West Riding一種能變成任何形體的生物,通常是騾、狗和馬,他們會在路上伏擊落單的旅行者。Gytrash通常令人懼怕,不過也偶有會引領迷途者走回到正確道路的良善面。





  簡愛曾經具體形容過兩個走進她生命中的男人──羅徹斯特與聖約翰。

  羅徹斯特有錢有權有能力,而且是聘僱她當養女阿黛拉的家庭教師之雇主。
  聖約翰則是簡愛出走後偶然發現有某層連帶關係,類似哥哥般存在的牧師。

  簡形容羅徹斯特和聖約翰時寫得鉅細靡遺:羅徹斯特先生不英俊,但他讓簡在心底深處出現某種共鳴,他們擁有類似的性格和風骨,桀傲不遜又抵抗威權,他們彼此外在表現的近似感令簡心生情人眼裡出俊郎的遐思。簡與羅徹斯特相處過程中在故事裡描述的拉鋸得以抗衡,表面地位不若羅徹斯特的簡有她獨特的處世智慧。她依舊戰戰兢兢,畢竟階級身分不易打破,即使後來總算互相坦承愛意,她仍謹慎待之。羅徹斯特用他的眼光包裝他即將迎娶的完美妻子,而非以她所期望的方式來看待她本身,一旦戀愛的蜜糖外衣溶化,簡擔心羅徹斯特會無法接受真實的自己。

  且不提羅徹斯特攤在陽光下的過去(養女阿黛拉),和簡倆人決定結婚時,另外隱瞞了不能說的秘密。羅徹斯特認為自己有權追求幸福,不應該受縛於這項可怕秘密,然而他從沒有打算向簡據實以告,而且也錯估和看低了簡的能耐。簡愛羅徹斯特的同時,也十分珍惜自己的羽毛,她不願意只有自己必須遷就對方,一起到南法卻是以情婦身分……因此即使她深知羅徹斯特被秘密綑綁的情非得已,仍然決定離去。有問,簡為什麼寧可放棄羅徹斯特的提議,若答應至少能夠無憂無慮生活。

  一來簡她有較強的自尊心──為什麼要選擇以情婦而非正妻的身分?二來即使羅徹斯特不願意但也構成重婚罪,這對簡無疑又是一項打擊。其三如前面所提,簡隱隱約約擔心羅徹斯特在這段愛情裡看到的是他想像的簡,而不是簡她本身。

  提到《簡愛》裡關於簡這段婚前的憂心忡忡,還是推薦《救贖》這本書,女主角愛莉德對漢斯的看法,誠如反過來的羅徹斯特與簡。



  相較於羅徹斯特先生對感情的狂傲不羈,聖約翰初始以身為牧師一副嚴峻自肅並公平幫助他人的模樣登場,在簡辭別家庭教師並出走棘園後暫時收容她,加上他日常生活自律嚴謹和懷有的遠大抱負,令簡對聖約翰不禁肅然起敬。聖約翰與羅徹斯特先生非常不同,他有張英俊漠然的容顏,生活稍微困窘但不至於匱乏,他對情感非常收斂,然而卻再再以上帝旨意想要勸服簡以妻子身分隨同他到印度服侍上帝。

  讀著簡形容聖約翰,
  一、因為聖約翰強加他的願景給簡而感到不快;
  二、諷刺當時信仰基督教的部分傳教人士意圖成就美事,卻枉顧他人意願拿上帝扣押別人一起犧牲奉獻;
  三、簡雖傲骨,心底著實感受到些許不悅、徬徨無助而且甚至想乾脆順從了對方說服,她卻仍舊寬容地讚美聖約翰的行為舉止多麼偉大無私。放到現代,特別是遇見我這種暴性,還不機關槍連珠炮反擊啊XD



  簡仔細諦聽內心的聲音,於是再度回到棘園尋找羅徹斯特先生。曾經意氣風發的羅徹斯特因為失去了深愛的簡又面臨災厄,使得原本的棘園付之一炬,致使身體出現殘缺。他萬萬想不到簡會在此刻回到自己身邊,從失明後深刻感受到愛人回到身邊的幸福可能隨時會稍縱即逝,羅徹斯特忍不住向簡誠實吐露憂懼的心聲,而這恰恰讓簡得到了心中真正想要的願望:「明確地被對方所需要。」

  往昔羅徹斯特有錢有權有勢,擁有一切孤高傲慢,即使與簡即將結為夫妻也獨見他寵她卻地位不平等,簡當時隱隱約約害怕自己的婚姻會是場豪賭。簡出走後因緣際會從聖約翰與其家族的連線而繼承一筆豐厚遺產,如今她總算擁有得以和羅徹斯特較為齊平的開始,還有羅徹斯特誠摯從口中說出來的想望,她對他有太多能夠付出的關懷和愛,直到此刻重新歸來,才真正開啟了心意相通的門扉。

  從夏綠蒂‧勃朗特的劇情安排來看,繼承遺產這種機會,理論上現實通常難有這般轉折,但這同時明確指出當代女性的社會經濟地位要掙取翻轉的困難度之高。有能力有才華有不服輸精神卻永遠沒機會,請辭家庭教師後的簡流落在外竟然找不到任何工作機會,還得仰仗如此方式才有可能反轉。夏綠蒂為了讓簡與羅徹斯特的互相需要是對等關係,藉由令羅徹斯特也失去大部分唾手可得的習慣事物,來反立場體驗簡心中難以言喻的苦楚,同時讓雙方徹底感受到他們面對彼此,有多麼像需要嵌合的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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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回應

艾爾琈
感謝精彩的分享,這故事的感覺真的會想到《救贖》耶
只是眼光這部份的性別對調XD
愛莉德對漢斯產生妄想,羅徹斯特則用自己的眼光期望簡愛
作為一個獨立女性而言,簡愛的表現感覺充滿智慧,而且面臨困境時還能再爬起來,確實不簡單ww
故事裡的內容也跟標題剛好呼應,簡單的愛,愛卻不簡單,取名叫《簡愛》真的比直譯名要好很多。
感覺這部的結局是不錯的,兩人終究能對等的一起過生活。
2024-03-17 17:50:35
廢墟貓
哈哈喜歡就好,綜觀勃朗特姊妹來看,夏綠蒂的文筆比較適合我們閱讀,艾蜜莉的字樑堅情緒太炸裂感覺實在不太好融入,不過艾蜜莉的劇情錯綜複雜好似推理復仇劇,在這點上又比夏綠蒂有著更精密的思維,兩方各有各的優點。

夏綠蒂透露的愛情之間的現實面,我想她在那壓抑時代下的驚世駭俗,才有機會開啟了我們現在得以擁有更多的自由選擇。感謝她們。
2024-03-26 15:24:37
ilwiKAMINA
我認為《簡愛》這名字是當初翻譯者有一定程度的巧思,保留中文讀者能感受到的雙關性。
2024-03-18 03:42:30
廢墟貓
對的對的XD還是簡愛這名字翻得好。
2024-03-26 15:24:53
小天
原來簡愛是人名...XDDD
看書名還以為是簡單愛但內容好像不簡單...(喂)
是說不論以前還是現代...
人總是要失去一些人事物才會得到一些啟發...
尤其是原本就覺得理所當然的事物...( ̄▽ ̄)
2024-03-20 23:3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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